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心保持著一貫的沉默寡言，面帶苦相地站在絕明的身后，看著道觀里群魔亂舞的狀況，眼底不禁流露出一絲慶幸：張大爺雖然話里藏刺，但刺露的次數(shù)不多。

    “……”青陽的心理頓時失衡，“下次翻修的時候，我會記得把他們都帶上的?！?/br>
    “老衲就是隨口一提！”絕明大驚失色，趕緊生硬地拉開話題，“那個，今日登門，是想來請假的，老太太呢？”

    “一早就去酒樓了吧?！鼻嚓栒f，“怎么又要請假，這次又是什么原因？”

    絕明合掌道：“之前老衲也和大師說過，當(dāng)年和師弟遇見，就是在五臺山。當(dāng)時老衲是受一位佛友的邀請，探討佛法，前幾日又受到他的邀請，老衲心想，老衲和師弟的八相寺剛建，這次剛好可以過去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應(yīng)該如何打理寺廟。”

    “噢噢，”絕明這么一說，青陽瞬間就記起和尚的悲慘了，失衡頓變同情，“是得去學(xué)學(xué)?！?/br>
    絕明松了口氣：“這是老衲和師弟準(zhǔn)備好的備用佛光，我們只去最多三天，這些應(yīng)該夠用?！?/br>
    青陽寬仁地?fù)]揮手：“那允許你們帶薪請假！爭取早日讓你們八相寺名副其實！”

    “……”絕明和絕心呆呆地看著青陽。

    “干嘛？”青陽有點得意，“沒見過良心老板？鼓勵兼職員工發(fā)展主業(yè)?！?/br>
    “不是……這……”絕明抬手，指了指青陽手邊，“小友最近又收新的陰鬼了？”

    絕明的道行不差，如果不請神加持的話，比青陽還略勝一籌。正因如此，絕明才對自己居然看不穿這新陰鬼的隱匿感到非常驚訝。

    “??？”青陽低頭一看，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手邊的籃子不知何時又被拿走了，懸空浮在空中。

    因為籃子一直被托著，沒有重量，青陽剛剛揮手的時候沒注意，甩了出去，這才又被“師祖”拿回來。

    青陽汗顏地將籃子重新搭回自己胳膊上：“不是陰鬼啊，這是我……目前供奉的神明。”

    絕明、絕心：“……？？”

    什么，你供奉的神明？……你供奉的神明不是三清嗎？？你居然讓三清幫你提籃子……不是，是三清居然會幫你提籃子？？？

    兩個和尚一瞬間也感覺到了巨大的失衡，更加難以接受地瞪著青陽。

    為什么，這就是別人家的和自己家的區(qū)別嗎？他們的佛祖只會交給他們難如登天的任務(wù)。

    青陽平靜的說：“所以才給你們帶薪休假，好好學(xué)習(xí)……”

    胤禛最初念佛，并不是因為對佛教多有興趣，而是幼年時性格急躁，貫不服輸，被康熙敲打了幾次，當(dāng)年的佟貴妃才請來僧人，教他如何沉心靜氣，戒驕戒躁。后來，不知什么時候開始，念佛抄經(jīng)已經(jīng)成了他的一種習(xí)慣，也成了塑造他如今性格的一部分原因。

    胤禛木著臉跟在康熙身后，走進菩薩頂，站在高處放眼望去，五臺山郁郁蔥蔥的綠林之間掩映著一座座青寺、黃寺……曾經(jīng)他向往過的佛門圣地，如今通通都變成了險險趟過的危險區(qū)。

    這幾日，康熙已經(jīng)帶著他拜訪了五臺山幾乎全部的佛寺了，全程他都竭力顯得愚昧不開竅，能不說話盡量就不說話，如今只剩這菩薩頂，加把勁就挺過去了！

    “圣上?！逼兴_頂?shù)姆秸赡杲贇q，慈眉善目，“您來五臺山的消息，都已經(jīng)在僧侶間傳遍了。”

    康熙按照已經(jīng)熟練的套路：“這是朕的四皇子，從前從未帶來給方丈見過，方丈覺得如何？”

    “……”胤禛恨不能把頭埋胸里，內(nèi)心又冰又涼。

    來五臺山之前，胤禛通過一段時間的冷靜，都已經(jīng)把“皇阿瑪是要送我出家當(dāng)和尚”的荒唐想法放下了，帶著純粹憧憬的心理，和康熙一同來到五臺山。沒想到踏進第一座寺廟，康熙開口就是一句：“這是朕的四皇子，方丈覺得如何？”瞬間把他那個荒誕的想法重新拉出來，還蓋章鑒真了。

    ……即便是回去被皇阿瑪厭棄，當(dāng)個沒有存在感的貝勒，也總比當(dāng)真出家當(dāng)了和尚好。胤禛蹙著眉想，至少后世的人不會在看到他的名姓時大笑，嘲弄被送寺廟的皇子究竟是犯了什么大錯，再一看，呦，還是從小在孝懿皇后跟前養(yǎng)大的，難道是孝懿皇后的教養(yǎng)出了問題？

    康熙完全不知道胤禛正重蹈他的覆轍，自己使勁給自己發(fā)刀子，還鼓勵地推了推胤禛：“老四，跟大師聊幾句？”

    真是奇怪，康熙納悶地想，平時在宮內(nèi)佛殿中，也常見老四和喇嘛論辯的，怎么這幾天上了山就這么沉默寡言，方丈們還都夸老四很有佛性，難道修佛就是要這么悶？

    唉，夸有佛性又有什么用，方丈們還不是一個個的裝作不懂他說什么，這已經(jīng)是最后一個機會了，一定要成功才是?。?/br>
    話是這么說，康熙還是很驕傲自己的兒子不開口也能讓方丈們贊不絕口的，但他也不是那種很會夸孩子的人，只抬起手，帶著滿腔的父愛，表揚地拍了拍胤禛的肩膀：“罷了罷了，胤禛啊，你到院落里去等朕吧，朕跟大師單獨聊聊?！?/br>
    既然胤禛不開口，也勸不了和尚，還不如把人打發(fā)了，有些話還能直接說得出口。

    這一拍，之于康熙，那是滿腔不言說的父愛，之于胤禛，卻是來自皇阿瑪親手送來的一把把刀子。

    “……”胤禛只覺得被康熙拍過的肩膀，都失去了知覺，不禁凄然地捧起刀子，自己一點一點剌著自己：什么事還要單獨聊聊，分明是皇阿瑪讓我跟來的，如今卻又不讓我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