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節(jié)
溫良辰扯動嘴角,卻發(fā)現(xiàn)自己完全笑不出來。 “希望明天,它還能繼續(xù)開下去?!睖亓汲捷p聲說道,復雜如她的心情,已成一團亂麻。 事與愿違,次日,那曾經(jīng)絢爛的木槿花,再也沒開過。 溫良辰不忍再見到它們,便親自下令,命不渝將那幾株木槿花給挖了。 在溫良夏彌留之際,溫良辰終于說動秦元君,親自去了一趟景仁宮。 秦元君不放心溫良辰,親自送她至景仁宮門口候著。 景仁宮里氣氛低迷,宮女宦官已經(jīng)杳無蹤影,唯有肖紅和原本溫家來的幾位丫鬟守候在內(nèi),見到溫良辰前來,肖紅等人仿佛是找到主心骨似的。 “太子妃,奴婢給您搬座兒?!毙ぜt抹了一把眼角的淚水,強笑著伺候溫良辰。 溫良夏畢竟生病,溫良辰身為孕婦,自然要距離遠一些。 溫良辰披上披風,捂著浸過藥的帕子,踏入幽深的殿內(nèi),即便她距離溫良夏較遠,卻也瞧清楚那層層帳中,那位曾經(jīng)美艷女子的模樣。 看著瘦成人干,宛若僵尸般的溫良夏,溫良辰簡直不敢置信。 “五meimei,你來了。”溫良夏的聲音如同幽靈,突兀地在空蕩蕩的殿里響起。 她的膚色慘白如紙,由內(nèi)而外地,從底子里透著一股灰敗,她就那般如破布般躺在華麗榻上,全身上下仿佛都被攏在一層死氣當中,原本周圍那布置得艷麗至極的顏色,在此時此刻看起來,居然變得十分可笑。 “五meimei,我對不起你?!睖亓枷钠D難地睜開眼睛,氣若游絲地說道。 “我還以為你會讓我趕緊出去,不要我看見你如今的樣子?!睖亓汲阶猿暗卣f道。 溫良夏無奈地搖了搖頭,不過,她的動作實在太輕,讓人看不出她在搖頭。 “你助我良多,我其實十分感激你……只是礙于面子,不好意思說出口。從前我掐尖好強,是你大人大量,不與我計較?!睖亓枷拿空f幾個字,便要停頓一會兒。 溫良辰感覺到她說話十分困難,無奈地說道:“不必再向我道歉,你好好休息罷,我?guī)煾嘎犝f你之事,已經(jīng)下山,進宮來為你瞧病?!?/br> 平羲師父年紀大了,下一趟山十分不容易,加之路途較遠,路上顛簸,今日才得以進京。 “不必了?!睖亓枷奈⑽⒁恍?,慢慢閉上眼睛。 溫良辰坐在距離她一丈遠的椅中,還以為她太累,需要休息片刻。 沒想到,這話說完后,她便慢慢沒了氣息。 溫良辰后來忖度著,恐怕溫良夏是想說幾句“我自個兒的身體,我自個兒清楚”,抑或是“你好生養(yǎng)胎,生個小皇孫下來給我瞧瞧”之類,可惜,她睡過去之后,再也沒有機會說出這番話。 溫良辰撐著扶手慢慢起身,看著她安靜的睡顏,感覺自己眼睛發(fā)酸,她用一種極輕的聲音,開口道:“你放心罷……今后六皇子出宮,會尊你為養(yǎng)母,帶你一同前往封地?!?/br> 讓你脫離這桎梏,自由自在地盛開。 作者有話要說:還沒吃中飯,暗搓搓地趕緊更完。。嗷 ☆、第129章 危前夕 溫良夏的死,給溫良辰帶來不小的沖擊,秦元君害怕她煩悶,特地交待水心每日多說玩笑話,讓她保持心情愉悅。 畢竟和溫良夏一直不睦,溫良辰傷心幾日,在秦元君的開導下,逐漸恢復過來。 誰料一事未平,一事又起,在溫良辰懷孕九個月之際,溫老太太和溫大太太同時毆了。 溫老太太年紀大了,在世日子不多,去世不令人驚訝,但是,溫大太太突然病亡,讓秦元君震驚異常,以為自己聽錯了消息。 溫大太太善良了一輩子,在溫老太太的強壓下cao勞了一輩子,近幾年終于媳婦熬成婆,其實,溫大太太外表看著還不錯,其實身體早已被掏空。上個月她不小心著了涼,后來轉(zhuǎn)為傷寒,病怏怏了半個月,在前日終于受不住,和老太太一同去了。 溫府精明而又大度的女主人溫大太太,還沒享受幾日兒孫帶來的福氣,人便沒了,可謂令人唏噓不已。 溫大太太在溫良辰心目中分量不小,幾乎是等于母親一般的存在,秦元君想都沒想,便嚴令眾人守口如瓶,不得告訴溫良辰此事,誰知最后,還是被溫良辰不小心得知了。 