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jié)
“是是是,奴婢這就開開?!惫苁卤凰淠恼Z氣所攝,只得慌忙照辦,她身份低微,雖不敢違背金福公公的命令,但更不敢得罪如日中天的謝昭容呀。 門上的鎖還很新,很快就打開了。門里卻不像眾人想的那樣凋敝,墻角栽種的應(yīng)是幾顆梅樹,此間枝葉茂盛,散發(fā)著勃勃生機(jī)。不遠(yuǎn)處假山碧池環(huán)繞,池里的還有魚兒悠哉的游來游去,陽光斜斜照射下來,水面上泛著一層金光。 碧綺映雪稍微放松了些,跟著謝錦言走了進(jìn)去。 謝錦言繞過曲曲繞繞的臺子,走到假山旁。這是她曾夢到的地方,她還從這里面找到那個少年。手撫上石壁,粗糙的觸感都是那么熟悉。她往里假山里走去,里面果然別有洞天。 洞內(nèi)空蕩蕩的,只地上殘留著零散的珠串和一塊殘帕。 碧綺“咦”了一聲,映雪進(jìn)了這陰暗的假山內(nèi)就有些草木皆兵,忙問道:“怎么了?” “這地上的珠串和帕子,不是娘娘的東西嗎?怎么會在這?”碧綺疑惑道,“那串散珠是一個手鏈,難道是一對?進(jìn)宮前我給娘娘收拾妝匣時見過另外一串,上面有一個小小的鎏金鏤空墜子,十分精致可愛,當(dāng)時我還多看了一會。怎么在這還有個一模一樣的?而且還散成這樣了?!?/br> 謝錦言回過頭:“拿來給我看看?!?/br> 兩人忙把東西撿了起來,映雪左右看了看,還是有些怕,忙道:“娘娘,我們先出去吧?!?/br> “不用怕,往這邊走一樣能出去。”謝錦言憑著直覺道,再往前走了幾步,一束光從山洞定直射下來,這假山竟真通向另一處。 “娘娘是怎么知道的?莫非您來過這里?”碧綺用帕子包起那串散珠,她這會兒倒不怕了,反而覺得頗有些意思。 可是謝錦言沒有回答,此刻她的腦子宛如混沌初開,混亂得很。光理清那些紛亂的信息就夠頭疼了,她徑自站那道光束發(fā)了一會兒呆,終是說道:“我們回去吧?!?/br> 回程的路上謝錦言坐了轎子,轎夫抬得很穩(wěn)當(dāng),幾乎感覺不到起伏。她的心里卻是波濤翻涌,進(jìn)了那處假山,她終于想起了苦苦追尋的過往,想起了她曾經(jīng)是誰…… 早該猜到的,即便是失憶,也不應(yīng)該對父母全無印象,反倒是熟悉這宮中的些微景象。而且……阿慎他…… 謝錦言展開那包裹著散珠的帕子,手因暗藏的情緒而微微顫抖,小心擦干凈珠子沾上的浮土,五顏六色的寶石珠子在浮光下熠熠生輝,這串珠鏈其實也是蕭慎所贈之物吧。幼時他們就曾經(jīng)要好?他為什么要那么對待……對待錦言呢? 回到玉華宮,再看華美的宮殿,卻生不出親近之心。原來不管呆了多久都無歸屬感,只因這里不是她的家呀。即便是再見到云嬤嬤,不過半日光景,也覺恍如隔世。 “娘娘去哪了?聽說你今個藥都沒正經(jīng)吃。我吩咐廚房的人重新給您煎了一碗,這就給您端上來?!痹茓邒哒f。 謝錦言抬眸看了看她,勉強(qiáng)擠出笑容,淡淡地說:“不用了,這藥以后都不必吃了?!弊罱缘盟幧倭?,人反而精神許多。細(xì)細(xì)想來,莫不令人恐懼。胡太醫(yī)給她開的方子,真的是治病良方? “娘娘這是怎么了?臉色這么差?”云嬤嬤仔細(xì)去觸碰她的手,冰涼得很,心里一驚,忙不迭地說,“這就去喚太醫(yī)過來瞧瞧。” “嬤嬤不忙,我只是走得累了,躺躺就好了?!敝x錦言止住她。 云嬤嬤聞言,又使人伺候她上榻歇息,幾扇大窗戶也給關(guān)上了,怕讓她驚著風(fēng)。謝錦言躺在床上,雙目緊閉,神智卻無比的清醒。她要……好好的理清思路,……好好的想上一想。 