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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舊時堂前雁(雙重生)在線閱讀 - 第21節(jié)

第21節(jié)

    他十分局促地看著往來的婢子,又不敢走到李意行附近,更不知自己該往何處去。

    李意行瞥了衛(wèi)慎一眼,面上掛著笑意,卻也沒有與這少年郎君說話。

    他的眼光落向后方的起居小院,房門內(nèi)外站著一群平日里伺候的婢女,阿蒨進去待了很久,也不知說了些什么。

    李意行心中微嘁,他知道她指不定與兩位jiejie哭訴什么呢,又或是在密謀不知什么玩意兒,沒關(guān)系,他已經(jīng)做了萬全的打算。

    他拿起桌上的甘果,百無聊賴地剝開,倒沒有往嘴里送,而是一個個整齊擺在盤子里。

    聞山在一旁等得有些心焦,又不敢催促,只得左顧右盼。

    李意行抬起頭看了看天色,這會兒已過申時,暮色滿斜陽,前兩日的細雨寒潮好似消退了些,可若是仔細看去,便知曉遠處的烏云仍在滾滾而來,天色陰晴割裂,有些可怖。

    “要下雨了?”他輕聲嘆了一句,對聞山道,“去那邊問一下夫人吧。”

    聞山就等著他發(fā)話,腳下生風(fēng)溜到院口,問幾位公主何時出來。

    婢子進去通報一聲,王蒨與兩位jiejie恰好往外走。

    三人看起來面色如常,大公主一如既往地冷著臉,妝容妥帖。二公主則換了身宮裝,似乎是準備再進宮一趟,大概是覺得發(fā)髻礙事,不停地用手往后理。

    李意行沒有仔細看她們,他的眼神只落在王蒨身上。

    王蒨走在最后面,眼睛有一點點泛紅,并不嚴重,這倒是在李意行的預(yù)料之內(nèi)。她臉上帶著恬靜的笑意,不知是王楚碧和王翊在說什么,總之阿蒨只是笑著聽,跟著她們緩步而出。

    王翊放棄與發(fā)髻的掙扎,看到衛(wèi)慎獨身站在院外,訝異:“我說呢,原來把你給忘了呀?!?/br>
    她連忙喚了個婢子帶衛(wèi)慎去了別院休息,衛(wèi)慎的腿傷未愈,這會兒十分固執(zhí)地不要別人攙扶。王翊拽著裙角上前與他道:“你在府中待著,等我回來再給你找郎中看看。”

    衛(wèi)慎偏過臉,沒理她。

    被人忽視的滋味十分煎熬,他又年雖小,這會兒拉不下臉來,變扭地跟著婢子走了。

    李意行起身走到阿蒨身邊,王蒨朝他歉意笑道:“讓郎君久等了?!?/br>
    那邊的王翊回過頭來,看著這位妹郎,心情復(fù)雜道:“我們?nèi)穗y得聚在一塊兒,聊的有些久。時日不早,你們?nèi)粲惺乱k,盡快啟程吧?!?/br>
    李意行握著王蒨的手,一臉善解人意的模樣。

    眾人各自道別,王楚碧和王翊則要進宮一趟。

    李意行還要去領(lǐng)官職,王蒨與他上了馬車,拿出帕子擦了擦干澀的眼。

    他在一旁看她,忽而道:“夫人回朝幾日,已經(jīng)哭了多少回了?”

    王蒨本就沒想在他面前遮遮掩掩,與梅珍姑姑見面是如此,與二姐重逢更是如此。她頷首,低聲:“也不是總能回洛陽的,過幾日走了,舍不得她們?!?/br>
    李意行將她抱在膝上,這些天二人都不曾同房,除了夜里睡一張床,再無別的親密之舉。他知曉她心中的苦悶,恨不得替她擔(dān)一些,可李意行又清楚,世上最沒資格說這話的人只有他而已。

    他把自己的掌控欲和愛欲糅雜在一起,莫說是阿蒨了,連他自己都覺著這份感情太過分裂痛苦。

    廂內(nèi)的王蒨不抗拒他的動作,李意行因此而品到幾分愉悅,他看著二人交握在一起的十指,緩聲與她說:“領(lǐng)官入印之后,就要回臨陽,叔伯邀你我明晚用膳餞行再走?!?/br>
    王蒨當然不想去,她巴不得李家人離她越遠越好,可這會兒也只能咬牙道:“該去的?!?/br>
    回朝一趟,要見她昏聵的父王,還要見李家人,王蒨禁不住想,太傅與太師在前世出了多少力?謀反到底是誰家的主意?

