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越：……

    山洞之外風(fēng)雨瀟瀟，山洞里頭卻很干燥溫暖，溫柳年枕在趙越腿上昏昏沉睡，身上蓋著一件寬大外袍，身下還有干草，又軟和又舒服。

    趙越百無聊賴，一邊撥弄火堆一邊想，書呆子和馬都是祖宗，一個比一個難伺候。

    第二天早上，溫柳年使勁伸了個懶腰，覺得臉上有些癢癢，睜眼就看到了一張巨大無比的……馬臉。

    “早?！睖亓曜饋?，抱著它的腦袋揉了揉。

    黑風(fēng)甩甩尾巴，溜達去洞外撒歡。

    火堆已經(jīng)熄滅，溫柳年也跟著一道出了山洞，恰好看到趙越拎著幾尾魚回來。

    “大當(dāng)家?！睖亓晷ξ蛘泻?。

    趙越面癱道，“你是屬狗的嗎？”

    溫柳年不解，“大當(dāng)家何出此言？”

    趙越伸手到他面前，手背上赫然有一圈牙印。

    溫柳年：……

    趙越咬牙，“這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了?！蹦睦飼羞@樣的書呆子，一睡著就要咬人？

    溫柳年冷靜道，“大概是做了噩夢?！?/br>
    “以后若是成了親，你遲早也是被休掉的命?！壁w越用干凈草葉將魚包住，又將火堆重新點燃。

    溫柳年蹲在一邊看他忙，“好肥的魚?！?/br>
    “白水魚只有蒼茫山的溪澗中才有，干烤便已經(jīng)很好吃?！壁w越道，“若是油煎之后加上豆豉共煮，更是人間美味。”

    溫柳年咽口水。

    “吃完再回去吧。”趙越道，“難得進趟山?！?/br>
    “嗯?！睖亓昴坎晦D(zhuǎn)睛盯著火堆上的魚看，“聞起來挺香?！?/br>
    看著他的表情，趙越發(fā)自內(nèi)心覺得就算不為其他，哪怕只是為了能日日吃上白水魚，他應(yīng)當(dāng)也會竭盡全力去剿匪。

    “大人與大當(dāng)家還沒回來？”府衙之內(nèi)，花棠聞訊后皺眉，“在做些什么，怎么能在蒼茫山里待一整夜?！?/br>
    暗衛(wèi)道，“看星星?！比缓笥盅a充，“看起來聊得挺好。”

    早飯桌上眾人都頗為欣慰，三更半夜一起出去看星星啊……雖然聽上去好像有哪里不太對，但終于不再是針尖對麥芒，也算好事一樁。

    又過了半個時辰，溫柳年果然便跟著趙越一道回了尚府，還拎了不少魚。

    陸追稱贊，“大當(dāng)家真是好興致?！本尤贿€跳下河去抓魚。

    趙越瞪了一眼書呆子。

    溫柳年撓撓臉蛋，很是淡定。

    早上在吃完烤魚后，趙越原本想帶人一起出山，結(jié)果溫柳年走兩步便要感慨一句“魚還挺好吃”，簡直耳朵都要起繭。最后趙大當(dāng)家不得不怒氣沖沖折返，又去撈了十幾條魚串起來，方才讓他不再念叨。

    怎么會有這么煩的書呆子呢！趙越一邊洗澡一邊想，簡直想一直捏著他的嘴不放手。

    “大當(dāng)家。”溫柳年敲門。

    趙越腦袋嗡嗡響，怎么又來了，為何不趕緊回府衙？

    見屋里沒動靜，溫柳年伸手推開門看究竟。

    趙越泡在浴桶中，黑著臉與他對視。

    溫柳年：……

    趙越咬牙，“何事？”

    溫柳年道，“大家都在等。”

