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前段時間你來信說需要編教材,我這里有不少師門傳下的孤本,便翻閱了一下。發(fā)現(xiàn)書中確實是有相關(guān)的記載,只是并沒有你信中說的那么透徹明白,我能冒昧問一下,你師承何處嗎?” 自從墨家三分又二合之后,墨家技術(shù)已經(jīng)多數(shù)失傳了,再加上始皇獨尊儒術(shù),其余百家便開始流于世俗。 莊守公算得上是當(dāng)今墨家傳承的佼佼者了,但會的東西比之先賢,不足十分之一??v使是有大半屋的孤本,也難以參透其中的奧妙。 但盛致清寄過來的信卻不一樣,上面不過是寥寥數(shù)語,便把其中原理說得明明白白。例如“力是驅(qū)使物體運動改變狀態(tài)的唯一方式”。 這個力是什么力呢?什么叫狀態(tài)呢? 書上似乎都說過,但是自己從來都看不明白。但是自從看了她的信,莊守公感覺自己似乎摸到門檻。 “這個說來復(fù)雜。”盛致清的教練那么多,但沒有一個是教這些。好不容易學(xué)來的一點知識,也是盛青柏拿了初高中教材來教她的。 盛致清搖搖頭,沒有辦法回答他,“莊先生這個方面我并不是很了解,我的學(xué)習(xí)方式并不算是師徒傳承?!?/br> “如此,”莊守公沒有問出那位大才,有些遺憾,但轉(zhuǎn)而又問起她信中所說的定理。 “力有摩擦力、阻力、作用力、反作用力。我們生活上可以用到的東西,都可以作為一種動力,比如騾子拉車、燒水時蒸汽頂起鍋蓋的力。我記得這些在墨家典藏里也是有的,或許是先生您未關(guān)注到?!?/br> “至于什么叫狀態(tài),未開的水是一種狀態(tài),開了的水又是一種狀態(tài)。又或者是冰變成水再變成蒸汽?!?/br> “不過還是很抱歉,我知道的也就是這一點皮毛,我專修的并不是這一方面。具體的還要靠先生您和千千萬萬學(xué)生去摸索?!?/br> 盛致清還是搖搖頭,沒有告訴他自己在課本上學(xué)到的東西。 這個學(xué)校雖然是她開的,也想要大齊的科技可以更進一步的發(fā)展。但她只能做一個領(lǐng)路人,給他們傳遞不一樣的思想、讓他們學(xué)會自己去探索。 她不可能把什么都準(zhǔn)備好。先不說她是不是專業(yè)的,就算是,她也不認(rèn)為自己在這方面的成就,可以比得上做一個開拓者。 “摩擦力、蒸汽、作用力……”莊守公反復(fù)念叨了幾遍,隱約感覺自己抓到了什么。 “這有什么好抱歉的,術(shù)業(yè)有專攻。既然你是打算做一個書院的山長,那么就應(yīng)該做好這一方面的工作。我作為夫子,帶領(lǐng)我的學(xué)生去探索新的知識則是我的職責(zé)?!?/br> 莊守公理解盛致清的作為,并且很是認(rèn)同,而且他也從她的話里找到頭緒,“不過你的話也提醒了我。以前我只顧著研究師門留下的孤本,妄想有一天復(fù)原出書上的東西。但你說的對,知道其中原理才是最重要的。” “不止可以復(fù)原前人的成就,也可以創(chuàng)造屬于我們自己的成就?!?/br> 盛致清松了口氣,知道他是愿意改變研究方向了。 “如此說來,先生編教材的時候還望多加注意。不要怕內(nèi)容是錯的,畢竟我們才剛剛開始,也是在探索的過程中。但其中表達(dá)的觀念,卻是不能像現(xiàn)在這樣,唯書是從,絕對權(quán)威。” “這是自然。” 莊守公贊同地點點頭。沒有人比他更了解墨守成規(guī)的可怕。 他以前就是這樣的人,沉浸在復(fù)原古物之中,卻沒有回頭看當(dāng)下,更不究其中緣由。若不是盛致清的來信,用一個當(dāng)世魯班點醒他,恐怕也不會想到師門傳承的東西,還有這一層含義。 是的。莊守公不缺錢不缺名聲,若不是通過傅自白的引薦,盛致清可能連登門的機會都沒有。 而莊守公答應(yīng)去她的書院教書,自然也不是傅自白的面子可以解決的。真正打動他的,還是他屋子里占了半壁江山的師門傳承。 通過盛致清的信,他才真正看到墨家的精髓是在創(chuàng)造。 兩人敲定了教材事宜,盛致清便全權(quán)交給他來處理。并且從簽合同那一日起就給他算工資,在實驗上用的材料,也讓他直接到當(dāng)?shù)氐牡昀锶ツ谩?/br> 而她自己則需要在十一月二十趕到杭州,對各地商隊進行年終盤賬。 冬季趕路格外艱難,若是盛致清一個人還好,但要帶著于江這個小孩就有點麻煩。更何況還有一大堆要處理的文書,不得已,盛致清放棄了騎馬這個選擇。 “顧大哥他們都到杭州了?”眼看離約定的時間越來越近,盛致清就有點著急了。 “王二掌柜到了,徐掌柜和王掌柜到德州了,顧掌柜也是,”于江拿著筆寫寫畫畫的,頭也不抬的和她說,“我們現(xiàn)在在廣安,有一條官道去安順府。