與此同時,蕭慎忽然覺得一陣心悸。他皺了皺眉,壓下心底異樣的感覺。 “陛下?”座下的定北候世子林渙之出聲喚道。素有傳言林渙之是昱王的總角之交,昱王失蹤之后,太后第一時間就指派他去尋人,也是對他的信任。昱王喪事才過不久,此時身處皇上的議事廳中的他卻不見什么悲色,雙目炯炯,整個人反而頗有揚(yáng)眉吐氣之感。 也是太后的斥責(zé)太過,不然也不至于讓渙之憋悶如此長的時間。蕭慎分神想到,“計劃已經(jīng)如此周祥,再過不久,渙之也可重回朝堂之上?!?/br> 林渙之拱手拜道:“臣不負(fù)皇上所托,已和肅王牽上線,他對陛下的允諾頗為意動,不怕他不配合我們?!?/br> “如此甚好?!笔捝鼽c頭贊許。 “只是……”林渙之略有遲疑。 “渙之有話,但說無妨?!笔捝髅嫔媳3种挽愕男θ荩牡讌s在嘆氣,他雖知一旦坐上這個位置,舊日知交怕再不會與他言行無忌,但不乏幾分悵然。君臣之間永遠(yuǎn)不可能親密無間,蕭慎的目光拂過林渙之低垂著的頭,掩下晦暗的神色,都沒關(guān)系,畢竟他已經(jīng)有了錦言,放在心上的女子也將永遠(yuǎn)屬于他,他……不能貪心了。 林渙之忽略掉上位者打探的目光,微微躬身道:“雖與肅王合作之舉能將太后架空,但這趕走了狼,臣擔(dān)心又會引來一只盤踞的虎?!?/br> “渙之多慮了?!笔捝鞑[了瞇眼睛,“朕掌握全局之后,肅王即使是只老虎,也只能給朕縮著。” 先皇沉溺酒色,正值盛年卻被掏空了身子。要不是沒捅出大簍子,非得被扣以昏君之名。先皇自知壽數(shù)不久,臨死前也總算清醒了一把。他只有三個兒子,大兒子逼宮謀反,早被他貶為庶民,圈禁在苦寒之地,剩下的兩個兒子,年歲又實在太小。 交給兒子的母親,他擔(dān)憂一個女人會亂了朝綱;但要說把權(quán)利盡數(shù)交給大臣,也不得不擔(dān)憂兒子以后只能做個傀儡皇帝。所以最終他將權(quán)利分散,對各自又都留了一手。偷偷寫了遺詔給兒子,若以后太后不知禮數(shù),驕橫跋扈,那么便廢了她。而托孤的大臣們待兒子長成,早已年邁,皇帝內(nèi)衛(wèi)數(shù)年收集著大臣們的罪證,到時候也可便宜行事。 只是先皇考慮的不甚周全,大齊以孝義治國。如今的皇帝又怎能不顧禮法,去對付自己的生身母親?這會給天下人留下話柄,也會給此行徑帶來諸多阻力。但交由肅王就不一樣了,肅王是皇室宗親,乃是皇帝的叔伯輩,他來做這件事則名正言順得多。 至于各個大臣們,多年來的經(jīng)營,各個勢力盤根錯節(jié)。蕭慎卻不可能也不打算盡數(shù)對他們趕盡殺絕,除去謝氏一脈,正好扶持新人來填補(bǔ)這個空當(dāng),到時新舊勢力兩兩相對,形成平衡之勢。往后他更有數(shù)十年的時間慢慢鏟除異己。 ☆、第35章 矛盾 和林渙之商討了完具體事宜,天色已經(jīng)不早了。蕭慎便沒留人,放林渙之出宮去了。恭謹(jǐn)?shù)哪贻p人告辭離去,偌大的宮室又顯得空蕩起來。 午后的光照給萬物籠上一層金光,灑在身上暖洋洋的,讓人泛起懶來。蕭慎喝了杯茶提神,一個人翻了翻奏折,一時只有翻動書頁的聲音。都是些無關(guān)緊要的小事,重要的折子早就下了定論,只等他蓋蓋章就好。蕭慎耐著性子翻完一疊,便擱置一旁看起書來。 每天要讀讀經(jīng)卷,這是他從幼時養(yǎng)成的習(xí)慣。只是他看著看著就走神了,不知道錦言這時候在做什么?她最近盡看些俠義話本、稗官野史,晚上他回去就纏著要給他講故事,今晚不知她又會講些什么有趣的小典故,或是繼續(xù)講她昨個說到一半的故事? 