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jié)
金玦焱垂眸,摸了摸黑色的斑紋。 可不就圖個樂兒?就像自己,到處收集奇珍異寶,是為了他們的價值嗎?還不是圖個樂兒? “可既然賞給了阮丞相,怎么會在這個店中?”金玦焱突然發(fā)問。 伙計一怔,緊接著笑了,上下打量他:“我說這位客官,聽口音也是京城人氏,難道不知,這興盛皮草是阮相的產(chǎn)業(yè)?” “既是如此,這虎皮,我要了!” 嗄? 伙計立即傻了眼,緊接著上前賠笑:“這塊虎皮可謂價值連城,客官您……” “你開個價吧!”金玦焱擺出一副土豪架勢。 伙計再三打量,有些吃不準他的來頭,口里卻不放松:“白虎皮,且不說是天下獨一份,僅從來歷,這價錢就不好估量,而且還有提神醒目、怯風除濕、滋陰養(yǎng)血,益精添髓等功效。據(jù)說……” 他頓了頓:“還能辟邪……” 立在一旁的春分都要笑了。 “嗯,”金玦焱點了點頭:“不管它還能不能降妖除魔,你開個價吧!” ☆、038為她著想 伙計語塞。 他只是想拿出來嚇唬嚇唬來人,順便借丞相的名頭宰人,也沒打算賣啊。他都說了,這是鎮(zhèn)店之寶,若當真賣了,掌柜的還不剝了他的皮? “客官,若說這店里別的皮草,您想要多少,只要出得起銀子,立即就能拿走。只是這個……”他眨眨眼:“小人還得跟掌柜的商議商議。” 金玦焱便看向阮玉。 阮玉本被他的一番作為弄得發(fā)懵,搞不清他是真買還是假買,這會見他望過來,心里突的一亮。 她來到這里,除了想看看鋪子,豈非也有立個威的打算?否則她整日宅在內(nèi)院,手下的掌柜在外面胡作非為,比如這個伙計,多少有些仗勢欺人張牙舞爪,便可見他的掌柜是如何的巧言令色,到時報個差不多的賬目把她蒙混過去,她也無可奈何,所以不如趁此機會…… 她不由懷疑的睇向金玦焱……他在幫我?他想幫我?可是,為什么? 金玦焱的手依舊在撫弄虎頭上的“王”字斑紋。 他當然是在幫她。 不,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只是隨著阮玉回門,他本是滿心的不自在,可就在他看到阮洵含著淚光抖著嘴唇呼喚阮玉名字的時候,他的心忽然被什么擊中了。 這個老家伙,吃里扒外,左右逢源,精得跟抹了油的黃鼠狼似的,卻也有一顆愛女之心。阮洵將女兒托付給他,托付給金家,在外人看來,阮玉是下嫁了,而金家沾了光,可是他呢?有沒有人考慮過他的感受? 他不僅討厭滑不留手的阮洵,討厭水性楊花的阮玉,討厭拿自己的終身做了交易的婚事,讓他成為京城的笑話,更痛恨因為這樁婚事,他要與心上人天各一方。這種思念的痛,這種想見又不敢見的糾結(jié),每時每刻都在折磨他。 所以他要休妻。 他必須休妻! 他要證明自己的立場,證明自己的信念,證明自己的尊嚴! 可是看到阮洵見到女兒時的喜悅…… 他還是要休了她的,只是在休她之前,他希望她能有個倚靠。 阮洵畢竟不能陪她一輩子,而被休棄的女人,日子是很難過的。雖然他知道她陪嫁很多,但如果不善經(jīng)營,會被刁鉆的下人欺負死,到最后一無所有也不是不可能。所以,他愿意助她一臂之力,若她有了多多的銀子,應該不難再找個人家吧…… 阮玉收回目光,轉(zhuǎn)向那個伙計:“既是如此,就把掌柜的請出來吧。” 伙計還等著他們知難而退呢,卻不想迎難而上了。 他撓撓頭皮,正要開口,卻見戴帷紗的女人打袖中取出個物件遞給他。 是一塊玉佩,浮雕著莫名其妙的圖案,但入手溫潤,一看就價值不菲。 “把這個給你家掌柜,他就知道了?!?/br> 伙計無法,只得接了,上樓梯。 不一會,樓梯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又猛的一陣雜亂,好像有什么東西滾了下來。 有人低罵,然后又是一陣急促。 緊接著,門一開…… “小人穆連厚見過大小姐?!?/br> 來人一襲秋香色的直裰,外罩繡團福紋石青色褂子,中等身材,圓臉粗眉,進門就是一揖,頭頂?shù)拿弊硬铧c掉下來。 伙計一愣……大小姐? 眼角一瞥,頓見攤在桌上的白虎皮,穆連厚的臉色當即就變了。 一把揪住伙計的耳朵:“跟你說多少次了,你怎么又把它給拿出來了?” 伙計這會是什么也說不出來了,只任掐任擰,毫無怨言。 看來這種狗仗人勢的事還沒少干呢,也不知是這個伙計的個人行為還是有人在背后撐腰,亦不知穆掌柜此刻流露的是真情還是假意。 