    趙越道，“魚在廚房?！?/br>
    溫柳年表情疑惑，“大家是在書房等大當(dāng)家，一同商議剿匪之事?！焙汪~有什么關(guān)系？

    趙越：……

    “我也先去書房。”溫柳年幫他關(guān)好房門。

    趙越開始反思為何自己的腦袋最近也開始不夠用，在見到書呆子之時，第一想到的不是知府剿匪蒼茫山，而是花生糖和白水魚，還要再加上酸辣粉。

    “聽說大人昨晚與大當(dāng)家相談甚歡？”書房里頭，花棠問。

    溫柳年點頭，“還不錯?！?/br>
    “可否問一句，都聊了些什么？”陸追實在是很好奇。

    “也沒什么，就是一些前塵舊事，還有將來的計劃。”溫柳年道，“大當(dāng)家似乎很喜歡蒼茫山?！?/br>
    “因為山中的日子很安靜?！标懽沸πΓ安粫刑嗨资兰姅_?！?/br>
    想起方才趙越前胸那些猙獰傷疤，溫柳年想，江湖中人，果真都會有一段前塵舊事。

    待到趙越過來之后，眾人便開始商議夜探之事。由于不知對方根底，而趙五與花棠又在江湖上聲名赫赫，極少有人不認(rèn)識，故而溫柳年執(zhí)意不贊成兩人一同前往，最后便定下來由趙越與陸追前往，隨行再跟兩名暗衛(wèi)——由于是半年前才加入追影宮，所以還沒有在江湖中混到臉熟，就算被發(fā)現(xiàn)也能說成是朝暮崖的弟子。

    事不宜遲，既然已經(jīng)商議確定下來，那也就沒有再拖延的道理，故而第二天下午，四人便喬裝出了城，一路直奔蒼茫山而去。

    虎頭崗位于蒼茫山深處，即使四人都是高手，抵達時也已經(jīng)是子夜時分。入口處漆黑一片，天上亦是無星無月，安靜到幾乎能聽到風(fēng)吹落葉聲。

    “會不會有機關(guān)？”陸追道，“否則防備也太松散了些?！?/br>
    趙越四下看了看，縱身一躍貼上了懸崖，黑色夜行衣與山石融為一體，很難被發(fā)現(xiàn)。

    其余三人緊隨其后，悄無聲息潛入了山谷深處。

    轉(zhuǎn)過幾道彎之后，前頭果然便出現(xiàn)了一座寨子，門前燃起熊熊火堆，約莫有十七八個守衛(wèi)正在巡邏。

    陸追道，“上次來是兩年前，沒想到現(xiàn)在居然變得如此氣派。”

    “單憑在蒼茫城中打家劫舍，怕是成不了如此規(guī)模?！壁w越道，“果真不是個一般的土匪窩?！?/br>
    “有人來了。”暗衛(wèi)低聲道。

    四人隱于一塊巨大山石之后，就見遠處山道上，三個人正在騎馬往這邊疾馳，打頭一人身材細瘦，留著兩撇小胡子，看上去有些面熟。

    “在溫大人書房內(nèi)見到過畫像，是張生瑞?！标懽返?，“善堂里張伯的兒子。”

    “看嘍啰對他的態(tài)度，應(yīng)該是在寨子里有些地位。”暗衛(wèi)道，“下馬的姿勢不像是有功夫?！?/br>
    “純粹打家劫舍的土匪，不會需要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陸追道，“進去看看，說不定會有別的發(fā)現(xiàn)?！?/br>
    夜色漆黑，倒也給眾人添了幾分便利，趁著崗哨松懈的一瞬間，很快便潛入了虎頭幫中。跟著張生瑞等人走了一段路，最后抵達一處精巧宅院外。

    “看著像是江南的建筑。”陸追皺眉，“怎么會出現(xiàn)在蒼茫山中?！?/br>
    張生瑞洗漱之后很快就睡下，并無任何異樣。

    “好邪門的香味?！卑敌l(wèi)使勁抽鼻子，“先前從來就沒聞到過?！?/br>
    趙越：……

    陸追：……

    一般江湖中人聞到詭異氣味，第一反應(yīng)就是摒住呼吸，哪里會有人占便宜一般猛吸。

    暗衛(wèi)主動解釋，“來之前喝過鳳凰血，一般的毒霧瘴氣都能解?！?/br>
    陸追好奇，“是秦宮主與沈公子養(yǎng)的小鳳凰？”

