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喜公公趕忙扶著他，又道：“下回?fù)Q個大些的轎子?！?/br>
    溫柳年心想,轎子里能有張床便最好了，還能順便睡一覺。

    “愛卿這是？”楚淵正在御書房內(nèi)與向冽議事，見到溫柳年慢吞吞邁著步子走進來，眼底也有些驚疑——先前向冽只說是中暑，沒說連路都走不動啊。

    “回皇上，是轎子太小了，溫大人腿麻?！彼南补谂赃厧椭忉?。

    “沒事就好?！背Y聞言松了口氣，“可要叫幾個內(nèi)侍替愛卿按一按？”

    “多謝皇上，不必了。”溫柳年迅速搖頭，“歇一陣子就會好?！痹揪鸵呀?jīng)夠難受，再被壓在椅子上按，只怕是要出人命的。

    “辛苦愛卿了?！背Y命人給他賜座，“但此事非同小可，只怕要越早解決越好?！?/br>
    “這也是微臣分內(nèi)之事?！睖亓昃徛矂恿艘幌拢X得椅子略硬。

    “關(guān)于那伙雜耍藝人，若當(dāng)真與大明王云斷魂有關(guān)，愛卿覺得下一步要怎么做？”楚淵問。

    “看目前的形勢，這伙雜耍者的最終目的，便是要將那卷黑色布料賣進宮?！睖亓甑?，“先前王城內(nèi)也有其余的布料行去問過，卻連價錢也沒來得及開，就被對方放蛇趕了出來?！?/br>
    “對著朕來，便是對著楚國萬千將士來。”楚淵搖頭，“其心可誅?！?/br>
    “現(xiàn)在還不知道那匹布里究竟有何玄機?！睖亓甑溃八晕⒊冀ㄗh將計就計，先將東西買到手，而后再仔細(xì)徹查?！?/br>
    楚淵點頭，看了眼向冽：“向統(tǒng)領(lǐng)如何看？”

    “末將也這么想?！毕蛸?，“知道對方想做什么，方能立于不敗之地?！?/br>
    “先宣進宮看看吧?！背Y道，“是人是鬼，朕總要親眼瞧瞧才能清楚?！?/br>
    “是?！睖亓甑?，“不如就在后天？微臣親自前去通傳?！?/br>
    “好?！背Y點頭答應(yīng)，又問道，“關(guān)于先前王城中的那個神秘人，有沒有什么動靜？”

    “依舊毫無線索?！毕蛸溃耙灰怪g蹤跡全無，就好像從未出現(xiàn)過一般?！?/br>
    “溫愛卿可有妙計？”楚淵問。

    溫柳年道，“既然懷疑這伙雜耍藝人和他有關(guān)系，倒不如就順著這條線往下挖，悄無聲息拔蘿卜帶泥，不必鬧得滿城風(fēng)雨，也不失為一條良策。”

    “有些慢。”楚淵靠在龍椅上，微微搖了搖頭，“不如愛卿再動下腦子？”

    “凡事以穩(wěn)妥不擾民為上?！睖亓陥猿?，“況且七絕國與其余附屬國君主不日便會抵達王城，若是見著御林軍滿城雞飛狗跳在抓人，也有失我大國體面。”

    “朕還當(dāng)真說不過你?！背Y挑眉。

    溫柳年緩慢站起來：“臣只是就事論事。”

    “來人！”楚淵突然大聲道。

    溫柳年愣了愣，心說莫不是要打我板子吧。

    “拿幾個軟墊進來給愛卿坐?！背Y吩咐。

    溫柳年：“……”

    內(nèi)侍很快便抱了三四個軟墊進來，全部鋪在了溫柳年的椅子上。

    “若是沒事，便別行禮了?！背Y慢悠悠道，“愛卿這般一次次僵硬站起來，朕看了也不忍?！?/br>
    溫柳年難得耳朵guntang。

    只有向冽不明就里，還在想溫大人果真是讀書人，中暑腰疼到現(xiàn)在還未好。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御書房內(nèi)君臣三人卻絲毫困倦也無，直到四喜公公小聲提醒，才驚覺竟然已經(jīng)臨近午夜時分。

