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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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子彥目光微閃,他看向溫雁菱,卻見她眼中是毫不在意。 她就不害怕自己若是高中,被父親看重,越過羅子晞嗎。 聶姨娘顯然也不相信溫雁菱會對子彥這么好,她往日都恨不得她們母子在她面前抬不起頭來,處處與她們?yōu)殡y。 溫雁菱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她輕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過如今我對你們沒這么大的敵意,府里的事情多得我忙不過來,若是羅子彥能高中也算是幫了我一把,何樂而不為?!?/br> 聶姨娘還是不明白,但溫雁菱不想再跟她多說,只對著羅子彥道:“帶你姨娘回院子里去,學業(yè)上若是有什么需要便讓人來告訴我,下人若有怠慢就讓何管事與我說一聲?!?/br> 她也只能幫羅子彥這些了。 羅子彥微微垂眸,“是,母親,多謝母親?!?/br> 溫雁菱擺手,“行了,快回去歇著吧?!?/br> 聶姨娘恍惚中被兒子扶著往外走,忽然又被溫雁菱叫住,溫雁菱盯著她囑咐道:“對了,子彥下場在即需要安靜讀書,我會讓何管事另外收拾一個院子出來,挨著侯爺,聶氏你不準去打擾子彥讀書,若是有什么需求就讓人來告訴我。” 溫雁菱看著聶姨娘抖了一下,仿佛清醒過來,隨后她便大驚失色,又雙眼含淚要軟倒在地。 “我方才說了什么你沒聽見是嗎?”溫雁菱厲聲道,“不讓你去打擾子彥是為了他好,你當我不知你日日打著為了你們母子的旗號,讓子彥好好讀書,卻不知如此反而擾了子彥心神,讓他不能安心讀書,日日以為我要欺辱你一般。如今我便告訴你了,我沒興趣也沒功夫為難你,你若是還要阻礙你兒子的前途,你盡管找他?!?/br> 溫雁菱抬步往房里走,吩咐道:“青芳青蓉來伺候我梳洗,我要歇了?!?/br> 聶姨娘滿臉震驚,卻又不敢看子彥,被羅子彥扶著的手臂微微顫抖。 溫雁菱什么都知道,而且毫不留情的拆穿了她的目的,她日日都在跟子彥說要認真讀書,他們母子的前途便都系于他身上,她知道兒子讀書辛苦,可她也辛苦啊。 她整日擔驚受怕,就怕夫人對她不滿,兒子是她唯一的依仗,若是子彥能得了侯爺青眼,她們便不用過擔驚受怕的日子了,她也能在夫人和華楚楚面前抬起頭來。 她不過是個通房比不上正室夫人,年老色衰比不上華楚楚青春靚麗,她只有子彥。 她把所有希望都壓在羅子彥身上,卻從沒想過羅子彥。 羅子彥緊抿著薄唇,他有力的手臂扶著聶姨娘,不發(fā)一言往聶姨娘的院子走去。 “子彥,你怪過娘嗎?”聶姨娘聲音輕得如風一樣,只有在沒有旁人的時候,她才敢自稱娘。 羅子彥聲音也很輕,“我從未怪過娘,我都明白,你別想太多了,一切有我?!?/br> 聶姨娘低低抽泣,是她沒用,她軟弱無能,只能依靠子彥,是不是真如夫人所言,是她拖累了子彥。 “夫人好心給你另撥院子,以后娘一定不擾你了?!?/br> 羅子彥不知道夫人為何突然如此,可這無疑減輕了他許多壓力,他不怨娘,但有時也會想為何娘如此軟弱,事事都要壓在自己身上。 