等鄒白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jīng)黑透了，焦味在空氣中彌漫，小警察的話在腦海中回響，他一把抓住旁邊人的手：“我媽怎么樣了？”

    “阿姨……”梁安有點擔(dān)心他受不住。

    “你說”喉嚨的腥味再次悄悄涌上來，他直接咽了下去。

    梁安俯下身子抱住他：“阿姨已經(jīng)走了。”

    他能感覺到鄒白渾身一震，于是他反復(fù)強(qiáng)調(diào)：“還有我，還有我，我永遠(yuǎn)不會離開你……”

    淚水鉆出眼眶，滴在手里，鄒白反應(yīng)過來，失聲痛哭。

    那是一種嚎叫，讓人骨頭都發(fā)酸。

    多年后，當(dāng)再次有人問起梁安的當(dāng)時的心情。

    他回復(fù)：“想把心掏出來，讓他別哭了?！?/br>
    這場哭不知道持續(xù)了多久，梁安只知道自己的心快爛了，被哭爛的。

    當(dāng)情緒被釋放出來，身體的機(jī)能重新運轉(zhuǎn)。

    梁安一件一件給他解釋這期間發(fā)生的事，犯人已經(jīng)抓到了，是故意縱火，整個小區(qū)，無一人存活。

    當(dāng)情緒穩(wěn)定下來，鄒白才聽到周圍漸漸傳來的哭聲，大部分家屬都到了。

    這一夜，沒有一個人能睡覺，包括警察，包括消防員，包括醫(yī)護(hù)人員……

    死亡人數(shù)：208。

    這個慘烈的案子，那位縱火者死十次也沒人會嫌多，兩百零八位手無縛雞之力的老人被燒死，這是一件喪心病狂的事情。

    臨近天亮?xí)r，鄒白聞到了一股味道，那是除去焦味的臭味，這個臭味與記憶中的場景漸漸重合。

    那個孤兒院的臭味，他從小生活的孤兒院。

    是的，鄒白其實是一個孤兒，剛死去的李文華是養(yǎng)母，但其實她還有另一個身份。

    子游孤兒院的院長。

    梁安瞪大眼睛：“孤兒院的臭味？”

    這件事情是導(dǎo)致李文華來住這個小區(qū)的重要原因，因為這個小區(qū)就是在孤兒院的遺址上建起來的。當(dāng)年他和李文華是匆匆搬出孤兒院的，因為里面發(fā)生了許多詭異的事情，經(jīng)常有小孩失蹤，這也是他們搬出去的重要原因。

    至于她為什么只收養(yǎng)了鄒白，因為他是那群孩子里唯一活下來的人。

    當(dāng)天的事情他本來想一輩子爛在心里，但就是剛剛這陣臭味，讓封存多年的記憶再次翻涌而起。

    那是一年的冬天，鄒白五歲，被人丟棄在孤兒院門口，院長李文華和藹地笑著，喚他進(jìn)來，但他死也不肯挪動一步，寧肯在外面受凍。

    李文華好奇地看著這個怪小孩：“怎么了？為什么不進(jìn)來呢？”

    五歲的鄒白抬頭看著孤兒院里面，眼神里滿是恐懼：“里面好臭好臭……”

    ☆、067

    “四十五個小孩失蹤，上面沒查過？”這么多孩子憑空失蹤，梁安能想到當(dāng)天的慘狀。

    “不止四五個小孩，還有三個老師，一個門衛(wèi)，”鄒白心里亂糟糟的：“怎么可能沒查過，但是一直沒線索，查來查去最后只能放棄，我媽覺得這里她有很大的責(zé)任，于是這么多年一直沒離開過這里?！?/br>
    他望著紫霞小區(qū)，那里只剩下焦炭，整個城市的上空都漂浮著黑煙和灰燼。

    行人紛紛帶上了口罩，帶著好奇往小區(qū)里打量，然后匆匆走過這里。

    火早已經(jīng)滅了，但是不是被撲滅的，當(dāng)所有大樓化為灰燼時，火沒一刻鐘就滅了。

    突兀的鈴聲響起，鄒白拿起手機(jī)，是警局那邊來的。

    “喂……好的……馬上過來”

    從昨天下午開始到現(xiàn)在，兩個人滴米未沾，梁安建議道：“去吃點，也不知道警局那邊還有多久?！?/br>
    雖然沒什么胃口，但想起梁安還餓著肚子，他還是點點頭。

    他們太久沒吃東西，因此梁安多點了些，東西上來了，剛準(zhǔn)備動筷鄒白感覺一陣反胃，最終依然把筷子放下了。

    看著他嘴上的死皮，梁安把餛飩遞過去：“吃不下就喝點湯，胃里好歹要裝點東西?！?/br>
    于是在梁安的極力勸說下，他還是吃了小半碗餛飩。

    警局里面也是一片死氣沉沉的，大家昨天都一夜沒睡，留了幾個值班的，其他人都回去休息了。

    “你們是死者家屬吧？跟我過來，”一個警察上前，把他們帶到了會議室，“稍微等等，我去叫我們張隊”

    張隊是個四十來歲的男性，昨天一直在前線，顯然衣服都沒來得及換，都是火燒的痕跡和灰塵，一雙眼睛通紅。

    “二號樓的家屬？”

    鄒白點點頭。

    張隊繼續(xù)道：“二號樓是起火源，今天找你們過來是想問一下，你們有沒有人認(rèn)識縱火者的，或者說跟他有過恩怨?！?/br>
    “不認(rèn)識”在第一時間抓到縱火者時，鄒白就看過那個人，尖嘴猴腮的，眼神里都是毫不畏懼的瘋狂，完全是一副亡命之徒的模樣。

    張隊搓了搓臉，感覺是想讓自己保持清醒：“麻煩你們了，你們家屬也要節(jié)哀順變，關(guān)于縱火者，我們一定讓他受到應(yīng)有的懲罰。”

    “也麻煩你們了”鄒白道。

    出了警察局，梁安攔住面前的的士，問鄒白：“去哪兒？”

    鄒白感覺一陣眩暈，他扶著車門：“先回去休息，睡飽了再說。”

    雞毛昨天深夜就知道這件事了，本來想趕過去的，但被梁安攔住了，說等他們回來準(zhǔn)備洗澡水和吃的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