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陰司來客、劍鎮(zhèn)神州、人間尤物【NPH】、棄妃重生之醫(yī)世無雙、夫人是權(quán)爺?shù)男募鈱?/a>、呵呵(霸道總裁撿肥皂)、穿越之家有小夫郎、君子有九思(高干)、傅家金龍傳奇之乾坤盒、遭遇二百零一萬
阿岳,別走得那么快。 楚梟小時候曾聽老兵說過,人死之前,最先消失的就是視覺,光明會像白帆一樣逐漸遠(yuǎn)去,剛剛阿覓說看不到了,一定也是這樣子吧。 他可憐的女兒還沒有享受過人世間的快樂幸福,人生還沒有開始,就著急的要結(jié)束了。 楚梟全身暖洋洋的,輕飄飄隨風(fēng)而動,他帶著阿覓走過黑暗,黑暗盡頭是一片花影春色,他甚至看到了當(dāng)年蹣跚學(xué)步時的兒子,楚罌拍著手,逆著春風(fēng),一步一個腳印的朝他跑來,撞進(jìn)他的懷里,很高興也很用力的喊: “父皇!” 回魂,第四十二章(上完了) 楚岳隱蹙的眉頭顯出他的不耐煩,他將手里頭的長弓遞給了邊上的侍從,薄唇輕動,不怒而威:“回去?!?/br> 楚岳胯下駿馬忽然在這個時候暴躁起來,原本訓(xùn)練有素的戰(zhàn)馬此時不停的用蹄子刨地,像受了巨大驚嚇一樣高揚(yáng)起前蹄,掀起股股塵土,身邊侍衛(wèi)急忙上前安撫失控的戰(zhàn)馬,卻效果不大,楚岳揮退身邊侍衛(wèi),他馴馬自有一套方法,待到半柱香過后馬匹終于恢復(fù)了常態(tài),他在汗流了滿背的同時,猛地有種莫名的心驚從他腳底颼颼升起。 奇異的心慌無措感讓他手腳發(fā)冰,如同獨(dú)自身處荒野,不曉得何去何從的心虛讓他勒緊馬韁,前方那具尸體保持了跪地不倒的姿勢,楚岳抽回視線,一夾馬肚,勒馬回身。 “王爺!找到南蠻女巫了!” 阮勁騎馬逆行追上楚岳,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身后還跟著幾名探子:“屬下已經(jīng)將他們抓獲了,王爺想審問的話,隨時都可以,但有些奇怪,抓獲的人當(dāng)中并沒有南蠻王?!?/br> “哦?” “屬下再去搜查一會,王爺您看——” “你全權(quán)負(fù)責(zé)好了,本王忽然覺得不安,想回去看看皇兄。” 五日后,楚軍班師回朝。 南蠻與大慶之間隔有大江,來時沒有漲水,大軍可以輕易渡過,回時卻鬧起了洪災(zāi),大軍唯有繞路而行,朝東行軍。楚軍大破南蠻,現(xiàn)如今得勝歸朝,自然是全軍上下歡騰喜氣,歸家心切下,大家卯足勁頭跋山涉水,斗志昂揚(yáng),一日千里似乎都不在話下了。 夕陽余暉下,大軍駐扎在河畔邊上,準(zhǔn)備歇息一晚再做繼續(xù)前行,龐大浩蕩的軍隊無邊無際的延綿在河流邊上,營火照地,篝火燃起,無數(shù)頂帳篷如同雨后春筍一樣冒起,放眼望去都是一片白茫茫的亮色。 楚岳此時提著食盒,步子輕快,滿臉春風(fēng)快意,眉梢眼角都抹著一股難得一見的喜色,幾名將軍正在營火邊上烤火燒rou,瞧見了也不免打趣:“王爺步伐沖沖,這是要往哪里去呀?” 楚岳拱手笑道:“王將軍,趙將軍,你們好悠閑啊?!?/br> “是,是,下頭獵了幾頭羊,咱們正說烤著吃,現(xiàn)在是有酒有rou,王爺要不也賞臉來喝一口?” 楚岳聞言,莞爾一笑:“下次,下次吧,本王正要去皇兄那兒?!?/br> 楚岳這個人,平素就是好脾氣,彬彬有禮,君子風(fēng)范,軍中大將們都樂于跟他打交道,而這幾日他更是一掃前些時候的陰沉可怕,日日嘴角都抿著笑,春風(fēng)化雨一般,害的旁人也常被這笑閃花了眼。 