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jié)
溫良辰垂眸看著他,雖然他身形矮小,但是,他已經(jīng)竭盡全力來做,且有模有樣,讓人心中甚是舒坦。
對于性子平和而善良的溫儀城,溫良辰自然極為滿意,她嘴角帶笑,溫和地問道:“你今年幾歲,可有在家學(xué)讀書?”
其實(shí),溫良辰三年前便已經(jīng)定下他,溫儀城平日的行為和事跡,每個月都有專人來報,她對他的信息掌握得十分清楚。
這個瘦小的孩子與她同樣年幼失恃,不過溫儀城比她更慘,在那年的瘟疫之中,他的父母不幸雙亡,年僅四歲的溫儀城不僅要保全自己,還要贍養(yǎng)眼瞎的祖母,幸虧族長開恩,平日對二人素有優(yōu)待,特地多賞了幾口飯吃,還準(zhǔn)他去讀書。
不過,因為未到關(guān)鍵之處,溫良辰并未現(xiàn)身相助,她躲在一旁,冷靜地“看著”這位孩子成長。雖然看似殘酷,但不得不說,他在這段成長道路上,得到了比幫助更多的東西。
她看著他不惜一切進(jìn)入學(xué)堂讀書,看著他辛苦地討生活,平日中的點(diǎn)點(diǎn)滴滴,充滿了辛酸,有時候,溫良辰甚至不忍心,但是,為了他的將來,她只能選擇這樣做。
年幼的溫儀城卻無知無覺,完全不知道在這世上的另一處地方,有一位即將成為自己“jiejie”的jiejie,默默地關(guān)注了自己三年。
“回稟郡主,儀城今年七歲,正在族中學(xué)堂讀書?!睖貎x城似乎有些緊張,即便溫良辰看起來和藹可親,但是,不知為何,一看見她的眼睛,他便心生畏懼。
身為越國子民,溫儀城心中明白,那雙綠色的眼睛,來源于秦氏皇族最純正的血脈。
這雙眼睛,讓神秘尊貴的秦氏皇族,有一股與生俱來的威嚴(yán)之氣。
溫良辰抿了一口茶,將杯盞放置于桌面,露出幾分感興趣的模樣,不經(jīng)意地問道:“儀城如今在讀什么書呀?”
溫儀城頓了片刻,瞪大雙眼,心道,溫良辰這是……想測試他的學(xué)問?
夫子曾言,女人無才便是德,本朝的女人們,不管是大家中的閨秀,還是小家中的碧玉,頂多讀讀女四書罷了,平日大多數(shù)坐在家中繡花,看溫良辰年齡不大,估計也問不出什么罷。
不過,他依然不敢隨意輕視她,思索了許久,溫儀城便打好了腹稿,板著小臉,認(rèn)真答道:“因夫子讓我們下場赴考童生試,因此,我近日在讀明經(jīng)策論,平日偶有閑暇,還會讀些詩賦,地理雜記等書?!?/br>
小小年紀(jì),讀的書還不少。
“既然你自愿過繼,今后便是我溫府四房中人,我既然選中你,必是要考校你一番?!睖貎x城即將準(zhǔn)備考童生試,那便不算普通的小孩了,溫良辰便沒了照顧他之意,直接不客氣地問道:“曾子曾曰:‘甚哉,孝之大也’,不知你如何看?”
溫儀城一聽這話,頭“轟”的一聲,炸出一聲巨響。
溫良辰提出的問題,正是明經(jīng)當(dāng)中《孝經(jīng)》的大義!
誰說女子無才便是德?誰說女人只讀女四書?誰說女人只會繡花?
