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wèi)王和阿玖并肩出殿，到宮后苑折花。皇帝強忍著，估計他們走遠了之后，放聲大笑。

    第108章 悅目

    宮后苑很大，衛(wèi)王和阿玖分花拂柳,一路走,一路說話,不知不覺走到一個幽靜的院落前，“小師妹，你喜不喜歡茶花？這處院落名為照殿紅，種植的全是茶花?！毙l(wèi)王柔聲問道。

    “茶花？我喜歡?！卑⒕列τ?。

    兩人并肩走進去,但見茶樹盤蔭數(shù)畝，高與樓齊,幾乎布滿了整個院落。慢慢往前走，花枝牽衣拂面,很是可愛。茶花盛開，色如玫瑰般艷麗，令人目眩神迷?！斑@就是照殿紅？很好看。”阿玖攀住一枝顏色深紅的茶花嗅了嗅，隱情很陶醉。

    衛(wèi)王四處看看，見內(nèi)侍宮女乖覺，都離著有幾步遠的距離，便想說出那句早就想說的話，“沒有你好看?！彼跁幒罡p花的時候就想跟阿玖說這句話了，可是林幼蘭、林幼輝卻在呢，他哪有那個膽子？只怕被師母聽到一點風聲，馬上跟他翻臉。

    衛(wèi)王好幾回鼓起勇氣，話都快到嘴邊了，又咽了回去。他不敢說，怕唐突小師妹，惹她惱了，拂袖而去?？墒遣徽f吧，能見到小師妹一回，能有機會單獨相處，何等不易，這回不說，下回見面知道是哪年哪月？

    說，還是不說？對于衛(wèi)王來說，這是一個問題。

    衛(wèi)王內(nèi)心掙扎的厲害，呆呆站著，神色變幻不定。阿玖好一會兒沒聽見他說話，忍不住看了過來，“十哥，你怎么了？”

    阿玖見到他的神色，有些奇怪。

    衛(wèi)王失魂落魄道：“有一句話，我不知當說還是不當說?！毙熋茫蚁肓诉@半天，也不知道能不能告訴你。那是句大實話，可是我若說了，你會不會生氣？

    阿玖嘲笑他，“‘可與言而不與之言，失人；不可與言而與之言，失言’，十哥，你這會兒是想要失人呢，還是要失言呢？挑一樣吧?！?/br>
    “我迷糊了，不知該怎么挑?！毙l(wèi)王可憐巴巴的說道。

    阿玖笑了笑，招手叫來一名宮女，命她剪下兩枝茶花。阿玖一手拿著一枝茶花，讓衛(wèi)王猜，“你猜我左手這枝長，還是右手這枝長？若猜中了，你就說。若猜錯了，你就不說?！?/br>
    衛(wèi)王看看阿玖的左手，再看看阿玖的右手，額頭上汗都冒出來了，也猜不出來哪枝長哪枝短。阿玖好笑的看著他，“十哥，是猜啊，你覺得哪個是，就指哪個好了。放心，不是什么大事，不必這么慎而重之，如臨大敵?！闭l知衛(wèi)王更緊張了，額頭的汗越發(fā)亮晶晶的流下。

    “至于的么？”阿玖納悶的看了他一眼，把茶花丟給宮女，取出自己的手帕遞給他，“十哥，快擦擦汗?！?/br>
    是一塊淺綠色的帕子，素面，沒有繡花，帕角繡著一個篆體的玖字。衛(wèi)王接過這帕子，只覺一陣淡淡的幽香撲面而來，忍不住心神一蕩。我沒有白白流汗呢，我一流汗，小師妹就把她的帕子遞給我了！

    阿玖轉過身琢磨樹上的茶花，尋思著哪枝最好看，要剪回去給皇帝插瓶。衛(wèi)王拿起手帕擦汗，目光順著阿玖移了過去，只見花樹下的小師妹容色清麗，樹上的茶花絢爛多姿，人面茶花，相映成趣，不由看的癡了。

    阿玖覺著不對勁，轉過頭，正好接觸到衛(wèi)王灼熱的眼神，不由一笑，“十哥，你目光似賊?！毙l(wèi)王柔聲道：“十哥確想做賊。”想做賊，想把你偷走，小師妹，我真的很想把你偷走。

    “你做賊不做賊的我管不著，先把這枝茶花替我剪下來。”阿玖指著一枝花色深紅、如朝霞般燦爛的茶花，讓衛(wèi)王折下。衛(wèi)王問清楚了是哪枝，很聽話的持剪刀親手剪了，交在阿玖手里。

    “成了，回去交差?！卑⒕料沧巫蔚恼f道。

    “還是我拿著吧?！毙l(wèi)王端詳了端詳，不肯讓阿玖拿這枝茶茶，“小師妹你這般清新美麗，這茶花卻太過鮮艷了些，配不上你。”從阿玖手中接過來，自己拿著。

    “十哥你這是在夸我么？”阿玖飄飄然。

    “我是在說一個事實?！毙l(wèi)王微微笑著，面色漸漸跟跟手中茶花的顏色越來越接近，似朝霞一般。

    阿玖粲然，“十哥，咱們回吧?！毙l(wèi)王很不愿就這么回了，卻也不愿違逆小師妹的意思，慢慢的抬起腳，“嗯，回吧?！?/br>
    兩人并肩行走在宮后苑整潔的道路上，少年人如美玉，少女容顏如花，看上去賞心悅目。

