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節(jié)
她苦苦爬到如今之位,競爭掉曾是皇后的李太皇太后,爬上皇后之位,再和宣德帝聯(lián)手掐死仁宗皇帝,最后,卻要眼睜睜地看見溫良辰實現(xiàn)她的夢想,怎能令她不生氣。 更何況,她唯一的依靠,曹國公府,已經(jīng)如山般轟然倒塌了。 她如今,只是深宮中,被囚禁的老婦人罷了。 這種無力之感,令曹太皇太后氣憤,瘋狂,憤怒的火焰徹底澆滅了她曾引以為豪的理智。 轉(zhuǎn)頭看向黑暗中靜得可怕的大殿,又看向一臉古怪模樣的曹太皇太后,溫良辰心道不對勁,抬頭便要告辭離開,卻聽李太后突然下令:“將溫皇后抓起來!” “你要干什么!”溫良辰怒喝一聲,一個轉(zhuǎn)身,便瞧見宮殿里沖出無數(shù)侍衛(wèi)來,這批人她從未見過,明顯是曹太皇太后養(yǎng)的私衛(wèi)。 看著明晃晃持刀的侍衛(wèi),溫良辰勃然色變,轉(zhuǎn)頭道:“你如此行事,就不怕死嗎!” “哈哈哈,”曹太皇太后徹底瘋了,她一步步從臺階上走下來,冷冷地說道:“溫良辰,你毀了哀家的一切,反正哀家時日無多,拖上你也算是賺了。哀家告訴你,我,要和你同歸于盡!” 溫良辰臉色一白。 “娘娘小心!”純鈞往前沖上兩步,順手奪掉一名護衛(wèi)的大刀。 “將她的女官全部殺光,留皇后一條命,”曹太皇太后仰頭一笑,命令道,“哀家要親手折磨她!讓她生不如死!” “啊——” 溫良辰身邊的女官不懂武,唯一懂些防身之術的唯有純鈞,轉(zhuǎn)眼間,溫良辰身邊的人便被殺得精光,留下一個捂著肚子,卻要強撐的純鈞。 瘋了,都瘋了! 面對曹太皇太后派出的護衛(wèi),溫良辰?jīng)]有退路,只好咬牙反抗,幸虧她學過劍術,還能稍稍應付幾下。 但是,因為護衛(wèi)人數(shù)眾多,溫良辰和純鈞難以敵眾,純鈞的肩上又中一刀,猩紅的血染了滿身。 溫良辰也是遍體鱗傷,咬牙喚道:“純鈞!” “娘娘保重啊……”純鈞噴出一口血,踉踉蹌蹌往后退步,卻還要擋在溫良辰身前。 溫良辰心臟抽痛,哭道:“咱們不打了,我認輸,你別打了……” 純鈞咳了兩聲,堅持道:“從我送娘娘上三元山那日起,娘娘便沒有對任何人認輸過,”她眼神堅定,“奴婢不能讓娘娘輸!” “不行!”溫良辰將她往旁一推,誰料純鈞又一個轉(zhuǎn)身,斜著一刀劈向侍衛(wèi),侍衛(wèi)被砍后倒下,斜里卻殺出一人,趁著純鈞全身空門之時一刀砍向她的脖子。 純鈞脖子爆出一團刺目血花,登時便倒了下去,侍衛(wèi)們見狀,依次幾刀下去,將她砍得血rou模糊,再也動不了。 即便她已經(jīng)斷了氣,眼睛依舊是緊緊地瞅著溫良辰的方向。 溫良辰“哇”地大叫一聲,往她身上撲過去,痛哭尖叫道:“純鈞,你不能死!姓曹的女人,我不會放過你!” 曹太皇太后看都沒看血泊中眾人一眼,又恢復為原來那般淡漠的表情,交待道:“將皇后捆起來?!?/br> 溫良辰不必再打,便被捆在了柱子上。 曹太皇太后慢慢踱步過去,驕傲地昂起頭,冷笑道:“襄城生的小賤.種,終究是要落在我手里?!?/br> “呸!”溫良辰瞪著朝曹太皇太后,朝她吐出一口血沫。 “賤.人!”曹太皇太后掏了掏大袖,用帕子擦干凈臉,一臉厭惡地罵道,“你就放心和哀家去死罷,你的女兒也會和你一塊上路!” 溫良辰面色大變,吼道:“你,你說什么?!你對丹陽做了什么?!” 曹太皇太后詭異一笑:“自然是派人去殺了她?!?/br> 秦丹陽才三歲啊,曹太皇太后是多狠的心,竟然連孩子都不放過,溫良辰大驚之色,氣得呼吸不穩(wěn),她表情猙獰,怒喝道:“你給我住手!我一定會殺了你,我一定會殺了你!” 曹太皇太后惡狠狠地道:“堵住她的嘴,讓她和哀家一起上路!” 138 大結(jié)局(下) 深宮里一片幽深而詭秘的灰暗,曹太皇太后一聲令下,侍衛(wèi)們退入宮殿深處,開始澆油點火。不過片刻,內(nèi)里便開始燃起火焰,刺目的橙光在黑暗中跳躍,熱浪漸漸從四面八方襲來,繡著金線的重重帷幕受到?jīng)_擊,發(fā)出陣陣戰(zhàn)栗。 淡淡的煙味混雜著血腥味襲來,簡直令人作嘔,被堵住嘴的溫良辰瞪大雙目,眼里布滿了紅色的血絲。 曹太黃太后坐在旁的鳳座上,笑得志得意滿,春風拂面,那只保養(yǎng)得宜的右手不斷摩挲著扶手上銜珠的金色鳳頭,飽含著戀戀不舍,她低下頭,說道:“自哀家入宮后,歷經(jīng)四代皇帝更迭,即便如今被你們掐住喉舌,卻也有與你們一拼之力?!?/br> 溫良辰眼睛死死地瞅著她,那nongnong的恨意,仿佛要沖過來,在曹太皇太后身上咬下一塊rou。 “不要這般看著哀家。當年小公主去世,哀家傷心欲絕近一年才重新走出來,自那以后,哀家便不說哀家了?!辈芴侍笱劾锍涑庵鴳n傷,片刻后,又轉(zhuǎn)為笑意,“不過,你馬上便能體會到哀家的心情了?!?/br> 溫良辰胸口火辣辣發(fā)疼,眼睛更是紅得要滴血。 她死了沒有關系,可是,丹陽不能遭遇不測。 看著被火點燃的越來越亮的內(nèi)殿,溫良辰心中拂過絕望。她拼命掙扎為母復仇,終于借刀殺死仇人,運氣甚好的是,她還尋到了一生的摯愛,誕下她最珍愛的女兒,可惜好日子還未過長久,秦元君中毒,大越國政進入關鍵時刻,而今日,她又要死于曹太皇太后這一老賊之手。 她不滿,更不甘心,為何她會落得這樣一個下場? 正當溫良辰憤懣之時,殿門外忽然傳來隱約的叫聲:“阿秀,讓我進來!阿秀啊,不要想不開,我有話要對你說……” 溫良辰激動得睜大眼睛,嘴里發(fā)出“嗚嗚”的聲音。 是她的外祖母,李太皇太后來了! 曹太皇太后表情明顯一滯,那聲音又更大幾分:“阿秀,你若不讓我進來,你一定會后悔的……” 曹太皇太后抿抿嘴唇,一揮手,冷笑道:“放她進來罷,哀家也不怕她能玩出什么幺蛾子?!?/br> 侍衛(wèi)下去吩咐放人,李太皇太后扶著殷女官的手,跌跌撞撞從殿門口進來,還沒走上兩步,便被嗆得一頓亂咳。 見溫良辰還活著,李太皇太后幾乎要喜極而泣,幸虧她今日聽說曹太皇太后生病,心中難安,午后便讓女官陪同來鐘粹宮探病,這才正好碰上曹太皇太后行此事。 由于李太皇太后走得太急,不小心被地上的尸體絆了一跤,整個人顫顫巍巍地往前倒下。 即便如此,李太皇太后也是掙扎動作,拉著女官的手盡快起身,然后拼命往溫良辰方向撲過來,曹太后嘴角露出一抹譏誚,霍地起身,從侍衛(wèi)手中奪過長刀,架在溫良辰的脖子上,笑道:“不必過來了,你再過來一步,我便在她白嫩的脖子割上一刀,看她能撐到何時?!?