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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舊時堂前雁(雙重生)在線閱讀 - 第7節(jié)

第7節(jié)

    “繡房送了圖紙來,我稍改了些,”李意行伸手拿起其中一件,將匣子遞到她手里,“順路就去玉器房看了,旁的還未打磨好,就先將玉器帶了回來,你先戴著?!?/br>
    王蒨前世就與李意行用著成對的東西,打開匣子看到里頭的碧玉簪釵,只覺得熟悉。

    她沒有見過原玉,但這些物件打磨得光滑精致,簪身起著淡螢色的光暈,通透水潤。鑿成了鐲子,一對耳墜,一支發(fā)釵,還有李意行用的發(fā)簪。

    與前世一樣。

    她拿起發(fā)釵,對著光看了看,裝模作樣道:“這發(fā)釵真是精巧?!?/br>
    李意行輕笑,抓著她的手,與她一同看:“既然覺得精巧,卿卿定然要好好保管,若能每日都別在發(fā)間,那最好不過。”

    王蒨神色一僵,他已經抽出玉釵,別在了她的烏發(fā)中。

    這成對的發(fā)飾,寓意著真心人永不分離,可惜前世的最后,她不愿再跟他有瓜葛,王蒨摔斷了自己發(fā)釵,獨留了那簪子在李意行頭上。

    李意行還撿起來,跪在地上試圖拼湊完整,面容悲慟,仿佛她才是負心之人。

    想到此事,王蒨頓時覺得頭上的玉釵份量太沉重了,她只道:“郎君送的物件,我自然會惜之如命。”

    李意行漆黑的眼珠沉沉望著她,笑得溫柔,王蒨在一片沉默中,拿起玉簪顫著手別在他發(fā)間。

    她忽然想起那日婢子們的祝詞“結發(fā)為夫妻,恩愛兩不疑”,她不曾疑過,是他毀了一切,玉釵雖經她之手,實則卻因他而斷。

    李意行倒是心情極好的模樣,拉著她親在她的面頰上,帶來了好消息。

    “兩位公主都給你寫了信?!?/br>
    第11章 湖水   李意行噙著淚,身軀貼著她,虔誠……

    聞山帶著人輕手輕腳地又將幾箱衣裳搬到了隔間收置,臨走前不忘重新給房里續(xù)上香。

    王蒨和李意行對坐于低案邊,左手邊的小爐在烹茶,二人面前擺著大大小小的茶具,前兩天他收了套水玉的杯器,這會兒要著手試一試。

    見他的目光沒有注視自己,王蒨才緩緩展開了信。

    前世她也收到過兩位皇姐的信,只是曾經年少,不知道這份牽掛難能可貴,讀過之后雖有觸動,也僅此而已了。如今再看,兩位jiejie恐怕一個是在牢中寄信,一個是遠在邊關掛念。

    因寄信時是為賀喜,多也是些場面上的祝賀話兒,長姐在牢中行筆,筆觸匆忙,至于二姐阿翊,恐手邊還有戰(zhàn)事要商議,著墨并不多,二人的信中未涉政事 ,只提珍重,輕飄飄兩個字,看得王蒨眼眶一熱??伤櫦缮磉叺睦钜庑校众s忙把眼淚收了回去,佯裝出風輕云淡的模樣,指尖輕輕觸著那“珍重”二字久久不敢抬首。

    她好恨自己為何要平白無故再經這一遭。

    許久,王蒨才合起信件,叫喬杏放到了匣子里。

    李意行已經烹好茶,給她倒了一盞,溫聲:“二位公主都說了什么,卿卿看了這樣久?!?/br>
    王蒨也沖他笑:“沒什么要緊事,二位皇姐祝我們二人……百年之好?!?/br>
    “百年之好?”李意行想了想,“卿卿愿意嗎?”

    她哪里敢說不愿,豈不是拂了他的顏面?前世說過無數次的話,這會兒她只覺得牙酸,可還是不得不扮作羞澀的少女模樣:“郎君這是什么話兒?自然是愿意的?!?/br>
    百年之好?不用百年,只要五年,李氏就會踏破這一場美夢。

    她心底微寒,李意行卻湊上來親她,這會兒在他眼里恐怕是情到濃時。

    王蒨偏著臉,推脫道:“外頭還有婢子……”

    李意行一手撐在邊上,另一手抱著她,倒也不曾強迫,只是又問道:“百年之好,卿卿答應我嗎?”