其實他并不喜歡聽那些故事,但她興致勃勃的,也只得依了她。蕭慎微微一笑,也不繼續(xù)看書了,打算這就回玉華宮去。 金福公公笑吟吟的迎了上來,道:“陛下,官窯今兒呈上來一批瓷器,小的特意去看過了,做的十分精致,其中一套青花薄胎瓷擺在那就跟上好的羊脂玉做的一樣,您看是送去哪?” “朕上次不是說了嗎?昭容喜歡這些精巧的小玩意,讓你直接送去玉華宮?!笔捝鞑辉谝獾卣f。 金福公公小眼睛一轉(zhuǎn),笑得眼睛都成一條線了,語氣卻小心翼翼:“可按照慣例,這等上好的用具都是先送到太后她老人家那兒,直接送去玉華宮,是不是……不太好?!?/br> “母后的私庫里好東西多得是,她不會稀罕這么點小東西的?!笔捝髀唤?jīng)心地說完,站起身往殿外走去。 金福公公一邊使人去準(zhǔn)備御輦,一邊快步跟在皇帝身后。出了殿門,蕭慎停了腳步,回頭沖他說道:“你不用跟著了,讓得祿先跟著伺候。朕方才得知朕的總管太監(jiān)卻連一些小尾巴都處理不好,頗為失望?!?/br> 得祿是金福公公之下的二把手,但金福公公一直事事殷勤,倒沒讓得祿出過頭。忽然被皇帝這么說,金福公公除了愕然之外,心里也升了警惕之心,他細(xì)細(xì)回想這段時間發(fā)生的事,自己還真沒出過什么紕漏。不是最近的事,那就是以前留下的“小尾巴”了??紤]到皇上態(tài)度的改變,金福公公靈光一閃,他拽過一個小太監(jiān)吩咐道:“你去把王鳴給我找來,就說我有急事找他?!?/br> 王鳴自從被皇上派到良太妃身邊,來北宸宮的次數(shù)就少了。聽到是自己的大靠山師傅找,不敢怠慢,和手底下的人交代了聲就匆匆趕了過來。良太妃信任自己的貼身大宮女,對王鳴并不重視,但他畢竟是皇上派過去的,在良太妃的寒竹軒還是有幾分話語權(quán)。只是讓他整日圍著一個吃齋念佛的老太妃,也著實憋悶,心里早盤算著有機(jī)會另謀他主。見了金福公公,他便訴起苦來:“師傅可知皇上派我去良太妃身邊意欲何為?徒弟都快閑出病來了?!?/br> “在寒竹軒你嫌日子過得閑,是不是要回到北宸宮做為師這個位置,才覺得滿意?。俊苯鸶9嫔蠋Я诵?,拍了拍徒弟的肩膀。 “哎喲,師傅哪的話,徒弟年紀(jì)輕哪能比得上您呢。”王鳴賠笑道。 “你也知道你年紀(jì)輕,能做到現(xiàn)在這個位置還不知足?”金福公公敲打完徒弟才繼續(xù)道,“不和你廢話了。今兒叫你來是讓你去辦一件事?!?/br> “什么事?師傅盡管吩咐?!蓖貘Q立馬道。 “秋蘅院的崔老太監(jiān)不能留了,你尋個機(jī)會送他上路吧?!苯鸶9珘旱土寺曇舻溃斑@事盡量做得細(xì)致些,別露出什么馬腳?!?/br> “崔老太監(jiān)見不到皇上的面,還能興起什么風(fēng)浪?難道最近出了什么變故?”王鳴問道。 金福公公一陣頭疼,他怎么就收了這么個徒弟。他加大力氣一巴掌拍到王鳴的頭上,“珍惜你的小命!有些事我沒說,你就不能問,嘴巴給我閉嚴(yán)實了。” “我這不是就問問師傅嘛,和別人我半句話都不會多說的?!蓖貘Q笑嘻嘻地道。 得祿好不容易得到機(jī)會,不知怎么給陛下獻(xiàn)媚呢,金福公公糟心,臉色就不好看了?!昂蒙k你的差事去?;噬嫌H口指派你去的地兒,細(xì)心著點,良太妃那有什么異動就報上來?!?/br> 良太妃連門都不大出,不是弄弄花草就是和叫秋蟬的大宮女在禪房念經(jīng)。公主倒是有些跳脫,但這母女倆看不出能掀起什么風(fēng)浪,也不知道皇上到底讓他去干嗎?何時才能有個出頭之日?王鳴心里直泛嘀咕,面上還是恭恭敬敬地應(yīng)了下來。 