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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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有了那么一日:孫公諱翹字登云者因獻寶有功,才情過人,獲圣上嘉獎,御賜“萬丈奇虹”題字的寶劍一柄——自然是沒開刃的,讓孫登云掛在中堂。孫翹本為寶鼎一事忐忑著,不料倒是來了這個寶貝,京中名流莫不來結交的。 然后聽說了鈴蘭館丟了個人,有個助教留書出走,說是要到南方去采桐修好琴一床,以薦拓跋王子與張二小姐秦晉之好,料得年末也就能回來了。這種消息毫末而已,京里的人本是不知道,但是據(jù)說萊王府、鈴蘭館一番好找,動用了頗大力氣。 時維十一月,霜氣凝結。 云起樓那美輪美奐的院子,池子也變得澄澈,支楞著枯槁的荷葉兒。 中秋已經過了許久。 “我聽說還沒找到?”說話的是陳滿,校場上回來的,滿額頭飄飛細碎的毛發(fā)。她越發(fā)出風頭,幾乎全京城都知道陳家出了這樣一個英雌。 有人的茶陡然潑了一手。“燙不燙?”陳滿心疼地看著。 林思瀘拿手帕擦了擦紅了的手腕,苦笑:“二jiejie你說什么?” “那個許大人的琴。這不是冀王都出了人馬幫忙找了么?”陳滿道。 也就中秋前,許韶君忽地昭告京中人士說自己丟了一把故琴,雖然不是什么好東西,但是畢竟是微時伴與身邊的愛物,此刻丟了,實在悲不能已。 琴叫做云鳴。 人皆贊嘆許東臺情深意重,對他的贊美又上了一層。對此林思瀘只冷哼:“他找個什么勁兒,滿世界不是好琴?” 陳滿道:“那么寧老師也去了好久,不知如何了。西南煙瘴之地,偏偏去那兒做什么?” “二jiejie,我們還是不要管這種無聊的事情為好也。”林思瀘笑著道。 “子鶴今日還是不回來?”陳滿道?!?nbsp; 幾個月不著家里了?” 林思瀘笑道:“刻下圣上最重視羌王小世子婚事,太子受命督辦,他又豈能輕身?” 陳滿道:“大jiejie說了,此人發(fā)了瘋才不回家的。再這么下去,得稟明公爺,給他娶個妻房來,才能收斂點兒性情?!?/br> 林思瀘一口茶差點兒嗆死。陳澈不是火眼金睛又是什么? “且不說小世子愿意不,看叁哥哥在前頭也還沒婚配……” “我看哪個歐陽jiejie就不錯?!标悵M道,“或者小元兒meimei,都挺好——哎呀,我可算有個妹子了?!?/br> 林思瀘默默吃茶。前陣子靖遠公夫人應邀在在萊王府吃了一頓,那靖遠公夫人見著容二奶奶劉夫人的表妹劉小元活潑可愛,便歡喜得不得了,回來不久便要她做了自己干女兒。這會兒連認親的酒席都吃過了。這不劉氏布號最時新的款式都在了靖遠府女眷身上? 陳滿吃飽了茶,去更衣補妝,又道:“這次容叁夫人約我們是何事?”陳蒼野沒人影,陳芒野去了荊州,這偌大的靖遠府也就陳滿出來見人。 林思瀘抬眼看了陳滿一眼。意味深長。 陳滿皺眉。對于鈴蘭館——萊王府——尚書臺這樣兩邊搖擺、假性中立的勢力,自然是能拉一把是一把?!澳呛谜?。”陳滿道。“不過朝中不是沒有隱逸不管事之輩……他們倒也可以學學。按理說鈴蘭館這樣做學問的,并不應該過問世事。然而苦在萊王管著尚書臺,一時半會兒也不可能放了手來。放了手,那位爺爺豈不擅權了?”說著打了個九字的手勢,意指九千歲。 不久,百里霜菊便進了這池邊的包廂。百里霜菊滿臉愁容,雖然仍美艷動人,但是不免滿臉哀戚難掩。 “叁夫人?”陳滿忙去迎。 百里霜菊寒暄了幾句,坐下喝了點香茗、用了一點兒點心,便說明來意。原是容進在辦張顯瑜親事時有了個疏漏,現(xiàn)在張小姐可是怒了,氣得床上躺著起不來。畢竟好事就在新年前,就剩一個月時間。這玲瓏縣主的千金貴體必須得盡快好了。御醫(yī)進府里給看,張顯瑜都不肯見。再這樣下去,只怕圣上都要知道了。 “唯請小世子替我們說說情——畢竟小世子是cao辦此事之主力,又是縣主近人,一定可以解決的。”百里霜菊道?!按送猓覀兌疾恢揽梢酝懈队谡l了。” 林思瀘皺著眉:“叁公子是何故了?” 百里霜菊嘆了一口氣:“給縣主采買一些散送給來迎親的小娃娃家的小玩意兒,買得不合心意罷了。” 林思瀘看了陳滿一眼,道:“原來如此,這都是小事兒。對了,許大人是縣主姐夫,不能幫著勸兩句?”許大人前陣子與鈴蘭館過從可是十分密切。 百里霜菊道:“這……許大人也是愛莫能助。” 林思瀘自然是故意問了這問題。許韶君要寧蘊來做小,鈴蘭館不將之打包送上,還把人弄丟了,他堂堂一個東臺舍人不得氣死了?由此冷落了鈴蘭館也是有道理。不過張元善不至于如此愚鈍,張家和萊王府還明面上好著。 也是奇了怪。林思瀘思忖。這個許韶君簡直怪杰,如何說服了自家老婆求娶自己曾經的戀人來做妾的?也或許張顯秀壓根兒不知道這一段情事。 找云鳴這琴的事情,前前后后可真夠諷刺。 然而陳滿對鈴蘭館首鼠兩端的做法并不欣賞:“許大人的關系或許還能更近一些?!?/br> 百里霜菊煙水蒙蒙的雙目廂房外清凈的池塘。“……既然如此,那么也還請靖遠府惠予援助,讓我們找下寧姑娘吧。” 林思瀘耳朵都豎起來了?!罢宜课覀儾皇且恢倍荚谡颐??!?/br> “許大人很牽掛。”百里霜菊嘆了口氣。“也實話實說,估計二位貴子都知道了,許大人想求聘寧姑娘。若是找著了寧姑娘,許大人會很高興的?!?/br> 陳滿道:“是要用寧姑娘去換?” 百里霜菊揉了揉眉頭:“只要寧姑娘安然無恙的消息就可了?!?/br> 陳滿冷笑:“找著她,是不是就送嫁了?” 百里霜菊站起來:“陳二小姐,我不會逼她。但是如果她這樣能更好地活著,我會讓她去的?!?/br> 陳滿不知道朵朵和寧蘊的關系,聽得云里霧里。 林思瀘附和:“好死不如賴活著……俗語不騙人的。叁夫人說得對?!?/br> 斜陽漸漸落下。寧蘊料也在這美麗的霞光里。只不知孤苦而飄零的寧蘊現(xiàn)是何等蕭條模樣?朵朵這樣想著,如鯁在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