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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重生之八風不動在線閱讀 - 第73節(jié)

第73節(jié)

    王副將道:“既然如此,六世子你去吧,末將定是能給將軍和您帶回一場勝利?!?/br>
    羿崢也急道:“我和你一起走!”

    趙鳶思量片刻,點了點頭。

    他之前帶來的兵力在這幾個時辰里已是所剩無幾,王副將又給了趙鳶五萬人,自己則帶著剩余的五萬人繼續(xù)東進,同商副將會合?!?/br>
    趙鳶沒有再耽擱,速速帶著羿崢,調(diào)轉(zhuǎn)馬頭,回了京城。

    ……

    那一邊,顧相檀聽得外頭嘈雜轟鳴聲漸漸遠去,牟飛和畢符也回來稟報說泰半羽林軍都隨著御國將軍一道撤離了此處,剩下約莫百多人仍是守在釋門寺外,不過釋門寺幾乎已是全數(shù)都沐浴在了熊熊烈火中,顧相檀等人所處的谷倉正在一隅荷塘邊才能勉力逃過一劫。

    不過盡管如此,這期間仍是不斷有濃煙塵埃順著縫隙飄散進來,幾乎將里面的人憋個半死。但顧相檀等人毫無選擇,只有努力看顧著小皇孫,一等再等,等到聽見不遠處大雄寶殿的轟塌之聲,等到最后一點羽林軍因為火勢太大以為靈佛已葬身火海,稍稍尋了一圈一無所獲后便追隨占星虎一道離去,等到釋門寺幾乎能燒的都燒了個精光,火慢慢熄滅時,衍方才帶著顧相檀一行人推開門,慢慢地走了出去。

    天已是亮了,幽暗的晨光鋪滿大地,兩旁時不時還有火星爆出,放眼望去,四面皆是一片斷壁殘垣,焦灰散亂。

    “我們要快些離開這里,免得羽林軍發(fā)現(xiàn)不對,去而復返?!备笛佩サ馈?/br>
    既然陳彩沒有派人來尋他們,皇城怕是還未完全平靜,他們不能回去,正在眾人猶豫間,顧相檀說:“往東去?!?/br>
    其余人不作他想,自然同意,于是一行人便這么朝東邊走著,一走就又走上了好一陣,直到日頭高高的升起,直到他們聽見前方傳來奔騰的馬蹄聲,漫天塵煙滾滾,巨大的旌旗遮天蔽日,順風翻飛。

    趙鳶難得兇猛的催動馬鞭,讓坐下麒麟四蹄疾跑,遠遠地他就瞧見前方的官道上有幾個人影站在路中,不待細查便一眼就將最前頭的人給認了出來。

    顧相檀手里抱著一個孩子,默默地看著趙鳶行到近前。

    趙鳶望著顧相檀一身狼狽,臉上還有黑灰斑駁,沉聲問道:“人在哪里?”

    一直沉著臉始終沒有開口的趙則回答:“在北面!給我一匹馬,我也去!”

    趙鳶不語,一旁的羿崢道:“沒有其他馬了,我分你一半?!?/br>
    趙則也沒心力計較,聽罷就利落地翻坐在了羿崢身后。

    顧相檀說:“在漣河上游?!?/br>
    趙鳶對上顧相檀目光,只見里頭一片沉暗,他心頭猛然一緊,冷聲道:“等著我?!苯又?,率眾向著顧相檀所言的地方,匆匆而去。

    接下來的時間忽的便變得格外的快,他們尋到了一戶農(nóng)家,給皇孫喂了些米糊,孩子一直燒著,不過幸好村落里也有些土辦法,依著熬了些驅(qū)寒的草藥,又給趙溯的傷口重新處理了番,雖沒有立竿見影,但至少也緩一下惡化的傷情。

    而一直到日頭再一次落了下去,暮色四起,顧相檀等人終于盼來了陳彩。

    從來到這里,顧相檀就始終不言不語地站在門邊,牢牢地望向北面。

    陳彩聽聞御國將軍的事兒,自然要帶人前去支援,顧相檀讓他們將病著的皇孫和重傷的趙溯,還有師傅等人都帶回去,自己要和陳彩一起去。

    陳彩哪里愿意讓靈佛涉險,但是顧相檀卻非常堅持,陳彩看著自己的幾萬軍士,陳錫死了,他又用了一天的時間終于讓宮內(nèi)的那些禁軍敗降,然后馬不停蹄地帶著剩余的御國軍前來,此番他們?nèi)藬?shù)已是占了上乘,自不用再怕占星虎了。

    最后顧相檀隨著陳彩一道北上,畢符、牟飛和衍方也一同跟著,一眾軍士騎馬走了有一個時辰,終于瞧到了大軍的蹤影,前方由少至多,一具具、一群群,或倒或臥,有羽林軍的,也有御國軍的尸體,越走越多,綿延百丈,最后幾乎堆積成山,滿地猩紅。