    “應了,我已經應過郎君了?!蓖跎`迫不及待地想要推開他,她還沒找到避子的香丸究竟在哪里,萬一這會兒有了身子就盡數完了。

    李意行感受不到她的絕望,他含著她的耳垂,沒有更進一步,只是不斷親吻她。

    他抱著王蒨,一遍遍喊她:“卿卿。”

    從前那些讓他遍體生寒的回憶一股腦兒涌了上來,李意行覺得自己渾身冷得厲害,如墜冰窟,但眼前的王蒨又許他百年之好,仿佛是伸手救他一般。他雙目潤澤,不自覺氤氳了一層朦朧的水意,卻也不想嚇到她,只是又喊了聲:“卿卿。”

    他會對她好的,所以別再拋下他。

    李意行噙著淚,身軀貼著她,虔誠地親吻她的每一處。

    王蒨不敢掙扎,抓著他的發(fā),側臉看著外頭的明媚和煦的天光,院里傾瀉了滿地的暖陽,院中靜謐,唯有不知來處的水聲。

    她只覺得自己的身子發(fā)軟,好像泡在湖中,分不清湖水和自己,快要溺死了。

    許久,李意行才坐起身子,復又垂首在她唇邊輕吻,才依依不舍地坐起身子,用指腹擦了擦嘴角的濕潤,又用帕子替她擦了汗,跪坐在她身邊,靜靜問她:“要洗沐么?”

    這會兒,又是平日那個端莊規(guī)矩的李氏長子了。

    王蒨平復了許久的心情,才坐起身,李意行伸手替她理了理方才被揉亂的衣襟,解開的蘿裙,一件件重新打上活結,王蒨這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要的?!?/br>
    方才看盡春色,此刻李意行的眉眼間有一絲饜足,他吩咐人備水,自己與王蒨往浴房去。

    聞山跟在后頭,稟道:“郎君,行令府上來人了?!?/br>
    行令典客一職有李氏把持著,大行令府上住著的是李意行的那位不成器的表哥李潮生。

    李意行見王蒨已經入了浴房,才面無表情道:“那就讓他等著吧。”

    前賬未算,不想他還能找上門來,李意行有意讓他多等幾刻,與王蒨洗沐之后,不緊不慢換了身衣裳,在院中走了兩圈才進正廳。

    李潮生等了已有大半個時辰,他也不嫌無趣,在正廳前的小院中細細觀看著一顆粗樹,嘖嘖稱奇。

    “這么大一顆紅豆樹——”李潮生看得眼紅,“若是拿來釀酒,豈不是妙哉。”

    李意行緩緩走到院中,見他盯著樹看,只道:“表哥來我府上原是為了看樹?”

    “非也非也,只是這樹稀奇,忍不住多看幾眼,”李潮生笑嘻嘻道,眼光四處尋著,“弟妹怎么沒來?”

    李意行朝他緩緩一笑:“睡了?!?/br>
    他騙他,王蒨沒有睡,在房里看書,但李意行不太想讓二人說上話兒,因此王蒨根本不知道府上有人拜訪。

    這會兒日頭正烈,午憩過晚,李潮生想到方才他讓他等著,不由了然道:“看來是我這個做表哥的來錯時辰了。不過今日前來,是為弟妹呀!”

    “何事?”李意行抬眼。

    “前些日子的花會,弟妹去賞了臉,阿姐便有意讓我引薦,”李潮生跟著他往里走,坐在凳子上,“你也知道,弟妹是公主,不好貿然相請,所以我今日來當一回說客?!?/br>
    “你這司禮之官,竟稱此事為說客,實在荒唐,”李意行拒絕他,“公主不見外人,你叫城中貴女們都仔細著,切勿擾她?!?/br>
    “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怎的知道弟妹不愿?”李潮生反問他。

    李意行秀致的面容上仍帶著笑,手上的動作卻停了,他合上杯蓋,話語中有了逐客的意思:“表哥這話說的怪,公主是我的妻子,而非你的,自然是我更清楚她?!?/br>
    “哎喲——”李潮生哀嘆一聲,為難道,“我說,子柏,子柏表弟,你也想想。弟妹不遠千里嫁來臨陽城,整日悶在府中,多無趣兒,多可憐???阿姐好心叫她去吃茶,你也曉得底下有些宗族子弟狗眼看人低,瞧不上……你還叫她避著人,豈不是更孤清?到時候弟妹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多可憐吶!”

    李意行越聽臉色越白,冷冷笑道:“公主在我身邊,怎會孤清可憐?表哥自己還未成家,竟管起我的事兒了?!?/br>
    “子柏……”李潮生猶豫半晌,眼神不定,望著他,“你不知道你是什么性子?公主在你身邊,不提心吊膽就不錯了,哪兒還提什么樂趣呀?”