    “已經(jīng)這么晚了?！背Y看了眼窗外，“兩位愛卿也早些回去休息吧，有事明日再議。”

    兩人謝恩退出書房，向冽原本是楚淵的貼身護衛(wèi)，近兩年才升任御林軍總統(tǒng)領(lǐng)，因此住處就在宮內(nèi)。

    “向統(tǒng)領(lǐng)不必送了?！睖亓甑?，“我自己回去便成。”

    “起碼也送大人到宮門口?！毕蛸?，“想來趙大當(dāng)家又在等，也用不著宮里的轎子?！?/br>
    溫柳年笑了笑，與他一道慢慢往宮門口挪，沿途遇到劉閣老，不忘揮手打招呼。

    “皇上?！背Y還在御書房內(nèi)看折子，四喜公公在外頭道，“劉閣老來了?！?/br>
    “這么晚？宣?！背Y有些納悶。

    劉閣老年逾古稀，向來便是早睡早起，還是頭回這么晚進宮，不過倒也沒什么大事——半個時辰前收到了云南送來的八百里加急，說西南王最近甚是安生，并無任何要動身前往王城參與附屬國國朝賀之意。知道皇上對段白月的事向來上心，便第一時間進宮稟告。

    “辛苦劉閣老。”楚淵合上信件。

    “皇上言重?！眲㈤w老道，“那老臣便先告退了?！?/br>
    楚淵點頭，讓四喜安排人將閣老送回去。

    “還有一件事。”走到御書房門口，劉閣老又停下腳步，頗為不忿道，“方才在走廊撞到了溫大人，他竟然學(xué)老臣走路?！?/br>
    “噗?！背Y難得笑出聲。

    劉閣老還在鉆牛角尖：“老臣雖說腿腳不靈便，但也不至于步履蹣跚，到底有何好學(xué)？”早就聽說這位大人小時候便愛學(xué)瘸子走路，沒想到長大竟依舊如此。

    楚淵好不容易才止住笑：“閣老誤會了，溫愛卿是不小心扭了腰，并無要嘲笑閣老的意思?！?/br>
    “是啊?！彼南补苍谝慌匀绦Γ皽卮笕饲靶┨煲恢迸P床，剛好了沒兩天。”

    劉閣老頓時釋然，原來如此，就說自己走起路還是很健碩的。

    四喜公公攙著劉閣老出了御書房，留下楚淵一人又笑了一陣，余光卻掃到了那封八百里加急的信函。

    西南王段白月，似乎從自己剛即位時的風(fēng)雨飄搖，到如今國富兵強，他還從未來過一次王城。

    跳動的火舌卷入信函，須臾便只剩一片輕煙。

    天上微微有些落雨，趙越果真正等在外頭。

    溫柳年同向冽道了謝， 便快步走過去。

    “急什么，也不怕摔?！壁w越撐著傘遮住他。

    “下回別等了。”溫柳年摸摸他的側(cè)臉，“好好在家休息。”

    “你沒回來，我如何能好好休息。”趙越替他系好披風(fēng)，“有沒有偷吃東西？”

    “沒有沒有。”溫柳年搖頭。

    “當(dāng)真？”趙越捏捏他的側(cè)臉。

    溫柳年道：“自然是真的，我就吃了半塊蜜餞?！辈恍趴梢杂H一親。

    趙越果真便低頭親了親，有些微微甘甜。

    溫柳年笑嘻嘻。

    趙越也跟著笑，和他親昵抵抵額頭，將人打橫抱起大步向外走去。

    守宮門的侍衛(wèi)見著，都在心里頭羨慕，果真是同傳聞里一樣恩愛啊。

    一夜瀟瀟細(xì)雨后，天氣也涼爽了不少，溫柳年早起之后在院子里轉(zhuǎn)了兩圈，覺得有些鼻子發(fā)癢：“阿嚏！”

    “回屋加件衣服?！壁w越道。

    “沒事?！睖亓暄鲱^看著樹上桂花，“真香。”

