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珍珠腳下踉嗆，尚未站穩(wěn)，聽得角落里有人驚呼：“沈jiejie，你怎么也被抓來了！”室中有些黑暗，沈珍珠暫未適應(yīng)，循聲往那個角落慢慢走去，低頭仔細(xì)一看，竟是張涵若，面有污跡，衣裳上四處是利刃劃痕，手足被極粗的繩索捆得牢牢的，綣在角落中無法動彈，想是顧忌其會武藝，怕她逃脫。

    沈珍珠省過玄宗對她說的話，簡略的將如何被李輔國捉來經(jīng)過一一說了。張涵若忿恨罵道：“這個閹狗！我家的兵馬全被他害了！”沈珍珠驚問究里。張涵若道：“昨日殿下與我商討，要我集齊張氏兵馬，若皇后有異動，由林洪調(diào)配，殺入內(nèi)宮清君側(cè)?？勺蛲砦页鰧m與一眾將領(lǐng)會面時，竟被李輔國知曉，率兵將我們團團圍住，指我等造反。林將軍為護我突圍，被亂箭射死，其他大部分將領(lǐng)捉的被捉，殺的被殺。我也被他們活捉。”說到這里，悲戚不已，尤其林洪將軍隨她征戰(zhàn)多年，情誼尤深，如同兄妹。

    沈珍珠艱難的滑下身子，坐到張涵若身側(cè)，無語是最好的慰藉。

    沉靜良久，沈珍珠方開口說道：“涵若，你一定很怨我吧?！?/br>
    張涵若側(cè)首看她一眼，轉(zhuǎn)過臉，努力閉眼，又強自睜目，頓挫有力的說道：“不是怨，是恨。既生瑜，何生亮。是這樣的恨，你明白嗎？”

    沈珍珠緩緩重復(fù)：“既生亮，何生瑜?！庇挠膰@息。

    “我一直以為，殿下可以將你忘卻，我可以代替你，”張涵若語氣和緩下來，語調(diào)如入夢境般迷離，“他從前那樣寵我，我以為，他待你也不過那般?？稍谀慊貙m的那一刻，我就知道錯了，一切都錯了——你看你的眼神，是我做夢也不敢想的。他從來沒有這般看過我，甚至，在你回宮后，幾乎沒有正眼瞧過我，連眼角的余光也吝惜分我一成半成。”

    “可你還是這樣肯幫他，涵若，你能為他做的許多事，我是做不了的?！?/br>
    張涵若苦笑：“因為我無法控制自己，我能做的，我都做了。至于你，沈jiejie，你可知道，殿下從來不需要你幫他做甚么，他需要的，不過是你在他身側(cè)，與他相伴。這，或許就是你和我，之于他的分別。沈jiejie，你確實樣樣都好，可我就是不明白，我又有哪一樣稍遜于你?！?/br>
    “他需要的，不過是你在他身側(cè)，與他相伴。”沈珍珠心念大動。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連張涵若都能看清看明的東西，為何她一直無法理解，執(zhí)意以為有助于他，方是有利于他。為了這，她錯過了多少？

    她發(fā)怔半晌，才說道：“涵若，沒想到你我姐妹，在此時此地，方能敞開心胸。既生瑜，何生亮，若有一日，諸葛孔明不存于世，那周瑜便不會再發(fā)出這樣的哀嘆了。”

    張涵若愣了下，“沈jiejie，你的話是何意？”

    沈珍珠笑笑，正待說話，聽得房門“咯”的一響，陽光射入房中，光線大亮，一群人簇?fù)碇鴱埢屎笈c李輔國走了進來。張皇后發(fā)簪金鳳，走近俯下身看沈珍珠與張涵若二人，發(fā)髻上的簪佩珠飾悉索作響，嘴角含著得意的微笑，對李輔國說：“你辦事果真牢靠，有她們二人在，事情已經(jīng)成了一半?！崩钶o國眉開眼笑：“是皇后娘娘智者千慮，有統(tǒng)御天下之才。老奴不過鞍前馬后效犬馬之勞而已?！睆埡襞瓘男钠?，張口欲罵，李輔國一招手，兩名侍衛(wèi)上來，又用毛巾堵住二人的嘴。

    張皇后帶著笑意的微“哼”聲，道：“李大人，你是越來越會說話了?！睋P聲朝外喚道：“程元振！”

    程元振在室外高聲答“喏”。沈珍珠聽在耳中，雖早知程元振已投靠張皇后，仍禁不住心中惋惜，程元振這樣的人材，似乎不該如此，可權(quán)勢誘人，許多事也難說。

    張皇后令道：“你速去東宮傳話，道皇上病情危殆，令太子火速至紫宸殿?！?/br>
    李輔國插言：“太子一向謹(jǐn)慎，若發(fā)覺有異，不肯來？——”眼角溜滑滑的在沈珍珠與張涵若身上穿梭。

    張皇后冷笑，“程元振，你自然要捎帶提醒一句太子殿下，他的兩位妃子，可都在紫宸殿中翹首等待他。”

    李輔國又道：“這可是將話挑明了，若他還是不肯來呢？”

    張皇后又曲下身子，嘴角上挑，看看沈珍珠，又看看張涵若，“那便只能先奉上她們其中一位的頭顱了。李大人，你看，到時是先向哪個下手呢？”

    李輔國面色微微一白，指向張涵若道：“自然是先從良娣開刀，至于太子妃嘛，身懷龍種，還是留著后手吧?！?/br>
    張皇后哈哈長笑，“好，就這樣！”問：“紫宸殿中都預(yù)備好了？”

    李輔國笑道：“萬無一失，只等太子一來——”做了個以刀砍下的手勢。

    張皇后滿意的點頭，又問：“越王到了沒有？”

    李輔國道：“已在路上，馬上就到了?！?/br>
    張皇后不屑的“哼”道：“真是膽小怯懦，磨磨蹭蹭，這樣久還沒有至。”

    李輔國賠笑，“這可不正好，待他登上帝位，天下大事都可但憑娘娘作主?！?/br>
    張皇后想了想，覺得極對，道：“也罷，算我替他cao心一番。帶她們二人到前殿去罷！”自有侍衛(wèi)上前，半拖半拉將沈珍珠與張涵若帶出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