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節(jié)
這時,眾人才發(fā)現,在場天衍處儼然分成了兩派,一派是玄黃帶來的,另一派卻不約而同地站到了唐軫身后——這些都是與魔修門發(fā)過血誓的,兩波人中間隔了一條楚河漢界,涇渭分明地面面相覷,隨時準備內訌。 玄黃怒道:“你是什么東西?” 唐軫面不改色道:“慚愧,區(qū)區(qū)無名小卒,不足掛齒?!?/br> 玄黃冷笑:“我看你身上有黑影繚繞,看著便頗有鬼修風采,肯定也不是什么好東西,一起拿下!” 他一聲令下,黑鴉一樣的天衍處修士群起,天上巨鷹同時呼嘯而下。 有一個唐軫帶頭,一開始被玄黃等人鎮(zhèn)住的修士們立刻反應過來。 不知是哪個率先斷喝道:“呸,是你們拿著除魔令,威逼利誘將我們聚集到這里,打著除魔衛(wèi)道的名號,這分明是要借除魔的由頭將咱們一網打盡!” 眾人哄亂,在場不管正道魔道,誰也不傻,這一行人來勢洶洶,分明是不懷好意。 玄黃臉上露出一個僵硬的笑容:“既然你們敬酒不吃吃罰酒——” 他仰頭一聲長嘯,將整個太陰山籠進來的大陣驀然發(fā)威,無數泥土人拔地而起,刀劍不傷,碎了落地,立刻又生成一個新的,撲向場中修士,同時,天空巨鷹仿佛雨點似的奮不顧身而下,將高來高去的修士們牢牢壓制在地面上。 已經一分為二的天衍處中人慘烈地戰(zhàn)在一處,以命相搏。 那被封死的十方陣外,兩根蠟燭就像風暴中的兩盞風燈,搖搖欲墜,卻始終不滅。 李筠見了此情此景,知道無論如何也不得善了了,他將石芥子一收,沉聲對水坑道:“那些鷹縱然是凡鳥,卻也有了妖丹,你多少繼承過一點妖王之力,能不能讓它們倒戈?” 水坑也不廢話,現出彤鶴真身,隨后,著著火一般的神鳥沖天而起,好像一道祥瑞的霞光,鳳凰九雛的血統(tǒng)頓時嶄露無疑,縱然她妖骨未成,十成妖力未能發(fā)揮一兩成,總是被人追著打,對上未開智的妖修卻格外得天獨厚。 彤鶴三聲長啼,原本奮不顧身的大鷹們聽了,隊形竟?jié)u漸散亂,隨即,它們一只一只地盤旋而落,緩緩安靜下來,圍在彤鶴身邊,那些刻在它們骨頭上的符咒的戾氣仿佛一時間被祥瑞化解了。 被壓制在地上的修士們立刻得以喘息,戰(zhàn)場很快從地面轉向了天空。 玄黃一時被大妖的橫空出世唬住了,他從飛馬上一躍而下,竟親自向水坑撲了過去。 群鷹反水反得非常徹底,立刻對其群起而攻之。 李筠在這的混亂中,縱身跳上水坑的后背,身如定海神針一般地站在那:“高一點,這個陣法我絕對見過,再高一點,我要推算陣眼。” 水坑越飛越高,李筠將那些漫山遍野的人盡收眼底,瘋狂地推算著這陣中之陣。 他自己都沒想到過,當年妖谷一行被幾只小小耗子精嚇得雙腿發(fā)軟的少年,竟也有被逼著這樣鎮(zhèn)定自若的一天。 地面上,年大大奮力將自己的目光從那兩根蠟燭上撕下來,他此時一點也不想考慮剩下的兩個人是誰。 年大大抹了一把臉,舉起自己的劍,與沖到他面前的一個天衍處修士連對了三劍,踉蹌著連連退卻,他周身各種法寶四處亂飛,也不知道是敵人的還是自己人的,以年大大的修為,在這種亂局中只有抱頭鼠竄的份。 忽然,他被一把大蒲扇兜頭罩住了,蒲扇將幾道企圖偷襲他的劍氣一一彈開,好像保護傘一樣地撐在他頭上,年大大一回頭,見他那圓滾滾的親爹肅然掐著一個手訣,數把扇子在他催動下上下翻飛,將明明谷一干修士全部護在其中。 年大大:“爹!” 總是樂呵呵的年明明臉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他撅著將軍肚,遠遠地瞥了一眼天上那分外顯眼的水坑,說道,“兒子,你既然已經拜入扶搖派門下,現在便回那邊去吧?!?/br> 年大大摸不著頭腦:“什么?” 年明明喝道:“快去!” 年大大想不通他爹的用意,腳下剛一踟躕,下一刻,他整個人陡然凌空而起,被他爹的大蒲扇一扇扇出了十來丈遠。 年大大嘰里咕嚕地滾了出去,摔了個灰頭土臉,險些撞到一個人的腳,他一抬頭,居然正是那天衍處的游梁! 年大大嚇了一跳,連滾帶爬地想要離游梁遠點,正想嚎叫一聲“親爹啊”,場中卻異變陡生—— 只見那玄黃一聲怒吼,幾十只巨鷹在他面前同一時間爆體而亡,水坑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去,就在這時,一直沒動靜的九龍馬車里突然伸出了一只手。 那手蒼白、干凈,挽起的袖口上有刺眼的金線刺繡,手中拿著一塊巴掌大的令牌。 車里的人輕聲道:“拖太久了,十方陣恐怕有變,還是速戰(zhàn)速決吧?!?/br> 他說完,那令牌上忽然射出一把光,極具穿透力,仿佛一瞬間洞穿了成百上千年的夜色——場中數百道人影毫無預兆地暴起,仔細看,那些竟然都是各大門派的人…… 玄武堂有五六個,白虎山莊有兩三個……甚至包括當初鎖仙臺上為程潛積極奔走的莊南西,牧嵐山恐怕有七八個以上,大門派里多幾個,一些小門派乃至于魔修里甚至也有,這些人年齡不同,修為不同,裝束更是南轅北轍,卻同一時間遵從了那神秘的令牌,同時揮劍斬向了自己的同門。 沒有人防備自己昔日同門,一時間各大門派血流成河,所有人都驚呆了。 他們是天衍處,他們無處不在,他們號稱端平世道的那只手。 年大大眼睜睜地看見明明谷中一位名不見經傳的長老將一根長槍捅進了年明明胸口。 槍桿上無數條符咒炸開,他甚至沒能看清年明明臉上最后的表情。 年大大保持著匍匐在地的動作,呆住了。 游梁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難以置信地低聲道:“他們……他們都瘋了嗎?” 巨鷹群轉眼被玄黃屠戮一空,水坑失去了最后一道屏障。 那玄黃目光陰鷙地望了過來,他形容猙獰,周身被血,一時間也不知道誰才是真魔。 水坑那彤鶴的身體在細細的顫抖,李筠知道她害怕,他終于緩緩地抽出自己身上擺設一樣的佩劍。 可是李筠畢竟還沒有元神。 水坑的神識傳來:“二師兄,大師兄給過我一顆妖王的內丹……” 李筠故作鎮(zhèn)定地打斷她道:“別開玩笑了,百年彤鶴不過是毛都沒長齊的幼鳥,別提消化,光吞下去,三千年內丹就足夠讓你爆體而亡……唉,你們妖族,縱然活得長,長得可也太慢了?!?/br> 水坑帶著哭腔問道:“那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