到了安順府長陽可以乘船北上到天門,然后再從天門乘船南下直達(dá)杭州?!?/br> “算起來的話,應(yīng)該會比直接走陸路要快五天?!?/br> 盛致清一聽省時間,當(dāng)下就拍板決定按照他說的來做。兩人立馬改車換船,往安順府去。 雖然說是冬季,江河處于枯水期。但對這些大江大河的影響并不是很大。更何況于江是做好了功課的,怎么會選擇不能走的路線呢。 安順的冬季雖然說沒有北方冷,但那刺骨的寒風(fēng)并不比延州要好多少?;隋X住最好的房間的盛致清,自然也是窩在炭火充足的房間里看書處理文件了。 “要是有個玻璃燈罩就好了。”拿著書湊在蠟燭前看的盛致清,總是擔(dān)心自己的頭發(fā)會被燒到,想起前世的電燈,噓唏地感慨。 于江從書上抬頭看她一眼,發(fā)現(xiàn)不是什么要緊事,又低頭寫起了自己的字。 “看了那么久的書,小心近視眼,這里可沒有眼鏡給你帶,”盛致清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拉起于江往外走,“早起還是要鍛煉鍛煉身體,我之前教你的功夫還記得多少?” “都記得?!庇诮蛑?,沒有和她解釋,他每天都有在練習(xí),只是最近她太忙沒有看見而已。 “那你一會在甲板上練給我看一下?!闭f著,不由分的把人拖出去。 她才不承認(rèn),最近自己懶惰了呢。 此時正是早上五點半。盛致清兩人是五點的起的床,先是洗漱,然后再看了一會書。深覺自己在變頹廢的路上,內(nèi)心十分惶恐想要把以前的習(xí)慣撿起來。 凌晨五點起,在兩人看來都是習(xí)慣了的常態(tài)。畢竟在這里晚上□□點就睡覺,這樣的睡眠時間對于盛致清來說綽綽有余,至于對小孩子來說合不合適,盛致清哪里會知道這個呢。 兩人輕手輕腳的來到甲板上,此時船倉的工人也開始起來工作了。 打水、燒飯、倒夜香,不過二樓的甲板是客人住的,此時只有盛致清和于江兩人。 “來,自己先演練一遍?!笔⒅虑遄约涸R步,揚了揚下巴,讓于江在她對面練習(xí)起來。 于江也不說話,自己松了松手腳就在她面前動作了起來。 抬腿、揮拳、旋身。 每一個動作都是致命的殺招,和商隊里的師傅教的南轅北轍。但全都帶著盛致清的影子。 “不錯,看來你不止讀書,鍛煉也沒有落下,”盛致清滿意的點點頭,對他勾勾手,“過來,看你能不能讓我改變姿勢?!?/br> 于江還是抿了抿唇,沒說話。在晨曦的昏暗里計算最佳攻擊的地方,然后迅速出手。 盛致清姿勢不動,手卻快如閃電的鉗住了他的脖子。 “速度太慢,力度不夠。攻擊不留余地,同樣也不留退路,”盛致清淡定的收回手,建議道,“可以在跑步的時候多加重量?!?/br> “好的?!陛斄艘膊粣?,于江還是很平靜的把她的話記到心里。 “唉!我的天!” 盛致清還欲再說,但眼稍微一抬,便只剩下了驚呼。 于江聞言,下意識的向身后看去。一看,也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一輪紅日正從水面探出,兩岸青山成了剪影,江面被染成血紅色,山間白雪卻是映著金光。 隨著太陽的升起,紅色蛻變成金色,遠(yuǎn)處的群山也從影子成了金頂。 “太漂亮了?!?/br> 盛致清低聲呢喃,生怕驚動這么美的畫面。 這個只會打殺的人,在此刻甚至覺得人類就是多余的。 “客人確實是好運氣,這是難得一見的金日照山?!贝饺粘鐾耆?,盛致清聽到身后有人這樣說。 “金日照山嗎?那倒是挺幸運的?!笔⒅虑迥盍艘槐椋腥淮笪?,她在書上看到過。 “那說來,我們到天門了?” 隨著船往前走,剛剛成了剪影的群山,開始漏出它的真面目。 浩蕩的滄瀾江把天門縣分成了兩瓣,靠西的一半成了一個半環(huán)形,被群山擁著??繓|的一半靠近南方,經(jīng)濟繁榮。 剛剛升起的太陽,掛在前方,把這一江萬山照得發(fā)了光。 “那邊也是天門縣嗎?”盛致清指著那邊的山問。 “是啊,不過那邊沒有什么,我們一般會在東邊停靠。”船工回答道。 “那過去那邊遠(yuǎn)嗎?” “不遠(yuǎn)啊,岸邊有船的,過去不到兩個時辰就行?!?/br> 得了回答,盛致清讓于江先不買去杭州的票,當(dāng)天帶著人坐船去了對岸。 到了對岸,才發(fā)現(xiàn)這邊比自己在船上看的要大得多,山下的平地起碼有一個鎮(zhèn)那么大。盛致清顧了驢車往山腳下趕,也要三個小時的時間才到。 到了山腳,盛致清不得不仰頭才看的到山頂。 山上植被豐茂,正值深冬掛滿了銀霜,在日光下閃耀著晶瑩。 她向上走,找了個視野好的地方往下看。 山間地勢平緩而上,坡度不大。山下農(nóng)田交錯,炊煙裊裊。再向遠(yuǎn)一點看去,浩蕩的滄瀾江從面前奔流而下。 幾乎一瞬間,盛致清就被打動了。 “小江,你覺得我們的學(xué)校建在這里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