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節(jié)
見他不再鬧騰,燕支和衛(wèi)貴嬪對視一眼,都是無奈的嘆了口氣。 紀德昌是魏國的第六位皇子,也是魏國最小的一位皇子。俗話說得好——小兒子大孫子,爺爺奶奶的命根子?,F(xiàn)在魏帝還沒抱上孫子,那么最疼的自然就是小兒子紀德昌了。 也正因為魏帝非常疼愛紀德昌,宮里都沒多少人敢管他。就是衛(wèi)貴嬪看不慣了,多說紀德昌幾句,魏帝都心疼得不得了,好幾次都發(fā)話了——“他小孩兒家家的不懂事兒,我們做父母的就包容些罷,何苦老板著張臉教訓(xùn)他呢”。 連親媽都不能好好管教他,中宮更是樂得不管。反正又不是她兒子,急也不是她急嘛!這么一來,更是縱得他氣性越發(fā)的大了起來,小小年紀便養(yǎng)成了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但說來也奇了,紀德昌不怕爹不怕娘,獨怕他四姐紀啟順。說是說怕紀啟順,實際上他連紀啟順的人都沒見過呢。 紀德昌出生的時候,紀啟順在外頭帶兵打仗。凱旋后曾匆匆回來參加他的抓周,后來也沒呆幾天,便又去蜀地帶兵了。之后便幾乎一直在外征戰(zhàn),偶爾回來也只是見一見魏帝。就算不趕著回蜀地,也不會住在宮里。因為她戰(zhàn)績出色,魏帝早就為她賜下了住所。 雖然沒見過紀啟順,但不妨礙紀德昌從別人嘴里聽說紀啟順的故事啊。畢竟是男孩兒,最愛聽的就是些縱橫沙場的熱血故事。衛(wèi)貴嬪燕支等人到底是深宮婦人,聽說的也少,自然滿足不了紀德昌那顆熱騰騰的好奇心。 之后紀德昌便開始纏著魏帝給他講紀啟順的故事,魏帝作為一國之主,什么事兒不知道啊?而且對于戰(zhàn)事,恐怕除了紀啟順本人外,沒人能比魏帝知道的更加多了。 聽得多了,紀德昌便不由對他這四姐好奇、仰慕起來了。到底是什么樣的一個人才會這么厲害呢?他經(jīng)常迷迷糊糊的這樣想著。 ** 又有一陣寒風吹過,紀德昌縮了縮脖子,覺得自個兒都快被凍成冰塊兒了。他一邊把重心從左腳換到右腳,一邊往城樓下頭看了一眼——甭說軍隊了,連人影都看不到一個。 他吐出一團小小的白霧,小心的看了以前站在最前方的魏帝,心里暗暗嘀咕:“我站在這里都這么冷呢,耶耶站在風口上恐怕更加冷了罷!”這么想著,心里倒是好受了不少。 不想魏帝忽然轉(zhuǎn)過頭來,和藹的對他招了招手:“六郎來朕這兒?!?/br> 紀德昌愣了愣神兒,反應(yīng)過來后就是一陣兒后悔,暗道幸災(zāi)樂禍果然是不該的。心里雖叫苦不迭,但他到底還是乖順的走到了魏帝身旁。這種大場面上該如何行事,他還是懂的。 魏帝牽住他的手,笑瞇瞇的道:“你素日就常念叨四娘,這回可總算是要如愿了?!?/br> 一說到紀啟順,紀德昌的眼睛立馬就亮了亮,可隨即又暗了下去。只見他癟了癟嘴,一副失落的可憐兒樣:“可是四jiejie現(xiàn)在還沒來……” 魏帝一敲他的小腦瓜,道:“你這孩子,四娘既然說了今天回來,必然就會在今日回來!她要是敢不來,那就是欺君!” 紀德昌撇他一眼,好像很不相信似的:“你能保證?” 魏帝哈哈一笑:“朕當然可以,朕乃九五之尊,自是一言九鼎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這句話起了作用,話落后大約半盞茶的時候,便見到遠方的天地交接之處漸漸翻騰起了一線滾滾塵霧。 紀德昌眼尖,頭一個便瞧見了。一邊踮著腳尖使勁的點給他們看,一邊興奮的叫道:“耶耶快看!耶耶快看那里!” 魏帝趕忙扶住他的小身板兒,笑道:“看到了、看到了,六郎小心點兒,一會兒摔下去可就不好了?!?