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矛盾
何潮一咧嘴:“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廢話,當然是真話了?!?/br> “沒有。”何潮很干脆地答道,嘿嘿一笑,“你覺得我們已經擁有了一切,我卻沒有,相反,我覺得一切才剛剛開始?!?/br> “矯情了啊……”周安涌哈哈一笑,又打開兩瓶啤酒,指了指墻上42英寸的三星液晶電視,“當年剛畢業(yè)時,還沒有液晶電視,現(xiàn)在液晶電視全普及了。你當時和艾木分手時的小餐館里面放的是什么電視?” “長虹?!焙纬庇浀们宄?,是一臺21寸的長虹彩電,在當時可是值三四千塊?,F(xiàn)在長虹的排名已經下滑到八九名了,排名第一的是三星,國產中海信和創(chuàng)維銷量最好,“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安涌,每一次的技術更新?lián)Q代,總能淘汰一些企業(yè)再成就一些企業(yè),所以在即將到來的智能手機時代,各大手機廠家,又要重新洗牌了。” “我知道你想要說什么,但我還是堅持我的觀點,中國是潮流的追隨者而不是引領者,一般國外的潮流要過幾年才能影響到中國,所以幾年的時間,足夠我們緩沖了,也足夠我們再大賺一筆了?!敝馨灿啃α诵?,“別的不說,我們做小靈通這些年賺了多少錢?我們只用一個小靈通就戰(zhàn)勝了飛利浦、西門子、阿爾卡特等國際知名品牌,現(xiàn)在國內的小靈通市場,是國產品牌的天下。七合和三成兩家加在一起,能占到20%以上的市場份額。我們不是市場中最大的兩家公司,但我們是贏利能力最強的兩家。說起來,你還得感謝我當年的贈線之誼!” 所謂贈線之誼,是2000年時何潮去美國度蜜月之前,周安涌贈送了一條生產線給何潮,讓三成科技得以擴大了產能。雖然擴大的產能大多用來生產七合的產品,是為七合代工,但卻大大提升了三成的制造能力,并且為三成培養(yǎng)了大量的熟練工人。 原先江闊還擔心是周安涌又在設局,想讓三成一步步淪落為七合的代工廠,后來發(fā)現(xiàn)周安涌制定的合同條款并沒有陷阱,并且他的態(tài)度很真誠,就接受了他的合作要求。 為七合集團代工小靈通,讓三成賺了不少利潤。三成擁有了充足的現(xiàn)金流后,繼續(xù)擴大產能,并且培訓工人,后來產能不但可以滿足了三成和七合的生產所需,還為金不換代工了一段時間的產品。 是的,金不換在走投無路之下,只好厚著臉皮又來求何潮為他代工產品,因為隨著三成產能的擴大,金不換發(fā)現(xiàn)他的許多隱蔽產業(yè)的工廠工人流失嚴重不說,訂單量也大減。后來一調查才知道,是莊能飛通過各種渠道繼續(xù)釋放他不守信用故意坑害中國代工廠的消息,讓他在中國的名聲繼續(xù)狼藉下去。 無奈之下,金不換找到何潮求和,聲稱他的損失已經遠超當年騙走的8000萬貨物價值,并且他愿意轉讓一部分訂單作為補償。表面上金不換是真心認錯,其實是他無路可走了,如果他不能按期完成合同,就得承受巨額賠償。 何潮不和金不換正面談判,讓莊能飛出面。莊能飛提出了三點要求,一是金不換需要向三成科技進行技術轉讓,否則免談。二是第一批訂單的利潤要全部讓利給三成科技,直到8000萬的貨款償清之后。三是在簽訂合同時再多加一條,貨物在收到全部貨款后才會發(fā)貨。 三個條款,全部是為金不換量身定制,金不換沒得選擇,最后只好簽下了喪權辱身的條件。莊能飛并沒有同情他多少,還送了他一句話:“辱人者,人恒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br> 好在條款雖然苛刻,三成的質量卻是過硬。在熬過了前期之后,金不換雖然損失了不少利潤讓利給了三成,但也并非無錢可賺,又不必承受索賠的損失,也算是大有收獲。而莊能飛也說話算話,在彌補了當年的損失之后,按照正常的市場價格為金不換代工,金不換又慢慢回血,賺了不少。 可以說,當時決定接收周安涌的生產線,讓三成科技的產能更上一層樓不說,還為以后打下了堅實的基礎?,F(xiàn)在的三成科技,雖然小靈通品牌的市場號召力還沒有完全趕上七合品牌,但由于自產品牌的銷售和代工同步進行,贏利能力絲毫不輸給七合。 可以說,現(xiàn)在的三成,是一頭巨大的現(xiàn)金奶牛。 