溫儀城的表情出現(xiàn)裂縫,感覺自己幼小的心靈受到了莫大的傷害和欺騙。
明經(jīng)中須得熟讀牢記的有大經(jīng)、中經(jīng)、小經(jīng),考試時還可自由選擇,必考科目為《論語》和《孝經(jīng)》,但是,這兩部大頭占據(jù)默記默意大部分題目,要寫文章的實(shí)務(wù)策不???,因此,夫子也極少對其深教,只要求他們熟記便好。
因為溫儀城還是個孩子,心思又不深,溫良辰在旁暗暗觀察,見他一會兒郁悶,一會兒又興奮,和看小人畫似的,她被逗得簡直樂開了花。
直到多年后,溫儀城逐漸長大,發(fā)現(xiàn)自家jiejie之所以出考題,大部分是出自于捉弄之意,溫儀城簡直被氣得一整天都吃不下飯。
此時,溫儀城腦子飛快地轉(zhuǎn)了起來,溫良辰將過繼和孝道放在一處出題,絕對不是讓他生搬硬套扯出一堆大道理,而是要求他正面回答,且要回答到點(diǎn)子上。
過繼之后,他便脫身于族中支干,成為主干溫家四房的嫡子,溫儀城早已想明白,想清楚。因此,溫良辰的言外之意,聰明的他,一瞬間便明白了。
“子曰:天地之性,人為貴。人之行,莫大于孝。孝莫大于嚴(yán)父?!睖貎x城稚嫩的聲音有幾分顫抖,不過許久,便慢慢穩(wěn)當(dāng)下來,“子規(guī)勸我們,當(dāng)今世上,未有任何人的恩情能超過父母,孝,乃是普天下頭等重要之事。”
見溫良辰端著身子,認(rèn)真地傾聽自己的話,溫儀城受到鼓舞,心生暖意,繼續(xù)大著膽子道:“為人子,受父母之恩,便得擔(dān)起子嗣之責(zé),父子之道,天性也,君臣之義也。今后公主和駙馬便是我母父,郡主便是我長姐,我擁有父母之慈,坐享家之睦,須得對父母及長姐親之愛之,敬之恭之。如此立禮立德,乃善人君子也?!?/br>
溫良辰抿嘴一笑:“你這般小小年紀(jì),倒懂得淑人君子,其儀不忒,果真是可造之材。”小小年紀(jì)將書讀得十分透徹,并無半分的迂腐之氣,其才智,恐怕離當(dāng)年的秦元君差不太遠(yuǎn)。
并且,小子方才的話,還特意將公主放在駙馬前頭,溫良辰眼睛微瞇,心道,溫儀城和情報上寫的一樣,還是個小小機(jī)靈的人兒呢。
沒想到她的稱贊竟如此之高,溫儀城臉上一熱,身子也隨之慢慢放松下來,他吐出一口氣:“唔……郡主過獎了?!?/br>
“既然你愿意過繼入我公主府,便應(yīng)該知道,古往今來的王侯將相,青史留名者少,意外消亡者多?!对姟分杏性疲骸皯?zhàn)戰(zhàn)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 ’,說的便是今后高門的生活,你可愿意為此改變自己?”溫良辰眼神深邃,目光肅然,直直地盯著溫儀城。
溫儀城被她的眼神嚇了一跳,感覺自己仿佛被看透了。
畢竟他年紀(jì)幼小,曾經(jīng)幻想過無數(shù)次自己在公主府的生活,亦然懂得所要承擔(dān)的責(zé)任,但是,由于年紀(jì)和眼光限制,他并未親身經(jīng)歷,更不得而知,其實(shí)豪門生活不比貧苦生活容易多少。
溫良辰這番話,簡直是,一語點(diǎn)醒夢中人。
天下諸侯,甚至是整個王朝,又有誰能夠笑到最后?堂堂輝赫的前朝齊國,從異族手中收回失地,建立輝煌的王朝,期間出過無數(shù)耀的能人干將,最終還不是滅亡于自己人手中?
沒有人,沒有任何事,是可以一成不變的。日月更替,一轉(zhuǎn)身便是滄海桑田,說的便是此理。
即便溫儀城沒有見識到高門生活的不易,卻也在曾經(jīng)學(xué)過的知識中,猛然琢磨出味兒來。
這是一扇他從未接觸過的大門,他心中暗暗猜道,估計這扇大門打開之后,呈現(xiàn)在他眼中的,不僅僅是衣食無憂的繁華,更有那背后常人無法想象的艱辛。
“郡主……”溫儀城體會到這點(diǎn)之后,陷入了深深的猶豫之中,圓圓的小臉繃得緊緊的,如同一個皺巴巴的小包子。
溫良辰悠閑地坐在凳上,安安靜靜地等待他的回話。她生來便是公主之女,背負(fù)公主被皇后害死之仇,但是,溫儀城還有機(jī)會選擇自己的命運(yùn)。
不過,溫儀城的態(tài)度給她莫大的信心,這孩子的確太不一般,他居然能觸類旁通,理解她的意思。
“你不必立即回答我?!睖亓汲绞种缚墼谧烂嫔希?dāng)即下了決斷,“你與我回家住上一段時日,仔細(xì)忖度,若有改變主意,大可告之于我?!?/br>
溫儀城雖然十分期待,卻也不知道自己的未來到底是個什么樣。溫良辰給他機(jī)會去體驗,去思考,他簡直不能再開心。
溫儀城露出一抹難得的笑容,臉頰突現(xiàn)兩個小小的酒窩,他抬頭道:“多謝郡主體諒,我會去府上安心生活,不會給郡主添麻煩。”
“既然如此,你便跟純鈞去收拾行禮,與我一同離開罷。”溫良辰站起身來,忽地想到什么,又回頭來,臉上帶著幾分期待之色,道,“你還有何話要對我說?”
溫儀城小身子一震,面露驚愕之色,心道,她究竟是如何做到,竟然猜到自己的想法?
方才他答應(yīng)隨溫良辰之后,突然想起老宅中的祖母,若自己孤身一人前去溫府,年邁的祖母又該怎么辦。
溫儀城皺著小眉頭,似乎在猶豫是否開口。溫良辰給了她一個鼓勵的眼神,溫儀城眨巴眨巴眼睛,眼底閃著希冀的光芒,磕磕巴巴地開口道:“郡、郡主,我能帶上祖母嗎?她一人在家中,無人照料,我不大放心。”
溫良辰露出笑容,伸手摸摸他的發(fā)頂,溫和地道:“自然可以,若你對親祖母都不孝,我如何期盼你孝順公主和駙馬?”