/br> 紀德昌這會兒什么都顧不上了,他甚至能清晰的聽到自己急促的心跳聲。他有些緊張、有些忐忑的吞了口口水,踮著腳尖使勁的瞪大眼睛朝外看著,似乎這樣紀啟順就會快點到似的。 就在紀德昌的忐忑和緊張中,那片浩大的塵霧不知何時慢慢逼近了,帶著似乎震動天地的馬蹄聲。城樓上的人只要眼睛好些的,甚至能看見塵霧中翻飛的紅色衣角——那是紀啟順麾下有名的赤衣軍。 魏帝大掌一拍城墻,朗聲道:“來人吶,開城門!” ** 紀啟順握著手中的韁繩,身子隨著戰(zhàn)馬的疾跑不斷地上下顛動。她看著那座高大的城墻越來越近,這是她的故土、也是她家人所在的地方。她在外征戰(zhàn)多年,這次終于能回來長住了,她是應(yīng)該開心的。 但是實際上她的面上連一絲激動興奮也無,她的余光掃過身邊的幾個部下,他們的臉上是實實在在的喜悅。 紀啟順將目光收回來,她覺得心里空落落的,對眼前的景象產(chǎn)生不了哪怕一點情緒波動。不知怎么的,她看著那座繁華又巨大的城池,居然有一種荒謬之感在心里蔓延滋生。 戰(zhàn)馬是日行千里的駿馬,跑動起來疾如風、快如電。才半盞茶未到,她便隱隱能看清楚城樓下立著的一片人影了。站在最前頭的人穿著天子的玄色十二章袞服,冕旒的玉珠在寒風中晃動,模糊了他的眉目。 是魏帝,她這樣想著。 她雙腿一夾馬肚,策馬脫出了隊伍,更加快的向前飛馳而去。 大約在距離人群還有三丈遠的地方,她一勒馬韁終于停了下來。 紀啟順翻身下馬,長腿幾步一邁便走到了魏帝跟前。她利落的拜倒在地,朗聲道:“微臣大過,請陛下降罪。” 魏帝趕忙伸手扶她:“四娘何出此言?” 紀啟順面無表情的開口:“陛下圣體若因微臣之故抱恙,臣萬死不可辭其究。” 魏帝似乎十分開心的哈哈大笑,道:“四娘的孝心朕已知道,起來吧!” 她這才站起身來,波瀾不驚的笑了笑:“是父親體諒我?!?/br> 魏帝聽了更是開心,連連夸了她多句。 紀啟順隱隱覺得覺得似乎有另外一個自己浮在空中、看著這幅虛偽的“君臣和樂圖”,露出譏笑不已的表情。她輕輕呼出一口霧氣,垂下眼瞼暗自猜測,難道是最近趕路太累了? 她一手按住心口,明明已經(jīng)回來了,為什么還會有這么不真實的感覺呢?正要細細思考,便覺得袍角被什么拽的一沉。她低頭一瞧,便看到一個被裹得圓滾滾的孩子扯著她的衣角,烏溜溜的眼睛里滿是清澈的忐忑和仰慕。 她覺得麻木一片的心口忽的一動,嘴角抑制不住的翹起,連心底的那股厚重的荒謬之感也漸漸淡去。她微微彎下腰,自然而然的開口:“你是,德昌嗎?”說這話的時候,她忽然覺得面前的世界都猛然鮮活了起來。 紀德昌仰慕的看著面前這個一身赤色戎裝的女將軍,他要使勁的抬著頭才能看清楚她的臉。紀德昌覺得自己從沒見過這么威嚴氣派的人,以前他一直覺得耶耶是最威嚴的人。因為所有人都怕耶耶,就連貴嬪都怕耶耶。 但是他現(xiàn)在覺得四jiejie比耶耶還要威嚴,往那里一站就讓人覺得厲害的樣子——他迷迷糊糊的這樣想著。 然后他就看到氣派的四jiejie彎下腰,溫和的問他:“你是德昌嗎?” 紀德昌激動的點著小腦袋,道:“是的是的!你是四jiejie嗎?” 紀啟順被他的動作逗得“噗嗤”一笑,隨即摸了摸他的腦袋,一本正經(jīng)的回答:“我是啊,德昌還認識jiejie嗎?” 紀德昌猶豫了一下,還是老實道:“不認識,但是我知道今天是來接jiejie的?!?/br> 她笑道:“不認識是對的,我見你的時候,你還小呢?!?/br> 說到這里,就有一個青年走上前來,對她行了一個禮:“殿下,時候到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