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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修真小說 - [修真]道阻且躋在線閱讀 - 第92節(jié)

第92節(jié)

    她的一只胳膊微微垂下竹榻,衣袖的一角被她壓在竹榻上,垂下的胳膊便露出了大半——修長而不瘦弱,流暢的線條中似乎蘊含著某種力量,肌理完美又不會顯得太過壯實。

    忽然,院外傳來一道聲音,打破了此刻的安靜:“商少羽求見殿下!”

    大約半息,那只鍛煉良好的胳膊便微微晃了晃,抬起來將蒲扇拿開,露出一張清雋英挺的面龐來。

    紀啟順撐著身子坐起身來,從榻旁的小方幾上拿過木簪迅速的綰了一個小髻。然后便一邊懶洋洋的伸著懶腰,一邊道:“進來?!?/br>
    商少羽比起才來時黑了不少,但卻更顯英俊沉穩(wěn)。他稍微一拱手,隨即開口道:“殿下,今日一切事物正常,所有人都已經(jīng)完成任務(wù),不知殿下可還有特別吩咐?”

    紀啟順搖著蒲扇半晌未說話,終于開口后說的卻是驢頭不對馬嘴的話兒:“你覺得怎么樣?”什么叫怎么樣,什么怎么樣?

    但是商少羽似乎早知道她會這樣問,笑容里多多少少帶了一點了然:“殿下心里怎么想,屬下就是怎么想的。”

    “和小永混久了,你倒也油滑起來了?!奔o啟順嘖聲感嘆道。一百來個她一直帶在身邊的軍官里頭,最看重的有四個人——商少羽、溫玉珂、朱永年、許時斌。

    其中商少羽太過正直剛硬且責(zé)任感多到?jīng)]地花,然而剛者易折。他這種人看著不起眼,但是綜合能力非常出眾,尤其善于與他人交流。紀啟順一直覺得他這樣的人適合做引領(lǐng)之人,無大能、但是有他在是定然不會走錯了道的。所以在軍書中,她也常向魏帝引薦商少羽。

    朱永年聰明而又理智,但卻容易想太多,慧極必傷說的就是他。把他留下來輔佐商少羽是妥妥的了,同時商少羽責(zé)任心井噴的時候也能多多疏導(dǎo)他。

    溫玉珂可以算是精英一類的了,對人對己都有一股狠勁。這種人不太精明,做什么事兒都喜歡一條道走到黑,手段粗魯又直接。破壞力極大,不過往往傷敵一千自傷八百。

    這時候就要靠許時斌來壓住他了,正如紀啟順之前所說的他是個“老實人”,再老實不過的人。老實人說出來的話都是老實話,往往特別有道理,而且是最穩(wěn)妥的。這種人腦子看起來笨笨的,沒有朱永年那么尖銳的聰慧,但是可謂是大智若愚的典范。

    不過許時斌真的是太老實,他從來不想當(dāng)什么統(tǒng)領(lǐng)三軍的將軍。而且他又是個太過知道分寸的人,他知道溫玉珂最敬重商少羽、商少羽最欣賞羨慕朱永年、朱永年最討厭他,他對每個人的態(tài)度都不溫不火的,叫人對他惱不起來、也熱乎不起來。

    紀啟順嘆了口氣,收回神思對商少羽道:“明天一早叫大家卯時在正堂里等著,我有點事情要交代下去?!?/br>
    商少羽一拱手,走了。

    紀啟順“啪”的把自己攤在竹榻上,其實許時斌和她挺像的,都是知分寸識進退的人,甚至有時候許時斌比她做的還要好。若不是許時斌不愿做將領(lǐng)受累,她又怎會這樣折磨商少羽呢?不過是為了讓商少羽快點進入上位者的狀態(tài)罷了。

    她瞇著眼睛模模糊糊的看蔚藍的天空,悠悠的嘆了口氣。

    前一陣,她委實是做的太過了些,實在不合她的處世之道啊。

    不過又能怎么辦呢?畢竟她不能長待在這里,還要快些抽身啊。

    她將蒲扇往臉上一蓋,終于感到了一點欣慰,幸虧這群家伙還是可造之材。不然她可不會管他們的死活,若是敢耽誤時間,就一律趕上戰(zhàn)場去,到時候看他們還敢不敢不適應(yīng)。

    一邊這樣想著,她一邊忍不住苦笑了起來,看來俗務(wù)沾不得啊,容易脫不開手啊。然后她就再也沒有過動作,不知是睡著了又或者是在想什么。直到日薄西山,她才慢吞吞爬起來回了屋。

    次日,卯時。

    百多位軍官都準(zhǔn)時到了正堂,紀啟順坐在上首的圈椅上看下去,下頭的每個面孔都是她認得的。她親自帶著他們出東都,一路奔波來到蜀地,折磨他們這群貴公子學(xué)著撘灶臺、洗衣服、做飯。一句話不對、一件事做錯,便是狠狠地責(zé)罰。