昨日有海外商人送來食材,楚岳見這些食材頗為罕見,他又正愁不知找什么給楚梟開胃,便讓廚子按照海外制法來試做,而做出來的菜色口味獨(dú)特,十分討喜,他一想楚梟會喜歡,就一刻都等不住,提著食盒便走了。 “王爺,稍請留步。” 楚岳一停腳步,他看見稍遠(yuǎn)樹下站著的那人,面色微軟,十分的客氣:“段大人有何事?” 來人正是段錦容,段錦容本是翰林院編修,初初因?yàn)榘V戀岳王而惹惱了皇帝,被皇帝以兒女情長有損男兒志氣為由派到了軍中,讓他隨軍走一趟,致在一掃無病呻吟,做出些豪情詩篇來激勵軍中戰(zhàn)士。 段錦容如今面黃體弱,傳世大作尚不知在何處,人倒是瘦的飄飄欲仙了,軍中苦悶,段錦容又是生長于繁文縟節(jié)之中,難免心中郁郁。 段錦容也自知楚岳對自己毫無一絲情意,聰明人早該悟了,而自己卻又欠了點(diǎn)骨氣,無法自控的跑來看看對方,如今真的見到了楚岳,他倒一個字也說不出了。 楚岳心中不忍,放柔了語氣,說道:“你現(xiàn)在狀況很不好,不要想太多,等回到京城,我會想辦法讓你回翰林院的,皇兄他只是鬧鬧脾氣,并不是真的要罰你?!?/br> “那錦容……就謝謝王爺了。”段錦容死死盯著鞋尖,死活找不到話題,他憋紅了眼,才緊繃繃的抬頭說:“王爺,王爺看過那首祈福歌么?” “自然看過,你為皇兄寫的那首祈福歌,寫的很好,我很感激你?!背兰又卣Z氣,真摯非常,眸色溫柔:“我很感激。” 這倒讓段錦容無地自容起來,他本是因?yàn)檎也坏皆掝},才隨口說了這事,寫祈福歌本是他分內(nèi)事,不過當(dāng)完成一件任務(wù)罷了,既談不上用了多少心思,也說不上投了多少情義,楚岳說感激他,而且這般誠摯中肯,莫名的就讓他心虛起來。 “皇上是有天人保佑,王爺……不必感激我。” 楚岳垂眸,神色難辨的看著手中食盒:“不,我很感激。” 他感激與世間息息相關(guān)的一切,無論人和事,或者這樣說有些矯情,但對于楚岳來說,除了感激一切,他都不曉得能再做些什么。 因?yàn)樵诙蜻\(yùn)面前他們的力量彷如螻蟻,渺小的讓他不知該如何是好,他每日守在楚梟床邊,看他一日又一日的昏睡,而這昏睡又沒有盡頭,沒有期限,楚岳時常心慌,他這時候會用手指去探楚梟鼻間是否還有氣息。 明明是正值壯年的男人,手卻抖的比七八十歲的老人還厲害,楚岳不怕別人譏笑他沒出息,沒膽量,他樂于承認(rèn)自己的軟弱。 所幸的是一切災(zāi)難都過去了。 “時候不早了,我要去皇兄那兒了,錦容你若還當(dāng)我是朋友,便聽我一聲勸,皇兄向來重武輕文,軍中雖然苦了些,但論機(jī)會,還是比翰林院要多得多?!?/br> 語畢,楚岳朝他點(diǎn)點(diǎn)頭,再與他錯身而過,大步離開了。 楚岳撩開簾帳,萬分小心的將食盒擺到了桌上,一丁點(diǎn)聲音也沒有發(fā)出,楚岳彎下腰撿起地上的奏折,整整齊齊的疊好了,這才蹲下身,仰起頭怔怔的看著楚梟的睡顏。 在他二十多年有限的記憶里,楚梟似乎只有睡著的時候,才會有這樣柔和恬靜的樣子,從小到大,他的這位三哥永遠(yuǎn)是傲氣十足,霸道固執(zhí),不服輸,不低頭,偶爾開句玩笑話也是譏誚鋒利的,此時燈影之下,楚梟盤著腿坐在床榻上面,手撐著腦袋,頭微偏,雙眼閉著,極黑的發(fā)披散下來與黑袍溶于一體。 楚岳看的入迷,只覺得這張面容實(shí)在好看的過分,用再好的畫師也勾勒不出對方萬分之一的風(fēng)采,面對易碎的寶物,他就覺得很羞澀,有點(diǎn)不知如何下手了,就像窮苦慣了的苦孩子一樣,連擁抱都緊張的要屏住呼吸。 