    然而再過去便是一行行整裝肅立的神武軍,他們寂靜無聲地一道望向道路的最前方,那里正站了一個人,一身銀色鎧甲,臨江而立,腳邊是滾滾的漣河水,往來的簌簌大風吹動著他的袍角,無端的將這背影襯得孤冷空寂。

    顧相檀從馬上下來,頓了頓,然后朝那人慢慢地走了過去。

    每走一步,他臉上的血色便褪一分,一日一夜的奔忙驚駭,生死線上的往復徘徊,都幾乎耗盡了顧相檀所有的心神,他此刻只覺得手腳都不是自己的了,面容本就白得過分,而當他在趙鳶身邊停下時,整張臉都已近死灰。

    顧相檀看見,趙鳶的身前原來還有一個人,那個人背靠著一棵大樹而坐,一腿曲起,一手則擱在膝蓋上,而另一只腿卻浸沒在翻涌的漣河水中,另一手則拿著一柄長戟,戟身有近十寸都插|入了土中,似是為防止自己被迅急的河水所沖走,他頭低低的垂著,頭上的長發(fā)散落了下來,蓋住了臉上的表情。

    這是一個極其落拓不羈的姿勢,便好似笑看江河美景般的恣意瀟灑,只除了這人身上的鎧甲一片破落,曝露而出的部位幾乎沒有一處是好的,皮rou翻卷刀傷遍布,連樹旁的土壤都染成了殷紅。

    顧相檀就這么靜靜地看著那人,良久之后,趙鳶終于動了,他拿下自己的頭盔丟到一旁,然后上前蹲□,小心翼翼地把那長戟從土里拔了出來。

    戟身一松,那人固定的身子便再也坐不住地直直往前倒了下去,趙鳶一把接住,輕輕喊了聲:“趙則?!?/br>
    一旁陣營中速速跑出一人,將那柄青龍長戟顫抖地拿在了手里。

    而趙鳶則給那人整了整歪斜的頭盔和鎧甲,又將他的長發(fā)重新束起,顧相檀看見對方的面容平靜,眼簾微闔,真的好似睡著了一般。

    趙鳶把人扛在了肩上,輕輕地說了一聲:“四哥,我們回去吧,”然后又對顧相檀說了一遍:“回去了……”

    顧相檀看著趙鳶和趙則背影,又看向眼前洶涌澎湃的漣河水,半晌才轉(zhuǎn)身離開了此地,只是他的眼前是黑的,手腳也軟的不似自己的了,只憑著一股意念努力地支撐著。

    余下的兵將把尸堆中所有御國軍的將士都挑揀了出來,放在馬上,一道帶回了京城。

    ……

    宗政十五年,秋,三王趙典起兵作亂,八月十五、十六二日,禁軍反戈攻入大鄴禁宮,被御國將軍曹欽和副統(tǒng)領(lǐng)陳彩所全數(shù)殲滅,十日之后,東州十二縣,十三萬神武軍以合圍之勢,逐個擊破,大敗十五萬羽林軍,三王一派被絞殺殆盡,睦王父子收押待審,史稱“滿月之亂”。

    羽林軍全軍覆沒,禁軍五萬死、五萬降,御國軍、神武軍死傷過萬,其中最為使人震驚的便是太子趙勉被賊人刺殺于乘風宮中,御國將軍曹欽則捐軀沙場,而京中第一大寺,釋門寺,同其內(nèi)三百僧眾,一夜之間化為飛灰。

    在御國將軍出殯的同一日,七世子趙則手持利劍沖入天牢,將早已奄奄一息的三世子趙界,直接斬殺。

    宗政帝自此,一病不起。

    ☆、恨意

    八月二十那日,天才蒙蒙亮,皇城的城門便緩緩開啟,一行五百余人的遷柩隊伍自城內(nèi)而出,白車白馬,要將御國將軍的靈柩送至覺天陵下葬。

    薛儀陽走在最前頭,身后是戎裝加身的御國軍和神武軍將士,一路行出,兩旁竟有數(shù)不清的百姓聞訊而來,俯首哀泣號啕痛哭,一時間冥紙紛飛,整個京城都幾乎一片凄惻。

    同時,滾滾翻涌的漣河邊,一個貌美如花的女子一身縞素,對著一棵大樹凝神細望多時,忽的恍然一笑,仿若瞧見心愛之人一般,接著一返身毫無留戀地躍入了波濤洶涌的河水之中……

