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節(jié)
程潛一邊念著飛升沒意思,一邊一目十行地掃過青龍島志,并沒有特意挑和扶搖派有關(guān)的看,突然,他目光一凝,發(fā)現(xiàn)了什么。 這青龍島雖然身在海外,卻一直頗有普世之心,除了島上事務(wù)之外,島志還仿照凡人史書,記載了當年天下修士中的大事。 程潛發(fā)現(xiàn)一個規(guī)律,但凡三百歲以后才修出元神的人,基本上也就只能止步于此了,后期再有什么奇遇,活到千八百歲也就壽終正寢了。 還有一種人,或是心志堅定,或是天賦異稟,早早修出元神,能在青龍島志上被記上一筆的,想必也都是當年的風(fēng)云人物,可是這些人要么后來銷聲匿跡,要么走火入魔或是遇到什么禍事而中途夭折。 整本青龍島志,沒有一筆關(guān)于飛升的記錄。 程潛掐了掐自己的眉心,將有些渙散的心神收攏回來,心里有了一個疑惑——所以說……究竟這些人是飛升飛得低調(diào),還是自青龍島建島至其覆滅的這許多年間,就沒有人成功飛升過? 程潛將島志收好,飛快地轉(zhuǎn)到了一層,在書架旁邊的符咒上掐了個手訣,將真元緩緩地輸了進去,低聲道:“我要看關(guān)于‘飛升’的記載?!?/br> 木頭書架在他充滿霜意的真元中瑟瑟發(fā)抖了片刻,架子上有幾本典籍發(fā)出淡淡的光,程潛一一挑出來,帶回了小清安居。 嚴爭鳴那天在經(jīng)樓中對程潛發(fā)了一通邪火后,出門就后悔了,可他沒有辦法。天知道,程潛趴在樓梯上沖他問出那句話的時候,他仿佛被千斤大石頭砸了一下胸口,五臟六腑全都移了位置,又疼又震動,只好發(fā)通脾氣落荒而逃,連著幾天都躲著程潛。 不過很快他就發(fā)現(xiàn)這么做是多余的,因為程潛那天之后就再也沒有出小清安居的門,兩人住在隔壁,卻足足有十來天誰也沒看見誰。 而就是在這時,赭石來信了。 跑腿的依然是能隨便化成鳥的水坑,為了掩藏她那越發(fā)扎眼的鳥樣,李筠見她妙手改造成了一只麻雀。 麻雀水坑帶著那與二師兄不共戴天的怨氣,撲騰著細小的翅膀飛走了。不過很快她就發(fā)現(xiàn),這身體實在太方便了,無孔不入的程度幾乎僅次于蒼蠅,隨便什么地方都能隨著二三小鳥混進去。 這一次,她終于見到了赭石。 “赭石哥說,天衍處層級分明,凡是新入門的,都得在外圍當上幾十乃至上百年的密探,隨后經(jīng)過扒皮抽筋的一番審核,確認身世清白才能進入內(nèi)門,不過前一陣子也不知出了什么事,內(nèi)門的人好像自己斗起來了,兇狠得要命,一夜之間一半以上的熟面孔都見不到了,又趕上四師……唔,魔龍叛亂,天衍處急缺人手,因此在內(nèi)門之外設(shè)了個候補內(nèi)門,將赭石哥他們這些修為不錯,又暫時沒什么破綻的外門密探都收攏了進去,近期他們輪班在太陰山附近埋伏,好像等著誰自投羅網(wǎng)的樣子,雖然上面沒有發(fā)話,但赭石哥說,等的應(yīng)該就是四師兄?!?/br> 太陰山……距離扶搖山原址只有不到五十里。 嚴爭鳴二話不說,吩咐道:“明日便封鎖山莊,我們立刻出發(fā)去太陰山。” 李筠忙追上去,問道:“到了太陰山之后呢?怎么辦?你是打算幫著天衍處拿韓淵,還是公然破除誓約,不遵除魔印,幫著韓淵報仇呢?” “除魔印不可不遵。”嚴爭鳴斬釘截鐵地說道。 幾個人聽了,心里都一沉。 