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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體上來說,這不過是一場有驚無險的小風波,但卻實實在在把連夜從城外趕來的戚長風嚇著了。從那天以后, 不管當日的公務如何復雜忙亂、要牽扯周轉到幾個地方,有多少沒法推拒的同僚聚會、多少拒絕不得的酒喝,戚長風忙到再晚也會披星戴月地趕進望舒宮, 親眼看看他的小心肝是不是已經安安穩(wěn)穩(wěn)地睡了。 有一晚, 康寧半夜醒來, 就看到戚長風正盤膝坐在他床邊的腳踏上,滿身酒氣卻精神奕奕, 呼吸放得很輕,沒有弄出一點動靜,只是那樣滿懷柔情地注視著他。 小皇子在迷迷糊糊半夢半醒間看見了這個人,幾乎瞬間就被一種微甜的、朦朧而綿軟的快樂包圍了。在幽紫色的寧靜春夜里,輕紗幔帳撒落了無限溫柔的月華, 悠遠的香氣在情人的愛意中悉數融化了,康寧暈陶陶地拱在溫暖的錦被間,感覺自己整個人都正在變得越來越軟了—— 噯,我要化了——康寧在愛人的目光里舒服地伸展手腳,傻乎乎地異想天開著。 他像一只迷蒙間伸懶腰的貓一樣,肆無忌憚地舒展趾爪,戚長風瞧見那淺金色的錦被下頂起的兩個小小的可愛的鼓包:他知道那下面就是小皇子兩只雪白的腳丫。 在這樣平靜又愜意的快樂中,所有的吻都是水到渠成的。 戚長風翻身上來,虛虛地罩住康寧,他能感覺到兩只柔軟微涼的小手攀上自己的脖頸,又順著自己的衣領口慢慢地、遲疑地探下去了,他還聽到小東西呢喃似的小小聲抱怨:“大酒鬼,臭死了……” 小寶貝—— 戚長風第一個吻落在小皇子光潔的額頭上。他在那里徘徊了一會兒,不知道為什么生出了一個相當奇怪的想法:可能是康寧的肌膚觸感過于美妙,甚至柔軟嫩滑到像有一種微微的吸力一樣——他真想一口咬下去啊。 但是戚長風醉得還不夠厲害,他知道自己一口下去這小東西肯定要鬧。于是他用了極大的意志力才讓自己的嘴唇從那里離開了。 “怎么睡著睡著還醒了?”戚長風又對著那挺拔漂亮的小鼻梁輕吻了兩下,“今天好些了嗎?”他有力的臂膀虛虛地攏著他的小殿下,聲音放得極輕,像枕褥間出口即散的夢話,“——寧寧乖,別蹬被子啊,一會兒又著涼了……” 康寧此刻的神智其實并不是很清楚。他先前的高燒早已經退了,但是這幾日凌晨時仍然有微弱的反復,此時又在半夢半醒之間,被戚長風這樣兜頭蓋臉的一親,人就更加迷糊了: “哎呀!我熱呀……你松開一點嘛!” 戚長風拖著人把他從被子里稍微抱出來了一些,一只手從小皇子身后探過去摸了摸,感覺他沒出什么汗,才覺得放心了些,“好了,肩膀都露在外邊了,現在不熱了吧?”他一手橫在康寧腰背間牢牢地把人托抱住,一手愛不釋手地撫摸著小皇子散落開來的柔軟微涼的長發(fā),“殿下喝水嗎?” 其實康寧是稍微有點渴的。但是戚長風剛從春夜里邁進來不久,他又一向穿得很少,整個后背都在方才的路上被穿透衣衫的晚風吹得溫涼溫涼的。小皇子兩條胳膊都鉆進去了,正舒舒服服地把睡得熱乎乎的掌心都貼在人家身上呢,這時一點也不想放開他。 小皇子搖搖頭,兩只眼睛還困得半瞇著,甕聲甕氣地要求道:“不喝水,不要說話了!來繼續(xù)親吧……” 戚長風悶悶地笑了一聲,知道這小東西要不是生病了,加上這會兒還沒太睡醒,是絕對不會坦誠地講這些話。 實際上小皇子倒不是真的多么矜持害羞、或者不喜歡與戚長風親近——只是他的身體終于好了,不用再惶惶于自己不知還剩多少天的生命、不至于再不敢浪費與愛人相聚的每一刻,這才終于能騰出手來慢慢清算去年秋天給戚長風記的“仇”了。 但是愛人長命百歲,那怎么相處都是情趣、怎樣拉鋸都有無限的快樂。 戚長風也不想跟他分離片刻。他索性連人帶被子一起抱了起來,像抱孩子那樣將他整個人牢牢托住、帶他繞出內室的屏風找水喝。 康寧從小被錦衣玉食地伺候長大,有人捧衣服來就知道伸手,有人喂水就會乖乖張嘴喝下。他就著戚長風的手喝了兩口溫熱的水,因為午夜醒來的干渴吞咽得有些急了,一縷細細的水線從他淡粉色的唇角溢出,在清淺的月光下微微潤濕了他細白的下頦,又一路蜿蜒向下,把他柔軟的前襟洇濕了。 于是戚將軍也在一瞬間就覺得渴了。 他將手中端著的小小玉杯輕柔地放回桌上,兩只手臂重新將人抱起,都等不及一路回到床上,便低頭吻上了小皇子唇角透明的水澤。 康寧只來得及發(fā)出一絲虛弱的嚶嚀,便被一種巨大的、纏綿而夢幻的糾纏整個吞沒。 剎那之間,星月倒懸;千萬樹花,一息開落。宇宙間好像瞬時煥發(fā)出無限溫柔的微茫、到處爆裂開細小而隱秘的快樂。 在當下那個瘋狂混沌又光影迷離的分刻,一切感官都在永恒的時間里消失了,小皇子聽不到春夜花開的聲音、看不到拂在他們交纏指間的月色,他唯獨能感受到一種充滿了珍視意味的野蠻掠奪——而那陌生的愉悅到了極處,甚至讓他生出幾分細微的恐懼、一種貪婪的向往和幾分莫名空曠的失落。 到底還在病中,康寧的體力也支撐不住太久,那一晚的親吻過后,他沒多一會兒就又睡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