    ……

    羿崢看著趙則手提長劍一路從天牢緩緩走出,劍尖還淌著滴滴猩紅,兩旁獄卒原本要阻,但見這位七世子羅剎一般的面色,又怕得僵立難言。

    羿崢嘆了口氣,上前道:“六世子讓我來瞧瞧你,你這是要……”

    話說一半,見趙則愣愣地抬頭望著一處不言,羿崢順著他的目光回頭看去,就見皇城的城樓之上隱約有兩個人影往復擺蕩。

    “六世子將欒禹的尸首帶了回來,而占星虎的尸首……昨兒個夜里也在漣河下游尋到了,”羿崢頓了下,還是忍不住道,“御國將軍以一敵百,區(qū)區(qū)幾千余人,竟將幾萬大軍都逼得走投無路……”只是最后賠上的,卻是自己的性命,而剩余的那些活著的,也被趙鳶趕到時斬殺殆盡了,回來之后趙鳶便將幾個叛賊的主將掛在皇城之上示眾。

    “——啊啊啊啊?。。。?!”

    趙則忽的仰天大叫起來,繼而拔腿就往前疾跑,羿崢嚇了一跳,忙跟了上去,一路跟到三王的府衙內(nèi),便看著趙則拔出自己的劍瘋了一樣的開始胡亂揮砍,同在天牢一樣,兩旁還有著抄了睦王府之后前來清點其產(chǎn)業(yè)的官員,也被七世子這般模樣給嚇到了,又不敢阻攔,羿崢瞧著他們可憐,忙讓人都先走了,而他則無奈地看向完全失控的人。

    趙則滿腔悲憤無處宣泄,將睦王府內(nèi)的廊柱都砍倒了兩根也依舊沒有停下,羿崢瞧著搖搖欲墜的屋檐,猶豫半晌還是不由出手要把趙則拉開,免得一個不察反而弄榻了房子壓到這金貴的世子。

    誰知趙則像只怒極的狼狗一般,根本不認人,羿崢才貼近,他便忽的將他作為目標攻襲了過來。

    羿崢一呆,難得沒有來火,只盡量避開對方的劍招,但是嘴里卻還是不依不饒的罵罵咧咧,罵得趙則越發(fā)窮兇極惡,喪失了理智,不過幾個回合下來羿崢卻發(fā)現(xiàn)這廝早已今非昔比,當日被他輕易拿下踹了屁|股的人,如今若不是全力以赴還真難保證能全身而退。

    但是羿崢始終沒有拔劍,只將全部的心力都擺在了逃跑上,圍著屋子繞了半天,然后一溜煙竄了出去。

    果然,那小狼狗紅著眼也跟了出來,一路將羿崢逼到了院內(nèi)的假山邊,假山盡頭就是一座涼亭,而涼亭四面環(huán)水,羿崢有一個死xue暫時還無人得知,那便是他自小長在南蠻,南蠻多林木叢山,雖水源豐富,卻幾乎都是小溪涓流,最寬不過一兩丈,羿崢生活的地方更只有幾個小荷塘,所以他是個貨真價實的旱鴨子,半點沾不得水,眼瞧著走到了這地方,可謂是無路可逃了。

    羿崢狠狠翻了個白眼,索性停下來同來人正面對上,趙則見他停下,還以為這人終于愿意同自己好好地打一場,卻不想,羿崢依舊只用劍鞘勉力防著趙則的招式,哪怕好幾次都只千鈞一發(fā),羿崢卻似是下定了決心怎么都不給趙則一個痛快。

    趙則忍無可忍,終于手下失了輕重,只聽羿崢一個輕哼,趙則的利劍便直接插|進了羿崢的肩膀,殷紅的血沫飛濺而出,沾染到了趙則的臉上,這才讓他猛地停下了手!

    趙則看著眼前景象,猶如一盆冷水自天靈蓋澆灌而下,手下一松,寶劍便咣當?shù)粼诹说厣稀?/br>
    羿崢倒是沒什么太大的痛苦之色,只皺眉用手捂著傷口,成行的血線從他指尖流出,他抬頭看趙則竟然看著自己仿似在發(fā)呆,不由吼道:“你瘋完了沒有,瘋完了幫個忙好吧!”

    趙則一聽,立時跟著蹲□,臉上的戾氣已收攏了下去,只余眉間的惱恨和憂愁,緊張地看著羿崢的傷口。

    “對、對不住……我、我不是故意的……”

    “行了,別廢話了,老子懶得怪你,扯我一片衣角,給我把傷口扎一扎,血一會兒止住上點藥就好了,別像死了……”他本想說別像死了親爹似地,但話到嘴邊忙又咽了回去,覺得不甚合適,于是硬生生轉(zhuǎn)了個彎兒,“別像死了媳婦似得。”后來想想覺得這話也不怎么對,但沒法改了。

    趙則內(nèi)疚的不行,羿崢說什么,他便忙跟著做,不過他沒扯羿崢的衣裳,而是扯了自己的,用了些力在羿崢臂膀上打了個結(jié)后,不待對方多言,便一把挾起他就朝外跑去!