楚岳習(xí)慣性的湊上前,傾聽對方綿長的呼吸聲。 說起來真可笑,這樣的呼吸對于他來講,真的彷如天樂。 帶著不知如何抒發(fā)的愛意,楚岳輕輕在對方唇上啄了一口:“三哥,該醒醒了?!?/br> ———————— 楚梟睫毛顫顫,緊閉的眼依舊沒有睜開,欲醒不醒一樣。楚岳心有憐意的屏住呼吸,慢慢支開了身子。 他的這位三哥自幼習(xí)武從軍歷練,自尊奇高。楚岳知道楚梟雖然嘴上從不直說,但其實(shí)心里頭對自己優(yōu)于常人的警覺性還是非常自豪的,這種軍人的自豪感就像徽章一樣刻在楚梟心里。 他知道三哥懼怕老去,現(xiàn)在大病初愈,他就更不能讓楚梟因?yàn)檫@些事心生悵惘。 楚岳思及此,打算悄悄退出,待到楚梟自己醒后再過來,誰知還未起身,楚梟忽然全身劇烈痙攣起來,手腳猛烈抽搐,肌rou陣陣收縮,楚岳忙從身側(cè)抱住對方,輕揉著關(guān)節(jié)肌rou,按掐上楚梟的合谷xue和人中xue。 可是在這么強(qiáng)烈的疼痛下楚梟竟然還沒清醒過來,他似是被夢魘所困,臉上表情猙獰萬分,無助絕望,痛苦的像有人在分剮他的皮rou咬嚼他的筋骨。 “三哥?三哥?” 楚梟整個身子蜷縮在床上,喉間不斷嘶叫悶吼,雙手如攀浮木地緊緊攥緊了床褥,楚岳急的汗水直下,連連叫了幾聲都沒將楚梟喚醒。 楚岳一邊讓侍衛(wèi)快喧太醫(yī)來,一邊擦拭楚梟額間的熱汗,兩人幾乎是面面緊貼的距離,楚梟這時卻猝不及防的睜開眼,雙眼暴睜,殺氣畢露,像看到萬分可怕的事物一樣,楚岳還來不及開口,楚梟先是利索的反手扣住他的雙手,再用腳使勁一掃,便將沒有防備的楚岳踹下了床。 這差點(diǎn)使人腰骨斷裂一記猛掃若是說硬要被說成打情罵俏的話,那就實(shí)在太用力過猛了,讓世人著實(shí)招架不住。楚岳愣愣摔下時還恰好碰倒了剛剛整理堆疊好的奏折,于是一堆奏折嘩啦嘩啦散倒在楚岳身上。 此時成群的太醫(yī)侍衛(wèi)正巧沖了進(jìn)來,楚岳還來不及起身,就如此狼狽暴露在了眾目睽睽下,于是英明神武逝水東流去,便這樣毀于一旦了。 楚梟大口大口的喘氣,頭發(fā)散亂,胸膛沒有章法的劇烈起伏,楚岳從地上爬起,他見楚梟逐漸神智恢復(fù),松了口氣,雙手覆在楚梟膝蓋上:“皇兄,現(xiàn)在還有哪里不舒服?” 楚梟眼中混沌散去,半掀眼眸看清眼前事物,平息下慌亂,似又恢復(fù)了清明睿智,他僵硬的搖了下頭,低頭看向楚岳,深邃眼神里帶抹古怪。 “朕,朕剛剛做了一個噩夢。” 楚岳直勾勾望入楚梟的黑眸里,笑容浮現(xiàn),那表情溫柔的可以把人寵得認(rèn)不清東南西北:“不怕,醒了就好了?!?/br> 楚梟聲音嘶啞,因?yàn)閯傂训脑?,些微的吐字不清:“朕自然不怕,不過一個夢而已。” 侍從醫(yī)師又退走了,帳中只剩下他們二人,楚岳從后摟住楚梟,將下巴擱在楚梟的肩頭上:“只是睡久了才會這樣而已,等三哥把身體養(yǎng)好了,多走動一下就會沒事。” 楚梟靠在對方懷里,半分力氣都不需要使上,半仰著頭,這種姿勢楚岳看不到他復(fù)雜的神色。 “三哥等會,我去拿熱水給你熱敷?!?/br> 楚梟沉默的看著楚岳熟練的端水?dāng)Q帕子,眼眶漸酸。 這些瑣碎事本來就不應(yīng)該楚岳這種身份的人來做,楚岳這樣心甘情愿任勞任怨,大概是因?yàn)槊鎸廴恕苡袡C(jī)會為愛人親力親為做些什么,無論是什么芝麻小事,都會覺得甜蜜愜意。 而甜蜜是不分大事或者小事的。 