他扶穩(wěn)了娘,一步步往院子走。 * 翌日一早,溫雁菱讓青蓉給她拿了套黛綠的衣裳,這套顏色深重,但溫雁菱今日要見各位賬房和掌柜、管事,莊重一點也并無不可,不過她讓青蓉給她畫了一個淡淡的妝容,發(fā)髻也是簡單的。 這么一裝扮,卻并不顯得老氣,反而莊重高雅。 用過早膳,便有丫鬟來說劉管事已經(jīng)在前廳等候。溫雁菱點了下頭,吩咐了青蓉幾句,轉(zhuǎn)頭帶著青芳去了羅子晞院子里。 羅子晞已經(jīng)在趙嬤嬤的伺候下用了早膳,此刻穿好了衣衫,正抿著唇等在房里,一旁站著個年紀十四五歲的隨侍,這是昨日溫雁菱讓何管事找來的,讀過書認識字。 今日去書院,雖然已經(jīng)打點好了,可羅子晞畢竟年紀尚小,若是夫子有什么囑托怕他記不牢,再說,即便是吳彩秀的兒子一起,兩個人年紀也太小了,隨侍可以幫忙辦些事,還能跟隨保護。 那隨侍見著溫雁菱,連忙跪下磕了頭,“小人常竹,見過夫人?!?/br> 溫雁菱讓他起來,打量了一番,是個眉目清秀看著端正的少年,于是便點頭道:“往后你就跟著小公子伺候,只一點,若是小公子有任何出格行為,你都要提醒他阻止他,萬不可縱容他,若是他不聽,你便來告訴我,若是被我知道你瞞著我,那便打殘了發(fā)賣出府?!?/br> 常竹趴在地上瑟瑟發(fā)抖,連連應是。 溫雁菱看向羅子晞,淡聲道:“子晞,若是讓我知道你拉著常竹當同伙,威逼利誘,那就先把你腿打斷?!?/br> 原本還在看熱鬧的羅子晞猛然一僵,剛才他確實在想怎么才能避開母親,威脅常竹不要去告訴母親。 溫雁菱又摸摸羅子晞的腦袋,溫聲說:“若是子晞能乖乖聽夫子的話,在學堂得到夫子的贊揚,那母親也會給你獎勵?!?/br> “真的嗎?什么獎勵?”羅子晞一下子就像是豎起耳朵的小狗一般,眼睛亮晶晶的。 溫雁菱笑著道:“那當然是秘密,行了時間不早了,早去早回,母親還有事要處理。” 青蓉從外面疾步而來,走近溫雁菱附耳說了幾句。 那頭,等在正廳里的以劉管事為首的眾人漸漸有些不耐煩,他們已經(jīng)等了一個多時辰了,卻連一杯茶都沒有。 “劉管事,這夫人為何還不來,我今日還要趕回莊子里,忙著呢?!?/br> “就是啊,一大早吃了飯,我這肚子都快打鼓了,今日還要對賬嗎?” “劉管事你倒是讓人去催一催夫人啊,我們都忙著呢?!?/br> 劉石眼珠一轉(zhuǎn),心里便生出一計,他沖著外甥李銳使了個眼色,便賠笑道:“各位管事、掌柜莫急,夫人定是有事耽擱,稍等片刻?!?/br> 李銳當先吼道:“諸位管事、掌柜也忙著呢,夫人昨日便讓我等等候,可今日把我等晾在這里是為何?!?/br> 他這么一說,便有幾個脾氣暴躁的跟著一起議論。 劉石悄悄勾起嘴角,一會兒侯夫人來了,他倒要看看這位夫人有什么本事壓住場面,還不是要靠他劉石。 第11章 確實是個好生意 “劉管事,我今日真有急事,還勞煩你幫我跟夫人告?zhèn)€假?!?/br> “我也是我也是,劉管事您就幫我們跟夫人說一聲 ?!?/br> 溫雁菱姍姍來遲,還沒進去就聽見這些話語,青蓉和青芳小心翼翼觀察夫人的神色,卻見夫人像是并未聽見這些話一般,嘴角甚至勾著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她緩步走進去,目光從一眾人上掃過,剛才還在說話的眾人只覺得仿佛一陣涼風掃過,頓時閉嘴不言。 