    羿崢本想說你等等,你這是要去哪兒啊,睦王府里應(yīng)該就有藥吧,后來又覺著還是算了,隨他去哪兒吧,反正現(xiàn)在不痛快的人最大,他樂意就行。

    唉……

    ……

    而在皇城的城樓之上,一個白影已是在此地站了良久,他負手而立,遙遙望著天際蒼茫,面容一片冷寂。

    欲祭疑君在,天涯哭此時……

    而在他身后,也有一道白影默默站著,前頭的站了多久,他便也跟著站了多久。

    日頭東升,再到中天,繼而西沉,二人便一直未動。

    顧相檀始終望著幾步遠的趙鳶,八月下,早已立秋,晚風烈烈,掀動著袍角,又順著袖擺領(lǐng)口不斷灌入,吹上一時半刻還好,這么長時辰下來,誰都有點受不住,況且前幾日勞苦,顧相檀還有些寒癥在身沒有好透。

    前頭的趙鳶終于動了動,慢慢回過頭來,便見顧相檀一臉素白,身姿孱弱,仿佛要隨風一道悠悠蕩蕩的飄去了一般。

    趙鳶心頭一跳,不知為何有些恐懼起來,忍不住幾步上前,伸手將顧相檀緊緊地抱在了懷中!

    盡管趙鳶的身上也很冷,但他的懷抱卻替顧相檀阻擋了往來的夜風,顧相檀微闔起眼,終于放軟了身子,脫力地靠在了對方的胸前。

    “太子是四哥殺的……”

    兩人維持著這個姿勢半晌,趙鳶忽的沒頭沒尾的說了這么一句。

    顧相檀卻不甚驚訝,只“嗯”了一聲。

    “他恨他們?!?/br>
    顧相檀抬起頭:“你恨嗎?”

    趙鳶瞇起眼,并未直接回答,他沉吟須臾,幽幽道:“十五年前,嘉瑞帝突然暴斃,大王爺在瀘州關(guān)中了南蠻人的jian計,你那時又還小,天下一時群龍無首,而趙攸和趙典便是乘那時各霸一方,趙典本就有羽林軍和胡天董的助力,又使計收復了另一位上將軍旗下兵力,歸入羽林軍中,而趙攸,則全盤接受了大王爺?shù)膭萘Α!?/br>
    這些情形顧相檀皆早就知曉,光是師傅就說起過好多次,當年也就是在這樣的兩難下,才有了上一代靈佛最后的旨意。

    不過顧相檀卻未開口,只靜靜聽著趙鳶來說,下一刻趙鳶便道:“可是,又有多少人知曉,當年外傳大王爺不過生死不明,失去了蹤跡,可他并未薨逝,也未尋到尸首,而是在兩年之后,崎嶇奔逃,歷盡艱險,想方設(shè)法回到了京城……”

    顧相檀不由得瞪大了眼。

    趙鳶對上顧相檀的目光,一眼便從他眼里瞧明白了顧相檀的意思,趙鳶點點頭,嘴角甚至帶了一絲淺笑,只是眸中只有一片冰冷。

    “沒錯,那時宗政帝才登帝位,剛嘗到了手握大權(quán)的美妙滋味,怎么容易輕易放棄這般到手的天下呢,也許大王爺曾經(jīng)戰(zhàn)功彪炳,功勛卓越,于大鄴于百姓都是無可取代的英雄,但是對他趙攸來說,卻只是一個威脅,同三王一樣,恨不得殺之而后快的威脅?!?/br>
    趙鳶的面目十分平和,但是顧相檀仍感覺到他在說這些話時攬在自己腰上的手越來越緊,幾乎將自己勒得都有些疼了,不過這些也都難以抹去顧相檀心內(nèi)的驚訝。

    趙謐當年竟然沒有死?!

    還千方百計地回到了京城?

    這樣的大王爺落到宗政帝的手里,顧相檀幾乎無法想象會有何悲慘的結(jié)果。

    “宗政帝沒有殺他?!惫?,趙鳶這般說道,“雖然,大王爺死了,比他活著好,但是前提是完好無缺康健平安的大王爺,若是趙謐不再是趙謐,沒有了率軍遠征的實力,沒有了威嚇八面的氣勢,誰還會害怕,誰還會忌憚呢?”

    “淵清……”顧相檀輕輕地喊了一聲,企圖打斷趙鳶。

    趙鳶卻道:“所以,宗政帝將他關(guān)了起來,著人挑斷了大王爺?shù)氖帜_,將他鎖在不見天日的地牢里,不準他自行了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