楚岳手勢熟練的為楚梟按揉腿部,輕重有度,是重復(fù)了無數(shù)次才練就出來的手藝。 自己昏睡不醒的時候,楚岳一定是天天這樣幫他舒筋活絡(luò)。 楚梟垂頭看楚岳忙活,不發(fā)一言,他摸上楚岳的額頭,光潔的額頭上青了好大一片,楚梟表情木木,腦中滯滯,想了好久才用鈍啞的嗓音問:“是,是朕弄傷的?” 被一個病人踢下床,這樣的事楚岳實(shí)在很不想,也很不好意思承認(rèn),楚岳耳根發(fā)紅,面色小窘:“是我自己沒坐穩(wěn)。” 這個理由對他這個年紀(jì)的人來說,好像也很不對頭。 最后楚岳為了挽回一點(diǎn)薄臉,只好忍著燥熱說道:“皇兄現(xiàn)在踢是沒事的,只是以后就不要老將臣弟踢下床就好了。” 第四十三章(有圖更完璧了) 最后楚岳為了挽回一點(diǎn)薄臉,只好忍著燥熱說道:“皇兄現(xiàn)在踢是沒事的,只是以后就不要老將臣弟踢下床就好了。” 弦外之音在耳邊嗡嗡作響,逼得人想忍性修身都不行了,楚梟側(cè)臉輕咳了一聲,掩飾住顯而易見的尷尬:“朕,朕以后會注意點(diǎn)的?!?/br> 楚岳詫異揚(yáng)眉,他還以為自己這番話將遭來一頓臭罵與毆打,早做好了被欺凌的準(zhǔn)備,哪知皇帝這幾天格外的好說話,不但沒生氣發(fā)脾氣,還有點(diǎn)服軟的跡象,楚岳心里樂得節(jié)節(jié)開花,干脆膽子一壯,攔腰把楚梟壓了下去,討好的在楚梟肩邊拱了幾下:“三哥,今晚我留在這邊睡,可以嗎?” 喜愛之人在他日盼夜盼下,終于睜開了眼。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所以即便是一尊望夫石也會有朽木逢春的一天啊。 漫漫長夜,要獨(dú)自一人入眠實(shí)在太過艱難,如果有心愛人在身旁,那風(fēng)景可就大不同了,楚岳滿心希冀的從上往下與楚梟對視:“可以嗎三哥?” 楚梟面容冷靜,只是被褥下雙手緊握,楚岳貼的越緊,他就越是僵硬緊張,從前的親昵怎么會忽然變成了難以說出的壓逼呢? 楚岳只當(dāng)他要答應(yīng)了,繼續(xù)蠱惑:“臣弟可以把床暖熱。” “……” “臣弟晚上還能給皇兄蓋被子?!?/br> “……” “渴了餓了,臣弟都會在身邊,一叫就醒?!?/br> 楚岳深吸一口氣,試探一般將手探入被褥之中,尋到楚梟汗淋淋的左手,緊緊握住,不再放開:“皇兄要留下臣弟么?” 兩人間氣息相容,都分不清是誰的呼吸先變得渾濁,兩具軀體貼合的毫無縫隙,仿佛干柴烈火即將燎原。 楚梟動彈不得,只得閉上眼,輕輕嘆了口氣:“朕累了,明天舟車勞頓,你也早點(diǎn)下去歇息。” 楚岳哪肯就這樣答應(yīng),他俯下身子,輕輕舔舐楚梟發(fā)紅的耳垂,喃喃道:“不要趕我走?!?/br> 楚梟只是用手拍了下楚岳的后腦勺,像安撫任性的孩子一樣。 楚岳十分疑惑的看著楚梟的臉,希望在這張熟悉的臉上尋覓出一絲絲的口不對心,即便是一丁點(diǎn)也好。 可他終究是什么也沒看出來。 他很早就察覺到楚梟的不對勁,可究竟是哪里不對勁,他也說不清楚,病人的心情和處境是很難身臨其境體會到的,即便細(xì)心如楚岳,不管他怎么潛心揣摩,都揣摩不出自己三哥究竟是哪里心頭不快,無法舒暢。 楚岳自小不受關(guān)注,也不受寵愛,在這樣無爹無娘惡劣環(huán)境下長大的孩子多半心思敏感,楚岳從懂事起,就極少相求別人,是自己的,終究會是自己的,不該自己肖想的,再求神拜佛哭鬧求助都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