曹太后是個消息靈通的,不知是誰傳了太子殿下封鎖消息入她耳中,曹太后遣人來東宮送賞賜,女官特地在溫良辰面前提上一句:“太子妃近日家中白事,府里又沒了坐鎮(zhèn)的,難免混亂,東太后娘娘交待了,若太子妃缺人手,便向太后娘娘提,太后娘娘保管讓太子妃生產(chǎn)順利?!?/br> 溫良辰何等聰明,登時發(fā)現(xiàn)女官話里意思不對,不過,她向來沉得住氣,平復呼吸,不動聲色地道:“承蒙太后娘娘關懷,請你替我傳話,感謝太后娘娘恩賜?!?/br> 等到女官離開之后,溫良辰立即垮下臉,將兩位貼身女官喚來,“啪”的一聲拍向案幾,疾言厲色地問道:“方才她為何會提到‘白喪’?難道不僅僅是老太太去世而已?你們到底在瞞我什么,還不如實說來!” 溫老太太年紀不小,離世算作是“喜喪”,而方才女官刻意強調(diào),溫府是“白喪”。 溫良辰捂著圓滾滾的肚子,心臟瘋狂地跳了起來,女官還提到溫府無人坐鎮(zhèn),難道,另外去世的人是…… 純鈞和水心被嚇得慘無人色,二人“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純鈞哭喪著臉道:“太子妃,奴婢不敢欺瞞于您,奴婢實在是擔憂太子妃的身體,請?zhí)渝獎优??!?/br> 溫良辰揉揉眉心,感覺胸口有一團火在燒。 純鈞和水心從來不敢在她面前扯謊,唯一能喚動她們之人,唯有她的丈夫秦元君。 秦元君與她夫妻感情深厚,對她肚中的胎兒關懷備至,之所以特地瞞下娘家之事,必然是為了她好。 因此,此人在她心中,必然是有一定地位的。 溫良辰想到一人,卻不敢說出她的名字。 她在害怕,害怕自己一旦說出口,那人便成為事實。 “你們,你們告訴我,到底是誰……”溫良辰右手揪住帕子,因為太過用力的緣故,以至于指節(jié)發(fā)白。 溫良辰眼中有憤怒,亦有希冀,她多希望不是心中猜想的那樣,“白喪”的不是溫大太太。 “太子妃,您保重身子?!奔冣x牙關打顫,眼淚花直往下掉,并非害怕溫良辰怪罪,而是擔憂溫良辰得知真相后,會經(jīng)不住這般大的打擊。 “是啊,太子妃,其實不是甚么事,您先好生養(yǎng)身體,待得皇孫出事之后,再行定奪也不遲……”水心咬著嘴唇,好聲好氣地附和道。 純鈞也想說幾句,可待她抬起頭,對上溫良辰那雙通紅的雙眼,感覺喉嚨似被塞入一塊烙鐵,燙得她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難受至極。 “我,我總得盡些侄女該做之事?!睖亓汲絾≈ぷ?,哽咽地說道。 純鈞睜大雙眼,身體無力地癱軟下去,往后一坐,心道,完了,全完了。 水心立即慌了神,手足無措地道:“太、太子妃,您在說什么呢,怎么會……” 看著自己兩位貼身女官的反應,溫良辰完全能確定——是溫大太太。 突然,殿內(nèi)陷入一片詭異的安靜,溫良辰不說話,兩位女官也不敢說一個字。 又過了片刻,溫良辰抬起眼皮,平靜無波地問道:“是大伯母出事了?” 純鈞感覺到周圍氣氛的不對,溫良辰似乎太鎮(zhèn)定了些。 “水心,你告訴我,是么?” 水心被嚇得小臉慘白,她整個人往前一撲,用自己的頭在地上重重一磕,便再也不肯起來,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溫良辰又側(cè)過頭,問道:“純鈞,你呢?連你也要騙我?” “……” 純鈞心中大叫不好,她感覺自己身體被撕成兩瓣,一半是火,一半是冰,良久后,她終于忍耐不住,垂下頭去。 “我,我不敢欺瞞太子妃,大太太前日病逝了?!奔冣x咬咬牙,點了點頭。 溫良辰臉色木然,眼神空洞,一雙綠更是眸黯淡無光,仿佛沒有生氣,她就這般地看著她許久,霍地,溫良辰蒼白的臉頰上,流下兩行清澈的淚水。 “……大伯母。” 她抬起頭,捂住自己的胸口,好似已經(jīng)感受不到心中的痛苦,自襄城公主死后,她許久未有這般撕心裂肺的感覺了。 “你們可有賜賞回去?”溫良辰聲音微顫,問道。 純鈞依然不敢看她,垂著頭,硬著頭皮答道:“回太子妃,太子殿下前日吩咐的,魚腸jiejie和奴婢都辦妥了,對溫府的賜賞十分封厚?!?