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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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的都是些這些年走過的路、碰到的哪些好人、壞人,偶爾罵兩句傻逼,算是對過去經(jīng)歷的釋懷以及交代。 唐晚只顧聽,跟聽故事似的。 火苗越來越大,映得人滿面紅光。 聊到一半,徐高見媳婦一個人忙碌,丟下眾人陪媳婦收拾八仙桌,又從廚房里端出一鍋燉好的牛rou,鍋里熱氣直冒,rou香四溢。 插上電,鍋里很快沸騰。 收拾完,徐高招呼幾人坐下吃飯。 這院子是徐高的,前兩年樂隊不景氣,徐高尋思著開了個店。夫妻倆都不怎么經(jīng)營,味道卻做得不錯,很多人慕名而來。 徐高是個任性的主,一年開兩個月就不營業(yè)了,也沒把這店當營生的檔口。 唐晚中午沒怎么吃,這頓吃得比較實在,連喝了兩碗湯,湯下肚子,胃暖暖的。 飯桌上沒什么規(guī)矩,徐高提了一箱啤酒出來,幾人邊喝邊說話。 唐晚本來不喝的,經(jīng)不住幾人的勸,也跟著開了一瓶,不過沒喝兩口。 氣氛濃郁,伴著沸騰的湯鍋,唐晚掃了一圈幾人。 猛然發(fā)現(xiàn)此刻的柯珍是高興的,她卸掉了所有偽裝,將真性情流露在了眾人面前。 吃到一半,徐高放下筷子問柯珍:“你那新曲子寫得怎樣了?能在下一場演出前完成?” 柯珍夾了塊牛rou放在碗里,筷子撥了兩下米飯,柯珍淡定道:“差不多了?!?/br> 徐高愣了愣,問:“吃完飯試試?” “行啊?!笨抡湎胍膊幌?,爽快答應。 吃完,唐晚幫著周霞收拾殘局,柯珍抱了把電吉他坐在火堆前調音。 徐高、王成也跟著搬出自己的設備配合柯珍。 院子里,三個人坐在一堆形成一個穩(wěn)定的三角形,看起來缺一不可。 周霞不讓唐晚洗碗,唐晚擦完桌子,拿了根凳子坐在三人對面打算當一個合格的觀眾。 一首《墓志銘》,曲風依舊搖滾,摻雜了很多私人情感。 柯珍的寫詞能力很強,作曲也厲害,短短幾句話就讓唐晚淚流滿面。 尤其是詞,字字句句都夾著深意。 —我知道我罪不可恕,我知道死亡絕對神圣。 —我死后,要長眠雪山腳下,要鮮花掌聲。 —我不再呼吸、不再害怕,不再失去。 —愛恨從此逝,我要隨風倒。 —世人罵我張揚不要臉,我偏要跋扈不信命。 —我死后,要長眠雪山腳下,要鮮花掌聲 …… 我從不期待死亡,但我也不害怕死亡。 唐晚抬頭那一刻,恍然明白,這就是柯珍的態(tài)度。 這首歌雖然還沒發(fā)表,唐晚卻有預感,一定會大爆。 柯珍兩個字會成為一種時代象征,具體是什么唐晚不清楚,唐晚只是預測。 事實證明,這首歌后來一舉封為神曲,成了歌手們遙不可及的夢。 這場狂歡結束已經(jīng)凌晨三點,狂歡過后是無盡的疲勞。 柯珍喝了酒,再加上時間太晚,徐高留她倆睡在了東側的廂房。 周霞似乎早料到了,很早就鋪了床,只等她倆休息。 院子里的火堆只剩一堆冰涼的黑炭,進門前唐晚抬頭望天空—— 風吹散烏云,星河滿地跑。 今天是個好日子。 唐晚打了個哈欠,摟緊身上的棉衣走進廂房。 只一張床,今晚她倆一起睡。 唐晚脫了外套鉆進被窩,她睡里側,柯珍睡外面。 夜太長,唐晚睡不著,翻來翻去好幾轉。 “睡不著?”漆黑中,柯珍薄荷般清涼的嗓音響在唐晚耳畔。 唐晚抱著被子,盯著窗戶出了會兒神。 “我認床,吵醒你了?” 柯珍翻了個身,否認:“沒有,我也睡不著?!?/br> “要不說說話?” 唐晚眨了眨眼皮,輕聲嗯了一下。 柯珍想了半天,決定從傅津南身上打開話題:“你覺得三哥這人怎么樣?” 即便知道柯珍看不到她的表情,唐晚還是呆滯了兩秒。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唐晚嘗試著用幾個詞概括:“人很壞,脾氣不好,性格也惡劣?!?/br> “那他在你心里挺一文不值的。認識三哥的哪個不鉚足勁夸他,你還是第一個談他時沒一句好話的?!笨抡湫χ蛉ぁ?/br> 唐晚搖了搖頭,否認:“不是詆毀,是了解他所有缺點后還選擇喜歡他。可見我是真的愛慘了他。” 