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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重生之八風不動在線閱讀 - 第5節(jié)

第5節(jié)

    聽顧相檀提到趙鳶,傅雅濂神色一變,似在凄楚中又夾雜了些苦悶,兩者翻攪在一起,襯得他的眉眼特別明亮。

    顧相檀默默看著他,只等著傅雅濂點頭。

    傅雅濂略微遲疑片刻,還是說了聲好,“早去早回……”

    顧相檀答應(yīng)后便和安隱一起朝趙鳶的院子去了。

    兩家離得并不遠,走上須臾便也到了,此刻月已上中天,但老遠就得見趙鳶的院子仍是燈火通明,顧相檀走近了,便看見牟飛正挾著兩人往外來,而其中一人,竟是前頭才遇見過的太子護衛(wèi),陳彩。

    陳彩對上顧相檀也有些訝然,且又不能裝不認識,回神后忙俯身行禮。

    而聽他口念“靈佛”,一旁牟飛的眼中則閃過一絲異色。

    這狀況倒是顧相檀也沒有料到的,趙鳶雖未可以隱瞞,但顧相檀也從來沒有問過,所以他的真實身份自己還不該知道,牟飛也當然認為他不會知道,可是如今作為京中來客的陳彩夾在中間,怕是牟飛覺得,自己對趙鳶的來歷已經(jīng)生疑了。

    不過他仍是說了句,“少爺在屋內(nèi)”就讓顧相檀自己進去了。

    既然牟飛裝傻,顧相檀也不會拆穿,便徑自推開了院門,而趙鳶就坐在書案后,低著頭似在寫信。

    ☆、回京

    顧相檀自然不是第一次來這里了,比起他住的地方,趙鳶所待的院落還要更小一些,只是里頭處處可見精細用心,單就這擺在書房的一方小案來看,京城孤芳齋的硯,碧落軒的墨,紫薇閣的紙,都不是用銀子想買就能買到的,更別說那一塊足有巴掌大的水膽瑪瑙鎮(zhèn)紙了,怕是拿出去都能捐個城主做做了。

    趙鳶不知是當顧相檀年紀小,還是不識貨,總之從沒防著他,眼下也只擱了筆,將信疊整放入信封,隨意壓在了一邊,然后把人叫到了面前。

    顧相檀走過去時瞥了那頭一眼,就見信封上似提著“逍遙賭坊”的字樣。

    他淡淡收回視線,對上趙鳶的目光。

    趙鳶拉過他的手,擼起顧相檀的袖子去瞅他腕間的傷口有沒有包扎好,邊看邊道,“近日都碰不得水,明兒個這時候再讓蘇息給你換趟藥,別落了時辰,免得留疤?!?/br>
    和那些人都不一樣,趙鳶與顧相檀說話從來都是不那么謹慎小心的,有時甚至帶著吩咐叮囑的口氣,但又與他對待旁人的態(tài)度不同,更隨意一些,聲音雖仍是華麗冷淡的,但細聽又透著柔緩的味道,似乎在他眼里,顧相檀從來不是什么靈佛靈童,只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一個十三、四歲還未長成的少年。

    顧相檀心內(nèi)一暖,點頭答應(yīng)后,又忍不住對著趙鳶笑了起來。

    真好似什么神仙加持一般,顧相檀的模樣生來便是極度討喜的,要論精致,自然不能和趙鳶比,但顧相檀面龐圓潤生光,天庭則光潔飽滿,五官清麗中又透著溫潤,特別是那雙眼睛,大而有神水光瀲滟,眼角雖有些微微的下垂,反而會在看人時顯得格外柔暖和煦楚楚動人,如沐春風一般,無端就讓人心生好感,萬分信任。

    偏偏顧相檀又時時帶笑,無論所遇之人或富或窮或貴或賤,顧相檀全一視同仁,淺笑、淡笑、微笑,終日掛于嘴角,毫無做作勉強之態(tài),那笑容真摯暖心得恰到好處,就算一旦真遇上難解之事,偶有輕蹙眉頭,又自有一種悲天憫人洞悉百態(tài)之相。

