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珩就這樣每日載著季姎上學(xué)。

    春天，她在后座捧著文言文輕聲朗讀，路過一個又一個冒著濃白煙火的早餐攤。

    夏天，她躲在他背后，少年迎著日光，單薄的衣衫被風(fēng)鼓起，偶爾拂過她的臉頰。

    秋天，她摟著他的腰，哼過每一首喜歡的歌，車輪碾過的脆葉發(fā)出聲響，為她輕輕和著。

    冬天，朝陽的第一縷光還沒出現(xiàn)，她踩著兩邊的踏板，扶著少年的肩頭，在冷風(fēng)中和他一起背單詞。

    到了S市纏綿的雨季，兩人就撐著傘一起走，盡管走得再慢再小心，最后江珩還是逃不過給她刷鞋的命運。

    百日誓師那天，季姎晚上怎么都睡不著，她壓力太大了，這幾年來一直在努力，可總是落他一截。

    兩人說好了一起去B大的，她還記得他當(dāng)時憧憬又向往的表情，說想去她從小長大的城市看看。

    可是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考上。

    江珩驚醒的時候，季姎已經(jīng)哭濕了一小塊枕頭，她咬著牙，咬著被角，默默地哽咽，不敢發(fā)出聲音。江珩看著她背對著自己的肩膀都在抖，突然意識到了什么，他靠過去摟住了她。

    “怎么了，哭什么?！眲偹训穆曇魩е鴨。褚话训豆芜^她的尾骨。

    季姎嚇了一跳，忙伸手擦眼淚，不敢說話，怕一開口就暴露自己的哭腔。

    她不想讓他看見自己這樣。

    江珩把她轉(zhuǎn)過來，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見，他摸索著去親她。

    親她濕漉漉的眼睛，親她帶著涼意的臉頰。

    季姎一直不說話，只是揪緊了他的睡衣。

    “我真失敗，季姎?！彼蝗坏偷蛧@了一聲。

    季姎不知道他在說什么。

    “我現(xiàn)在是你男朋友，是未來會和你結(jié)婚、組成家庭、共度余生的人?！?/br>
    “我卻讓你一個人半夜哭成這樣，甚至被我發(fā)現(xiàn)了卻仍然選擇不和我吐露心聲?！?/br>
    季姎愣住了，喉嚨像被卡住，只能努力睜大眼睛去看他。

    “愛護(hù)你，照顧你是我的責(zé)任，可我并沒有做好   。你可以跟我傾訴、發(fā)泄，你可以適時的依賴我，你可以尋求我的幫助，季姎?！?/br>
    “因為我是你的男人?！?/br>
    少年聲音輕飄飄，卻猶如驚雷在她耳邊炸起。

    雖然看不見，但她卻仍然可以清楚地描繪出江珩的模樣。

    他這兩年高了，連肩膀都悄悄變寬了，他學(xué)會了如何洗她那些不能丟洗衣機(jī)粗暴攪拌的衣服，他摸清了她自己都沒有注意到小習(xí)慣。

    他終于有一天對她說，他是她的男人。

    季姎急促呼吸，腦海里都是他剛剛那句話，眼淚再一次猝不及防地滾出來，她幾度哽咽才再次開口。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我，我壓力太大了，江珩，江珩，我一直以為我每天足夠認(rèn)真就能追上你，可是你站的太高了，我越往上爬就越累，一想到B大我就感覺喘不過氣來，我不知道怎么辦，我怕最后沒有跟你在一起…”

    江珩沒打斷她，就是抱著她，慢慢拍著她的背，等她說完了才開口。

    “姎姎。”季姎往他懷里拱了拱，他閉上眼，嘴角帶著笑，聲音溫柔，“你錯了。”

    “我們之間，從來不是你追著我，我們兩個從一開始，就是互相試探，觸碰，互相追逐。”

    “我又何嘗不是一直追著你呢?！?/br>
    “你在我眼里，哪里都好，可我又是什么。剛認(rèn)識你的時候，我掙扎又彷徨，我每次見你都要問自己配嗎，可后來我就想通了?！?/br>
    “我現(xiàn)在不配，可我以后呢，我承認(rèn)我這個人有時候還挺自負(fù)的，我既然放不開手，那就一點一點改變自己吧?！?/br>
    “你覺著B大有壓力，可是沒關(guān)系，這些東西都只是基于你，我要的，也只是和你一起，離你的過去和未來近一點罷了?！?/br>
    “B大只是個理想的縮影，你考什么樣都無所謂，去哪里都可以，我總是會和你一起的?！?/br>
    季姎安靜不說話，聽他在耳邊娓娓，只是寥寥幾句話，可就是撬動了壓著她的重?fù)?dān)，讓她卸下了壓在心底好久的大山。

    她聽著少年平穩(wěn)的心跳，面上終于有了笑，她環(huán)上他的腰，搖了搖頭，“我不會浪費你的分?jǐn)?shù)的，你等著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