若他是個冷清寡性之人,她又如何放心,將公主府交給他。
還好溫儀城不是。
溫良辰放心地離開屋子,讓純鈞陪同溫儀城收拾東西。溫儀城所帶的物事并不多,只有一個小包袱罷了,他祖母所攜帶的東西更少,包袱只有他半個的大小。
溫良辰斜眼瞧著,其實(shí)溫儀城的東西也不多罷,看那包袱凸起的直線形狀,只怕里面有一大半都是書。
“這小子,敢情當(dāng)我冤大頭,什么東西都舍不得帶,連書都只有幾本。”溫良辰不禁有些好笑,溫儀城看似老實(shí),實(shí)則鬼精。童生考試所要溫習(xí)的書,絕對要裝上一大箱子。
他的坦然的寒磣態(tài)度,便是篤定了溫家有大書房給他使用。
如今,溫儀城已變?yōu)樗念A(yù)備弟弟,溫良辰也不拘束,轉(zhuǎn)身朝他招招手,讓他過來與自己同乘一輛馬車。
溫良辰的馬車標(biāo)準(zhǔn)的郡主配置,外表富麗堂皇,在馬車的周圍,圍著不少看熱鬧的媳婦和孩子。沐浴在眾人艷羨的眼神下,溫儀城忍著腳底的興奮,抱著包袱慢慢走來,臉上開始不自覺地,泛出一股難以抑制的喜氣。
進(jìn)入馬車落座之后,溫良辰臉色慢慢淡了下來,不經(jīng)意朝他一瞥,道:“你可知,他們?yōu)楹瘟w慕于你?”
馬車底鋪著厚厚的墊子,香爐散發(fā)著淡淡的暖香,讓整個環(huán)境舒適的不得了,溫儀城心思被沖得迷糊,直接回答道:“他們羨慕我得以入公主府,有機(jī)會過繼成為公主和駙馬之子……”
這話還未說完,他突然背后一涼,額頭冷汗直下,知曉自己犯了大錯。
他趕緊爬了起來,挺直了身子,焦急朝著溫良辰解釋道:“多謝郡主教誨,方才是我得意了?!?/br>
溫良辰淡淡一笑。
看見她沒有對自己生氣,他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皺起眉頭,十分羞愧地道:“我知道了,他們之所以會眼紅,權(quán)是因為公主府眷顧于我,并不是我自己努力得到的。我、我今后會努力,用自己的能耐,真正讓別人羨慕于我。”
言畢,孩子特地抬起頭,將自己的小臉上寫滿了堅定。
他卻不知自己這股嚴(yán)肅的勁兒,配上這一張小小的圓臉,看起來倒有幾分滑稽。
溫良辰又忍不住伸出手,摸摸他的腦袋,道:“小呆子,你叫我什么?”
“郡主?!睖貎x城愣了一下,旋即反應(yīng)過來,頓時眼睛一亮,嘴角咧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看著溫良辰期待的眼神,他張張嘴,發(fā)覺氣氛有幾分尷尬,便羞澀地微垂下頭,用眼睛睨著她。
良久之后,他抽了口氣,將聲音放小,試探性地喚了一聲:“jiejie?!?/br>
作者有話要說:
☆、第77章 高門事
過繼人選定下溫儀城之后,溫良辰親自帶領(lǐng)他回家,給父親溫駙馬過目。
溫駙馬近日朝事繁忙,因為長興侯涉嫌利用吏治革新買官賣官,宣德帝于上朝時震怒不已,令諸官員上奏出主意,溫駙馬在書房坐了近一日,完全不知該如何下筆,一想到明日便是呈奏之日,他急得抓耳撓腮。
溫良辰進(jìn)門之后,溫駙馬看都不看孩子一眼,直接向她沖過去,焦急地道:“女兒,長興侯被御史參了,這呈給陛下的奏折,為父該如何寫?”
溫良辰閃開身子,露出背后的溫儀城,朝溫駙馬露出笑容,道:“父親莫要著急,您先看看,這是誰來了?!?/br>
見一位陌生的小豆丁穿著一身簇新白衣裳,正挺直了背站在門口,溫駙馬愣上片刻,絲毫沒有當(dāng)父親的自覺,反而還和溫儀城大眼瞪小眼起來,溫良辰側(cè)著頭,朝他使了一個顏色,他這才反應(yīng)過來。
噢,這是他的新兒子。
溫儀城也在打量溫駙馬,在他的印象中,父親一直是高大威猛的角色,可是,溫駙馬看起來,明顯不是這一款。
溫駙馬身為武職,卻身著寬松的月白儒衫,愈顯得個子高挑,氣質(zhì)文雅,他唇紅齒白,一張俊臉生得比女人還美,站在大氣的溫良辰旁邊,二人簡直沒有沒有任何的違和之感。
溫良辰如此優(yōu)秀不凡,為何駙馬卻這般不中用,奏折不是該他寫的嗎?沒想到的是,溫駙馬居然還要等女兒回來出主意,到底是誰在朝為官?
