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jié)
隨著年紀(jì)逐漸長成,她的聲音終于脫去最后一絲稚氣,變得成熟穩(wěn)重起來。 奇怪的是,她不似尋常女子那般鶯聲軟語,抑或是嬌鶯初囀 ,溫良辰的聲音似玉石敲擊,清潤圓滑間不失灑脫大氣,活潑爽朗間不失沉著寧靜。? 溫良冬往后退上一步,抬起頭,尷尬地笑道:“我方才想事兒,一時沒仔細(xì)瞧路,五meimei,你可有磕著碰著?” 不是她喜好抬頭說話,而是溫良辰長高了。 不知溫良辰是吃了什么靈丹妙藥,自去年起,她的身材便如同抽條兒般瘋長,如今十四歲的她,已超過大她一歲的jiejie溫良冬半個頭。因?yàn)樯砀叩牟罹?,兩姐妹連說悄悄話都費(fèi)勁,也難怪當(dāng)初衛(wèi)定放那個二愣子,會將她們兩姐妹搞混。 “四jiejie的力氣和小貓兒似的,我皮糙rou厚,怎么可能會碰傷我?當(dāng)然,美人兒碰我,我高興還來不及。”溫良辰一下便勾起唇角,笑瞇了雙眼。 稀疏的金色光芒從葉片上漏了下來,為層層疊疊的楓葉更添秋意,這絲絲縷縷的金光依然不滿足,如金粉般灑在溫良辰彎彎的睫毛上,漂亮的睫毛如蝶翼般撲閃撲閃,以期藏住下方那雙瑰麗的綠眸。 綠眸深邃而幽遠(yuǎn),似能望穿人,而今卻盛滿笑意,仿佛能將笑帶入人心底似的。 溫良冬心道,會說話的眼睛,說的便是五meimei罷。 “就你油嘴滑舌?!睖亓级斐鍪郑谒菩钠艘话?。 “哎,好四姐,饒了我罷!”溫良辰十分怕癢,急忙躲閃開來,見溫良冬堵上來,她又往旁邊跳開去躲藏。 兩姐妹這樣一鬧,頓時笑開了。 二人笑鬧完畢后,累得是滿頭大汗,正拉著手往回走,好尋個地兒去休息,忽然,一名公主府的丫鬟往二人方向奔來,那副火急火燎的模樣,便知她有事稟報。 溫良辰微抬下巴,聲音帶著幾分笑意,道:“水心,何事如此慌張?” 去年,她曾經(jīng)的大丫鬟魚腸已經(jīng)嫁出去,如今在公主府當(dāng)管事娘子,她身邊的丫鬟名額空落下來,便又尋了四位趁手的丫鬟,名字依然是劍名,只不過不是那些響當(dāng)當(dāng)?shù)拿麆αT了。 純鈞豎起眉毛,朝水心使了一道眼色,水心小嘴一撇,立馬就老實(shí)了。 自秦元君外出四處游學(xué),溫良辰已經(jīng)許久未這般高興過了,誰知水心這丫鬟不懂事,行事莽撞,又將溫良辰的心情給破壞了干凈。 想到此處,純鈞便有些來氣,鼻子里還重重地哼了一聲。 “姑娘,奴婢……”水心知道自己闖了禍,不安地在原地碾了碾腳。 溫良辰看了純鈞一眼,微笑地?fù)u了搖頭,道:“無妨,你且將事情說明白?!?/br> 水心緊張地清清嗓子,清清脆脆回答道:“回姑娘,二皇子突然擺駕咱們府上,老爺、太太們和少爺都上前頭行禮去了?!?/br> 二皇子秦遠(yuǎn)相? 溫良辰忽然想到某事,自言自語道:“也對,他理應(yīng)來此?!?/br> 溫良冬卻皺起眉頭,低聲驚呼道:“二皇子來府上,難道是來看二jiejie?” 她心中擔(dān)憂萬分,這可不得了,二皇子竟然跑到家中,二jiejie這次玩得可真大! “不是?!睖亓汲綋u搖頭。 二皇子又不傻不蠢,即便喜歡溫良夏,也不至于鬧得這般隆重。以宣德帝猜忌的性子,二皇子敢這樣明目張膽地干,就是把自己往槍頭上撞。 不得不說,溫良夏果然手段了得。她三年前丟掉秦宸佑這個三心二意的,接著又梅開二度,在一次宴會上脫穎而出,順利爸上二皇子這棵大樹。如今京都中,大家都心照不宣,知道溫家有一位美貌的二姑娘,甚得二皇子青眼。 