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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枕雨一涼，一茶書一卷，一悟詩一篇。

    淅淅瀝瀝的小雨打在青石路上，迸出些許的詩意，林生看著眼前這位看詩喝茶半臥的老人。

    他站在雨中，沒有撐傘，任由雨水打濕細碎的頭發(fā)，落在睫毛長。

    林生已經站了很久，雨水的寒意透過青石板，朝著腳底冒了上來，他覺得心有些涼。

    在他對面的，自然是秦首座，這位響當當?shù)娜宋?，眼睛始終沒有離開手中的書卷。

    仿佛根本沒有聽到他剛才對李老的控訴。

    整個華夏，如今論起名望，自然是軍神和李老最高，但其次就是這位特調局的局長。

    他的話，分量依舊很大。

    “站了這么久還不進來坐坐，讓別人看見了，還以為我這個老上司虧待以前的人了?！?/br>
    秦首座終于抬頭，看了一眼眼前的林生，今天的林生和以前有些不同，他的頭發(fā)打理的很精神，臉上的胡渣也刮干凈了，鞋子是新買的，好像這樣會讓人覺得有幾分說服力。

    林生沉默了片刻，終于握緊了拳頭，而后走入屋檐下方，坐在了秦首座的面前。

    秦首座最近的狀態(tài)很好，修士聯(lián)盟的成立，讓他的壓力大減，而且他早就預料到自己不可能成為最高議長，所以心思也沒在上面。

    妖族的事情雖然麻煩，那畢竟爆炸不在華夏境內，而且這種大事，他只要參與投票就好。

    看似局勢緊張，但對自己而言，反而輕松了一些，尤其是，特調局這個機構被暗中削弱，也就成了修士聯(lián)盟的一個部門。

    “這個世界，果然還是你們年輕人的，沒想到你都到達了銅皮境界了，恐怕靈動境對你而言，也只是時間問題?！?/br>
    秦首座親自給林生倒茶，林生連忙雙手端起茶杯：“順其自然，我也沒想到，會如此快?！?/br>
    “我老了?！鼻厥鬃畔虏鑹兀稚⒁獾剿碾p手有些顫抖，在他眼中這個強大的男人，真的老了，但好在精神不錯。

    “我原本以為靈氣回歸后，修為得到提升，便能一展宏圖，可終究還是錯了?！?/br>
    “我錯以為自己的天賦很好，但其實我成為修士是因為一瓶極品的靈能藥劑，我能走到今天是因為我有大量的資源?！?/br>
    “我還錯過了最好的修煉年紀……”

    秦首座苦澀的笑了一聲，然后又嘆氣，口中的茶變得更苦了。

    誰都想要生在最好的年代，誰不希望在這條路上走遠一些，看一看接下來的風景，更何況是他這種有雄心壯志的人。

    然而，上天總是會在你最高興的時候，給你關閉了所有的門窗。

    “銅皮境，是我的極限了，而且隨著年齡的增大，精力也越來越不如從前?！?/br>
    “雖說我還能活很久，也許三四十年，但又有什么用呢。”

    秦首座自嘲一笑，但眼神又溫和了起來，他知道了自己的極限，他到達了自己的極限，反而平靜了下來。

    這不是對現(xiàn)實的接受，只是無奈，只是算了。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吧。

    因為知道秦首座的心性，所以林生很吃驚，他想要鼓勵幾句，但卻發(fā)現(xiàn)這個時候說這種話，會顯得有些虛偽，更多也只是安慰的效果。

    銅皮境從來不是他的終點，他甚至已經看到了靈動境，所以他很難了解秦首座的心情。

    “如果你愿意，你可以接我的班，王穎琦太冷漠了一些，太不懂得變通，而且她修煉的時間太久，不會關心太多的俗世?！?/br>
    “白樂樂這家伙，又太油腔滑調。”

    “黑玄不錯，但太穩(wěn)定了?！?/br>
    “至于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有毛病，我真的想了很久，還跟鐘安聊過，覺得你確實不錯?！?/br>
    “我不行?！蹦腥瞬豢梢哉f自己不行，但這件事情林生還真的覺得自己不行。