    至于父王,她是完全不指望。

    要不是為了給她指婚,父王恐怕已然忘了這個女兒。

    王蒨沒有陪李意行一同去,她恐怕是剛才哭得有些久,忍不住頭暈,順道下了馬車,就回了自己府中。

    府中仍然一片空曠,王蒨以前覺著這四處開闊,有衰敗寂繚之景,不大吉利,可她太懶了,不想去收拾。如今也不知是否因心境有了變化,她站在庭院中,只覺得渾身暢快,心底隱隱有一絲緊張和不安,可她又很堅定,明白自己必須如此。

    幾只貍奴不懂這些,她們被霖兒放出來玩耍,這會兒見王蒨回來,一個個撲著想要她抱。

    王蒨嘗試把三只貍奴一起摟在懷里,卻低估了銀球和圓餅的食量,最終只能抱起糊糊,哄著另兩只進了屋。

    外面一片晚霞欲散,引來烏色風(fēng)雨,無聲推進。

    另一頭,王楚碧和王翊進了宮中,與之同行的還有梅珍姑姑。

    姑姑知道二公主在沙場上幾番惡戰(zhàn),心中掛念,借著回宮循例審計之名與兩位公主走在一塊兒,王翊沒個正形,黏著姑姑要她親自下廚。

    進宮之后,王翊才依依不舍地與姑姑道別,她跟著江喜去尋父王了。

    珠子在一片奇珍異寶中顯得無甚稀奇,光孝帝拿著金釵賞賜給了美人,對于二女兒的請求欣然應(yīng)允,王翊連忙命人將珠子送去三妹府上。

    王楚碧則是跟著梅珍姑姑在外頭閑話,二人正要進御花園,迎頭走過來一個模樣水靈清秀的宮女,看了她一眼,對著王楚碧直直一跪。

    “奴婢琴煙見過公主,見過梅姑姑?!?/br>
    這些年在宮中給王楚碧跪拜的人不少,但這婢子方才的眼神分明是有話要說,王楚碧只道:“起來吧?!?/br>
    梅珍姑姑認得她,笑道:“琴煙,你怎么在此處走動,今日不當值嗎?”

    琴煙搖了搖頭:“今日御膳房的婢子們都忙完了,奴婢聽說大公主進宮,才貿(mào)然前來?!?/br>
    王楚碧不記得此人,疑道:“可本宮不認識你罷?”

    琴煙殷切地望著她,聞言眼中浮起一絲失望,她行了個大禮:“那日大公主進宮與陛下商議要事,奴婢才得以活命,公主忘了嗎?陛下命人把我……把我掛于樹上……讓我……”

    “行了,”王楚碧聽到此處,哪兒還有想不起來的道理,“快起來吧,給人磕頭的滋味可不好受?!?/br>
    那天她進宮請求父王準許她隨朝聽政,琴煙就是那個把掛于樹枝上虐玩的婢子。

    琴煙應(yīng)是,站直身子,不住道:“公主的于奴婢有恩,琴煙愿做牛做馬報答公主?!?/br>
    王楚碧打量她幾眼,琴煙瞧起來約莫比阿蒨還要年幼,生得花容月貌,難怪身在宮中膽戰(zhàn)心驚。她無奈道:“本宮要牛馬干什么?你要報答本宮,起碼要先是個人?!?/br>
    琴煙不明白她的意思,愣愣地看著她。

    梅珍姑姑笑了幾聲,緩和了場面:“公主叫你做好分內(nèi)之事,以后莫要如此莽撞了,快先下去吧?!?/br>
    琴煙望了望和藹的姑姑,珍重行禮,漸漸走遠了。

    看著她的背影,梅珍姑姑嘆道:“琴煙是個實心眼的,往后估計對公主唯首是瞻?!?/br>
    這宮中大多是窮苦人家的孩子送進來為奴為仆,王楚碧多少也聽說過。她們什么都沒有,所以即便是受些滴水之恩,也恨不得以命相抵。

    過度的報恩反倒讓人消受不起,王楚碧沉思半晌,忽而停了腳步:“姑姑,你在此等吧,本宮去見一趟江總管?!?/br>
    梅珍姑姑別有深意地看她一眼,笑著點頭。

    江善在永泰殿的耳房分折子,永泰殿很小,連這個書房都是勉強收拾出來的,他已換下了朝服,著了身雪色的寬衣,長眉入鬢,唇色紅得妖異。

    王楚碧跟著內(nèi)宦走進去,站在門口看了他一會兒。

    江善正為政事困擾,抬頭看向門口,見來人是王楚碧,才稍稍松了眉頭:“公主怎么來了?”

    無事不登三寶殿,這位晉寧公主可是甚少主動來找他。

    王楚碧向前走了兩步,行至他面前,問他:“本宮聽說,你當年入宮是自愿的?!?/br>
    江善極快地抬起頭,順帶著臉色也很難看:“誰告訴你的?”