柯珍很少談感情,如今卻被唐晚幾句話勾起了心思。 換了個姿勢,柯珍枕著腦袋評價唐晚:“我不知道你們私底下是怎么相處的,可我看到的是你對三哥的迷戀、喜歡,還不足以談愛?!?/br> “你將三分喜歡表現(xiàn)出十分,將喜歡當做/愛去看,本身就是一件不太公平的事?!?/br> “唐晚,我挺喜歡你的,也很尊重三哥。我不希望你們?nèi)魏我环绞艿絺?。三哥沒你想的那么不堪?!?/br> “有時候目的性太強,不一定能如愿以償。” 唐晚一怔,沒想到柯珍就這么拆穿了她。 不知道是羞愧在前,還是驚慌在后,唐晚總覺得柯珍是在敲打她。 上次的車站勸告,這次的推心置腹,無一不是在向她提醒。 唐晚舔了舔干澀的下嘴皮,言語有些苦澀:“我不知道拿他怎么辦?!?/br> 柯珍輕輕拍了拍唐晚的肩膀,輕輕說:“三哥看似堅不可摧,其實心挺軟。我們這圈子見慣了爾虞我詐、假模假樣,最缺的是一顆真心?!?/br> “這世界沒什么占便宜的事,大多都是付出代價的。你想要什么就得先付出什么?!?/br> ——你想要什么就得先付出什么。 除了一顆真心,她好像也沒什么拿得出手的。 想起那枚尾戒,唐晚睜著眼皮掙扎:“傅津南是不婚主義。” 柯珍頓了頓,不知想起什么,柯珍的聲音小了不少:“八年前傅家發(fā)生過一樁丑聞。那時候傅家很招眼,傅叔身居高位,為人處世剛正不阿,是很多人眼中的絕世好男人?!?/br> “可就是這位絕世好男人在回京路上出了車禍。車里三個人當場去世,一個是傅叔,還有一個是傅叔的秘書,還有一個司機?!?/br> “新聞媒體大肆報道,傅叔半生名譽掃地,那秘書是他的情/婦,報道里兩人衣衫不整、抱做一團,死前的事一目了然?!?/br> 柯珍的話太過驚世駭俗,唐晚一時沒能消化,緩了好半晌才問:“那結局是不是很……” “當時局勢大變,傅家四面楚歌。傅叔的葬禮從簡,老太太三個月閉門不出,羅姨傷心過度進了寺廟修行。傅曼姐一力擋下所有事?!?/br> “三哥運氣不好,那天剛回國就撞見這么一出。傅曼姐怕牽連他,將他強行送出國。” 夜幕星河,本該是一個不錯的夜晚,卻因這個故事覆上一層悲傷。 說到中途,柯珍掀開被子將屋里的燈打開了。慘白的白熾燈打在她身上,襯得她面色十分難看。 柯珍不知道掏出一盒煙,盤腿坐在床上拿起打火機點燃。 抽了一口煙,柯珍繼續(xù)說:“費哲哥工作一年買了一輛新車,我急著想試,他怕我胡來,請了半天假,壓著我一起去機場接三哥?!?/br> “我們的車距離傅叔的車不過五百米,車禍發(fā)生前三哥還在調侃那車車牌號選得太不吉利,四個四?!?/br> “沒多久,車毀人亡。三哥目睹現(xiàn)場人都懵了。傅曼姐趕到現(xiàn)場最先發(fā)現(xiàn)人群外崩潰的三哥,怕他被媒體影響,傅曼強行讓費哲哥將他送回機場并遣送出國?!?/br> “我至今認為——那是一場災難。那場災難除了三哥,每個牽連其中的都是幫兇,又都是受害者。三哥受到的傷害,恐怕這輩子都走不出來?!?/br> 不知何時,唐晚也跟著鉆了被窩,即便炕上很暖。唐晚裸露在外的皮膚依舊冷得起雞皮疙瘩。 柯珍自認為是一個流血不流淚的人,可講起往事還是禁不住掉了眼淚。 唐晚亦然驚訝。原來,柯珍這樣的酷女子也會哭。 “三哥心里有一片荒原,那地方至今無人問津。他終年徘徊其中,無論悲痛還是歡愉。” “唐晚,我其實挺希望你愛上三哥的,又怕你愛上三哥。三哥這人變數(shù)太大,不到最后誰也沒法判定他到底在想什么?!笨抡鋸椓藦棢熁?,后仰著脖子,一字一句說。 唐晚撐著臉,盯著天花板的白熾燈,半天沒有吭聲。 這故事太過沉重,沉重到唐晚不敢添一言一語,也不愿意為它附上運氣的成分。 有那么一瞬間,唐晚是動搖了的。 她知道,如果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有了憐憫、同情的心就代表她栽了。 現(xiàn)在,她好像對傅津南有一點點的同情了。 — 柯珍走那天唐晚還在上班,她這人來去自由,離開時像一陣風,吹過就沒了。 唐晚應該算是一個特殊的朋友,還收到了她的短信。 只有六個字—— 【珍重,后會有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