溫良辰微微垂眸,思索片刻,忽地淡淡勾唇 ,道:“大嫂是蘇家女兒,二皇子母妃德妃也姓蘇,德妃出自蘇家嫡支,自然待大嫂尤為不同。二皇子此番前來,明面上恭賀大嫂,意在溫家?!?/br> ☆、第73章 緣何處 溫良辰和溫良冬就著帕子擦汗,整理儀容,就地收拾妥當(dāng)之后,匆忙往前院而去。 溫家姑娘太顯眼,想躲都來不及,溫良辰倒有些羨慕蘇氏,作為新婦,至少不用大張旗鼓接駕,安心待在新房休息便好。 二皇子擺駕溫家府宅,入府之前瑣事一大堆,又是儀仗規(guī)制又是接風(fēng)程序,鬧得本來繁忙的溫家人仰馬翻。在這大喜的日子里,溫大太太愁得簡直想要上吊,恨不得自己長出三頭六臂來。 在一年前被老太太放出來的溫二太太,依舊是那副事不關(guān)己的模樣,還有心在旁酸道:“大嫂真是有福了,聽說蘇氏能干得很,自小便幫助其母理家。這回她嫁過來,大嫂可以將諸事甩出手,和老太太一樣安享子孫之福啦?!?/br> 溫二太太言下之意十分明顯,蘇氏嫁過進(jìn)溫家之后成為新媳婦,溫大太太就得交出管家權(quán)。說不定今后像被打敗的老太太一樣,丟失手中的所有權(quán)力,被年輕一代嫌棄,最終落得在家中“養(yǎng)病”的下場。 溫二太太這眼藥上的實(shí)在不高明,挑撥離間寓意太明顯,溫大太太本就心煩氣躁,哪里還會對她有好眼色看,當(dāng)下便冷冷道:“儀升也到娶媳婦的年紀(jì),弟妹的福分也不比不我淺上多少?!?/br> 溫儀升是二房庶出,溫二太太爭強(qiáng)好勝一輩子,丈夫官運(yùn)不通也就罷了,沒想到連個嫡子都沒出來。這,簡直就是溫二太太的rou中刺,更是她的心魔。 溫大太太這番冷言一通澆下來,恰好命中紅心,溫二太太登時便愣住了,沒想到平素大方溫和的大嫂,居然如此刻薄。她立即紅了眼圈,咬牙切齒地道:“那我便祝大嫂今后好生享受媳婦帶來的福分?!?/br> “那我便卻之不恭?!睖卮筇剡^頭,警告地看她一眼,隨便丟下一句話,轉(zhuǎn)身離開忙活接待二皇子事宜去了。 溫二太太站在原地,氣得全身發(fā)抖,淚眼模糊,直過去良久,她依然心有不甘,聲音帶著一股哭腔,喃喃自語道:“蘇氏,蘇氏……為什么我沒有兒子,為什么我沒有蘇氏這樣的高門媳婦?” 因?yàn)榍邦^太忙的緣故,即便溫良辰和溫良冬來晚了,卻也恰好趕上了時辰。 溫良辰選了個位置,和溫良冬一左一右站在溫良夏身邊。 溫良夏斜睨溫良辰一眼,得意地笑了起來:“你的表哥來了,見到他,你可開心?” “……不曾?!睖亓汲讲粍尤缢桑始夷挠杏H戚可言,即便二皇子與她有血緣關(guān)系,她也不敢隨便認(rèn)表哥。 “只希望你遵守諾言,離他遠(yuǎn)一些,將時間留給我。” 溫良夏哼唧一聲,撇頭不理她了。 其實(shí)她和溫良春不同,她知道男人的心意不取決于別人,而是取決于自己。所以她不會傻乎乎地,浪費(fèi)時間去尋溫良辰的麻煩。 即便打敗了溫良辰,誰能保證后面還有誰? 其實(shí)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中,終究是成王敗寇罷了,她又不是輸不起。 “我和二jiejie說過,我對二皇子并無任何心思,如今沒有,今后更不會有?!睖亓汲轿⑽⒉[起雙眼,她和溫良夏,終究是不一樣的。宣德帝的身體好得很,一切尚且都是未知之?dāng)?shù),她公主府家大業(yè)大,哪能隨意去搏運(yùn)氣。 三年的時間,公主府幾乎壟斷一小半京都的茶館業(yè),在各個熱鬧的坊市設(shè)有分館,溫良辰賺得是金銀滿缽,抱撲充分發(fā)揮話嘮精神,打探各方消息,就沒有公主府不知道的東西。