因為溫駙馬行為太出人意表,溫儀城又想到另外一層去了。自他進(jìn)入公主府之后,所有的下人們行為有度,對溫良辰恭恭敬敬,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看公主府井井有條的模樣,想必他的這位jiejie治下極嚴(yán),定是個十分有主見的女子,溫駙馬這般急躁,大約是溫良辰很聰明,想征求下女兒的建議罷?
溫儀城畢竟年幼,倒沒往造反那方面去想,當(dāng)下壓下心中疑惑,走出來行禮道:“溫儀城見過駙馬大人?!?/br>
溫駙馬微張嘴唇,他腦子已經(jīng)夠亂糟糟的的了,這會兒突然從天上掉下來一個兒子,一時半會難以接受,因此,他的表情變得格外僵硬,聲音泛著股生疏之意:“你喚儀城?嗯,倒是個好名兒,你們一道進(jìn)來罷?!奔炔徽泻粜聝鹤?,也沒半分熱絡(luò)之意。
溫良辰?jīng)]想到溫駙馬會這般冷靜,居然沒有半分的吃驚,不過瞧他的狀態(tài),便知道他被公務(wù)折騰得頭疼不已,溫良辰抿抿嘴,忍不住道:“父親,我們先去吃飯罷,此事暫且不急,女兒與你一道慢慢參詳?!?/br>
“如此甚好,為父被此事折騰得夠嗆,你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币姕亓汲阶鞅?,溫駙馬頓時笑開了花,心中更是一松,有溫良辰代筆,他還用得著發(fā)愁什么呢。
溫良辰回來之后,溫駙馬連飯都多吃一碗,溫儀城倒是十分拘謹(jǐn),雖然眼饞桌上精致的食物,卻不敢動筷,小心翼翼地看著對面二人,唯恐失了桌上的禮數(shù)。
還好溫良辰善解人意,在程序上會提示于他,溫儀城學(xué)的速度很快,不過許久便掌握了禮數(shù)要領(lǐng),開始動起了筷子,一小口一小口吃著。
“儀城,你吃飯時太過拘謹(jǐn)古板,倒失了風(fēng)范氣度,今后將公主府當(dāng)自己家,可有明白?”溫駙馬吃飽喝足后,終于恢復(fù)點(diǎn)人氣,他就著丫鬟遞來的巾子擦嘴,動作緩慢而優(yōu)雅,儀態(tài)翩翩,看得溫儀城都呆了幾瞬。
看著溫儀城愣神的小模樣兒,溫良辰“噗嗤”一笑,道:“儀城,父親的禮儀可是一等一的好,連陛下都時常傳他陪宴呢?!?/br>
溫駙馬臉上浮現(xiàn)一抹痛苦之色,十分羞赧地道:“莫要提此事。之所以陪同陛下吃宴席,還不是陛下見我心直口快,在偶爾閑暇之際,尋我說話放松罷了。”他很有自知之明,宣德帝之所以找他陪宴,一來是想借他將那群嘴碎的老臣擋得遠(yuǎn)點(diǎn),二來是他這人心思純良,沒有那些彎彎繞繞的心思,不會打什么主意,和他說話讓人寬心。溫駙馬心中和明鏡似的,宣德帝這是將自己當(dāng)寵物來逗趣,他才不會恃寵而驕。
“儀城知道了,駙馬大人?!睖貎x城點(diǎn)頭回應(yīng)道,心中卻想著,溫駙馬的動作雖然好看,但未免太女人氣了些,他才不要學(xué)溫駙馬的樣子。
溫良辰好似會算心一般,溫儀城話音一落,她便立即轉(zhuǎn)過頭來,表情肅然,不知是向溫駙馬還是向溫儀城說:“那也是父親禮儀得當(dāng),與人交談之時,讓人覺得猶如春風(fēng)拂面。禮儀學(xué)到最后,便是融入骨髓,一舉一動,都能令你行動高雅,不落庸俗。”
生活在高門之中,必然時常外出走動聚會,溫儀城腦筋不差,學(xué)問也扎實(shí),但是,他的世家氣質(zhì),是一個極大問題。世家子弟們從耳濡目染,從小事學(xué)起,歸根結(jié)底還是環(huán)境的問題。自小生活在老宅中的溫儀城,顯然缺少這個大環(huán)境,即便他如今做的是有模有樣,卻依然缺少那股神韻。
溫儀城今后是否能混得如魚得水,關(guān)乎著整個公主府的大命運(yùn)。
溫駙馬說的沒錯,因此,溫良辰也特地出聲提醒。
聽見溫良辰再次強(qiáng)調(diào),溫儀城背后蒙上了一層冷汗,這才明白其中關(guān)竅,他立即將態(tài)度放端正,板著小臉認(rèn)認(rèn)真真地說道:“多謝駙馬大人和jiejie,儀城受教了,今后會好生學(xué)習(xí)禮儀,請駙馬大人和jiejie放心。”
“嗯。”溫良辰微微頷首,心道,和溫儀城說話就是舒心,這孩子腦筋靈活,不需要讓人不費(fèi)上多少勁。
對于性子平和而善良的溫儀城,溫良辰自然極為滿意,她嘴角帶笑,溫和地問道:“你今年幾歲,可有在家學(xué)讀書?”