    他們不是沒想過反抗,但膽敢揭竿而起的人無一不是被紀啟順揍得還不了手。他們都是有血性的男人,最尊敬強者。他們永遠不服、永遠無畏,過個沒幾天就要躍躍欲試的和紀啟順比上一回,雖然從未有人贏過,但卻越挫越勇。

    紀啟順已經(jīng)不愿稱他們?yōu)榧w绔了,他們是最棒的戰(zhàn)士,最堅毅的軍人。

    她沒有啰嗦什么,直接開門見山的道:“金兵將會在今天中午抵達?!?/br>
    話音落下,始終沒有人開口說話,但是所有人的眼眸中都是濃烈的興奮和期待。

    他們自從將那一小隊金兵斬殺殆盡后,紀啟順就帶著他們和糧草隊、步兵、騎兵一起駐扎進了齊云山。開頭的日子里都是艱難無比的訓(xùn)練,他們這些軍官都是紀啟順親自盯著訓(xùn)練的。

    他們得到紀啟順的認可后,便各自開始了帶兵生涯。每個人都按照紀啟順一般的嚴格態(tài)度去要求自己手下的兵,乃至現(xiàn)在紀啟順擁有了一支可以稱為是狼虎之師的精兵強旅。

    現(xiàn)在的他們雖然還猶帶青澀,卻也已經(jīng)不需要別人處處cao心了。

    所以紀啟順只是不輕不重的留給他們一句話:“好好準(zhǔn)備,半刻鐘后帶著你們的兵在校場集合?!?/br>
    **

    記得小時候在弘文館上課的時候,垂垂老矣的太傅講過這么一個故事:古時候有一個將軍,在即將上戰(zhàn)場的前夕收到了一壇酒。將軍不愿獨自飲用,便將酒倒入河中,和士兵們一起飲用河水。區(qū)區(qū)一壇酒倒入河中又會有什么滋味呢?但是這份情誼卻叫人愿意為他肝腦涂地。

    修長有力的手指從衣襟上劃過,撫平細微的褶皺。

    紀啟順凝眉看著鏡中的自己,突然覺得自己果然不像是個將軍。

    至少如果她收到一壇酒,定是不會倒進河里的;若是桂花酒,就更加不會了。

    她一邊這樣想著,一邊有點好笑的提起承影劍出了屋子,往校場去了。

    當(dāng)紀啟順牽著胡蘿卜進入校場的時候,所有的士兵、軍官都已經(jīng)到齊了。她動作利落的翻身上馬,掃視著麾下的士兵們,與此同時她的士兵們也在看她。這些士兵到達齊云山后的事項,都是商少羽等四人安排的,所以大多都沒見到過紀啟順。這會兒終于能見到軍中主帥,好奇也是難免的事情。

    紀啟順把韁繩在手上繞了好幾圈,揚聲道:“我并沒有什么激勵你們的話講,只有一句話送給你們——戰(zhàn)場上從來容不得心慈手軟,敵不死你死。你若想死,就給我在這里痛快的死,別到戰(zhàn)場上丟我的人。”

    說這話的時候紀啟順斂去了面上的表情,沒了以往常掛嘴邊的微笑,沉肅的面龐上那些冷硬的棱角頓時顯露了出來,連黑亮的眼瞳似乎都散發(fā)出泠泠的光彩,像是有一柄森冷的銳劍藏于其中。

    下頭的士兵們被她的氣勢所懾,都不自覺挺直了脊背,表情也都鄭重了起來。

    紀啟順和商少羽等四人騎馬走在最前,后面的隊伍排成八列,形成一個浩浩蕩蕩的整齊方陣——中間第四列是步兵、靠兩邊的四列則是騎兵。

    因為隊伍太過龐大且蜀道崎嶇,他們花了兩個時辰的時間才帶領(lǐng)人馬繞到齊云山背。不過他們雖然走的慢了些,但是幸而出發(fā)得夠早,到達山背的時候恰好午時。休整了約摸一炷香少一些的時間,早先派出的斥候小隊便踏著黃沙匆匆而至。

    “見過殿下!”滿面塵埃的斥候幾乎是滾下馬的。

    紀啟順一把將他拉起來,道:“說!”

    對方也顧不得堅持禮數(shù),急急道:“敵軍已到達兩里處!請殿下小心!”

    紀啟順輕輕皺眉,兩里的話至多一刻鐘便要到了,這還是慢的。要是敵方一路快馬加鞭,恐怕一盞茶都要不了。一邊這樣想著,她一邊轉(zhuǎn)身揮袖揚聲下令道:“擺陣!”

    眾士兵聞令,都是早早站好了位置,形成一個騎兵在左右兩翼、步兵在后方的凹字陣。紀啟順和商少羽等四人則是都上了馬,立在陣中翹首以盼。

    未久,一大片黃云從遠處的天地交接之處翻滾而來,帶著滿溢的勇猛氣勢。伴隨著雷鳴般的馬蹄聲、腳步聲,黃云越發(fā)的近了,近到可以看見其中密密麻麻的人頭馬匹,近到可以看見領(lǐng)頭主帥發(fā)冠上、隨風(fēng)搖擺的紅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