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喜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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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間,他面色復(fù)又陰沉下來,垂眸警告她道:“抱緊些?!?/br> 抱……抱緊? 他不是不喜人近身伺候么? 不是嫌她手臟么! 腦海中思緒飛快轉(zhuǎn)動,見喜很快不再遲疑,利落地往他身上蹭,胸前的軟包包被她努力壓得變形,心口壓在他冰涼的身體上,幾乎呼吸不過來時,在他耳邊用力問:“廠督,你看這樣緊不緊?” 猝不及防地,她身上的暖意洶涌地漫上來,好像在他身側(cè)煽風(fēng)點(diǎn)火般,燎出幾分燙意。 檀香透過鏤空的雕飾蜿蜒而上,卷著月色鋪滿了整個大殿,夜風(fēng)拍打著窗紗嚶嚀作響,被褥里細(xì)碎的沙沙聲摩挲著人的神識。 沉默半晌,有人才慢慢恢復(fù)清明。 廠督?jīng)]說話,那定然是不滿意啦,見喜為難地蹙了蹙眉頭,干脆把小臉也埋進(jìn)他頸窩,抬起右腿架在他身上,手腳搭配,干活不累。 “廠督,這樣呢?”她邀功似的問。 他覷她一眼,唇角抬了抬,“夜里若再敢動彈,咱家便打發(fā)你去見閻王爺,聽到了么?” 見喜點(diǎn)頭如搗蒜。 柔軟的發(fā)絲在他耳廓纏繞,激起渾身的戰(zhàn)栗。 頭發(fā),頭發(fā)…… 一些不愉快的記憶猝不及防地從腦海中翻涌而出。 梁寒胸腔里倏忽竄起一陣邪火,渾身的血液登時沸騰涌動起來,目光剎那染上猩紅。 被撕扯的頭發(fā),鮮血淋漓的頭皮,如惡獸撕咬過的殘缺了一半的臉,從他眼前一幕幕地過去。 他仿佛陷入無盡冰火之中,身邊所有的聲音都離他遠(yuǎn)去,唯有黑暗啃噬著他的神識。 身旁的人微微顫抖著身體,擱在她脖下的手臂繃緊得像石頭,此刻就算是個傻子也能察覺出不對。 見喜被他嚇得魂飛魄散,恐懼感席卷了全身。 身側(cè)那副身子觸之也愈發(fā)冰涼,像寒天雪地里銀晃晃的刀子抵在身上。 廠督這、這是怎么了? 上一刻還和顏悅色地讓她靠近,這才一眨眼的功夫,這就、就瘋魔了不成? 她心里直發(fā)毛,昨兒老祖宗掐了她的脖子,今兒不會繼續(xù)吧。 人常言“伴君如伴虎”,可這老祖宗是匹炸毛的豺狼,一口獠牙能咬斷她的喉嚨! 見喜大氣都不敢喘,恨不得把自己變成透明人。祖宗要是發(fā)病了讓他捶墻捶地去,哪怕把這頤華殿拆了都成,跟她小可憐有何關(guān)系啊。 此刻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 屋里靜得瘆人,她渾身僵在那,無比清晰地感受到身側(cè)的震顫,他呼吸的急促、胸膛的起伏,對她來說就像是懸在頭頂?shù)囊话训蹲?,隨時都有可能落下來。 怎么辦,怎么辦? 去把福順叫進(jìn)來么? 見喜緊張地吸了口冷氣,她大著膽子撫了撫他冰涼的胸口,試探性地開口問:“廠督……廠督?” 梁寒原本眉頭緊擰,額頭青筋暴起,極力隱忍之時,卻忽然被這顫顫巍巍的聲音將滿腔炙火滅了下去。 黑暗中他臉上毫無血色,像月色照拂之下檐角那盞孤獨(dú)飄搖的風(fēng)燈,如若不是胸膛尚有起伏,恐怕已與死人無異。 見喜心臟像是被人捏緊,嚇得眼淚直往下掉:“您怎么了……別嚇我呀?!?/br> 她不敢搖他的身子,只能一下下地在他胸口順氣,“老祖宗您吱一聲好不好,???” 漫長的沉默過后,身側(cè)之人終于長吁出一口氣,震顫的雙手漸漸抑制下來,緊繃的身子也緩緩恢復(fù)了正常。 “祖宗?” 見喜發(fā)現(xiàn)他呼吸沒有方才那樣紊亂了,于是哆嗦地試著喚他。 久之,他眼里最后一點(diǎn)狂躁肅殺之氣也消失殆盡。 他垂眼,雙目疲倦,緩緩抬起她下巴,對上她晶瑩的雙眸,問:“小見喜,你怕嗎?” 這嗓音仍舊清明,帶著一股曠野里蒼涼的韻味,尾音微微上揚(yáng),方才的風(fēng)暴驟然平息,潮長潮落,一切都回到了之前的寧靜。 可見喜心里久久不能平靜,他好了,就那么突然地就好了么?! 嗚嗚嗚,這都是什么怪人。 黑夜里一雙駭人的眼睛緊緊盯著她,見喜嘴唇直抖:“怕,剛剛是有點(diǎn)怕?!?/br> 這種境況下是個活人都怕吧! 梁寒忽然笑了笑,輕輕摸了摸她的頭頂絨發(fā),將她臉頰的碎發(fā)別到耳后,動作溫柔得像是換了個人。 “是我不好,”他牽起薄唇,柔然道,“怕的話,你去耳房睡可好?廠督怕控制不了自己?!?/br> 這話里還帶著一些懊喪和慈悲,如若不是方才清醒地察覺出身側(cè)的危險,見喜真以為身邊躺著個沒脾氣的活菩薩呢。 梁寒絞著她一綹頭發(fā),悠然地置于指尖打旋兒。 他想著,只要她有半點(diǎn)離開的心思,他會毫不猶豫地殺了她。 見喜呢,壓根兒不知道自己此刻在閻王殿門口反復(fù)橫跳。 她仔細(xì)順著他胸口,又將他抱緊了些,一邊翻著白眼一邊怯怯地說不走,“見喜想陪著廠督,廠督身子好冷,您讓我留下來給您暖被窩,成不成?” 好,很好。 梁寒笑了笑。 她和過往的那些女人一個德行,貪圖榮華富貴,還能說得如此坦坦蕩蕩,為了她主子的好前程,連命都可以不要。 睡在他這樣的人身邊,一定極度難受,極度掙扎吧。 他一哂,望著她的目光化作一把尖銳的刺刀,仿佛隨時能在她身上捅個血窟窿。 這世上太多的人在他面前唯唯諾諾,卑躬屈膝,可心里頭卻都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坐到這個位子上,不是一句輕描淡寫的“謹(jǐn)慎”就能保全。 他向來睡眠極淺,一旦有什么風(fēng)吹草動,無論何時他都能立即警覺地睜眼。 紅木床上處處是機(jī)關(guān),他要誰生,誰就能生,他要誰死,沒有人能活著見到明天的太陽。 這丫頭也一樣。 良久過后,身邊人似乎并無異常。 她窩在他身邊,呼吸慢慢變得勻凈而有規(guī)律,像一只軟綿綿的貓兒安安穩(wěn)穩(wěn)地躺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 出乎意料的安順。 前一刻還說害怕,現(xiàn)下就能睡得如此安穩(wěn),看來不是真怕。 呵。 良久,他將探到她頸邊的手掌默默收了回去。 梁寒無比肯定的是,只要她亂動一下,他會順手?jǐn)Q斷她那截纖細(xì)的脖子。 …… 寒夜似乎很短。 見喜是被人掐著腰醒來的。 她揉了揉迷迷糊糊的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像個八爪魚似的掛在廠督身上。 屋里亮起燭火,可窗紗外的天兒漆黑如墨,約莫四更天的樣子。 繡金赤色帷幔映襯著身側(cè)男子清潤的臉龐微微泛紅,初看時影影綽綽,宛如白玉綴于重重云霞之中,再看時便如吞云破霧,五官慢慢清晰明朗起來,每一分每一寸都精致得恰到好處。 見喜舔了舔嘴唇,忽然發(fā)現(xiàn)嘴邊洇濕一片。 !!! “老……老祖宗!見喜不是故意的?!?/br> 她瞬間慌了神,杏眼睜大,眼底蓄滿了驚恐,手腳也不知道往哪兒放。 看著自己在玄色衣衫上留下的一小片哈喇子,見喜忽然覺得脖子涼浸浸的。 身側(cè)人眼尾泛紅,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幾乎是咬牙切齒道:“起來?!?/br> 見喜蹭地一下爬起身,掀起被褥的檔口,外頭的冷風(fēng)見縫插針地往里頭灌,梁寒的面色又暗下去幾分,惹得她不禁哆嗦了下。 祖宗這架勢像是要吃人,大概是還有些起床氣。 見喜望著窗外的天,心中嘆息著,往常賢妃娘娘都是卯時才起身,這祖宗足足早了一個多時辰!她跟著受累,一天的好心情都散了。 福順和另兩名宮人早已恭恭敬敬地端著銅盆和茶盅在一旁等著,梁寒換了一身銀紅色的中衣,頭戴烏紗,外著大紅云錦蟒紋曳撒,腰系玉帶,掛云紋象牙牌,腳蹬繡金線寶相花皂靴,當(dāng)真是赫兮咺兮,如圭如璧。 絲毫看不出來是那個昨夜發(fā)過瘋的督主啊。 只是臉色青白,薄唇緊抿,鳳眸威嚴(yán)中不帶一絲溫度,連往常服侍他的幾名宮人都極力放輕了呼吸,內(nèi)心忐忑不安。 見喜在一旁看得發(fā)癡,半晌才回過神來,聽到福順?biāo)谝慌怨ы樀溃骸吧欧總浜昧嗽缟?,督主可要用一些??/br> 梁寒依舊板著張臉,寒聲道:“不用,隨我去值房?!?/br> 見喜聽到老祖宗要走,內(nèi)心竊喜,多睡一個時辰再起身用膳,豈不樂哉? 不過心里這點(diǎn)小九九很快被人看穿,梁寒斜眼睨她,嘴角勾出一絲譏笑,信手指了指旁邊名喚懷安的小太監(jiān)道:“伺候夫人用膳。” ※※※※※※※※※※※※※※※※※※※※ 腦補(bǔ)兩人睡覺的姿勢,是我每天最大的歡樂,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