其實(shí),溫良辰三年前便已經(jīng)定下他,溫儀城平日的行為和事跡,每個月都有專人來報,她對他的信息掌握得十分清楚。
這個瘦小的孩子與她同樣年幼失恃,不過溫儀城比她更慘,在那年的瘟疫之中,他的父母不幸雙亡,年僅四歲的溫儀城不僅要保全自己,還要贍養(yǎng)眼瞎的祖母,幸虧族長開恩,平日對二人素有優(yōu)待,特地多賞了幾口飯吃,還準(zhǔn)他去讀書。
不過,因為未到關(guān)鍵之處,溫良辰并未現(xiàn)身相助,她躲在一旁,冷靜地“看著”這位孩子成長。雖然看似殘酷,但不得不說,他在這段成長道路上,得到了比幫助更多的東西。
她看著他不惜一切進(jìn)入學(xué)堂讀書,看著他辛苦地討生活,平日中的點(diǎn)點(diǎn)滴滴,充滿了辛酸,有時候,溫良辰甚至不忍心,但是,為了他的將來,她只能選擇這樣做。
年幼的溫儀城卻無知無覺,完全不知道在這世上的另一處地方,有一位即將成為自己“jiejie”的jiejie,默默地關(guān)注了自己三年。
“回稟郡主,儀城今年七歲,正在族中學(xué)堂讀書?!睖貎x城似乎有些緊張,即便溫良辰看起來和藹可親,但是,不知為何,一看見她的眼睛,他便心生畏懼。
身為越國子民,溫儀城心中明白,那雙綠色的眼睛,來源于秦氏皇族最純正的血脈。
這雙眼睛,讓神秘尊貴的秦氏皇族,有一股與生俱來的威嚴(yán)之氣。
溫良辰抿了一口茶,將杯盞放置于桌面,露出幾分感興趣的模樣,不經(jīng)意地問道:“儀城如今在讀什么書呀?”
溫儀城頓了片刻,瞪大雙眼,心道,溫良辰這是……想測試他的學(xué)問?
夫子曾言,女人無才便是德,本朝的女人們,不管是大家中的閨秀,還是小家中的碧玉,頂多讀讀女四書罷了,平日大多數(shù)坐在家中繡花,看溫良辰年齡不大,估計也問不出什么罷。
不過,他依然不敢隨意輕視她,思索了許久,溫儀城便打好了腹稿,板著小臉,認(rèn)真答道:“因夫子讓我們下場赴考童生試,因此,我近日在讀明經(jīng)策論,平日偶有閑暇,還會讀些詩賦,地理雜記等書?!?/br>
小小年紀(jì),讀的書還不少。
“既然你自愿過繼,今后便是我溫府四房中人,我既然選中你,必是要考校你一番?!睖貎x城即將準(zhǔn)備考童生試,那便不算普通的小孩了,溫良辰便沒了照顧他之意,直接不客氣地問道:“曾子曾曰:‘甚哉,孝之大也’,不知你如何看?”
溫儀城一聽這話,頭“轟”的一聲,炸出一聲巨響。
溫良辰提出的問題,正是明經(jīng)當(dāng)中《孝經(jīng)》的大義!
誰說女子無才便是德?誰說女人只讀女四書?誰說女人只會繡花?
溫儀城的表情出現(xiàn)裂縫,感覺自己幼小的心靈受到了莫大的傷害和欺騙。
明經(jīng)中須得熟讀牢記的有大經(jīng)、中經(jīng)、小經(jīng),考試時還可自由選擇,必考科目為《論語》和《孝經(jīng)》,但是,這兩部大頭占據(jù)默記默意大部分題目,要寫文章的實(shí)務(wù)策不???,因此,夫子也極少對其深教,只要求他們熟記便好。
因為溫儀城還是個孩子,心思又不深,溫良辰在旁暗暗觀察,見他一會兒郁悶,一會兒又興奮,和看小人畫似的,她被逗得簡直樂開了花。
直到多年后,溫儀城逐漸長大,發(fā)現(xiàn)自家jiejie之所以出考題,大部分是出自于捉弄之意,溫儀城簡直被氣得一整天都吃不下飯。
此時,溫儀城腦子飛快地轉(zhuǎn)了起來,溫良辰將過繼和孝道放在一處出題,絕對不是讓他生搬硬套扯出一堆大道理,而是要求他正面回答,且要回答到點(diǎn)子上。
過繼之后,他便脫身于族中支干,成為主干溫家四房的嫡子,溫儀城早已想明白,想清楚。因此,溫良辰的言外之意,聰明的他,一瞬間便明白了。
“子曰:天地之性,人為貴。人之行,莫大于孝。孝莫大于嚴(yán)父?!睖貎x城稚嫩的聲音有幾分顫抖,不過許久,便慢慢穩(wěn)當(dāng)下來,“子規(guī)勸我們,當(dāng)今世上,未有任何人的恩情能超過父母,孝,乃是普天下頭等重要之事。”
