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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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未時三刻接到的信,托了守門的太監(jiān),一層層遞了進去,可等了快一個時辰了,里面仍是半點動靜也無。 御書房內(nèi),錯金螭獸香爐內(nèi)冒出絲絲縷縷的龍涎香。江陳與新帝李椹沉默對弈,好一陣不言語。 李椹打眼瞧著面前這張波瀾不興的臉,絲毫沒有定親的欣喜,一副置身事外的清冷,不禁打趣道:“懷玨,沒想到你也有今天,真是可喜可賀。嘖嘖嘖,蔣老夫人好手段?!?/br> 江陳修長的指夾著一枚黑子,慢條斯理落在棋盤上,才抬起頭,沒頭沒腦問了句:“女子給心愛的男子繡荷包,多繡什么圖案?”出了口才覺出突兀,轉(zhuǎn)而含諷帶笑的回了句“你也可喜可賀,江霏過不了幾日便要送進宮來了?!?/br> 李椹手里的白子叮咚落地,擰著眉,有些薄怒:“胡鬧,誰讓她來,毛頭小丫頭一個,朕不要她!” 門邊立著的宮人聽見帝王這一聲斥,都彎下腰,誠惶誠恐起來。 江陳卻不怕他,掀起眼皮哦了一聲,不緊不慢:“這話你自己同她說。” 李椹有些許的挫敗,忽而將棋盤一掀,惡聲惡氣:“不下了,去慈寧宮?!?/br> 兩人出了御書房,丹陛下一個管事太監(jiān),遠遠見了這大周權(quán)勢頂端的兩位,噗通一聲跪了下來,猶豫道:“陛下萬安,見過江大人。方才宮門外傳了信,說有樁緊要事必須報給江大人。說是.說是大人那位外室不見了。” 那太監(jiān)話音落了,李椹已是撫掌而笑,嘖嘖道:“哎呦,懷玨,這天下也有你得不到的人,沒想到啊沒想到.” 他話還未說完,卻見江陳面色大變,一句話都來不及說,已是風一樣卷了去。 江陳下頜線緊緊繃著,他并不愿想她是要逃離自己身邊,他想她定是遇到了危險,明明她說,晚上要送自己親手繡制的荷包。 他出了宮門,抓住那送信護衛(wèi)的領(lǐng)口,短促喝了聲:“說?!?/br> 那護衛(wèi)便將今日之事一一稟來,從沈娘子出門到如何喬裝成那王婆子下了車,混在人群中不見了蹤影。最后又加了句:“李鎮(zhèn)撫已派了人沿途去尋,人還未尋到,只聽說有路人指點,有個老婦模樣的身影,有些像喬裝后的沈娘子,已跟著今日遣送的流民出了城?!?/br> 江陳越聽,面色越凝重,到最后已是罩了深秋的寒霜。 這一句句一聲聲,打破了他來時的那點子幻想。他一下午都在想,她送的那只荷包要拿什么顏色來作,上面又要繡什么樣的圖案,只原來,這些都是搪塞的話,她想離開他! 他胸腔里橫沖直撞的怒氣,牽扯著心臟絲絲的痛,到最后都化成一聲寒涼的笑:“于勁,拿了我的腰牌,領(lǐng)京中禁軍并錦衣衛(wèi),封鎖城門,控制流民,沿遣送方向布下重兵,一個個的給我查?!?/br> 于勁接了那腰牌,立時轉(zhuǎn)了身,他想過大人會生怒氣,卻沒想過他會動這樣大陣仗。 柳韻從慈寧宮中謝恩出來,便聽內(nèi)侍傳了話,說是江首輔推了今日宮宴,已出宮去了。 