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修涯其實原是弟子洞府，就類似與太虛門的清暉園、弄月小筑。原本這里也大有油水可撈,只可惜這個上古小宗門可能是在上古變遷中落進了空間裂縫中[注1]。金丹以下弟子的防御陣,根本無法抵御空間風(fēng)暴，金丹以上弟子的防御陣他們又沒有那個能力破開。

    所以很遺憾——這里反而成為了油水最少的地方。許多弟子興沖沖跑來準(zhǔn)備大展身手，結(jié)果破開防御陣后才發(fā)現(xiàn)失策了。至于為何還要破開防御陣，自然是整理秘境的諸位神魂弟子的手筆啦。

    這些神魂弟子給洞府重新加上防御陣，可不是為了耍出竅弟子玩兒的，他們也在某些防御陣格外強的洞府里放上了一點點小獎品。至于小獎品能不能找到，找到了會不會被守株待兔的人搶走，就不歸他們管了。

    顯然，紀(jì)啟順與徐樂道是幸運者，盡管這個幸運的含義不盡相同。但是至少，能在這個油水其少的地方有所收獲，還是可喜可賀的嘛。

    這會兒，兩個幸運的小姑娘正駕著遁光艱難的前行著。從苦修涯到抱樸閣，滿打滿算區(qū)區(qū)十里，開始非常順利，但是漸漸地她們發(fā)現(xiàn)空中漂浮著許多殘破的禁制、符箓。

    越是離抱樸閣近，這些雜亂的東西便越發(fā)多了起來。走到大約七公里的地方時，空中飄浮的禁制已經(jīng)多到了觸目驚心的程度，乃至于紀(jì)啟順三人不得不各自運起防御術(shù)以防撞到禁制。

    盡管他們已經(jīng)如此小心了，但葉雪倩還是一不小心撞到了一個赤紅色飄絮狀的禁制。甫一觸碰到，她甚至來不及退后，那禁制就猛然爆裂成一蓬明艷的火光纏在了葉雪倩身上，竟生生將她的防御術(shù)燒的化了開來。

    紀(jì)、徐二人剛剛反應(yīng)過來，就見到她尖叫著一聲，從消散的遁光中掉了出來直往地上墜去。二人又是一愣，對視一眼后才一前一后追著葉雪倩的身影向下落去。

    因為時間緊迫，紀(jì)啟順也顧不上藏拙。徐樂道只聽她一聲長嘯，那團尚在眼前的金色遁光便猛地一縮，悄無聲息的不見了。然而下一瞬，她看見百丈青天之下——金光乍現(xiàn)。

    黝黑的瞳仁中似乎有什么東西被點亮了，徐樂道仰頭大笑三聲。隨即收了笑、架起遁光，流星墜地似的落在了紀(jì)啟順身旁。但是紀(jì)啟順的面色卻不好，她立在一棵歪脖樹旁，面色發(fā)沉。

    徐樂道眉梢的灼熱溫度也一點點涼下去，她看了一會兒紀(jì)啟順，終于開口問道：“你一個人？”

    紀(jì)啟順悶聲回答：“恩。”

    徐樂道也沉默了一會兒，她們都知道：在秘境中一個人忽然不見了其實是很正常的，無非是被玉牌挪出去了。但是不管怎么樣都會有些不甘心，畢竟他們甚至一點收獲也沒有。

    是的，他們。

    白英、葉雪倩，或許還有費平、何明德？

    紀(jì)啟順如是想。

    也就這么一晃神的功夫，徐樂道已經(jīng)恢復(fù)了慣常的冷淡表情，她看了一眼紀(jì)啟順淡聲道：“那就繼續(xù)吧。”話音未落，便見她猛然化作銀光騰上天際。

    紀(jì)啟順一挑眉，也架起遁光追了上去，她一邊小心躲避著漂浮在半空的禁制，一邊開玩笑似的問道：“我還以為你與她關(guān)系不錯？”

    銀光快速而流暢的繞過禁制，劃出漂亮的光痕，淡漠的聲音從中傳出來，帶了少許漫不經(jīng)心：“她？她還以為我和你交情不錯。”

    紀(jì)啟順哂然一笑：“看不出來葉師姐還挺幽默。”徐樂道沒有再回答，紀(jì)啟順便也不再搭話兩個人便都緊繃了心神注意身周飄浮的禁制。

    就最后這短短的三公里，她二人一直從傍晚走到了第二天清晨。最后的半公里，她們甚至都無法在空中駕遁光，只能從地上走過去。幸而，千辛萬險之后她們終于到了抱樸閣。

    抱樸閣是一座古樸而莊重的小樓，建在一個不大不小的青玉廣場上。廣場上鋪著的玉磚上隱約還能看見太極雕紋，但是磚與磚的縫隙間已經(jīng)有叢叢稀拉的野草冒了出來，平添許多荒蕪凄寥之感。