下一刻,嚴爭鳴繼續(xù)道:“但是絕不能讓韓淵落到天衍處手里,此行必須要搶在太行大會之前截住他,將他帶回來,我扶搖派的人,就算他將天捅出個窟窿,是殺是剮,也由不得外人做主?!?/br> 第81章 嚴爭鳴干脆利落地說完,便起身要走,剛一推開門,身后李筠開口叫住了他。 李筠猶豫了一下,目光往外飄去,說道:“哦,對了,其實還有一件事……” 嚴爭鳴順著他的目光看了一眼:“什么事?” 空中一個聲音接道:“是我……我我我……哎喲!” 隨著巨響,一個重物落了地,嚴爭鳴默默地將邁開的腳縮了回來。 “一直賴……住在扶搖山莊客房里的年大大,”李筠苦笑了一下,說道,“一門心思地要拜小潛為師,說什么都要拜入我扶搖派門下,還說不管需要什么考驗,刀山火海他都不在話下。” 年大大鼻青臉腫地抬起頭,一抹鼻血,沖程潛露出一個呲牙咧嘴的傻笑,口齒有些不清,不知道掉下來的時候是摔壞了牙還是啃破了嘴:“師糊,求師糊收下窩。” 李筠:“這幾天小潛閉關(guān),一直沒空出時間來見他,他在外面徘徊好久了。” 程潛奇道:“你怎么還沒走?” 年大大將臉揉開,說話總算清楚了些,挺胸道:“我鍥而不舍!” 嚴爭鳴皺起眉——扶搖派已經(jīng)夠命運多舛的了,上一輩,掛名弟子把自己弄成了半人不鬼的大魔頭,正式弟子變成了一只腰長腿短的黃鼠狼。這一輩的首徒是他本人,嚴爭鳴十分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是個什么樣的貨色。 接連兩代大弟子沒有一個靠譜的,下一輩要是再收一個名叫“黏噠噠”的弟子,以后門派還能不能有尊嚴了? 這種收弟子像開玩笑一樣的傳統(tǒng),絕對不能再流毒下去! “不行。”嚴爭鳴斬釘截鐵地說道,“恕我們有要事要離開,恐怕沒精力招待外客,自便吧!” 年大大深吸一口氣,扯著嗓門道:“我愿意當個端茶倒水,鞍前馬后的小徒弟,請掌門讓我入門!” 嚴爭鳴懶得和他掰扯:“李筠,給年明明寫封信,自己親兒子都叛入其他門派了,他不管么?” 李筠悠然道:“這你就不知道了,明明谷就是個修士中的混混幫,平時占山吃供奉,替山下村民驅(qū)趕一些化形未成的小妖,除了抓鬮還是怎樣選出來的歷代谷主,其他人若是不想混日子,隨時都可以拜入其他門派,明明谷從此又多一個靠山,高興還來不及,怎么會管?” 嚴爭鳴:“……” 世上竟還有這樣與世無爭的賤痞門派。 嚴爭鳴:“我扶搖派不缺這樣御個劍都能摔下來的弟子?!?/br> 他身后三個師弟師妹一同無言以對,感覺大師兄純粹是漫天要價,想當年他們?nèi)腴T的時候別說御劍,連拿劍都拿不穩(wěn)。 年大大朗聲道:“掌門,我自知資質(zhì)不佳,日后一定會好好修行,絕不會丟門派的臉。” “你丟門派的臉還用得著看修為?”嚴爭鳴瞥了他一眼,無理取鬧道,“回去吧,我當掌門的期間里,我派不收長得丑的人?!?/br> 年大大:“……” 這借口充分得無從反駁。 年大大掙扎著看了一眼程潛,程潛卻在走神。嚴爭鳴一句話讓程潛想起了好多已經(jīng)忘了的舊事——對了,大師兄從小就不是一個只滿足于自行臭美的人,那可是個連飯做得丑都不肯下筷子的絕代事兒精。 程潛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萬年不變的半舊靛青袍子,有生以來第一次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有點不修邊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