溫雁菱走到主位上坐下來,一旁的小丫鬟立刻遞上了茶,她撇了浮沫喝了一口。 一眾人面面相覷,卻又不敢出聲,他們不知道剛才的話有沒有被聽到,這會兒他們忽然意識到,這里是侯府,不是什么菜市場。 溫雁菱放下杯子發(fā)出重重的一聲響,“諸位不說,我倒是不知咱們侯府的產(chǎn)業(yè)如此興盛,讓諸位如此忙碌?!?/br> 場面一時靜寂,就連劉石都有些訕訕,“夫人誤會,我們……” 溫雁菱看了他一眼,劉石被瞪得汗毛倒數(shù),頓時閉了嘴。 往日他與侯夫人相交多次,在他看來侯夫人對生意一竅不通,也不在意這些生意,日常也厭煩這些,便是連賬冊也懶得看。 可今日這好像是鐵了心要查賬。 溫雁菱笑了笑,“諸位有好些都是侯府的老人了,我近日總是夢見老侯爺,在夢里公公也斥責我這個當家的兒媳婦管家不力,我這么跟侯爺說了,侯爺便也讓我好好管管侯府的產(chǎn)業(yè)?!?/br> “往日是我懈怠了,今日咱們就慢慢來理一理,諸位也給我說說咱們侯府產(chǎn)業(yè)是如何興盛,若是缺人手,那倒也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別急,慢慢說,賬冊我看得懂?!?/br> 先前還覺得溫雁菱不過是一時興起做做樣子的人頓時沒了主意,有些緊張的看向劉石,而還有一些則是表情復雜,有嘆氣的也有高興準備看好戲的。 溫雁菱把所有的人神色都收入眼里,她對青芳道:“青芳,你吩咐人給各位管事和掌柜們準備上好的茶水和點心,午膳也備好,廂房也準備一下。” 青芳領(lǐng)命而去,離開時步伐輕快,往日她便覺得這劉管事在糊弄夫人,今日見夫人幾句話就讓那劉石變了臉色,她覺得夫人是真的要好好收拾他了。 吩咐完了,溫雁菱靠上青蓉拿來的軟墊,凌厲的目光一掃,“哪位管事先來?” 一時間場面靜下來,被溫雁菱目光掃到的人頓時垂下頭,就怕自己是那個出頭鳥。 “我先來吧?!表n江水從人群里跨出來,他手里捧著兩本賬冊,對溫雁菱作揖道,“夫人,小人管著離城五十里處徐家莊的莊子,這是今年的賬冊?!?/br> 韓江水前兩日就接到妻子的信,信中告訴他夫人要整頓府里產(chǎn)業(yè),讓他到時候盡力配合夫人。 溫雁菱點頭接過賬冊,便一頁頁的翻過去。 她前世確實最討厭看賬冊,枯燥無味耗費時間,可后來府里漸漸落敗,開支不減府里便越發(fā)艱難,那時候她狠了心去查,卻發(fā)現(xiàn)原來府里的這些嘴上說得好聽的管事、掌柜,都從侯府里挪了不少在自己口袋里。 甚至,還用旱田換了侯府的良田,用偏僻的商鋪換了侯府當街的商鋪,用偏遠的小莊子換了侯府上京近郊的大莊子…… 她那時氣得吐了血,卻依然為時已晚。 那時羅裕只是目光淡然的看著她,并未責備,可出口的話卻如冰一般冷,“這便是侯府的命,是你的命?!?/br> “韓管事做得不錯?!睖匮懔夂仙腺~冊,笑意盈盈仿若無害,“韓管事與我說說莊子的詳細情形,我倒是還沒去過徐家莊的莊子?!?/br> 韓管事搓了搓手,憨厚笑道:“夫人倒是得空可以帶姑娘和公子們?nèi)ビ瓮嬉环?,咱們徐家莊有兩處泉眼,一處圈在了莊內(nèi),一處在莊外,莊外那處修了兩個池子,供外人泡洗,這便是一處進項。其余的莊內(nèi)便是種些作物,莊內(nèi)風光甚好,而且安全,夫人帶姑娘公子倒是不必憂心安全?!?/br> 溫雁菱點了點頭,“這倒是不錯,青蓉你記一下,改日小公子休息不上學,我們便去踏踏青。” 