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兒笑嘻嘻的看著錢mama，道：“是繡金姨娘記掛著mama，叫奴婢來看看mama?！?/br>
    一提到繡金，錢mama嘆了口氣，這丫頭如今被抬了姨娘，身份貴重了起來，可從不對原先一起伺候莫氏的丫鬟婆子擺架子，對自己也是恭敬如常，倒是討人喜歡的很。

    “繡金姨娘最近可還好？我忙著差事，少去瞧她了?！卞Xmama問道。

    蘭兒點點頭，道：“姨娘一切都好著呢，只是心里頭念著錢mama，說是她莫家到姚家，都多虧了錢mama的照顧，不敢忘本，心里早就將mama當成了親娘一般?！闭f著，蘭兒從懷中取出一個荷包來，塞在錢mama手里，道：“繡金姨娘還說了，表哥是個不叫mama省心的，如今她能出點力就出點力，往后還會繼續(xù)照應(yīng)著，請mama不要推辭?！?/br>
    錢mama掂量著那荷包，分量沉甸甸的。她正愁著銀子的事，她為了兒子的賭債，早就將各個人借錢借了一遍，早就沒人再借她銀子了，如今繡金真是雪中送炭，叫她眼角一濕，心想當年總算沒白疼繡金那丫頭。

    錢mama擦了擦眼角，道：“還是繡金那丫頭疼我，比我那不爭氣的兒子還貼心！可惜我沒福氣，繡金若是我閨女就好了。”

    蘭兒笑嘻嘻道：“mama說的是哪的話，繡金姨娘早就當您是親娘了，不過是差個名分罷了，別的都沒差?！?/br>
    錢mama將銀子揣在懷里，點頭道：“蘭兒這話說的是，不過是差個名分，只要我們母女心連著一塊，她叫我錢mama還是叫干娘，不都一樣！”

    蘭兒笑著起身，對錢mama福身行禮，湊到錢mama耳邊悄悄道：“蘭兒還的給mama報個喜，mama要當外祖母了！”

    錢mama先是愣了一下，而后臉色一變，抓著蘭兒的手，壓低聲音道：“你說什么？難道是繡金她懷了孩子？”

    蘭兒點點頭，看著錢mama的眼睛，道：“孩子已經(jīng)四個月了，今個早上王妃親自叫二少奶奶看著繡金姨娘這一胎，日后繡金姨娘和孩子，還要多仰仗您這個干娘的照應(yīng)了。日后孩子大了，定是會孝敬您老人家的。”

    錢mama咬著嘴唇，心說繡金這孩子也忒大膽了，怎么敢偷偷懷上了孩子！莫氏那脾氣，發(fā)起狠來可是要命的！

    可是事已至此，看在往昔她們的情分上，她不能眼睜睜看著繡金和孩子死呀！再說了，繡金雖然是個姨娘，但是她生的孩子姓姚，有了姚家的子孫照應(yīng)著，將來自己的親兒子再被債主逼債，也好有個撐腰的。

    “行，蘭兒，你去告訴繡金，我老婆子就是拼了這條命，也會照顧我這干女兒和外孫！”錢mama一咬牙，下定了決心。

    蘭兒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連磕了三個頭，道：“蘭兒替繡金姨娘多謝干娘，替未出生的孩子多謝外祖母！”

    第16章 吳氏道喜

    繡金姨娘捧著個茶碗，坐在窗邊，時不時抿一口茶水。她人生的靈巧美貌，不肥不瘦，穿著寬松的袍子，倒是看不出有了四個月的身孕。

    蘭兒推門進來，繡金忙站起來。還不等繡金詢問，蘭兒走過來，笑道：“恭喜姨娘，成了！”

    繡金一口氣出了出來，放下茶杯，撫著胸口不住念叨：“錢mama是有臉面的婆子，能在主子面前說上話，有她暗中照應(yīng)，我也算能放心些了。改日我得跟柳綠jiejie說說，讓她也幫著我說些好話。”

    蘭兒點頭，道：“姨娘，您莫太憂心，素日里您同那些jiejie婆子們都處的好，又是一同來的陪嫁，她們就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也會替您說好話的?！?/br>
    繡金嘆氣，摸了摸蘭兒的頭，蘭兒相貌一般，連清秀都算不上，那些主母奶奶們是看不上蘭兒這樣的丫頭的，可是蘭兒年紀雖小，卻聰明忠心，繡金當初就是看中了蘭兒這一點，才暗中使了手段要到了蘭兒。