    李潮生只是想,這個表弟從小到大都是規(guī)規(guī)矩矩的世家子,還是個潔身自好的脾性,若真要論起夫妻間的玩樂恐怕是沒有的,還不如叫弟妹出去與婦人女郎們一同投壺、打葉子。

    “別過些時日,傳出李氏奚落公主的風言風語來。”他說話三分真七分假,多為打趣。

    可李意行聽在耳中就全非如此了,他放下茶杯,連話都懶得再與他說了,直接喚來了聞山:“送客?!?/br>
    可即便李潮生走了,他到底還是難消氣,李意行想著他那些話,面色愈來愈蒼白。

    多可憐吶……呵。

    他自嘲地笑了笑,緩步往內院走去。

    方才洗沐過,喬杏這會兒在替王蒨擦頭發(fā),邊上擺著瓶杏油,李意行看了一會兒,上前讓喬杏下去了:“我來吧。”

    王蒨聽到他的聲音,下意識坐直腰板,喚了聲:“郎君。”

    李意行已經拿過綢布,裹著她的發(fā),替她耐心擦拭,她瞧他面色如常,便也沒繼續(xù)說話,重新往后躺著,手里的嶺南雜談翻看了大半。

    李意行這才對她道:“方才表哥來了一趟?!?/br>
    “嗯?”王蒨不解,“潮生表哥嗎?”她與他并不相熟,為何要告訴她?

    “他來打探,問你可愿日后與族中婦人一同約茶赴宴,”李意行緩緩說道,“我擔心卿卿怕生,替你回絕了?!?/br>
    王蒨眼中的光漸漸沉下去,她逞強道:“嗯,我嘴笨,出去容易鬧笑話?!?/br>
    “沒有,”李意行極快的否認,嘆息,“我并非為此,卿卿不要妄自菲薄?!?/br>
    他將她方才的失落看得清清楚楚,心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是他將她一直困在府中。李意行摸著她的發(fā),猶豫再三:“卿卿若是想去,也成的?!?/br>
    王蒨原本低落的思緒一瞬又轉變?yōu)橄矏偅龎阂种σ猓懬拥溃骸翱梢詥??我不認識她們,怕自己相處不好?!?/br>
    李意行沉默幾刻,將綢帕收起,抱起了王蒨。

    他望著她的眼:“你身為公主,她們只有給你行禮的份,怕什么?”

    一字一句情真意切,聽得王蒨快要當真了,她可是清楚得很,李氏的許多族人根本瞧不上她這個小小的公主。但她只是做出一臉懵懂之狀:“我曉得了,謝謝郎君?!?/br>
    李意行打開杏油盒子,用指腹沾了些,擦在她的發(fā)尾,又道:“我會送你去,卿卿不用怕生?!?/br>
    “……”王蒨在心中扼腕,不知這人何故要做戲做的如此逼真,就算是做給旁人看,也實在是太煩人了,而她面上還要裝的羞怯。

    王蒨看著窗外飛過的幾只小青鳥,忽而靈機一動。

    她知道,李意行這樣纏著她,心里頭卻并不喜歡她,倘若有一日他遇上自己真心喜愛的姑娘,能不能就此放過她?至少別再盯著自己,讓她一言一行都小心翼翼,細微謹慎,唯恐露出什么馬腳來。

    那么,李意行真心喜歡的姑娘,又是什么樣的?

    第12章 碎夢   你會原諒我,對嗎?

    王蒨夜里用過晚膳,沒吃幾口就吵著頭暈,讓人抓了藥服下,早早就歇息了。

    李意行本就沒胃口,見王蒨起身離開,自己也沒動筷,去書房看折子。前世里繁多的政卷都看過,眼前這些不值一提,沒多久,他就合上了書折,靜坐在書房里出神。房里白蠟堆疊,燃成小山,亮如白晝,他的耳邊還想著李潮生說的那些話,說公主可憐、過得沉悶,一字一句讓李意行漸漸蒼白了臉色,雙眸有些恍惚無神,伸手緩緩觸向吞吐地火苗。

    聞山恰在此時站在門外悄聲稟告:“世子,夫人睡了?!?/br>
    突如其來的聲響將李意行的動作打斷,他看了那火光片刻,才收回手:“你去把她身邊伺候的叫來?!?/br>
    喬杏今夜不當差,本也要睡了,聞山去敲門,還把喬杏嚇了一跳。

    二人一前一后去了書房,房內亮堂堂的,世子穿著一身雪色的緞衣,烏色的發(fā)垂散而下,神色緩和帶著幾分笑意。

    她放寬心,行了個禮,跪在地上:“世子?!?/br>
    李意行望著眼前的婢子,指尖不自覺摩挲扇炳。每每他見到此人,都恨不得殺之而后快,前世若非因為喬杏偷了鑰匙,放走阿蒨,阿蒨也不會葬身于火海。

    可是他不能,阿蒨會傷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