見溫良辰端著身子,認(rèn)真地傾聽自己的話,溫儀城受到鼓舞,心生暖意,繼續(xù)大著膽子道:“為人子,受父母之恩,便得擔(dān)起子嗣之責(zé),父子之道,天性也,君臣之義也。今后公主和駙馬便是我母父,郡主便是我長姐,我擁有父母之慈,坐享家之睦,須得對父母及長姐親之愛之,敬之恭之。如此立禮立德,乃善人君子也?!?/br>
溫良辰抿嘴一笑:“你這般小小年紀(jì),倒懂得淑人君子,其儀不忒,果真是可造之材。”小小年紀(jì)將書讀得十分透徹,并無半分的迂腐之氣,其才智,恐怕離當(dāng)年的秦元君差不太遠(yuǎn)。
并且,小子方才的話,還特意將公主放在駙馬前頭,溫良辰眼睛微瞇,心道,溫儀城和情報上寫的一樣,還是個小小機(jī)靈的人兒呢。
沒想到她的稱贊竟如此之高,溫儀城臉上一熱,身子也隨之慢慢放松下來,他吐出一口氣:“唔……郡主過獎了?!?/br>
“既然你愿意過繼入我公主府,便應(yīng)該知道,古往今來的王侯將相,青史留名者少,意外消亡者多?!对姟分杏性疲骸皯?zhàn)戰(zhàn)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 ’,說的便是今后高門的生活,你可愿意為此改變自己?”溫良辰眼神深邃,目光肅然,直直地盯著溫儀城。
溫儀城被她的眼神嚇了一跳,感覺自己仿佛被看透了。
畢竟他年紀(jì)幼小,曾經(jīng)幻想過無數(shù)次自己在公主府的生活,亦然懂得所要承擔(dān)的責(zé)任,但是,由于年紀(jì)和眼光限制,他并未親身經(jīng)歷,更不得而知,其實(shí)豪門生活不比貧苦生活容易多少。
溫良辰這番話,簡直是,一語點(diǎn)醒夢中人。
天下諸侯,甚至是整個王朝,又有誰能夠笑到最后?堂堂輝赫的前朝齊國,從異族手中收回失地,建立輝煌的王朝,期間出過無數(shù)耀的能人干將,最終還不是滅亡于自己人手中?
沒有人,沒有任何事,是可以一成不變的。日月更替,一轉(zhuǎn)身便是滄海桑田,說的便是此理。
即便溫儀城沒有見識到高門生活的不易,卻也在曾經(jīng)學(xué)過的知識中,猛然琢磨出味兒來。
這是一扇他從未接觸過的大門,他心中暗暗猜道,估計這扇大門打開之后,呈現(xiàn)在他眼中的,不僅僅是衣食無憂的繁華,更有那背后常人無法想象的艱辛。
“郡主……”溫儀城體會到這點(diǎn)之后,陷入了深深的猶豫之中,圓圓的小臉繃得緊緊的,如同一個皺巴巴的小包子。
溫良辰悠閑地坐在凳上,安安靜靜地等待他的回話。她生來便是公主之女,背負(fù)公主被皇后害死之仇,但是,溫儀城還有機(jī)會選擇自己的命運(yùn)。
不過,溫儀城的態(tài)度給她莫大的信心,這孩子的確太不一般,他居然能觸類旁通,理解她的意思。
“你不必立即回答我?!睖亓汲绞种缚墼谧烂嫔希?dāng)即下了決斷,“你與我回家住上一段時日,仔細(xì)忖度,若有改變主意,大可告之于我?!?/br>
溫儀城雖然十分期待,卻也不知道自己的未來到底是個什么樣。溫良辰給他機(jī)會去體驗,去思考,他簡直不能再開心。
溫儀城露出一抹難得的笑容,臉頰突現(xiàn)兩個小小的酒窩,他抬頭道:“多謝郡主體諒,我會去府上安心生活,不會給郡主添麻煩。”
“既然如此,你便跟純鈞去收拾行禮,與我一同離開罷。”溫良辰站起身來,忽地想到什么,又回頭來,臉上帶著幾分期待之色,道,“你還有何話要對我說?”
溫儀城小身子一震,面露驚愕之色,心道,她究竟是如何做到,竟然猜到自己的想法?
方才他答應(yīng)隨溫良辰之后,突然想起老宅中的祖母,若自己孤身一人前去溫府,年邁的祖母又該怎么辦。
溫儀城皺著小眉頭,似乎在猶豫是否開口。溫良辰給了她一個鼓勵的眼神,溫儀城眨巴眨巴眼睛,眼底閃著希冀的光芒,磕磕巴巴地開口道:“郡、郡主,我能帶上祖母嗎?她一人在家中,無人照料,我不大放心。”
溫良辰露出笑容,伸手摸摸他的發(fā)頂,溫和地道:“自然可以,若你對親祖母都不孝,我如何期盼你孝順公主和駙馬?”