    蘭兒果然不負所望，對繡金忠心耿耿，甚至還同繡金一起瞞下了懷孕的事?？商m兒再聰明，也畢竟是個十三四的孩子，經(jīng)歷的事少，有時候想法太天真。

    繡金是存著調(diào)、教的蘭兒的心思的。她是個姨娘，身邊就一個大丫鬟，兩個二等丫鬟，剩下就是粗使的幾個婆子和丫頭，蘭兒可以說是她唯一信得過的心腹了。

    繡金拉著蘭兒的手，道：“蘭兒，你以為我同柳綠還有楊mama、顧mama她們，同是二少奶奶的陪嫁，她們就會念著往日的情分，多多幫我？你瞧瞧，如今我懷孕的消息傳開了，她們之中沒有一個人來跟我說句恭喜的話，因為她們知道，二少奶奶不希望我懷孕，我現(xiàn)在就是瘟神，她們避都來不及?！?/br>
    蘭兒歪著腦袋看著她，繡金繼續(xù)道：“我若是天真到存著這份念舊情的心思，我早就死在莫家了。你以為姚家就夠兇險，一個不小心就被打了罰了甚至賣了丟了性命?？赏冶?，姚家簡直就是太平樂土！畢竟姚家是大門大戶，規(guī)矩森嚴，又講臉面，主子們都是講道理的。可莫家不同，莫家是商家出身，哪跟你講那么多規(guī)矩？那地方簡直就是吃人不吐骨頭的魔窟！”

    繡金說著，想起什么，打個寒顫，道：“我還記得我小時候一同伺候主子的一個小jiejie，就因為一句話惹的莫家嫡出二小姐不高興，直接就給拖出去打死了，一卷子草席一卷，往亂葬崗一埋，這活生生一個人可就沒了！第二天連問都沒人問這個小jiejie的生死，就當沒這個人！莫家出來的，上到主子小姐，下到丫鬟婆子，沒有一個人是簡單的?！?/br>
    “柳綠、桃紅、楊婆子、顧婆子、劉mama，孫mama，甚至是錢mama，每一個都是心狠手辣的主。就拿管事mama劉mama來說，你瞧著她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樣，可我聽說在莫家的時候，劉mama曾經(jīng)親手替她伺候的主子——也就是咱們二少奶奶的生母——把另一個姨娘生的男孩溺死在尿桶里！”繡金說著，打了個寒顫，低頭摸著自己的肚子。

    蘭兒聽的倒吸一口冷氣，她只聽說過商賈之家內(nèi)里烏煙瘴氣的齷齪事多，可沒想到竟然可怕到如斯地步！

    “就算錢mama，同我算是親厚的吧，她如今答應(yīng)照應(yīng)我和孩子，不過也是看著有利可圖的份上，才應(yīng)下來的。錢mama的死xue就是她那嗜賭如命的兒子，她瞧著我將來能幫上她，才會答應(yīng)幫我。不過若是咱們不爭氣，錢mama是絕不會冒死幫咱們的，那時候她忙著撇清關(guān)系還來不及呢。蘭兒，咱們左邊是地獄，又邊是深淵，腳下是刀尖，如今咱們就是在刀尖上走著，一步都不能錯，否則就是萬劫不復(fù)，知道不？”繡金臉色凝重，道：“你凡事要多留個心眼，什么話能說，什么話不能說，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你心里要有數(shù)。對著那些丫鬟婆子，只說二分話，這二分里，還得攙著七分假。那些可都不是善心的人，你心里得有數(shù)?！?/br>
    蘭兒畢竟年紀小，聽了繡金一番話，嚇的臉色慘白，不過她曉得自己跟繡金是一條船上的人，若是繡金這船翻了，她也得死。蘭兒點頭，道：“奴婢都記住了，以后姨娘叫奴婢做什么，奴婢就做什么，姨娘不叫奴婢做的，就是把奴婢打死，奴婢也不會做！”

    繡金這才滿意的點頭，道：“這就對了?！倍笥謬@了口氣，眼神有愧色，看著蘭兒：“我這也是逼不得已才兵行險招，還連累的你為我擔驚受怕。若非我執(zhí)意要懷孩子，也不至于落到這個危機四伏的地步?！?/br>
    說著，繡金的眼圈就紅了，拿著帕子抹起了眼淚。

