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可愛多四塊五一個，對她而言就是奢侈品。

    她看見對方的臉色明顯黑了一度，周以在心底偷偷狡黠地笑。

    李至誠抬臂抹去額頭的汗，最終還是同意了：“行，就可愛多。”

    周以其實并不喜歡吃這類甜食，舔完上頭的冰淇淋，剩下的甜筒對她來說實在是太膩了。

    她剛準備丟，就被李至誠出手制止，下令一般道：“浪費可恥，吃掉。”

    周以眨巴眨巴眼睛。

    “吃、掉?！?/br>
    周以眼里的水汽還未散，撇著嘴角，含淚吞下那尖角。

    這可憐樣，李至誠大概看得心軟了，從兜里摸出一張五元紙幣：“喏，去買瓶雪碧解解膩?！?/br>
    已經吃人家一個甜筒，周以不太好意思再拿錢，但她身無分文，喉嚨口又實在膩得慌。

    算了，反正臉已經丟光了，她抽走錢，正要往超市走，后脖子的領口被人揪住。

    李至誠提溜著她，轉了個方向，指著對面的小賣部說：“去那家，那家只賣兩塊五，這邊的要三塊。”

    他說得認真而誠懇，仿佛在討論一個專業(yè)問題，比如今天的股市跌漲。

    噗嗤一聲，周以笑出了個鼻涕泡。

    ——果然是有錢又吝嗇的葛朗臺。

    大概是亂糟糟地哭過一通，周以的笑點變得非常奇怪。

    她仿佛被點了笑xue，捂著肚子放聲大笑。

    李至誠起初被她笑得措手不及毛骨悚然，漸漸地，像被快樂病毒感染，也跟著低聲笑起來。

    “你他媽，笑屁哦?！崩钪琳\一邊罵她，一邊叉著腰吭哧吭哧不停。

    周以喘了口氣，開啟新一輪爆笑。

    吊橋效應告訴人們，不是每一種心跳加速都來源于相愛時的悸動。

    那這一刻呢，月朗星稀，夏夜的風潮濕悶熱，蟬鳴終于停止，路燈映亮蚊蟲飛舞的軌跡。

    年輕人的笑聲融進風里，他們的情緒和心跳到達同一頻率。

    抬頭對望時，眼里只有彼此。

    他們知道這一刻肆意的笑聲來自對方，那混亂的心跳呢？

    第12章 第十二塊硬幣

    周六清晨，天高氣爽，周以拖著行李箱，走到校門口時霍驍的車已經在了。

    大家商量后還是選擇自駕過去，周以被分到霍驍那組，好在還有另外一個男老師在。

    霍驍下車，幫她把行李箱放進后備箱。

    “謝謝?！?/br>
    霍驍蓋上車門，問她：“早飯吃了嗎？”

    周以搖頭：“沒?！?/br>
    霍驍說：“車上有三明治，我記得你喜歡拿鐵。”

    周以暗嘆一口氣，這人真是無孔不入，不放過任何一個機會。

    她委婉拒絕：“謝謝，但我起得太早沒什么胃口。”

    霍驍體貼到無可挑剔：“那你等會餓了吃，拿鐵先拿著喝吧?！?/br>
    車子啟程上路，周以戴上藍牙耳機，開啟降噪模式，假裝靠著車窗補眠，把聊天空間留給前面兩位男性。

    倏地，膝蓋上多了件東西，周以睜開眼，是一件男士外套。

    她抬起頭，通過后視鏡對上霍驍那雙溫柔到掐出水來的眼睛。

    “車里開了空調，怕你著涼，繼續(xù)睡吧?！?/br>
    周以還沒張口，就聽副駕駛的劉老師哦喲哦喲起來：“霍老師你可太暖了?！?/br>
    周以提拉肌rou，擠出一個笑，等兩個人又回到剛才的話題，她面上毫無波瀾，實則手指一通狂點，先往群里發(fā)了一串表情包發(fā)泄情緒。