她卻并不惱,面上賢明端淑的很,暗下卻在琢磨,如今酉時剛至,想來沈音音已出了城,大概不到嘉峪關(guān),不,瞧懷玨哥哥這架勢,怕是不到郊外長亭便要被抓回來了。真是一場好戲。 柳韻料的不錯,被遣返的流民是在京郊長亭被截下來的。 他們衣衫破舊,擠擠挨挨,本是沿路北上安家,卻被肅然而至的官兵攔了下來,不免惶恐不安。 況這些兵士瞧著便不是普通官兵,個個披甲配刀,肅穆凜然,更是讓他們嚇破了膽。有那膽小的婦人小孩,已是抱作一團,期期艾艾哭起來。 江陳從馬上下來,他眸光凌冽,刀鋒一般,一個一個刮過這些流民,最后鎖在人群中的一個老婦身上。 那身影著褐色衣衫,抱著雙膝,混在流民堆中,低垂著頭,看不清面貌。 他一步步走過去,玄衣下擺被風吹起,上面金線繡制的瑞獸都猙獰起來,駭?shù)闹茉饬髅耋@慌失色,手腳并用的爬開。 “抬起頭來?!边@聲音也是冷的,在這昏沉的傍晚格外清肅。 那褐色身影卻不回話,只一個勁的發(fā)抖,讓他擰了眉,又加重了語氣:“我讓你抬起頭了來!” “大.大.人饒命.” 這聲音暗啞疲憊,不似偽裝,顯是被嚇到了,一句話斷斷續(xù)續(xù)說不全。 江陳微蹙了眉,抬手便將人拽了起來,看清那面目后,細細梭巡一瞬,驟然轉(zhuǎn)了身,不是沈音音,是個真正的逃難老婦人! 于勁撓撓頭,看那老婦人確實不似喬裝,可還是有些不死心,明明沈娘子是喬裝成了那王婆子,夾在流民中出來的城,怎么會不對呢? 他剛要喚人端水來,好看看到底有沒有蹊蹺,卻聽自家主子高聲喝了句:“于勁,別費功夫,將三幫六派的兄弟給我請來?!?/br> 于勁立時反應過來,是了,若論消息靈通,哪里有這些市井幫派靈通。也恰巧他們爺,可不是普通的官,是個黑白兩路通吃的主。 不過一刻鐘,十幾個短打漢子便被請了來,都是平素不要命、朝廷也要頭疼三分的主,見了這位,卻都畢恭畢敬。 那衣衫襤褸的老乞頭,見了江陳便兩股戰(zhàn)戰(zhàn),他可是忘不了,當初那凄慘一幕。 當年這位江小爺落難,被皇權(quán)壓著乞討,他們都料定了這是再翻不了身的,便想狠勁的欺辱這對祖孫。誰讓他們曾經(jīng)高高在上,是不把他們這些螻蟻放在眼里的權(quán)貴,如今被他們這些乞者壓著欺辱,豈不是暢快。 只沒料到,卻碰上了硬骨頭。 江陳那時剛出獄,本是受了酷刑,發(fā)著高熱,又折了一條腿,那老乞丐分毫不將其放在眼中,踩著他那條傷腿,一口便啐在了他臉上。轉(zhuǎn)頭看見江霏十二歲的小姑娘,聘聘婷婷,已露出少女的美貌,便起了歪心思,言語挑逗起來。不敬的話剛出口,卻見本是奄奄一息的少年掙扎了起來,他一伸手,便扼住了他的咽喉,動作快而迅猛,絲毫不給他反抗的機會。 他那時看見少年眼中血紅一片,是真的怕了,幸虧人多,才搶回了一條命,也不敢再去招惹。 只是這事卻沒完,這位小爺剛好些,便赤手空拳尋了來,他站在破廟門前,桀驁又狠辣,一句話也沒有,看準了那日來尋事的幾個乞者,下手便打。 少年一招一式迅猛又凌厲,完全不是他們這些草莽能招架的,不過幾下,便生生扼斷了那幾人的脖子。 他到如今還記得當日慘狀,幾個兄弟口鼻流血,連聲驚呼都來不及,便咽了氣。 