    蘭兒忙擺手，道：“這不怪您，您也是有苦衷的。當初您喝著二少奶奶送的避子湯，覺得身子不舒服，就叫奴婢偷偷拿著藥渣，趁著出府探親的功夫，去藥鋪問了大夫。大夫說這避子湯下的料極重，性子極寒，若是長期服用，不僅會導(dǎo)致終身不孕，還會讓人身體虛弱，活不到三十歲就會重病而亡。這虎狼之藥，您再喝下去，別說懷孩子了，連命都沒了。這事要是擱在奴婢頭上，奴婢也是得冒次險的，橫豎都是個死，興許劍走偏鋒還有條活路。這是二少奶奶逼的您沒路走，不怪姨娘陽奉陰違?！?/br>
    金陵王妃嫁入姚家，連生了一子兒女，直到再也生不出孩子了，才叫后宅的小妾們懷孕，莫氏是想效仿她的婆婆。

    蘭兒說著說著，嘆了口氣，道：“奴婢瞧吳姨娘，身子雖然纖細，可剛來的時候瞧著臉色還是紅潤，氣色不錯?？扇缃瘢挥秒僦?，那臉就白的嚇人，瞧著血氣不足，身子越發(fā)的不好了?？隙ㄊ呛榷倌棠探o的避子湯喝成那樣的，只是不知道吳姨娘知不知道這藥的藥性，奴婢瞧著，她八成還蒙在鼓里呢?！?/br>
    繡金也是嘆氣：“吳姨娘性子軟，又沒什么主意，身邊也沒個得力的人，不像我，好歹還有個你。她身邊全是二少奶奶安排的人。我倒是想提醒她，又怕她是愚笨的，將我賣了。我本就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蘭兒，各人有各人的緣分，吳姨娘那邊，你莫要多事，就看她的造化了。”

    蘭兒點頭，道：“奴婢知道，奴婢只管自己主子的事?！?/br>
    主仆二人又推心置腹說了會話，外頭一個小丫頭來報，“吳姨娘來了。”

    繡金眉頭微微蹙起，素日里她同吳姨娘往來并不多，今個她來是做什么？

    “快請吳姨娘進來?！崩C金叫蘭兒扶著她起來，親自去迎人。

    吳姨娘還是那副素雅的打扮，整個人都溫溫順順的，眼神里還透著一絲怯懦。當初二少奶奶就是看中了吳姨娘的柔順和膽怯，是個好拿捏的蠢笨的人，才挑了她當了姨娘。

    “喲，是jiejie來了，快請坐！”繡金親親熱熱搭上吳姨娘的手，忙叫蘭兒去泡茶。

    兩人落座，吳姨娘絞著帕子，顯得有些拘謹，看著繡金，口氣誠懇，道：“meimei有了身子，我是來給meimei道喜的。”說罷，摸摸索索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小的金鐲子來，塞到繡金手里，道：“meimei莫笑話我，我回去翻了翻，也沒什么拿得出手的東西，就這個金鐲子還算能勉強送給meimei當賀禮，meimei莫要嫌棄?！?/br>
    吳姨娘日子過的不好，繡金是知道的。吳姨娘既不會討好二少爺，也不會討好二少奶奶，在二房就是個爹不疼娘不愛的存在，甚至連手下的丫鬟都能欺負到她頭上去。平日里也沒得過什么好東西，連套像樣的首飾都湊不出。

    這只小金鐲子，對于吳姨娘來說，算是極為貴重的東西了。

    繡金突然覺得手里鐲子的分量重了起來，繡金并不缺這個鐲子，她算是個有臉面的姨娘，不短在錢財上。這鐲子送給繡金，連錦上添花都不算，可是對于吳姨娘，這可是很大一筆錢。

    于是繡金就把鐲子又塞回給吳姨娘，道：“你我姐妹之間，這么客氣做什么，jiejie來道喜，心意meimei領(lǐng)了，這鐲子jiejie快收回去吧。”

    吳姨娘一看繡金不收，急的臉更白了，手足無措道：“是不是meimei嫌我的禮不好？那、那我回去再添點給meimei送來……”說罷，慌慌張張就要起身回去尋東西。

    繡金嘆了口氣，將吳姨娘拉了回來，道：“我怎么會嫌jiejie的禮不好呢？說句實話，自打我懷孕，jiejie還是頭一個來探我的呢。就光這份情誼，就抵上一萬個金鐲子，jiejie人來了，就是最好的禮。”

    聽繡金這說，吳姨娘臉一紅，怯生生問：“真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