    于是得見真顏者皆言靈佛慈眉善眼白水鑒心,真真的活菩薩。

    難怪上一世趙溯就曾說過:“顧相檀的樣貌足以騙盡天下人,哪怕他拿著刀告訴將死之人——‘我要殺你’,那人也會當是自己命已該絕,天要收他?!?/br>
    而此刻他這般對趙鳶笑著,眉目彎彎,眼瞳若水,赤城感激得仿若能把心都掏給你,哪怕是趙鳶這樣孤高如冰的脾氣,也忍不住胸口跟著一軟,不由微微緊了緊握著他的手,指尖在他細白的掌心輕輕摩挲。

    顧相檀忍著那微癢的感覺,只仔細體會著趙鳶冰涼滑膩的碰觸,心頭泛上一股股又酸又甜又澀的滋味,臉面也跟著紅了起來。

    趙鳶盯著他目不轉(zhuǎn)睛地看了一會兒,顧相檀忽覺腕間一涼,卻見受傷的左手上已是被套上了一串東西。

    竟是一條紫玉髓的佛珠手串?!

    見顧相檀露出訝異的神情,趙鳶垂著眼淡淡道,“前幾日畢符去集市的時候順著帶回來的,又去相國寺著人開了光,我不信這個,若是你不要,便給廟里的誰吧?!?/br>
    趙鳶說這些的時候表情分毫未變,仍是維持著一貫高高在上的姿態(tài),好像就是個不值錢的小物隨手打賞給他了一般。

    若是顧相檀真是這一世的顧相檀,許是他會信了趙鳶的話,但經(jīng)過了十年,又在京城走了一遭,顧相檀還是能識得些寶貝的好壞的,他手上的這一串玉髓,在暗夜中看著色深如墨,湊近到燭火旁,則映出層層紫光,通透無暇得幾乎能滴出水來,實乃是玉中極品,就算顧相檀活了兩世都沒見過這么好的東西。

    曾經(jīng)他以為自己很了解趙鳶,趙典說他睨傲自若,皇后說他刻薄寡思,百姓說他冷心冷清,顧相檀心知這一切并非如此,趙鳶對自己就不錯,但所謂的“不錯”曾一度也只是以為停留在對兄弟,對晚輩的照拂之情上而已,就如同師傅對他的一樣。

    只因趙鳶實在是把心埋得太深了,他從來不在顧相檀面前表露半分,從來不求任何回報,若不是最后他幾乎為了顧相檀窮其一生傾盡所有,自己反而落得個客死異鄉(xiāng)的下場,只看得見仇恨的顧相檀許是一輩子都感知不到趙鳶的心了。

    算起來,兩個人兩世加在一起,最親近的一刻也不過就是現(xiàn)在了。

    顧相檀聽著趙鳶的話,竟脫口而出道,“……我要的!多、多謝……”

    那急切之態(tài)倒把趙鳶搞得一懵,不過他很快就恢復如常地“嗯”了一聲,松開顧相檀的手,眼中則掠過淺淺的光暈。

    顧相檀極愛他這表情,不由多看了幾分,片刻才道,“你知道我要走了嗎?”

    趙鳶點點頭,“京城不比鹿澧,萬事需謹言慎行?!?/br>
    話雖簡潔,但顧相檀知道趙鳶說得字字真摯,他送玉給自己,便是希望自己此去能順遂平安逢兇化吉。

    顧相檀從未如此能感念到趙鳶的拳拳心意,他問,“你什么時候上京?”