阮玉看了會戲,方慢悠悠道:“穆掌柜這是做什么?我只說要買這張虎皮,您開個價就成。而這位伙計非常有‘眼力’,一眼便看出我們就需要這等非凡之物……” 垂眸,摸了摸虎皮,贊:“真是張不錯的皮子!” 穆連厚腦門子冒汗。 買?在自家的店里還說“買”?大小姐打的是什么主意? 那日,她只說會隨時出來轉(zhuǎn)轉(zhuǎn),他還當她是玩笑。一個閨閣女子,丞相千金,哪能隨便拋頭露面。卻不想真出來了,伙計還不識眉眼高低拿腔作勢,他會不會成為她第一只要宰的“雞”? 穆連厚連連作揖:“大小姐說笑了。大小姐若是喜歡,只管拿去,談什么銀子?” “哦,原來是這樣啊?!比钣顸c頭,也不知是真懂還是假懂:“春分,那就包起來吧。” “哪能勞這位jiejie動手?”穆連厚連忙將匣子搶過,塞給伙計,虎起臉:“還不給大小姐包起來?” 伙計抱著匣子一溜煙的出去了。 穆連厚連忙給阮玉換茶,又向金玦焱行禮:“這位是姑爺?失敬,失敬……” 外面的伙計不知道里屋發(fā)生了什么,只見穆掌柜送人出來時,一向挺得有些后仰的腰史無前例的向前弓著,好像煮熟的蝦米,臉更是蟹殼色。 出得外面,金寶嬌抱著一張白狐皮蹦過來,小臉蹭著柔軟的皮毛,笑得喜氣洋洋:“四嬸,這張皮子好暖和,好漂亮。冬天就要到了,寶嬌能不能用它做個手籠?” 金玦焱本來認為替阮玉完成了件大事而暗自輕松,卻突然聽了這一句,當即臉色一變。 此前他就不同意帶金寶嬌出來,更不愿意她跟著去“巡視”阮玉的陪嫁。他知道李氏的心思,更知道這孩子跟李氏是一樣的見利就上,怎奈阮玉不明白他的暗示,或者是沒看穿李氏的用意,更或者是只拿金寶嬌當孩子看? 但是她錯了,金寶嬌絕不是普通的孩子! 果真,待阮玉點了頭,金寶嬌又抽出幾張灰鼠皮:“這個,給嬋姐兒做條領圍?!?/br> 然后又不好意思的低了頭:“我是jiejie,總不好自己開心,而讓meimei挨凍?!?/br> 挨什么凍?你還想打親情牌? 金玦焱眉毛都豎起來了。 卻不想阮玉應了。 這個女人手面真大! 他不禁想,哪怕她收服了所有的莊頭、掌柜,銀子也得從她的指縫里嘩嘩的溜出去。 而金寶嬌完全不懂什么是見好就收。 她又拿出張紫貂:“這個最襯妍姐兒的臉色?!?/br> 一個剛出生的女娃娃要什么臉色? 可是未等金玦焱發(fā)火,金寶嬌已經(jīng)蹦到柜臺前,踮著腳向上張望:“娘的狐皮披風也該換了。還有爹,爹總出門,需要一件水貂皮的皮襖……” 頭頂忽然罩上一大團烏云。 金寶嬌眼皮兒一翻:“四叔……” “你覺不覺得應該把榮寶院塞熊肚子里去?嗯?” 聲音有些陰沉,而這般仰視過去,四叔的神色有些猙獰。 金寶嬌急忙從柜臺邊溜走,藏到阮玉身后。 阮玉讓人將金寶嬌看中的皮子都包起來,放在車上。 穆連厚顛顛的將人送到門外,又笑意殷殷直望到馬車不見了蹤影,方斂了神色,怒吼一聲:“穆亦,給我滾出來!” —————————— “四嬸,現(xiàn)在我們是不是要去你的首飾鋪了?” 阮玉方要回答,對面靠在車壁上閉目養(yǎng)神的金玦焱就開了口:“你四嬸累了,現(xiàn)在回府……” 什么時候替我做起決定來了? 阮玉狐疑的盯了眼金玦焱,但見他眉心緊鎖,一臉的不友好,頓時火就上來了:“老王,去吉順街的想容首飾鋪?!?/br> 金玦焱劍眉跳了跳,就要睜眼,然而抿緊了唇……不知好歹的女人,你若想敗家,就敗個夠,沒人管你! 一把撈過如花,惡狠狠:“給爺笑一個!” “嗚……汪汪,我要出夫!” —————————— 想容首飾鋪分兩部分,一部分賣首飾,靠南墻,一部分賣胭脂水粉,靠北墻。而首飾也多來自金家的“金玉滿堂”,可見兩家往來密切。 金寶嬌見慣了首飾,倒不怎么感興趣,只圍著胭脂水粉打轉(zhuǎn)。 七歲的小女孩,也知道愛美了。 見她一會問這罐面霜多少錢,一會問那盒唇紅怎么用,金玦焱總?cè)滩蛔∫锨按驍嗨?。怎奈阮玉正跟想容的掌柜“聊”著,他怕出了紕漏,便守在一旁,然后拿眼死死的盯金寶嬌?/br> 可是金寶嬌就不跟他會上一眼,兀自看得歡喜,又突然驚叫一聲:“四嬸,這個化妝盒好漂亮,寶嬌從未見過呢。” 想容的掌柜宋三娘走過去。 因為金寶嬌是大小姐帶過來的人,她便顯得分外熱情:“這個啊,是舶來品,京城沒有賣的,就咱們店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