有了第一個,后面的就順利起來,下一位是位商鋪掌柜,主營金器玉石。 “咱們金器行的金器在上京深受各府夫人姑娘的喜愛,銷量很是不錯?!闭乒衩鎺У靡?,他的賬冊面上很是好看。 溫雁菱沒有立刻回話,手指不停捻動賬冊,眉間不見神色,很是平靜。 半晌,那位掌柜有些忐忑,她才慢悠悠道:“金器玉石倒是個好生意,可賬冊看著每月盈余倒是不多,這是為何?” 金器行掌柜擦了擦額頭的汗,聲音有些不穩(wěn),“回夫人,乃是因為咱們侯府并沒有原材料產(chǎn)地,供應原材料的商鋪價格忽高忽低,但金器行卻不能待價而沽,這樣有失信譽?!?/br> “哦,原來如此。”溫雁菱在心里冷笑一聲,侯府沒有原材料,供應原材料的商鋪價格浮動,這里面便大有文章可做,金器行還不能待價而沽,只能維持,那便方便有人低買高賣,再賺上一筆。她微微一笑,“確實是個好生意?!?/br> 溫雁菱拿起筆在一旁的一個冊子上批注了幾筆,這是她這幾日與青蓉一起整理出來的侯府產(chǎn)業(yè),既然要對賬那便要好好對,但她整理完了之后一看就覺得問題不小,為此很是頭疼了一陣。 左右她今日也只是簡單的摸摸情況,這么多產(chǎn)業(yè),一時半會兒也沒辦法全部處理掉。 原以為她一個人就可以,現(xiàn)如今看來確實有些吃力,溫雁菱招手讓青蓉過來,附耳幾句,青蓉便領(lǐng)命而去。 “下一位?!睖匮懔獍呀鹌餍械馁~冊房子一旁,目光掃過,見人群里有個年輕男子目光躲閃,她伸手一指,“就你吧,你是……似乎是劉管事的外甥?” 被點了名,李銳摸了一把汗,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走出來,他諂笑著道:“回夫人的話,小人確實是劉管事的外甥,小人叫李銳?!?/br> 溫雁菱玩味的目光在這對舅甥之間看了一圈,道:“你既然在此,那便大小是個管事了,賬冊給我吧,說說?!?/br> 此時,李銳簡直覺得苦不堪言,他舅說了就是走個過場,怎么也沒料到還要說,他平日里溜貓逗狗萬事不管,他哪里知道什么。 腿上被踹了一腳,他知道是他舅在讓他快說,李銳吞了吞口水,“回、回夫人,我是西、西市米行的掌、掌柜,這月糧、糧價……” 李銳在磕磕巴巴的說著,后面劉石恨不得上去一巴掌把他摁在地上,平日溜須拍馬的時候嘴皮子利索,這會兒怎么半天打不出一個屁來,氣死他了。 聽見李銳磕巴說著,溫雁菱也沒讓他停下來,越看內(nèi)心便是怒火中燒,她按耐住自己,抬頭道:“東市糧行的掌柜在何處?其余糧行掌柜也一同出來?!?/br> 侯府有很多處莊子,莊子周圍的田地大多屬于侯府,這些地里的糧食收上來之后便會投入糧行進行售賣,畢竟侯府就那么多人,一年也吃不了多少。除此之外,開設(shè)糧行的原因還有為防止災害來臨時,糧食短缺而斷糧。 溫雁菱凝眉沉思,她恍惚記得有一年,干旱特別嚴重,連上京都被波及了。而那時候侯府的幾間糧行竟然連侯府嚼用的米糧都拿不出來,糧價暴漲之后侯府連糧食都買不起,后來還是她娘家湊了糧食來接濟侯府,如此才度過了那場旱災。 如今她手里拿著糧行的賬冊,便覺得心里發(fā)沉、嘴里苦澀。 溫雁菱看著站出來的糧行掌柜,有五位之多,那說明侯府的糧食產(chǎn)量是很好的,那之后干旱缺糧就更值得她警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