    趙鳶顯然有些意外,眉頭輕輕一蹙。

    “誰告訴你的?”自己也會上京的事。

    顧相檀想了想,道,“我進來時遇見一個人,方才在觀正禪師那兒也見到他了?!?/br>
    趙鳶不知曉顧相檀有沒有和陳彩說上話,只當他在觀正那兒已明白對方的來歷了,而此刻人家又出現(xiàn)在這里,雖不能直接證明趙鳶的身份,但就顧相檀的聰慧清明,必然是察覺出什么了。

    不過讓趙鳶沒想到的是,顧相檀會這么直接開口問他,而且眼中似隱隱透著期盼的神采來。

    趙鳶頓了下道,“再過一陣吧?!彼m未和盤道出全部的身份,但也算是間接承認了自己和京中某些關(guān)系牽連甚深。

    顧相檀便是想透露給趙鳶這個不需對自己隱瞞的意思,他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會在意,知道了,更無礙于兩人之間的相處。

    他希望……趙鳶還能相信自己。

    而這一次,就算拼了命,自己也不會再負了他。

    ……

    第二日一早,顧相檀就隨傅雅濂去了相國寺。

    離開前,傅雅濂對他耳提面命了一番在京中需小心的事項。

    “你久居深山,不知朝中異動,切記不可輕信輕言,也不可聽憑任何的話來干涉旁人的決定,你要記得,你是靈佛,若是你不愿,誰都不能逼你。而你爹娘的事……自有師傅來做主,你只需潛心修佛,早日受戒,方能拯救蒼生。相檀,你答應(yīng)為師!”

    上一世,這些話傅雅濂也曾對顧相檀殷殷遵囑,但是顧相檀到底一句都沒有聽進去,這一世……他全都記下了,至于能否做到,顧相檀想,還需審時度勢再探對策。

    見他垂首不言,傅雅濂嘆了口氣,“總之,你若有事就找觀正禪師商量,或者寫信給師傅,我去接你回來。”

    顧相檀鼻頭一酸,終于點了點頭。

    傅雅濂才過而立,鬢邊卻已隱隱生了華發(fā),顧相檀看著他道,“師傅,爹娘在天有靈定是希望您福壽綿長,相檀心性未定,以后還要跟著您學佛呢。”

    所以,請您一定要平安地等著我回來……

    傅雅濂眼睛也有些紅,隱忍著替顧相檀整了整衣擺,輕“嗯”了一聲。

    顧相檀沒有受戒剃度,所以并未穿袈裟,只著一身月白素服自大殿走了出去,身后則隨著方丈觀世,觀蘊、觀渡、觀正和觀惑四位班首禪師、還有院中八大執(zhí)事和一干僧眾,一路浩浩蕩蕩行來。

    門外太子趙勉帶著皇家護衛(wèi)騎于馬上,威風凜凜氣勢凌人,見得顧相檀稚齡只勾唇一笑,似帶不屑,卻被觀正一聲大喝,“相國寺前,繳械,下馬,見靈佛如見天顏,誰敢不從!”

    這句話可是當年太祖金口玉言,哪怕是宗政帝也不敢說一句“不”字。

    趙勉面皮抽了抽,還算知道這差事的輕重,于是翻身下了馬,而他身后護衛(wèi)見此,立時紛紛跪下,向顧相檀磕頭見禮。

    顧相檀一眼都沒有看趙勉,只回頭牢牢望了望傅雅濂和相國寺的禪師們,這才咬咬牙由著蘇息掀簾上了轎輦。

    轎外,陳彩一聲高喝:“——回京!”