    而且，他忽然意識到，自己想要說的話被秦首座帶偏了。

    “秦老，你坐在這個位置上挺好的，所有人都服氣，而且特調局并入了修士聯(lián)盟，所以首座這個位置，不像之前那般刺眼。”

    秦首座放下茶杯，四平八穩(wěn)，道：“所以，關鍵在于一個穩(wěn)字?！?/br>
    林生恍然，心道繞來繞去，果然還是繞回這個問題上，但卻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體育館事件，死了上萬人，連您的外孫都差點死了?！?/br>
    “十年前，他透露消息給妖族，殺了我的妻女?！?/br>
    “十年前的那場妖亂里的祭壇，更是他聯(lián)合聶前封設置的，其中還涉及到了妖族，有可能他已經和妖族有所接觸?！?/br>
    秦首座聽他又重復了一遍，不由得嘆了口氣：“你聽誰說的?！?/br>
    “陸鋒?！?/br>
    “陸鋒聽誰說的？”

    “沈天月?！?/br>
    秦首座不由覺得好笑：“陸鋒死了，沈天月也死了，死無對證，你讓我怎么去更議會說？”

    “而且，哪怕他們還活著，很多事情也說不通，為什么沈天月要將這些事情告訴陸鋒，為什么沈天月會知道這些事情？”

    “還有，你說得到了妖族給的一部分記憶，那顆珠子呢，不要告訴我沒了？”

    林生愣住，一時語塞，難以反駁。

    秦首座靜靜的看著他，自己當年很看好林生，當然現(xiàn)在也很看好，只是對方始終沒有從那一次的事故中走出來。

    “所以，你這讓我怎么說，我需要證據啊?！?/br>
    “我總不能指著李老頭的鼻子大罵吧，況且他剛剛當上最高議長，我可不想被直接撤職?！鼻厥鬃Φ溃皇橇稚鷽]有笑。

    “我知道，有些事情他會去做，比如體育館的事情，但這僅限于對我和鐘安的不滿，我們有愧，所以沒說，那些死去的人，終歸是要有一個說法，所以以后我會給一個說法。”

    “但不是現(xiàn)在。”

    秦首座認真而且冷漠的看著林生：“你知道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嗎，差不多三天后，那怪物就爆炸了，會死更多的人，甚至上億人。”

    “然后，妖族又會趁亂攻擊我們?！?/br>
    “山里人無法出來，他們管不了我們，接著就是大戰(zhàn)，大片大片的人死去，那種景象你應該記得，尸體像稻谷一樣堆積在地上，成堆成堆的。”

    “和這些事情相比，他做的反而是小事了。”

    林生低下了腦袋，他看著茶杯，看著里面的倒影。

    “李老頭沒什么太大的壞心思，否則當年也不會在戰(zhàn)場上拼命，更不會撇下面子，說服四大勢力?！?/br>
    “我外孫差點死了，軍神的女兒也差點死了，可我們都沒說什么，但我們明白了他的心思，所以當他要成為最高議長的時候，我們也沒話可說，算是當年欠他的。”

    “林生，這不是童話故事，沒有絕對的好人，也沒有絕對的壞人，哪怕他是通過妖族殺了你的妻子女兒，但罪魁禍首，不應該是妖族嗎，你應該去殺妖族?！?/br>
    ……

    林生從秦首座那里離開，朝著外面走去。

    白樂樂從旁邊躥了出來，瞇著眼睛，拍了拍愈加肥胖圓滾的肚子。

    “我說，你也不要鉆牛角尖了，這些事情，是真的是假的，都不能說?！?/br>
    “沒人會想在這個時候，人類內部再有矛盾，尤其是，還是和最高議長有關。”

    林生對著白樂樂說道：“白胖子，如果有人殺了你家人呢？”

    “我沒家人?！?/br>
    “所以啊，你不懂。”

    “三天后就要爆炸了，我現(xiàn)在只祈禱著人死少一些，其他的都不去想了?！卑讟窐诽嵝训?。

    林生明白他的意思，隨后他婉拒了特調局一群朋友的宴請便離開了。

    白樂樂站在原地，哀聲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