    紀(jì)啟順踢了踢一塊殘破的玉磚，殘磚蹭過別的磚塊發(fā)出輕微的聲響。她瞇著眼睛輕聲吟唱：“陋室空堂，當(dāng)年笏滿床；衰草枯楊，曾為歌舞場。蛛絲兒結(jié)滿雕梁，綠紗今又糊在蓬窗上。說什么脂正濃，粉正香，如何兩鬢又成霜……”

    徐樂道黝黑的眼珠一轉(zhuǎn)，奇道：“你在唱什么？”

    紀(jì)啟順眨了眨眼睛，壓著聲音回答：“一首歌兒罷了?！?/br>
    徐樂道一撩袍子坐了下來：“你且唱給我聽聽，反正也該歇會兒了?！?/br>
    紀(jì)啟順嘖了一聲，要是平時她肯定懶得理徐樂道，不過這會兒她確實想吼一嗓子。于是她便也坐了下來，又用手一下一下的拍著膝蓋給自己打拍子，就這樣輕輕唱了起來——

    “陋室空堂，當(dāng)年笏滿床；衰草枯楊，曾為歌舞場。蛛絲兒結(jié)滿雕梁，綠紗今又糊在蓬窗上。說什么脂正濃，粉正香，如何兩鬢又成霜？昨日黃土隴頭送白骨，今宵紅燈帳底臥鴛鴦。金滿箱，銀滿箱，展眼乞丐人皆謗。

    正嘆他人命不長，那知自己歸來喪！訓(xùn)有方，保不定日后作強梁；擇膏梁，誰承望流落在煙花巷！因嫌紗帽小，致使鎖枷扛；昨憐破襖寒，今嫌紫蟒長。亂哄哄，你方唱罷我登場，反認他鄉(xiāng)是故鄉(xiāng)；甚荒唐，到頭來都是為他人作嫁衣裳！”[注2]

    唱到興起，她猛地一擊掌，朗聲大笑了起來。爽朗的笑聲在空曠的廣場上回蕩，竟在這凄清的地方帶出了一絲金戈鐵馬的錚然氣度。

    徐樂道很客氣鼓了鼓掌：“不錯。”

    紀(jì)啟順也很客氣的擺手：“哪里哪里，是人家寫的好?！?/br>
    對方驚訝的看了她一眼：“難道不是嗎？”

    紀(jì)啟順：“……”

    正在紀(jì)啟順準(zhǔn)備轉(zhuǎn)移話題的時候，遠處忽有掌聲傳來：“哈哈哈，好好好！唱得好，我竟不知師妹有這樣的絕活！”來人身段裊娜面容秀麗，不是蘇方又是誰？

    紀(jì)啟順下意識看了一眼徐樂道，隨即站起身急走幾步迎上蘇方，笑著一拱手：“師姐又取笑我?！?/br>
    蘇方動作自然的拍了拍她的肩頭，眼波柔婉：“誰敢取笑你？”她的視線自然而然的越過紀(jì)啟順，落在徐樂道身上。徐樂道也抬眼看向她，嘴角一翹露出了一個有些過分燦爛的笑容。

    直笑得蘇方整個人都僵了起來，她明白徐樂道這個笑容的含義。但是紀(jì)啟順卻全然不知，她有些關(guān)切的側(cè)過臉看向自己的師姐：“師姐你好像面色不太好，是太累了嗎？”

    蘇方垂下眼簾，抿了抿嘴唇：“可能吧?！崩w長的睫毛隨著她的動作輕顫著，在她的臉上映出一小片陰影，更加顯出了她的柔弱氣質(zhì)。

    紀(jì)啟順溫和的安慰她：“師姐不必太急，有一個月呢?！?/br>
    蘇方大約被安慰到了，她重新抬起眼瞼看向紀(jì)啟順，鄭重點了點頭：“是啊，我不急，有一個月呢?！?/br>
    徐樂道靜靜地看著她們說話，唇角細微的上揚諷刺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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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空間裂縫：其中充斥著空間風(fēng)暴（一種暴烈的颶風(fēng)，可以瞬間將一頭鯤鵬撕碎）、未知生物（相傳其中有一些是在九華已經(jīng)滅絕的上古神獸）的真空地帶，非元神而擅入者，唯死一途。

    [注2]文中引用詩歌為《紅樓夢》中的《好了歌注》。

    作者有話要說：本來說了周五更新，結(jié)果太卡了就沒碼出來，今天只來得及碼了半章。怕大家著急所以先把這半章放上來，明天補上剩下半章。恩，大家如果不想加群的話，最好關(guān)注一下我的微博，以后關(guān)于更新的動態(tài)（更新/請假）我都會放在微博上的。

    p.s.微博與群（接頭暗號那個是我開玩笑的啊，莫當(dāng)真），詳見文案。

    第十六章 ·歸程

    《（修仙）道阻且躋》作者：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