守一打理的藥鋪雖然不如何獲利,但隨著受益者增多,溫良辰的名望與日俱增。 與此同時,成過親的魚腸還管著將近二十間鋪?zhàn)?,鋪?zhàn)拥某煞植灰唬忻准Z鋪有rou鋪,或是綢緞店成衣店,不一而足。 如今,溫良辰是京都最引人側(cè)目的郡主,不僅坐擁公主府的家產(chǎn),自己手下還有無數(shù)產(chǎn)業(yè),其富有程度,據(jù)拼命低調(diào)的她自己估測,怕是僅次于商戶曹蘇兩家皇商。 溫良辰的手不止于增添財力上,在她的刻意招攬下,已與不少讀書人結(jié)為資助關(guān)系,只要再等待些時日,必能在朝中更近一步。 三年的時間,已為她打好足夠的基礎(chǔ),現(xiàn)在,她終于能站起來,與曹皇后以及其背后的曹家抗衡。 不過,溫良辰很明顯能感覺到,隨著自己腳步越逼近,危險也成倍增加,她不敢盲目求進(jìn),行事比從前更加小心謹(jǐn)慎。 正當(dāng)溫良辰思緒翩飛,二皇子已經(jīng)邁步進(jìn)門。 “參見二皇子殿下?!?/br> 好歹二皇子終于安然進(jìn)來了,聽見這聲請安之聲,溫大太太幾乎要喜極而泣。 溫府會客廳上齊刷刷跪了一地,只見一名頭戴翼善冠,身穿赤色盤領(lǐng)窄袖常服的男子站在主位前,并未擺架子落座。 此人大約十七左右年紀(jì),正素來以和善親民出名的二皇子。 他撩起撒曳,緩緩坐下,擺出一副溫文爾雅的笑容,道:“都平身罷?!?/br> 溫家府上各人起身相迎,溫大老爺一臉喜色,上前拱手致謝道:“二皇子蒞臨犬子大婚,臣等不勝感激,有所照顧不周,望二皇子見諒則個?!?/br> 二皇子匆忙站起身,親自扶起溫大老爺,面露感動之色,極為軟和地道:“溫大人何故如此客氣。今兒母妃特地交待于我,讓我向大人和儀華道喜,表妹得以嫁至溫家,已是極好的福氣。今后,還要勞煩溫大人多加照顧?!?/br> 永和宮的德妃娘娘是溫府大奶奶蘇氏的親姑媽,蘇氏與二皇子秦遠(yuǎn)相則是表兄妹。 “不敢不敢,犬子能娶到蘇氏,已是犬子的福分,何來照顧之言啊?!睖卮笕苏\惶誠恐地道,急忙往后退上一步,二皇子大著膽子攀親戚,他黃口小兒不會出什么事,問題是他怕啊。 溫良辰站在旁側(cè),將溫大老爺?shù)纳裆M數(shù)收入眼底,她使勁忍住心底的笑意,心道,就憑秦遠(yuǎn)相這三腳貓的功夫,還想坑大老爺這只老狐貍……他實(shí)在是太嫩了。 二皇子和溫大老爺你來我往數(shù)下,直說得嘴巴發(fā)干,見溫大老爺還是一副油鹽不進(jìn)的模樣,二皇子頓時有些不耐煩,終于耐不住,道:“今兒是儀華大喜之日,諸位不必守候在此,都散了去熱鬧罷?!?/br> 溫大老爺笑瞇瞇地道:“多謝二皇子體諒。儀升,儀博,你們還不過來陪二皇子逛逛?!?/br> 是人都知道,溫家就一個嫡子溫儀華拿得出手,今日他不巧是新郎官,自然無暇陪同二皇子,于是,這差事便落在了二房庶子溫儀升和三房嫡子溫儀博身上。 不過片刻,二皇子便沒了勁。 溫儀升天生懶散,慣來投機(jī)取巧,逢迎拍馬之言就沒停過;溫儀博也好不到哪里去,為人古板老成,二皇子說三句,溫儀博只應(yīng)上一句。二皇子不勝其煩,心道,他寧愿去對著墻角柱子說話。 偏生這兩個人是府上唯二的男子,二皇子孤身在溫府,又打發(fā)不得,他伸長脖子細(xì)看,無視想要湊上來的溫良夏,一門心思尋找溫良辰的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