這邊師徒倆為自己的前塵擔(dān)憂,那邊蕭慎的心情卻不錯,壓在心頭的事情將要解決,日后他也可隨心所欲些了。 他的好心情一直維持到進(jìn)了玉華宮殿門。香巧垂首候在門簾外,見蕭慎進(jìn)屋,忙低聲相告:“娘娘今兒出去了好些時候,回來就躺著歇息到現(xiàn)在還沒起?!?/br> “是病了?請?zhí)t(yī)過來看過沒?”蕭慎急步往里走去。 “娘娘不肯喚太醫(yī)。”香巧遲疑了下,并沒有跟上去??茨锬锴榫w不對勁,或許要和皇上說說貼己話。 蕭慎到了床榻前,只見謝錦言面往里側(cè)躺著,一頭青絲也宛若無力地垂在枕巾上。他一撩袍子坐下,大手去探她的額頭,發(fā)現(xiàn)溫度不燙方松了口氣,柔聲道:“懶姑娘,睡了一下午還沒睡夠,起來用過飯再睡?!?/br> 他的語氣親昵自然,謝錦言卻沒法像平常一樣回應(yīng)他,她雙手緊緊擰著錦被,回過身看他,目光幽幽。 “怎么臉色這么難看?”蕭慎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是哪里不舒服?” “長久喝著并不對癥的藥物,我的臉色又怎么能好看得起來呢?”謝錦言下意識避開他的手。 蕭慎神色變了變,笑容也淡了下來,“錦言說的什么話?你要是不喜歡吃胡太醫(yī)開的方子,我為你換個太醫(yī)便是?!?/br> “阿慎為什么要這么對我呢?自己的身子,即使是細(xì)微的變化,我又豈會察覺不出來?!敝x錦言半坐著,抬起頭與他平視。她努力讓自己平靜些,但語氣還是微微顫抖,“自從進(jìn)了宮,阿慎是對我最好的人,所以我一直沒多想。但今天偶然舊地重游,重拾記憶,我才明白……” 她終究還是想起了。蕭慎的心沉下去,他有些慌,雙手握住她的肩膀,急切地說:“你想起了什么?” “去年錦言宮中赴宴,你偷偷遣散了她身邊伺候的宮婢,強(qiáng)行拉了她到芳華亭的假山內(nèi),是你讓她摔傷了頭受了重傷?!毙褋碇螅诉€在,芯子卻換了。 當(dāng)日事發(fā)后,這件事被悄然無息的隱藏了,謝錦言的摔傷變成了自己不小心跌倒所致,所有人都被蒙在鼓里。 直到懵懂的她再次進(jìn)宮,重新到了受傷的地方,才觸動這份記憶。謝錦言當(dāng)時受了極大的驚嚇,以至于她現(xiàn)在對這份恐懼還感同身受。 她質(zhì)問:“你為什么要這么對錦言呢?” “我只是想把你留在我身邊罷了。”蕭慎心煩意亂,一時沒注意到謝錦言的話不像是指自己,而是像指另外一個人。她明明說過,只要他一直待她好,她便也一樣。但時過境遷,她卻心儀別人,否認(rèn)了曾經(jīng)的一切。如果從來沒有獲得她交予的溫暖,他不會苦苦追尋,也不會在求而不得的痛苦絕望后,恨不得……殺了她! 那次宴會正是他重獲新生的時候,再見到她,如何忍耐得???他說起他們的約定,還拿出了曾經(jīng)一人一只的手串,她依然矢口否認(rèn),還用那般厭惡的眼光看他。他覺得自己可笑又可悲,真生了毀去她的念頭。倘若得不到,又何必留著她苦苦折磨自己?他喃喃:“我想讓錦言的眼中只有我。” 陷入回憶的他簡直像失去最珍貴的東西一樣失落。 謝錦言心情復(fù)雜至極,嘆道:“阿慎,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以前?”蕭慎猛地抬起頭,一個猜測在他腦中形成。他不顧她漠然的表情,緊緊的抱住她,“錦言終于想起我以前的樣子了?我真高興?!?/br> 他力氣太大,謝錦言根本掙脫不開,但她現(xiàn)在沒辦法坦然地面對他,眼前這個男人背后所做的一切,令人細(xì)思恐極,她甚至不敢想胡太醫(yī)的藥繼續(xù)喝下去,她會變成什么樣。