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著退著, 退到墻邊，他抬手攔人，晏殊抬手, 把他困在這個小小的角落。

    兩人僵持在這小小的一隅。

    “你說話。”

    晏殊眼睛一片猩紅, 語氣里帶著不易察覺的一絲哀求, 還有無法掩飾的哭腔。

    江敘言眉頭鎖得更深，沉聲：“這難道不在你的預(yù)料之內(nèi)？”

    晏殊怔了怔, 旋即有點慘烈地笑了聲, 面容猙獰：“在是在。”

    “但我不是真想聽。”

    “要不, 你換一句？”

    江敘言：“不換?！?/br>
    晏殊：“你不要我了嗎？”

    “不要?！?/br>
    “就因為大院？”

    “不夠？”

    “我是為了救你啊……”

    “你覺得我需要用這種方式救么？”

    晏殊驟然激動：“不要？！”

    ——“為什么不要？！”

    “如果當(dāng)時他們真的動手，如果我們真的打不過, 如果你真的死了怎么辦！?。　?/br>
    江敘言：“從你進來大院的那一天起，我就跟你說過，我們大院里的每一個人，隨時會死，你知道的。”

    “我可以接受自己和大院里的每一個人被敵人打死、被天災(zāi)害死、因為其他各種原因而死, 但是你，”他揪起晏殊衣領(lǐng)，面如修羅, “我不接受我們?nèi)魏我粋€人，被自己人害死，更不能接受你——我一手帶出來的人——把他們害死！”

    晏殊：“……我不在乎?！?/br>
    “你不在乎？”

    晏殊：“我可以接受我死，可以接受他們死，也可以接受你們所有人恨我、殺我?！?/br>
    “但是你……只有你……”他聲音顫抖著：“只有你……我不能接受你死……”

    “不能接受你有任何死掉的風(fēng)險……”

    “不僅不能接受你死，也不能接受你不要我??！”

    他也揪住江敘言衣領(lǐng)，聲音劇顫，面目猙獰：“我再給你一次機會，改口，你別逼我?！?/br>
    江敘言沉眸冷笑：“逼你？”

    “我不答應(yīng)，你就要殺了我是么？”

    “……得不到，你就要毀掉我是么？”

    晏殊驟然回神，聽到那句話，眼神顯然慌亂了一瞬。

    “你在說什么……”

    江敘言見狀，心一沉，咬牙問：“你到底把我當(dāng)什么？”

    晏殊眼神驟然更慌了，目光閃爍，手收了回去：“什么當(dāng)什么？……你在說什么？”

    江敘言瞇著眼睛，心情如狂潮一樣亂。

    他逼過去：“你覺得你這是普通的師徒情么？”

    “我……”

    “是普通的兄弟情么？”

    “……”

    “是普通的朋友情么？”

    “……”

    江敘言聲音都有點顫，語氣里滿滿的全是失望：“我有沒有和你說過，我沒有辦法接受某些對我而言不正常的感情？”

    “我又有沒有說過，我沒辦法接受，我身邊帶出來的人，對我有師徒和朋友以外的想法?！?/br>
    “我有沒有？——晏殊？”

    “所以你到底怎么回事？”

    “我這些準(zhǔn)則、雷區(qū)，我不止一次向你強調(diào)過吧？”

    “結(jié)果你踩了一次不止，還要踩，是么？——我?guī)Я耸?，你就是這么回報我的，是么？——晏殊？”

    晏殊腿一軟，扶著身側(cè)的墻，渾身都在顫。

    他看出江敘言眼里的失望和絕望了。

    看出他眼里的憎恨和厭惡了。

    這種眼神，哪怕當(dāng)年自己捅下那一刀的時候，也未曾有過。

    那時候的江敘言，不解、震驚和悲傷占了大部分，那樣的眼神讓晏殊能夠確切感受到，自己在他心里有多重的地位。

    可是現(xiàn)在，那些不解沒有了，哀傷也沒有了。有的只是全然的失望和放棄，像看一個總踩他雷區(qū)的陌生人。

    晏殊心一跳，慌慌忙忙就搖頭：“我沒有?！?/br>
    “沒有？”

    “沒有，我不是，我沒有那種心思！”

    “真的么？”

    晏殊毫不猶豫地點頭，眼神里帶著nongnong的慌亂和哀求：“我沒有，真的，我沒有那種想法，我不——”

    “不喜歡你”這幾個字，他卻遲遲說不出口。

    他有點怕。

    那是江敘言絕對無可商量的底線。

    可是他說不出口。

    江敘言只在心里冷笑。

    沒有？

    呵。

    這個眼神，他在方青眼里見過。

    去你M的沒有。

    他真的很失望，比被晏殊捅刀子那時候還要失望。

    他轉(zhuǎn)身想走。

    晏殊馬上：“我沒有??！”

    急急跟過去：“我對你沒有多余的心思，我，我不是那種人，你不要誤會。”

    江敘言腳步停了一下，想起了什么。

    他忽然側(cè)頭問：“你敢發(fā)誓么？”

    晏殊又是一怔。

    發(fā)誓。

    江敘言最看重的“發(fā)誓”。

    他做不到的事情，絕不會輕易承諾。

    哪怕有所承諾，他也不會發(fā)誓，絕對不會。他和這個大院的人，只會對百分百能夠確定的事實起誓，再或者……

    會對哪怕用命去換，也要換回來的東西起誓。

    晏殊眼簾顫了顫。

    江敘言沉著聲音：“不敢？那你走吧?！?/br>
    晏殊猛然抬眸，小小聲問：“我發(fā)誓的話，你是不是就能原諒我？……留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