    皇帝上了年紀之后，漸漸的不再臨幸宮妃，要么在乾清宮獨寢，要么召月華宮中新進的、十五六歲的小美女陪伴?；实圻@么做了之后，宮妃們雖寂寞，卻也不爭不搶了，反正人人都一樣，都沒有皇帝的寵愛。衛(wèi)王和阿玖一路慢慢走回去，先后遇著過敬妃、賢妃、邱貴妃等人，這些妃子們都是和顏悅色的，對衛(wèi)王很恭敬，對阿玖很溫和，不過，她們無一例外，全是無精打采的。

    阿玖看著一個又一個衣著華麗、眼神空洞的女人，心生憐憫。這是皇帝還活著呢，她們已經(jīng)暮氣沉沉，要是皇帝走了，她們豈不是更加沒了生趣？

    “這些妃子好可憐?！卑⒕镣榈恼f道。

    “可憐什么呀，好可惡?！毙l(wèi)王小聲嘟囔，“一個一個就會惹我娘生氣，討厭死了。”

    “你當她們樂意啊。”阿玖聲音也小小的，“有些人是被家里當禮物一樣獻上來的，跟個物件兒一樣?！?/br>
    衛(wèi)王呆了呆，“不提這些人了，好不掃興。反正往后大哥有這頭疼的事，我可沒有。小師妹，我爹答應過我了，我的王府中一切事務由我當家作主，大哥和娘，他們都不許胡亂管束我?！?/br>
    阿玖像小時候一樣，沖他扮了個鬼臉，“衛(wèi)王殿下，你好自在?！?/br>
    衛(wèi)王打起精神，興致勃勃的吹牛，“那當然了。小師妹，我打從生下來起命中注定是要做富貴閑王的，我所有的不過是座王府，難道王府之中，還不能由我完全作主？”

    兩人一路說笑著，回了乾清宮。

    回去之后，正好到了皇帝該用膳的時候?；实坌χ舆^花，贊了兩句，“阿玖果然好眼光?！苯唤o內(nèi)侍，命內(nèi)侍插到一個水晶瓶子里?；实蹣泛呛堑?，顯見得心情極好，“阿玖送了朕一幅古畫呢，朕要請阿玖一道用膳。”阿玖忙道謝，“陛下，我們平民百姓人家呢，是講究禮尚往來的，沒想到您是天子之尊，也和我們一樣呢?！被实鄞髽?，“朕也是一樣，收了禮，便要請客的?！?/br>
    皇帝怎么了？別拿皇帝不當人看。

    阿玖笑盈盈，“好啊，太好了。陛下，我又多了件可以炫耀的事呢，往后我可以跟親戚朋友夸口，說我在乾清宮吃過飯，不對，用過膳！”

    她聲音脆生生的很是好聽，皇帝聽在耳中，微微笑起來。

    一道又一道的菜擺上來，足足有一兩百道之多，阿玖目瞪口呆。這……這也太奢侈了吧？一個人，吃這么多道菜？

    悠揚的樂聲響起，很悅耳，但是離的有些遠，應該是在偏殿，或更遠的地方。衛(wèi)王解釋給阿玖聽，“爹用膳的時候會命人奏樂，不過爹不喜歡他們在眼前?！卑⒕咙c頭，“明白。”

    阿玖看著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聽著偏殿傳來的奏樂聲，不由的感慨：排場好大，好不奢侈浪費?！霸趺闯燥堁?？”阿玖心虛的問道：“陛下，十哥，看了這陣勢，我好像一下子連飯也不會吃了，要現(xiàn)學?！毙l(wèi)王聽的發(fā)笑，“小師妹，不會吃飯沒事的，十哥教你。”和阿玖并肩坐下，熱心的遞了雙筷子給她，“呶，小師妹，這樣就行?！?/br>
    阿玖納悶，“沒什么新鮮的，和我家一樣呀?！毙l(wèi)王忙道：“當然了，和你家是一樣的。小師妹，把這兒當成自己家，莫客氣?！?/br>
    皇帝看著小十熱情招待阿玖，當然是很高興的，不過，他還是覺得自己受冷落了。皇帝咳了一聲，見衛(wèi)王依舊沖著阿玖獻殷勤，又咳了一聲。

    衛(wèi)王轉過頭，吩咐內(nèi)侍，“給陛下盛湯。”皇帝老了老了，越發(fā)講究養(yǎng)生之道，餐前要先吃一小碗清淡的湯暖胃。從前是衛(wèi)王管盛湯，這會兒衛(wèi)王一心要教小師妹吃飯，就顧不上了。

    衛(wèi)王吩咐完，又轉過頭熱心的跟阿玖介紹起菜品，“小師妹，這道鴨舌羹應該會合你的口味，你試試?！笔⒘送滕喩喔f給阿玖。

    皇帝看看自己面前內(nèi)侍盛過來的湯，再看看阿玖面前那碗羹湯，幽幽嘆了口氣。小十，阿玖不來的時候，爹看著你愁容滿面的，替你愁；這阿玖來了，爹該替自己愁了。

    “我家不是這樣的?！卑⒕翐u頭。

    衛(wèi)王怔了怔，“小師妹？”不是這樣的，什么不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