只這位小爺卻留了他一命,他踩在他的胸口,語調(diào)清淡:“我今日不殺你,往后若有用得著的地方,倒是要勞煩一二?!?/br> 他哪里敢說不,自此后整個京都的乞者都聽命于這少年。再后來他看著少年人又陸續(xù)收服了漕幫、馬幫,成了這京中黑路上說一不二的人物。 只是萬沒料到,風云一轉(zhuǎn),這當初的桀驁少年又成了權(quán)傾朝野的江首輔。 他正膽寒,便聽江首輔身側(cè)的于勁發(fā)了話,只言要尋個人,將前因后果一說,又給了形容樣貌,便等著他們回信了。 一時間,四方信息匯集,將京都翻了個底朝天,連今日廣福巷那條流浪狗吃了個包子這等事都呈了來。 這其中卻無那沈音音的半點消息,四方城門皆閉,并未見過一個形貌似王婆子的人出城。 那老乞頭心里轉(zhuǎn)了幾個彎,忽而道:“大人,今日見那王婆子進了順和齋后并未見人出來,只是.” 他臟手在身上蹭了蹭,細細咂摸道:“只是不多時卻出來個年輕后生,個頭矮小,一身青布衫,眾兄弟都道,并未見過此人進去?!?/br> 天越來越暗,一個響雷打來,竟是飄起雨絲來。 江陳驟然掀起眼皮,在閃電的照耀下,細長眸子里的光駭沉莫名,忽而大步往回走,邊走邊道:“點了官船,去武都碼頭。漕幫劉大,將今日私船盡皆擺停?!?/br> 第28章 你且娶妻,我自歸去,為…… 音音是未時一刻下的車,緩著步子進了順和齋,要了頂樓的雅間,果然在青緞迎枕內(nèi)掏出了一身男子衣衫,并戶籍路引,銀票若干。 她微舒口氣,感嘆柳韻果然是個辦事利落的,借了她的手,真真省力不少。 只是,她卻不會走她安排好的路。借了她這條明線,將江陳的目光引去流民所過的旱路,虛晃這一槍,豈不是更穩(wěn)妥? 她換了男裝,臉頰脖頸都細細摸了香灰,在腰身上多纏了幾圈白緞,抬頭挺胸,便成了個俊雅斯文的小少年。 出了順和齋,沿著廣福巷往南,再拐過幾條長街,便是武都碼頭。 她腳步平穩(wěn),并不回頭,只攥在袍袖里的手卻微微握緊了,踏出的每一步,都記在她的心上。 本就暗沉的天,一點點黑透了,進了酉時,已是伸手不見五指。 轟轟隆隆的雷聲里,落下細密的雨來。 音音站在武都碼頭疏冷的風中,衣袂飄飄,細弱又伶仃。她指尖微微發(fā)顫,撐起十二骨節(jié)油紙傘,抿住唇,死死盯著靜謐的水面。 她在等,等那黑暗里私船的風燈。 因著官府暫禁了客貨商船,往日熱鬧的武都碼頭此刻寂寥一片,零星幾個同音音一樣候著私船的行客,各自沉默著,攏著肩膀張望。 他們或者那大膽的,貪圖水路輕快,并不將那南邊的水汛放在眼里?;蚴悄侵睔w家的,能早一刻是一刻,或是有商人急著販貨,借這私船送一程。 待酉時三刻,死寂的水面上忽而傳來櫓漿破開水面的嘩嘩聲,一盞氣死風燈搖搖晃晃,掛在船篷上,緩緩駛了過來,在這無邊黑暗里帶來蓬勃的光亮。 那船老大站在舷板上,壓低著嗓音打暗語:“舟子貪風順,開帆半夜行。若有水上事,三十四兩可?!?/br> 岸上的行客們便聚攏過來,沉默著往船上走,經(jīng)過舷板,將沉甸甸的錢袋子遞了上去。 船來了,渡她的船來了!音音斂住衣袖,微微晃了下身子,抬腳便往船上走。 