/br> “咳咳,阿秀啊,你……”見溫良辰被綁在柱子上,脖子又被曹太皇太后劃了一道紅痕,李太皇太后心疼得眼淚水直掉,“你不能傷害她,快快放她離去!” “咳,”曹太皇太后一張嘴,便咳了起來,她感覺到眼睛被煙熏得發(fā)酸,瞇起眼睛,瘋狂地笑道,“我為何不能傷害她?正是她和秦元君那小子使壞心眼,我要讓她們嘗嘗痛苦的滋味!” 面對著執(zhí)迷不悟的曹太皇太后,李太皇太后嚇得幾乎暈厥過去,她使勁掐了一把手心,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嗚咽道:“阿秀,你知不知道,我為何不讓你傷害她?” “難道,你就沒想過,當年你難產(chǎn)暈過去之后,坤寧宮發(fā)生了什么嗎?”李太皇太后捂著心口,表情扭曲,神情痛苦。 當年,她和李太皇太后還是未決裂的好姐妹,那時,她比曹太皇太后早懷孩子一個月,某一日,她們正在坤寧宮閑聊,誰料司禮太監(jiān)王方在茶水里下藥,李太皇太后和曹太皇太后當場鬧了肚子。 曹太皇太后臉上拂過痛苦之色,明顯不愿意記起當年生女兒那痛苦的一夜,她說道:“我自然記得!我辛辛苦苦生下的女兒,好不容易活到三歲啊,就因為陛下將所有太醫(yī)傳去為襄城診治,才害得她發(fā)燒一晚死去!” 曹太皇太后眼睛通紅,神情瘋狂,捏刀的手將溫良辰脖子切出一道血口,殷紅的血順著白皙的脖子流下,曹太皇太后淚流滿面,破口大罵道:“就是你的好女兒襄城,還有你,害死我的小公主!” “阿秀!”李太皇太后捂著胸口,突然“哇”地一聲,吐出一口鮮血來。 “襄城死了,她的女兒,也別想活!”曹太皇太后看著與襄城公主相似面容的溫良辰,忽然仰起頭,桀桀地怪笑起來。 李太皇太后歪著頭,無力地靠在殷女官的身上,又咳出幾口血,紅著一雙哀怨的眼睛,痛哭大叫道:“阿秀,是我的錯,我瞞著你這么多年,其實,襄城才是你的女兒??!” 曹太皇太后的笑容還未收起,凝固在臉上,她笑道:“你在說什么?” 李太皇太后嗚嗚道:“我們二人不小心喝下藥后,在當時同時產(chǎn)下女嬰,太醫(yī)曾斷言,你身體受損,今后不能再生育,他還告訴我,襄城是早產(chǎn)兒,身體羸弱,根本活不過一歲。我那時便想,我已經(jīng)有兩個兒子了,你卻只能有一個女兒,我們二人姐妹情深……我不能讓沒有女兒,便自作主張……將襄城和小公主對調(diào),因此,襄城才是你的女兒。” 曹太皇太后渾身僵硬,如遭雷劈,心中開始升起從前的疑惑,為何出生的小公主比襄城還要壯實? “誰料后來,你早產(chǎn)的襄城身體逐漸變好,而我的女兒小公主,身體越來越差……早早地夭折了?!崩钐侍罂薜脦缀鯐炟蔬^去,小公主死的那日,她痛不欲生,無數(shù)次想要自盡隨她而去。 曹太皇太后抱著小公主的尸體來向她尋仇,她沒有反抗,任由對方打罵一頓,眼睛只是癡癡地盯住小公主的尸體。 后來,李太皇太后的腦子便開始不清醒了,別人都說她得了癔癥,可是她自己卻知道,那是因為太想念小公主的緣故。 “哐當?!辈芴侍笫稚系募獾端查g掉落在地上,她眼神呆滯,整個人都懵了。 