    暗衛(wèi)立刻瘋狂搖頭，那可是我家少宮主啊，每天都要呼風(fēng)喚雨目射霹靂，簡直累得一比那啥，哪里還舍得用銀針扎小爪！鳳凰血是星斗真人做客時帶來的。

    “香氣的源頭似乎在前頭?！壁w越道，“過去看看?！?/br>
    陸追點頭，只是還未來得及行動，不遠處卻驟然傳來一陣巨大的爆炸聲。

    火光騰空而起，幾乎燃起半邊天。

    寨子里頓時嘈雜一片，火把也逐漸多了起來，幾人趁著下頭混亂，也跟著趕往爆炸發(fā)生的地方，越靠近便越覺得香氣濃厚，還有陣陣火藥與硫磺味。

    一處房屋正在熊熊燃燒，周圍有不少人都在潑水救火。張生瑞也急匆匆趕了過來。

    趙越道，“看著像是在煉丹？”

    暗衛(wèi)立刻一臉嫌棄，“原來這個幫主不舉?！?/br>
    陸追：……

    一般人都會想是延年益壽或者長生不老吧？

    “好端端的，如何會突然爆炸？”一個中年男子也一臉惶急，正看著沖天火光跺腳。

    “估計是兩個小童子偷懶。”張生瑞道，“不過現(xiàn)在十有八九也已經(jīng)跟著一起化為灰燼?！?/br>
    “這可如何是好?！敝心昴凶訄F團轉(zhuǎn)，“幫主明日就要出關(guān)，眼看丹藥就要煉成，卻又發(fā)生這等事情，到時候若是怪罪下來，你我誰能擔(dān)得起這個責(zé)任。”

    “事情都發(fā)生了，著急也于事無補?！睆埳鸬?，“高副幫主也不必如此上火，幫主雖說脾氣急躁了些，卻也不是蠻不講理之人。”

    暗衛(wèi)嘖嘖，陽痿就要找大夫，閉關(guān)能有什么用。

    火勢已經(jīng)漸漸小了下去，最終被水澆熄。在一片焦黑的木炭之中，少說也能看到七八個人頭骨。

    暗衛(wèi)皺眉，“用活人煉丹？”

    “不像，否則該同煉丹爐一道炸毀才是，不會如此完整?！标懽返?，“應(yīng)當(dāng)是堆砌在房屋之中?！?/br>
    “什么鬼地方?！卑敌l(wèi)搖頭，“當(dāng)年魔教也沒如此陰毒可怖?！?/br>
    “趁著現(xiàn)在混亂，再去別的地方看看?！壁w越道，“這里也找不到更多線索?！?/br>
    天色已經(jīng)有露白的趨勢，四人在寨子里探查一圈，就見處處都是皚皚白骨，甚至還有不少毒蟲坑，墻上畫著詭異圖騰，像是一雙雙幽怨的眼睛，看久了便會后背發(fā)麻。

    天亮之際，眾人悄然潛出山寨，暗衛(wèi)手心沁出冷汗，“這哪里是土匪窩，分明就是個魔窟?！?/br>
    “估計出去打家劫舍也是做做樣子?！标懽返溃鞍档乩锊恢谧鍪裁垂串?dāng)。”

    “你們先回去吧?！壁w越突然道。

    “我們先回去？”暗衛(wèi)愣了一下，“那大當(dāng)家呢？”

    “我再留一夜。”趙越道。

    陸追猜測，“大當(dāng)家想等虎頭幫幫主出關(guān)？”

    趙越點頭，“既然已經(jīng)來了，自然要將所有事都探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