    “下午去替你買幾瓶桂花醬?！壁w越很了解他的心思。

    溫柳年道：“先前娘親也經(jīng)常會做桂花醬?！币膊恢醭抢锏匿佔樱瑫粫龀黾依镱^的味道。

    而在另一頭的運河上，溫夫人正坐在大船里，喜滋滋靠著窗子看外頭，快到王城了啊，看兒子去。

    “都笑了一路，有這么高興？”溫如墨坐在床邊穿鞋。

    “自然是高興的。”溫夫人白他一眼，而后便繼續(xù)盤算，小柳子也老大不小了，若是能在王城內(nèi)結(jié)一門親事，那便再好不過了——畢竟是大地方，知書達理的小姐也多，做兒媳婦挺好。

    “阿嚏！”這回輪到趙越打噴嚏。

    溫柳年眨眨眼睛：“你也要回去加一件衣服嗎？”

    趙越微微皺眉，怎么覺得心里有些……發(fā)虛。

    吃過早飯后，溫柳年便又去了那伙雜耍藝人家中，由于先前已經(jīng)提起過，所以聽到皇上下旨宣明日進宮，眾人雖說心里不甘愿，卻也沒有太多意外，勉強答應(yīng)了下來。

    只有王城里頭的百姓很不舍，最近怎么也不見出來舞蛇，莫不是要走了吧，我們還沒看夠。

    睡過一晚之后，溫柳年的身子已經(jīng)好了許多，于是辦完正事便也沒著急回去，與趙越一道手牽手在城中四處閑逛，順便尋了個小攤吃午飯。

    煮油面的老婆婆很喜歡溫柳年，于是不僅往里多加了兩勺炒核桃，連雞蛋也比其余人碗里頭要多，包子更是撿得要冒尖，幾乎要掉到桌上。

    溫大人心中哀怨，莫不是我一看就很能吃？作為一個讀書人，還是斯文些好。

    “下一回，沈公子身陷惡人谷，秦宮主揮劍斬邪靈！”身邊的茶棚里，說書人一排響木，周圍登時一片熱鬧掌聲。

    溫柳年也跟著聽：“在云嵐城也有許多秦宮主與沈公子的故事。”有些懷念。

    趙越替他把碗里的東西拌好。

    “王先生，什么時候能換個故事講?。俊毕骂^有年輕后生大聲問——就算沈公子當(dāng)真很惹人喜愛，秦宮主也很英武不凡，但這幾段我們都快背過了，天天聽也沒意思。

    “就是，前幾日我剛從西邊過來，那里的小鎮(zhèn)子都有了新故事?！绷硪蝗说?，“主角名叫趙公子，聽說甚是英俊，家家戶戶床頭都貼著畫像，如同灶王爺一般，只可惜沒人愿意賣，我也沒見著長什么樣?！?/br>
    “咳咳。”溫柳年被嗆到。

    趙越哭笑不得，還果真是王城，消息就是靈通。

    溫柳年愁眉苦臉，千萬莫要傳開啊……若是搞成像沈公子那般一出現(xiàn)就有大批人跟著跑，那將來日子要怎么過。

    趙越看得好笑：“后悔了？”

    溫柳年想了想：“不算太后悔?！碑吘巩?dāng)初若不是那些小故事，他大概也不會愿意下山來找自己，也不會有后頭的所有事。

    趁著四周沒人注意，趙越湊近親親他，然后便拉著手站起來。

    溫柳年一愣：“飯還沒吃完?！?/br>
    “那邊一群人在議論我，想來你也沒心情吃?！壁w越道，“難得偷閑，帶你去吃好玩的。”

    “是什么？”溫柳年意外。

    趙越抱著他翻身上馬，讓人側(cè)身靠在自己懷中：“行不行？”

    “嗯?！睖亓甏蟀雮€身子的重量都在他身上，也不難受。

    趙越一甩馬鞭，帶著他疾馳出了城，最后穩(wěn)穩(wěn)停在一處花谷。

    “好大一片花海?！睖亓暧行┏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