若他是個冷清寡性之人,她又如何放心,將公主府交給他。
還好溫儀城不是。
溫良辰放心地離開屋子,讓純鈞陪同溫儀城收拾東西。溫儀城所帶的物事并不多,只有一個小包袱罷了,他祖母所攜帶的東西更少,包袱只有他半個的大小。
溫良辰斜眼瞧著,其實(shí)溫儀城的東西也不多罷,看那包袱凸起的直線形狀,只怕里面有一大半都是書。
“這小子,敢情當(dāng)我冤大頭,什么東西都舍不得帶,連書都只有幾本。”溫良辰不禁有些好笑,溫儀城看似老實(shí),實(shí)則鬼精。童生考試所要溫習(xí)的書,絕對要裝上一大箱子。
他的坦然的寒磣態(tài)度,便是篤定了溫家有大書房給他使用。
如今,溫儀城已變?yōu)樗念A(yù)備弟弟,溫良辰也不拘束,轉(zhuǎn)身朝他招招手,讓他過來與自己同乘一輛馬車。
溫良辰的馬車標(biāo)準(zhǔn)的郡主配置,外表富麗堂皇,在馬車的周圍,圍著不少看熱鬧的媳婦和孩子。沐浴在眾人艷羨的眼神下,溫儀城忍著腳底的興奮,抱著包袱慢慢走來,臉上開始不自覺地,泛出一股難以抑制的喜氣。
進(jìn)入馬車落座之后,溫良辰臉色慢慢淡了下來,不經(jīng)意朝他一瞥,道:“你可知,他們?yōu)楹瘟w慕于你?”
馬車底鋪著厚厚的墊子,香爐散發(fā)著淡淡的暖香,讓整個環(huán)境舒適的不得了,溫儀城心思被沖得迷糊,直接回答道:“他們羨慕我得以入公主府,有機(jī)會過繼成為公主和駙馬之子……”
這話還未說完,他突然背后一涼,額頭冷汗直下,知曉自己犯了大錯。
他趕緊爬了起來,挺直了身子,焦急朝著溫良辰解釋道:“多謝郡主教誨,方才是我得意了?!?/br>
溫良辰淡淡一笑。
看見她沒有對自己生氣,他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皺起眉頭,十分羞愧地道:“我知道了,他們之所以會眼紅,權(quán)是因為公主府眷顧于我,并不是我自己努力得到的。我、我今后會努力,用自己的能耐,真正讓別人羨慕于我。”
言畢,孩子特地抬起頭,將自己的小臉上寫滿了堅定。
他卻不知自己這股嚴(yán)肅的勁兒,配上這一張小小的圓臉,看起來倒有幾分滑稽。
溫良辰又忍不住伸出手,摸摸他的腦袋,道:“小呆子,你叫我什么?”
“郡主?!睖貎x城愣了一下,旋即反應(yīng)過來,頓時眼睛一亮,嘴角咧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看著溫良辰期待的眼神,他張張嘴,發(fā)覺氣氛有幾分尷尬,便羞澀地微垂下頭,用眼睛睨著她。
良久之后,他抽了口氣,將聲音放小,試探性地喚了一聲:“jiejie?!?/br>
作者有話要說:
☆、第77章 高門事
過繼人選定下溫儀城之后,溫良辰親自帶領(lǐng)他回家,給父親溫駙馬過目。
溫駙馬近日朝事繁忙,因為長興侯涉嫌利用吏治革新買官賣官,宣德帝于上朝時震怒不已,令諸官員上奏出主意,溫駙馬在書房坐了近一日,完全不知該如何下筆,一想到明日便是呈奏之日,他急得抓耳撓腮。
溫良辰進(jìn)門之后,溫駙馬看都不看孩子一眼,直接向她沖過去,焦急地道:“女兒,長興侯被御史參了,這呈給陛下的奏折,為父該如何寫?”
溫良辰閃開身子,露出背后的溫儀城,朝溫駙馬露出笑容,道:“父親莫要著急,您先看看,這是誰來了?!?/br>
見一位陌生的小豆丁穿著一身簇新白衣裳,正挺直了背站在門口,溫駙馬愣上片刻,絲毫沒有當(dāng)父親的自覺,反而還和溫儀城大眼瞪小眼起來,溫良辰側(cè)著頭,朝他使了一個顏色,他這才反應(yīng)過來。
噢,這是他的新兒子。
溫儀城也在打量溫駙馬,在他的印象中,父親一直是高大威猛的角色,可是,溫駙馬看起來,明顯不是這一款。
溫駙馬身為武職,卻身著寬松的月白儒衫,愈顯得個子高挑,氣質(zhì)文雅,他唇紅齒白,一張俊臉生得比女人還美,站在大氣的溫良辰旁邊,二人簡直沒有沒有任何的違和之感。
溫良辰如此優(yōu)秀不凡,為何駙馬卻這般不中用,奏折不是該他寫的嗎?沒想到的是,溫駙馬居然還要等女兒回來出主意,到底是誰在朝為官?