不過由于何潮太能花錢,繼續(xù)在研發(fā)上加大投入,三成科技在小靈通市場的占有率逐年下滑,和七合銷量差距在慢慢擴大。 因為何潮更看好未來的智能手機市場。 想起了往事,何潮瞇著眼睛笑了,又和周安涌碰了一杯:“難得我們兄弟這么清凈,可以出來放飛自我,對了,之心帶著孩子回上海了?” “走了快一周了,她和悠悠在陪義父,我現(xiàn)在自由了,哈哈。”周安涌想起了第一次和義父易林守見面,還是因為女兒周悠悠的一周歲生日宴,當時雖然沒有聊太多,他卻也給易林守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以至于后來易林守每次來深圳都要單獨和他見面,“江闊呢?還在香港沒有回來?對了,小瀚是確定要在香港上小學了?” 周安涌的女兒周悠悠今年7歲,在深圳上了小學,按照海之心的設想,到初中時就送她出國。周安涌卻不同意,一是不舍得,二是他還是希望女兒從小能接受中國的教育,而不是被西化。何潮的兒子何瀚比周悠悠小一歲,生于2002年,今年6歲。由于何瀚出生在香港,是香港籍,江闊想讓他在香港接受教育。 盡管何瀚是在香港上的幼兒園,從小就可以在中文和英文之間流利切換,但何潮還是希望何瀚在深圳上小學、初中和高中,到北京上大學。江闊卻不同意,非要讓何瀚一直在香港上到大學畢業(yè),再出國留學。 二人因此吵了一架。一怒之下,江闊帶著孩子回香港了。何潮也沒攔著,他和江闊的矛盾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不僅僅體現(xiàn)在孩子的教育上,還包括對公司的管理風格、發(fā)展方向以及人事調動中??傊?,幾乎每一件事情,江闊都要和他唱反調。 當然,唱反調是站在他的主觀立場上的說法,客觀地說,是他和江闊之間有著非常明顯的理念分歧。隨著中國經濟體量的上升,以及利道和三成的逐步壯大,他和江闊的矛盾就越突出。他始終想不明白的一點是,江闊為什么總是抱著過去的經驗不放,總是想讓他完全聽從她的建議?她難道沒有好好睜大眼睛看看世界,近幾年來,中國發(fā)生了多么天翻地覆的變化,而香港的許多模式以及經驗,已經跟不上中國的發(fā)展速度了。 “江闊的態(tài)度很堅決,我也很堅定,希望兒子能在深圳上學,現(xiàn)在還是僵持局面?!焙纬眹@息一聲,搖了搖頭,“難道我們讓孩子接受中國式的教育也錯了?是,我承認中國的高等教育不如國外,但中國的基礎教育很扎實,英國學生連口算都不會,中國的學生去了國外,就算是最差的學生,只要學數(shù)學也會是成績最好的,因為他們的數(shù)學學的太簡單了?!?/br> “我也希望女兒能夠在國內上完大學再出國留學,我是擔心她出國太早,會學壞,哈哈。”周安涌笑歸笑,語氣卻是同樣的凄涼,“我現(xiàn)在有點后悔當年的選擇了,早先應該選擇辛有風而不是海之心,至少辛有風柔順,沒那么強勢。何潮,你有沒有覺得,這些年我們的關系恢復了,和媳婦的關系,反倒疏遠了。” 說疏遠有些夸張了,但確實不如以前親密了。不是說二人的關系有了隔閡,而是在許多問題的看法上,分歧越來越多。 “也不能這么說,結婚前和結婚后,是兩個概念?!焙纬蔽⒂锌嘈χ?,“以前我也覺得江闊很溫柔體貼,也大方得體,現(xiàn)在她事事和我針鋒相對,尤其是在三成的事情上,仗著她股份比我多,有時會當面否決我的提議。好吧,公事歸公事,我可以忍,可是為什么回家后,又要對利道的事情指手畫腳?利道我可是最大股東。她的理由還很充分,她是在家里以媳婦的身份給我一個中肯的建議,雖然她入鄉(xiāng)隨俗,不再強調她是太太而是媳婦,這一點兒還是比較贊賞她的適應能力。但為什么每次我以一家之言的身份給她的三成提建議時,她總是拿她是三成最大股東的身份壓我?” “哈哈哈……”周安涌放聲大笑,笑著笑著眼淚流了出來,他一口喝完一瓶啤酒,“兄弟,我們同病相憐,我他媽的有時被海之心逼得連死的心都有了!你給她講道理,她給你講感情。你和她講感情,她和你講原則。你和她講原則,她和你講道理。反正不管怎么繞,她總是有理。而且你不知道,海之心在我面前始終有一種優(yōu)越感,也不知道她哪里來的底氣和勇氣,總是覺得如果沒有她,就沒有我的今天!媽的,我有一次怒了,說我們離婚,財產一人一半,看看再過十年,誰的公司規(guī)模更大,你猜她怎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