    似是預示著顧相檀命運輪盤再一次開始的慢慢滑動……

    ☆、顧府

    轎輦行了一陣,顧相檀似有所覺地偷偷掀開窗帷一角,就見不遠處的小山坡上站著一個人,衣袂翩翩白衫飛舞,顧相檀緊緊盯著他的身影,對方似也在目送著他們這一行的遠去,只一動不動地負手而立,直到糊涂得再也瞧不見了,顧相檀才依依不舍地收回了視線。

    放下窗帷,顧相檀坐回椅上怔怔地望著手上的佛珠,又撫過其下某人親手替他綁上的繃帶,吶吶地輕喚了一聲。

    “淵清……”

    ……

    趙鳶的身世和顧相檀有著相同之處,兩人都是自小便離了京城離了家人,只是顧相檀是被父母送出來的,而趙鳶則是被宗政帝送出來的。

    顧相檀出生于大鄴的裕國公府,那時先帝還在,其父顧璟長官居一品大員,爵位世襲。顧相檀降世的那一日更傳聞紫云避天,霞光遍地,奇相不迭,且穩(wěn)婆一看這孩子不似一般新生兒皮皺臉紅,反而面目清明唇角帶笑就斷言乃大福之兆,日后必定承天之祜大吉大利。

    誰知這頭顧家還沒來得及高興個幾日,那邊管家便來報說,府外來了一眾僧人,要求見……小少爺。

    當即顧璟長心頭就覺不妙,靈佛圓寂未滿十日,皇上責令天下縞素,這些和尚早不來晚不來,此時來了,必定有事相求。

    但又不能不見,于是一番斟酌,顧璟長還是去了,不過卻未讓他們?nèi)缭傅靡娪H兒。

    若是來的是旁人倒也算了,顧璟長還能裝傻推脫,可一瞧見觀世的面,對方來者何意,他已知曉了八、九分。

    觀世也不同他繞彎,恭敬有力的宣了聲法號后便道,“國公大人,靈佛遺世前已留下靈童生辰八字,我等照之尋來,奉命接他回寺?!?/br>
    且不說顧璟長同夫人成親足有五、六年才盼來的兒子,單是顧相檀是顧家的長房長孫,若是當了和尚,那自此以后都要常伴青燈古佛,再難享人世繁華,顧璟長就不會愿意了,更別提靈佛陽壽長不過而立,從未有一個能活過二十五歲的,哪怕外界所言靈佛再如何尊崇高貴,但于他們這些未看透凡塵的人,觀世這一說,不是要挖了顧家人的命嘛。

    所以,無論對方怎般肺腑相勸,顧璟長都不點這個頭。

    他身居高位,大鄴雖有祖制不得阻礙靈佛出世入塵,但哪怕先帝知曉了,也只能從旁游說,下不得重手,而在此之前,靈佛大多降生在尋常人家,這般金紫銀青之族,還是第一次。

    于是顧璟長不肯,又無人能勉強他,一時倒讓事情陷入了僵局。

    然而,漸漸地,天下災禍開始頻起,不是西邊遭了瘟疫,就是東邊患了水災,不下兩年竟已伏尸百萬哀鴻千里。

    民間跟著慢慢有了傳言,皆說都因靈佛入不得世,歸不了正道,佛祖才會大怒,遣下災禍,懲治世人。

    而在幾日后,更是噩耗突降。

    皇上猝然殯天!

    而原該最有希望即位的大王爺出使邊疆,兩日前卻中了南蠻人的暗計,此時竟生死不明?。?/br>
    一時天下大亂!

    帝位不可一日虛懸,若是大王爺平安歸來,則萬事大吉,若是一旦有了不測……

    這話當下沒人敢說,但又不得不說,于是二王、三王黨羽打算揎拳擄袖蠢蠢欲動了。

    若論自身實力,當數(shù)三王趙典更勝一籌,但二王趙攸同大王爺趙謐私交甚篤,大王爺要是真回不來了,他余下的人便是二王最大的助力。

    就在形勢劍拔弩張一觸即發(fā)之際,觀世方丈再次入京,手執(zhí)靈佛遺旨,召左、右相、三位國公、四位上將軍宮中密議。

    二王趙攸為人偏聽偏信,優(yōu)柔寡斷,也就是耳根子軟。

    三王趙典為人記惡善妒,暴戾恣睢,也就是肚量很小。

    “靈佛似早知今日,遺世前留下一句箴言望諸位大人可予以慎思?!?/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