    “你不用管,只須告訴本宮是不是真的?!?/br>
    天漸漸沉了,剛點燃的油燈發(fā)出一絲昏黃的光,鋪在王楚碧的眼中,她的神色不明。

    江善與她對視:“公主忘了嗎?當初你遣散面首時,咱家便說了,哪怕是做狗,咱家也要做于你最有用的那一條?!?/br>
    昔年王楚碧揮散后院,還自灌絕子湯,江善是唯一知道些內(nèi)情的人,可他已在局中,不愿抽身而出。

    王楚碧叫他滾,沒幾日,就傳來了江善入宮成了宦官的消息。

    這些年,二人中間夾雜著說不清的愛與恨,王楚碧一直以為,他是辦事不利被謝家踹了下去,打成了落水狗,沒想過他是自愿的。

    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讓她有些迷眼,可她又很快冷靜下來轉(zhuǎn)身看著窗外,問起了別的:“你與三妹是怎么回事?什么真族人的引魂珠,確有此事么?”

    江善不逼著她說清楚,應(yīng)道:“嗯,是他們供奉神靈用的?!?/br>
    “逼走異世之魂也是真的?”王楚碧還是不信世上有如此怪談。

    “什么逼走異世之魂?”江善擱下毫筆,愣了,“引魂珠就只是普通的珠子,只不過稍大些,稍紅一些,真族人信奉鬼神,自封的美名?!?/br>
    二人四目相對,很快,王楚碧變了臉色。

    第30章 落珠   你我都不必演戲了

    王蒨抱著三只貍奴,給它們洗了洗,又裹著云巾擦干,最后命人起了火爐在側(cè)房給它們烘烤。

    回府沒多久,慶元公主那邊的人就將引魂珠送了進來,喬杏也不知道這究竟是什么寶貝,在王蒨的授意下納入了庫房。

    外面的霞光早已消散,洛陽的雨夜吹起寒風(fēng),席卷在空蕩的庭院里。遠處的市集燈影模糊,喬杏覺著這襯的公主府上有些凄清,帶著一幫婢子四處點上了壁燈,剎那間暖色的壁光圍在公主府四處。

    到了夜里用膳的時辰,王蒨支起小窗,聽著院中的雨水傾落,桌上擺著一個銅爐,rou菜煮了滿滿一鍋。

    王蒨近來憂心的事情太多,總是無精打采,憶起二姐總是魚rou不忌,不免認為自己吃得太少了。小灶房烹了香噴噴的雞rou,王蒨看著桌上的碗筷,含糊問了句:“世子還未回來?”

    霖兒差了個婢子去門外看看,沒一會兒就回話,說是沒回來。

    外頭下起了暴雨,雨水濺起玉珠,噼里啪啦砸得人心煩意亂。王蒨卻很悠閑,她不想再等他了,伸著筷子自己吃了幾口,自重生后她還沒碰過這樣口重的吃食,也不敢狼吞虎咽,只能小口分食。

    吃到第五塊rou,李意行回來了。

    他撐著傘快步走過長廊,竹青色的衣上打滿了潮濕的雨水,盞盞壁燈光點相應(yīng),烏黑的天將他的面容也染上幾分陰郁之色。

    他發(fā)間別著的玉簪是與王蒨成對的那一支,唇角也掛著溫潤的笑意,可是眼神卻不大和善。

    李意行將傘遞給聞山,幾息之間已經(jīng)收起了那些沉郁色神情,他站在廳口,看著正在用膳的王蒨。

    王蒨聽到動靜,用帕子擦了擦嘴,起身問話:“郎君回來了?官印備好了么,可曾用膳?”

    他看著她的臉,王蒨實在不會偽裝,眼底的緊張與不安一覽無遺。平日里她也不會一連問這樣多的話,因她根本就不想關(guān)切他,哪怕只是一句。

    可李意行不能說出口,他只能把游溪稟告的談話全當不知。

    于是,他回她時,嗓音仍然輕緩:“都報上去了,就是這雨下得突然,路上耽擱了些。”

    王蒨順著他的話兒,往他的衣襟上看:“先去洗沐吧,可別著了涼?!?/br>
    “嗯,我不想用膳,不必留了。”李意行握了握她的手,轉(zhuǎn)身而出。

    王蒨躊躇不安地回到桌前,總有種被他看穿的錯覺。

    她舉著銀筷愣神半晌,最后搖了搖頭,繼續(xù)填飽肚子。

    雷雨不歇,王蒨用完晚膳,喂糊糊喝藥,最后才去浴池。她刻意在浴房中多泡了一會兒,香胰子被她搓得只剩一小塊,導(dǎo)致她渾身都是幽蘭香,待實在泡得頭暈,才攀著玉壁上岸回房。

    即便是盛夏,這樣的雨夜依然有些寒冷,她踩著單薄的寢鞋快步回房,李意行正在換熏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