李太皇太后說完這段話后,徹底沒有力氣,軟綿綿地滑到下去,殷女官急忙用帕子捂住她的口鼻,以免她再吸入煙霧。 “你騙我……你故意騙我……”曹太皇太后不可置信,她瞪大眼睛看向李太皇太后,根本不敢轉(zhuǎn)頭去看溫良辰的臉。 李太皇太后虛弱地抬起頭,揭開嘴上的帕子,說道:“咳咳,你再好好想想……襄城的眉眼,她的眼睛……和你很像?!?/br> 曹太皇太后往后踉蹌幾步,感覺自己身體發(fā)軟,她伸出發(fā)顫的手,扶住鳳座上的扶手,神經(jīng)質(zhì)地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她一邊為自己開脫,一邊忍不住去瞧溫良辰。 曾經(jīng)那討厭的眉眼,在此時,卻詭異地變得熟悉起來。除去那雙代表秦氏血統(tǒng)的綠眸,溫良辰的眉眼,幾乎和襄城公主一模一樣! 在溫良辰的神態(tài)中,她好似看見了曾經(jīng)的自己。 難怪,溫良辰那一顰一笑,會和她那樣相似,原來她一直討厭的,竟然是她自己。 這一可怕的想法浮現(xiàn)在腦海中,驚得曹太皇太后心臟瘋狂地跳了起來,她牙關顫抖,幾乎不能自持。 這又是為了什么呢? 老天待她何其不公,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到頭來,傷害她的,她傷害的,都是她……的親人罷了。 “哈哈哈哈……”曹太皇太后著嘴,渾渾噩噩地坐在地上,露出不知是哭還是笑的表情。 正在此時,殿外兵刃擊打聲越來越清晰,秦元君的大吼聲隨之傳來:“良辰!我來救你了!” 秦元君領著一群人率先持劍沖殺進來,他身上的龍袍被燒得破了幾個大洞,臉上更是焦黑一片。 曹太皇太后的侍衛(wèi)們被砍得七零八落,根本無法抵御秦元君身后的大軍。 見溫良辰頭發(fā)散亂,外形狼狽地被綁在柱子上,秦元君心疼如刀絞,心急如焚地奔向臺階,也不管身邊的曹太皇太后,伸手便去割她手里的繩子。 溫良辰腿腳發(fā)軟,往前一個栽倒,秦元君急忙伸手摟住她,連帶著自己也打了一個踉蹌。 “良辰,良辰,你還好罷?”秦元君抽掉她嘴里的帕子,小心翼翼地將帕子包在她脖子上,拍了拍她的臉,心疼得眉毛絞在了一起。 溫良辰緩緩睜開眼睛,深吸一口嗆人的煙霧,稍稍回了神過來,虛弱地說道:“你……你不是還病著?此地危險,你是一國之君,怎可魯莽地進來?” 外面救火的宮女和宦官們幾乎被嚇死,堂堂一國之君的秦元君,向徐正交待一句“天下便交給你看顧”之后,居然給自己淋了一瓢水,不顧自身安危,率先沖進鐘粹宮救人。 見她受傷如此,還在關心自己,秦元君眼眶逐漸濕潤。 初見她,他是郡王府身份低微的庶子,而她是他心中僅存的一束微光。 深陷復仇泥濘,京都風云詭譎,他們身不由己。 在四周的熊熊烈焰中,他緊緊抓住她的手。 “世人欺我、辱我、謗我,唯有你真心待我,若是失去你,這皇位縱然得手,也是了無生趣,渾噩度日。我寧愿與你化為飛灰,共享這山河日月。” 秦元君的眼神出奇的溫和,就好像當年他在溫府后花園安慰初喪母的她般,那樣美好而柔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