/br> “再從我從庫房挑些古董物件,上次黎國敬貢的那十匹蒼韌布賜下去……”溫良辰一件件交待著,末了,還提上了一句:“給我備孝衣,我要服斬衰。” 溫良辰已經(jīng)出嫁,又懷有皇孫,在守孝方面不大嚴格,她本來打算為溫老太太做做樣子罷了,誰料溫大太太毆了,她這個做侄女的,再無法做其他之事能夠孝順于她,唯有在服孝上,對她寄托最后的思念。 溫良辰準備去榻上休息,她扶著肚子起身,剛剛彎腰,便感覺腹中傳來一股疼痛,她冷汗“唰”地下來,溫良辰咬著嘴唇,艱難地發(fā)出聲音:“我……我肚子不舒服?!?/br> 太子妃即將早產(chǎn)的消息,以旋風般的速度在整個宮中傳播開來,甚至驚動躺在榻上養(yǎng)病的宣德帝。 “陛下,東宮那頭傳話過來,太子妃生得困難?!背O勃q猶豫豫地道,東宮如今是整個大越的主心骨,他們的情況不好,宮中諸人人心惶惶,皇宮的天空仿佛都被籠罩上一層陰霾。 宣德帝看了一眼腳下伺候穿鞋的小宦官,急不可耐地催促道:“你們動作快些,朕要去東宮,有朕在身邊,皇長孫必定會順順利利地生下來?!?/br> “是?!背O裁銖娦α艘宦?,親自踱步過來,攙扶顫顫巍巍的宣德帝。 宣德帝坐上黃蓋軟轎,急不可耐地吩咐道:“你們快些,朕不怕顛簸。” 軟轎起,這時,忽有一名宮女疾步而來,遠遠對宣德帝叩首,常喜走去問話,回來稟報道:“陛下,那位是冷宮曹娘娘的宮女,她說有要事稟報?!?/br> 宣德帝皺皺眉,露出一臉嫌棄的表情。他對曹皇后簡直厭惡至極,廢去曹皇后后位之后,連個低級妃嬪的封號都不愿再給,當下煩躁地擺手道:“不見。” “可是陛下……”常喜猶豫片刻,刻意壓低聲音,道“那位宮女稟報,曹娘娘想要告訴陛下一件事,陛下您聽了,便知個中緣由。” 宣德帝深吸一口氣,將胸中怒火按下,冷冷說道:“傳她過來回話,若有虛言,朕決不輕饒?!?/br> 萱英當初被曹皇后貶至低等宮女,如今曹皇后被送去冷宮,萱英等級不夠,自是被派往那等荒涼之地。 萱英低著頭走來,跪在離宣德帝不遠的地上,壓低聲音道:“曹娘娘讓奴婢給陛下傳個口信,她要和陛下說的事,和太上皇有關?!?/br> 宣德帝像是被什么點著了,霍地坐起身來,他低下頭看向萱英,眼神兇狠至極,那臉復雜而可怖的表情,仿佛要吃人。 萱英露出惶恐之色,急忙低下頭,幾乎將頭垂至胸口,在眾人瞧不見的陰影下,她露出一個諷刺的笑容。 ☆、第130章 知前塵 溫良辰急著生孩子,宣德帝心中既擔憂又煩惱,誰知這時候,被廢的曹皇后突然跑出來添亂,居然還將仁宗皇帝扯出來,讓宣德帝怒上心頭。幸虧此時他手上沒有物件,否則,前來當馬前卒的萱英便要頭破血流了。 他本意不愿去管這位曹娘娘,可這股突然而來的怒意又令他心一橫:“朕倒要看看,她到底想玩什么花樣?!?/br> 若曹娘娘沒有折騰出什么有用之事,宣德帝危險地瞇起雙眼,右手重重搭在龍頭扶手上。 “哼?!毙碌勰樕蟿澾^一道戾氣,心道,那就別怪朕心狠手辣。 此時,曹娘娘正披著一件破舊泛黃的衫子,坐在蕭條破敗的冷宮外一棵大樹之下,如今天氣轉(zhuǎn)涼,凜冽的寒風卷過天井,攜著一股腐朽之味飄來,曹皇后縮了一下脖子,不禁打了一個噴嚏。 “你們這群小賤.人,成天只知道偷懶貪吃!總有一日,待得本宮姑媽救本宮出去后,看本宮毒不死你們!”曹娘娘抬手系緊帶子,沉著臉罵罵咧咧道。 都怪宣德帝太心狠手辣,將她的冷宮置于曹太后管束不到的西六宮北面,為了隔離開曹家的聯(lián)系,宣德帝還特地派遣暗使御司的幽靈殺手們在外重重看守,曹太后派來照顧她的宮女和宦官們?nèi)勘粨踉陂T外,連一只蒼蠅都飛不進來。 曹娘娘自己攜帶而來的宮女們,一直對她心生不滿,如今曹娘娘虎落平陽,宮女和宦官們哪里管她,能搭關系調(diào)離冷宮的早已不見人影,調(diào)不出去的便在冷宮里偷jian耍滑,能少干點便少干點,哪里會管曹娘娘的死活。 “毒婦!朕沒有早廢了你,是朕太心慈手軟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