“放開我。” “不放,永遠(yuǎn)都不放開!”蕭慎急道,“以后你不想喝藥就不喝了,你想要什么我都給你。只求你不要離開我?!?/br> 謝錦言回應(yīng)的是長久的沉默。 從這天起,玉華宮的人都察覺到皇帝和昭容之間的氣氛有變。一批批各地進(jìn)貢的珍寶陸續(xù)送到玉華宮,繞是見多識廣的云嬤嬤也被珠光寶氣閃花了眼,但謝錦言始終懶懶的沒什么興致,看也沒有多看一眼。云嬤嬤一邊想方設(shè)法逗自家姑娘開心,一邊擔(dān)心太后那邊過問此事,幾天下來人都瘦了一圈。 這天皇上沒回玉華宮,謝錦言早早就梳洗睡下了。云嬤嬤在床邊守了一夜。 第二天謝錦言醒來,吃了一驚:“怎么是嬤嬤守夜?” 人年紀(jì)大了,身子骨比不得年輕時候,云嬤嬤不過是一夜沒睡,人就憔悴了不少。她嘆道:“看著娘娘如今郁郁寡歡的模樣,老婆子哪睡得安穩(wěn)?不如就這樣看著,還能安下心來?!?/br> “嬤嬤不用如此?!敝x錦言輕聲道。她現(xiàn)在對自己的存在都十分茫然,蕭慎親手扼殺了原主,她鳩占鵲巢,這不是她本愿。如今再照鏡子,她甚至不敢直視鏡中景象。 “娘娘有什么心事,只管和嬤嬤道來。憋在心里終會憋出病來,你與皇上有了心結(jié),說開了也就好了。”云嬤嬤殷切道。她膽戰(zhàn)心驚的,就怕哪天皇上沒了耐心,自此不在踏足玉華宮了。 “嬤嬤看我和以前有什么不一樣嗎?”謝錦言抬眸問。 “娘娘怎么這么問?”云嬤嬤不解其意。 “沒什么,隨口問問而已?!爸x錦言搖頭失笑,她忽然明白想太多是無用的。在外人眼中,她就是謝家的三姑娘,如今的謝昭容。 ☆、第36章 淡然 大概是謝錦言漠然的態(tài)度讓蕭慎冷了心腸,漸漸的他也不再每日來玉華宮了。云嬤嬤的擔(dān)憂成了真,私下去打聽,皇帝呆在北宸宮,倒是沒有去寵信別人。但這男人哪有不吃腥的,時日長了,不被別人鉆了空子才怪。過后發(fā)生的事情,更加深了云嬤嬤的危機(jī)感。 隨著又一次御史太夫的彈劾,皇帝終于下令撤去了謝瑋中書令之位。穩(wěn)坐宮中的謝太后震怒,卻被忽然冒出的肅王以先皇遺詔壓制下去。肅王只是低階妃子所生的皇子,展現(xiàn)出來的才華有限,一直留給人平庸的印象。但他是同輩兄弟中最為長壽之人,混到如今輩分也頗高了。 肅王手持遺詔,在朝堂上直言逼問謝太后是否如遺詔中所說,妄想越權(quán)。 謝太后之所以強(qiáng)橫,追根究底只是因為得了先皇準(zhǔn)許,要她扶持自己的兒子,代表的是皇家權(quán)威。她處心積慮的扶持自家兄長坐到中書令的位置,才讓沒落的安南侯府一躍成為朝中新貴。失去了皇家的支持,她一下子就變得名不正言不順起來。到底不比前朝,中宮太后能直接干涉皇帝的舉動。 從那日起,謝太后就稱病了。她不見外人,甚至連淑妃也被拒之門外。與之相反的,是皇帝的意氣風(fēng)發(fā)。 昨個還權(quán)勢滔天,今兒就被貶為庶民?;实酆么蹩丛谏傅拿嫔蠜]殺了謝瑋,也沒奪去他的爵位,但誰都知道從此以后謝家難以爬起來了。云嬤嬤憂心忡忡,轉(zhuǎn)頭勸導(dǎo)謝錦言,苦口婆心說了許久,讓她別再與陛下鬧別扭。謝錦言最終松口答應(yīng)下來,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和蕭慎之間,根本不是鬧別扭那樣簡單。而且自那天起,蕭慎便沒有回玉華宮了,云嬤嬤試探的去北宸宮遞過話,都被擋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