因為溫駙馬行為太出人意表,溫儀城又想到另外一層去了。自他進(jìn)入公主府之后,所有的下人們行為有度,對溫良辰恭恭敬敬,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看公主府井井有條的模樣,想必他的這位jiejie治下極嚴(yán),定是個十分有主見的女子,溫駙馬這般急躁,大約是溫良辰很聰明,想征求下女兒的建議罷?
溫儀城畢竟年幼,倒沒往造反那方面去想,當(dāng)下壓下心中疑惑,走出來行禮道:“溫儀城見過駙馬大人?!?/br>
溫駙馬微張嘴唇,他腦子已經(jīng)夠亂糟糟的的了,這會兒突然從天上掉下來一個兒子,一時半會難以接受,因此,他的表情變得格外僵硬,聲音泛著股生疏之意:“你喚儀城?嗯,倒是個好名兒,你們一道進(jìn)來罷?!奔炔徽泻粜聝鹤?,也沒半分熱絡(luò)之意。
溫良辰?jīng)]想到溫駙馬會這般冷靜,居然沒有半分的吃驚,不過瞧他的狀態(tài),便知道他被公務(wù)折騰得頭疼不已,溫良辰抿抿嘴,忍不住道:“父親,我們先去吃飯罷,此事暫且不急,女兒與你一道慢慢參詳?!?/br>
“如此甚好,為父被此事折騰得夠嗆,你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币姕亓汲阶鞅?,溫駙馬頓時笑開了花,心中更是一松,有溫良辰代筆,他還用得著發(fā)愁什么呢。
溫良辰回來之后,溫駙馬連飯都多吃一碗,溫儀城倒是十分拘謹(jǐn),雖然眼饞桌上精致的食物,卻不敢動筷,小心翼翼地看著對面二人,唯恐失了桌上的禮數(shù)。
還好溫良辰善解人意,在程序上會提示于他,溫儀城學(xué)的速度很快,不過許久便掌握了禮數(shù)要領(lǐng),開始動起了筷子,一小口一小口吃著。
“儀城,你吃飯時太過拘謹(jǐn)古板,倒失了風(fēng)范氣度,今后將公主府當(dāng)自己家,可有明白?”溫駙馬吃飽喝足后,終于恢復(fù)點(diǎn)人氣,他就著丫鬟遞來的巾子擦嘴,動作緩慢而優(yōu)雅,儀態(tài)翩翩,看得溫儀城都呆了幾瞬。
看著溫儀城愣神的小模樣兒,溫良辰“噗嗤”一笑,道:“儀城,父親的禮儀可是一等一的好,連陛下都時常傳他陪宴呢?!?/br>
溫駙馬臉上浮現(xiàn)一抹痛苦之色,十分羞赧地道:“莫要提此事。之所以陪同陛下吃宴席,還不是陛下見我心直口快,在偶爾閑暇之際,尋我說話放松罷了。”他很有自知之明,宣德帝之所以找他陪宴,一來是想借他將那群嘴碎的老臣擋得遠(yuǎn)點(diǎn),二來是他這人心思純良,沒有那些彎彎繞繞的心思,不會打什么主意,和他說話讓人寬心。溫駙馬心中和明鏡似的,宣德帝這是將自己當(dāng)寵物來逗趣,他才不會恃寵而驕。
“儀城知道了,駙馬大人?!睖貎x城點(diǎn)頭回應(yīng)道,心中卻想著,溫駙馬的動作雖然好看,但未免太女人氣了些,他才不要學(xué)溫駙馬的樣子。
溫良辰好似會算心一般,溫儀城話音一落,她便立即轉(zhuǎn)過頭來,表情肅然,不知是向溫駙馬還是向溫儀城說:“那也是父親禮儀得當(dāng),與人交談之時,讓人覺得猶如春風(fēng)拂面。禮儀學(xué)到最后,便是融入骨髓,一舉一動,都能令你行動高雅,不落庸俗。”
生活在高門之中,必然時常外出走動聚會,溫儀城腦筋不差,學(xué)問也扎實(shí),但是,他的世家氣質(zhì),是一個極大問題。世家子弟們從耳濡目染,從小事學(xué)起,歸根結(jié)底還是環(huán)境的問題。自小生活在老宅中的溫儀城,顯然缺少這個大環(huán)境,即便他如今做的是有模有樣,卻依然缺少那股神韻。
溫儀城今后是否能混得如魚得水,關(guān)乎著整個公主府的大命運(yùn)。
溫駙馬說的沒錯,因此,溫良辰也特地出聲提醒。
聽見溫良辰再次強(qiáng)調(diào),溫儀城背后蒙上了一層冷汗,這才明白其中關(guān)竅,他立即將態(tài)度放端正,板著小臉認(rèn)認(rèn)真真地說道:“多謝駙馬大人和jiejie,儀城受教了,今后會好生學(xué)習(xí)禮儀,請駙馬大人和jiejie放心。”
“嗯。”溫良辰微微頷首,心道,和溫儀城說話就是舒心,這孩子腦筋靈活,不需要讓人不費(fèi)上多少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