踏上舷板,她微微舒了口氣,正收傘,聽身側(cè)船老大擠眉弄眼,調(diào)侃了一句:“哎呦,好個俊秀后生,竟也敢走這波濤夜路?!?/br> 這船老大身寬體健,行走江湖慣了,嘴上沒個把門,此刻一雙眼也放肆,毫不避諱的打量這清俊少年。引得幾個行客也紛紛側(cè)目。 身后有個年輕行客,也跟著低低笑了聲,拿肩膀一碰,蹭的音音趔趄了幾步。 她帶了慍怒回首,剛要斥責幾句,卻被個胖嬸子護在了身后。 那胖嬸帶了個總角小童,膀大腰圓,一看就有把子力氣。她將那年輕行客一推,叉腰道:“呸,你們這些老油子,何苦調(diào)笑人家年輕后生,好生沒臉” 她說完甩了個臉子,拉著音音便進了船艙,擠進角落坐下,同音音道:“這些跑船的調(diào)笑慣了,也不見得有什么壞心,你且別往心里去?!庇忠娝聿氖萑酰荒樇冎桑幻夂罋獾溃骸靶『笊?,看你形貌還未長開,也就十四五吧?這年紀就孤身輾轉(zhuǎn),也是不容易,這路上有什么不易,盡管同胖嬸開口。” 音音打心底喜歡這胖嬸子身上的熱心腸,連連應了,包袱里掏出幾塊點心,分給胖嬸帶的總角小童。 那小童也是個爽利的,言語鏗鏘,自稱虎子,惹的音音翹了唇笑。 她聽見擼漿陣陣,漸漸遠離了武都碼頭,一直懸著的一顆心也微微放下一點。 待船出了運河,駛進嘉陵江,便會揚起帆,順水而下,急行起來。 她扒著窗口,一點點在心中默算著行程,待看見江上飄渺的燈塔,緊蹙的眉展開,又哭又笑。 看,光亮在前方,船要駛進嘉陵江了,而她,亦要離開這京都了。 只喜悅不過一瞬,沉寂的江面忽而響起犀利的哨聲,一聲聲一陣陣,讓急行的船只驟然停了下來。 那船老大立在棧板上遠眺,沒鬧明白這究竟出了何事,竟勞動漕幫吹響了遠山哨,這遠山哨一響,萬船皆停。 哨音剛一落,江面上已是星火璀璨,幾十只官船沉默而快捷,迅速圍了上來。 音音遠遠瞧見那為首的官船上站了個人,并未戴斗笠,孤身一人立在蒼茫的細雨中,金線暗繡的玄色大氅烈烈飛揚,長身玉立,巖巖若孤松之獨立。清俊的臉隱在暗影里,看不清神情,只隱隱能瞧見那利落干脆的輪廓,出鞘的劍一般,凌厲鋒芒。 她臉上的血色唰的一下退了去,細白的手扣在船壁上,微微發(fā)顫。 官船很快逼近,江陳率先跨了上來,他手里握了把烏木小弓,一揚手,短柄雕翎箭飛出,錚的一聲,便將那船老大穿透了腿骨,釘在了船板上。 溫熱的血噴出來,順著船板蜿蜒進艙內(nèi),引起行客們一陣驚呼躲閃。 音音整個人呆住,竟是動不了分毫。 她很早前便聽說過江陳狠辣冷血,是踩著白骨上位的。只是這些時日,他在她面前雖矜貴淡漠,但也偶有溫情,倒像個無雙貴公子。今日這鮮紅的血,卻讓她瞧清了這人骨子里的狠厲。 那船老大哀嚎連連,凄厲異常,在這靜夜里讓人毛骨悚然。 江陳卻眼皮也不掀,踩在血泊中,并不進船艙,只讓于勁掀開艙簾子,居高臨下的俯視。 于勁弓著腰,近身問了句:“爺,讓這艙里的人出來,挨個查看,可好?” 江陳摩挲著弓|弩上嵌的紅寶石,在艙內(nèi)掃一圈,忽而指了胖嬸懷里的虎子,道:“不必,把這孩子給我綁來?!?/br> 找什么呢他要她自己回到他身邊。 “做什么要綁我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