    王若含冒泡：我猜，耶魯男又輸出了。

    周以：。

    周以：先是給我?guī)Я嗽顼堖€特地加了一句我記得你喜歡拿鐵然后又在我睡覺的時候往我身上蓋衣服

    周以：救命他到底想干嘛啊啊啊啊啊啊

    盧杉山直言道：追你唄。

    周以：不可能，我看他別有用心。

    王若含：媽的周以，你干脆氣死我吧，你是對帥哥有偏見還是對男的有偏見？我求之不得的帥哥你棄之敝履？！

    周以看她如此渴求，恨不得趕緊拱手轉讓：要不我把他介紹給你？正好金陵離申城也不遠。

    王若含回復：別，長相符合我的xp系統(tǒng)，但性格還略有欠缺，我不稀罕。

    這話正中周以下懷：己所不欲那就勿施于人。

    王若含屈服了：好好好。

    陳文歡說：可惜了，他遇上你這么個銅墻鐵壁大直女。

    周以不太認可這話：我是對本人的異性緣有自知之明。

    不是妄自菲薄，周以知道自己長得還不錯，但她的長相并不在男人的審美標準里吃香。

    所以在遇到李至誠之前，周以其實從小到大從未收到過男生的告白。

    就拿高中那起她現在回憶起來都覺得丟人的校花爭奪戰(zhàn)說起，另一個競爭對手是隔壁班的江蓁，人家個頭嬌小，圓臉大眼，據說情書和禮物收到手軟，早晨上學桌肚里有人塞面包，午休回來桌上有奶茶，晚自習還有人送夜宵。

    當時幾乎全年級的男生都投票給江蓁，周以是靠著那群戰(zhàn)斗力爆棚的女孩子們才逆天翻盤，打回平手。

    周以把腿上的衣服疊好放到一旁，她不認為自己有什么出眾的魅力會吸引到霍驍。

    她非常清醒且自我定位準確，因此霍驍那些招數完全無效。

    周以拿起手機，劃開屏幕打字說：也許人家剛從美利堅回來，寂寞想玩曖昧，但他找錯人了，我就是不吃他這一套，我只希望他趁早收手，我倆的八卦快傳遍整個學校了。

    三秒后，頁面彈出一通電話，周以嚇一愣。

    看見聯(lián)系人姓名，她抬眼瞄了瞄前面的霍驍，摁下接聽。

    “喂，怎么了？”

    李至誠劈頭蓋臉就問：“什么叫寂寞想玩曖昧，你給我把話說清楚，那個耶魯的孫子干嘛了？！”

    周以警覺地抬手捂住耳機，生怕漏音。她清清嗓子，隨口搪塞道：“我應該是發(fā)錯人了，沒什么事?！?/br>
    李至誠根本聽不進去，繼續(xù)噪音攻擊：“你他媽給我離那孫子遠點，聽到沒？”

    周以極敷衍地“嗯嗯嗯”，想趕緊結束這通電話。

    卻沒料到，有人唯恐天下不亂。

    霍驍回過頭，溫聲問她：“周以，前面有個服務區(qū)，你要去嗎？”

    聽筒里是死亡一般的寂靜，周以感覺有小蟲在她頭皮上密密麻麻地爬。

    她搖搖頭，小聲回：“不用?！?/br>
    “好的?！被趄斢终f，“還有差不多一個小時，你可以再睡一會兒?！?/br>
    周以看了眼屏幕，確定李至誠還沒掛斷，試探著“喂”了一聲。

    無人回應。

    “摩西摩西？學長？沓沓他爹？”

    李至誠深呼吸了一口氣，周以的心臟也跟著猛地起伏了一下。

    “你大清早在人家車上要跑去哪兒？”

    周以用手指搓著褲子布料，明明說的是實話，她卻毫無底氣：“教師節(jié)團建，系里的老師一起出去玩?！?/br>
    李至誠冷哼了一聲。

    聽筒里沉默了許久，周以口拙，不知道該怎么說。

    如果是男朋友，她可以撒嬌耍潑賣個萌，但現在兩個人的關系不尷不尬，周以沒有把握，不知如何進退才算得當。

    “那個，沒什么事，那我掛了?！?/br>
    “周以?！崩钪琳\出聲喊住她，語氣冷硬，低沉的聲線添了日常說話沒有的壓迫感，“你之前在國外，我管不了你，但你現在在我眼皮子底下，就規(guī)矩一點?！?/br>
    周以連呼吸都暫停了一下。

    她抿緊嘴唇，揉了揉發(fā)燙的耳朵：“嗯。”

    幾乎是個氣聲，她喉嚨哽著，說不出話。

    “掛了?！?/br>
    “好?！?/br>
    周以摘下耳機，側過身子藏住神情不自在的臉。

    幾分鐘前李至誠給她發(fā)了消息，問她周末打算怎么過，周以沒注意，切進去的時候把原本的消息發(fā)錯了對象。

    李至誠最后那話，她聽懂了。

    指尖都在輕微發(fā)抖，周以挺想罵自己沒出息，但又真聽話地如他所言那般“規(guī)矩”。

    周以：這個周末教師節(jié)團建，大家一起出去玩，呆一天一夜，明天下午回學校，我被分到坐他的車，還有一個老師在的。

    李至誠回：知道了，玩得開心。

    周以撅了撅嘴，真生氣了嗎，都不問問她去哪兒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