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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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擺了這么一條大烏龍,華服青年頓時俊臉通紅,只覺得面皮微微發(fā)熱,一時不禁有些羞慚,他匆匆向那青衣人拱了拱手,算是表達了歉意,隨即便立刻叫人開船,周圍也有其他人從頭到尾目睹了這場誤會,此時見畫舫迅速開走,不由得都哈哈笑了起來。 這時那青衣少年也唇角輕輕勾出一個優(yōu)美的弧度,并沒有什么被人當(dāng)作女子求愛而造成的尷尬,更不曾有惱羞成怒的樣子,顯然是對這種誤會已經(jīng)司空見慣了,或者說是涵養(yǎng)極佳,他眉目流轉(zhuǎn)間,眸光之中不起漣漪,似是在想著什么心事,那一雙眼睛漆黑如點墨一般,寂寂不見底,氣息端然,使得他這眼睛雖然生得極美,卻令人不敢有輕侮之意,就在這時,少年忽然好象感覺到了什么,眼中一瞬間閃過凌厲的精光,立刻扭頭向右一顧,正對上一雙帶著邪yin之色的眼睛,那是稍遠處的一條畫舫,一個錦衣俊秀的年輕人正坐在窗邊死盯著這里,眼中閃現(xiàn)著莫名的光芒,這青年雖然容貌不俗,臉上卻有著酒色空亢之態(tài),他見到青衣少年突然看過來,自己也不免微微一愣,像他這樣不曾習(xí)武的富家子弟卻是不知道少年這樣扭頭來瞧他,并不是什么偶然,而是修為深湛的表現(xiàn),但凡武者到了一定的境界,則是一羽不能落身,哪怕是背后有人看過來,也立刻會敏銳地感覺到,對任何加諸己身的目光都有所覺,更何況還是這種充滿了不懷好意的視線? 青衣少年抬眸掃了那青年一眼,輕輕地掃了一眼,眸光冷冽,卻又瞬間收回了目光,不再理會,那錦衣年輕人見狀,卻是嘿然一笑,索性拿著一把灑金折扇搖了起來,目光肆無忌憚地打量著少年清雋無塵的容顏,從那滿是邪褻之色的眼睛里就能夠猜到,此人現(xiàn)在心里想的到底會是多么不堪的東西,而事實上這年輕人也確實動了邪念,他見那小船上的青衣少年穿戴樸素,想來定然是個寒門子弟,無權(quán)無勢,一時間心里就轉(zhuǎn)開了念頭。 此人平時欺男霸女慣了,如今見了這么一個美人兒,真真是心癢難耐,當(dāng)下就一招手,示意旁邊一個家仆打扮的人上前,吩咐了幾句,那下人聽了,便垂手應(yīng)著,然而就在這時,不遠處那青衣少年的面容上突然間凜若寒霜,少年淡淡瞥了那年輕人一眼,眸光冰寒如劍,極是淡漠,卻分明比寒冬臘月的雪水還要冰冷許多,令人不禁激靈靈打起冷顫來,錦衣年輕人當(dāng)即只覺得雙眼大痛,只是被這樣看了一眼,他體內(nèi)就突然翻涌起來,緊接著沒來由地猛然噴出一口鮮血,看得身旁之人目瞪口呆,頓時心中駭然,這年輕人哪里知道,他剛才說的話已經(jīng)全都被青衣少年聽得清清楚楚,此刻少年的神情與先前截然不同,一絲從骨子里透出來的森酷之氣淡淡彌漫在身周,令人望之生畏,前時那拋花的青年雖然冒失示愛,卻畢竟是個有禮的謙和之人,并不讓人反感,可如今這酒色滿面的俊秀年輕人卻是心懷惡意,吩咐下人的那番話更是不堪且無恥。 畫舫上一時間大亂,那酒色滿面的年輕人痛號不已,扯著嗓子嘶罵:“妖人,這妖人會妖法!”一群家丁手忙腳亂,趕緊護著那公子,對方卻大罵道:“一群混帳蠢材,還不快去抓住那妖人,本公子定要狠狠把那小子炮制一番!”喝罵聲中,畫舫已朝著青衣少年所在的小船迅速駛?cè)ァ?/br> 當(dāng)下那青衣少年見狀,眼光淡淡,卻是容色不變,他立于船頭,風(fēng)姿楚楚,好似修竹迎風(fēng),瞇眼輕哼了一聲,漠然道:“……該死的東西,倒是死不足惜?!焙鋈婚g冷笑一聲,一腳踏出,整個人就好似青龍出水,飄飄而掠,轉(zhuǎn)瞬間就已落在了那條畫舫上,一雙穿著青靴的腳不惹纖毫塵埃,輕靈而落,一腳便將整條偌大的畫舫踩翻入水! 眨眼間湖上驚叫聲大起,附近有人原本站在船上,正瞧著那畫舫駛向小船,冷不丁卻看到船頭那少年飄飄掠起飛落畫舫頂部,一足踏下,那偌大的畫舫便翻了! 眾人目瞪口呆,一時間沒人想起去救那些落水之人,其中有人醒悟得早,剛想喊救人,突然之間卻呆住了,只見湖面水色迷茫,那青衣少年梳著黑髻,鬢邊青絲垂順,整個人似乎融進了日光當(dāng)中,卻是踏于水上,在一片目瞪口呆的目光中踏水而行,恍惚間就已去得遠了,正在這時,卻聽一個聲音笑道:“……不過是數(shù)月未見,你這脾氣卻見長了?!鄙倌曷犚娺@聲音,忽然間凝神回頭看去,當(dāng)□形一閃,好似一道青光直射而出,沒入遠處的一艘大船中,一時間湖上人影茫茫,方才的一切仿佛只是一場幻覺,那大船很快開動,不多時,便已迅速遠去了。 那青衣少年來到船上,立時就有一個侍從上前,請他進到船內(nèi),這艘船共有兩層艙房,最上面的一層頗為寬敞,少年進到里面,發(fā)現(xiàn)內(nèi)部裝飾得并不華麗,只是干凈整潔而已,此時一名身穿寶藍色便裝的青年正在臨窗攬卷,身前放著一壺茶,這青年容貌十分清秀,安靜地看著手里的書,一派悠然自得的模樣,另一邊卻是一名身穿秋香色寬袍的俊美青年,此刻正靠在一個高髻羅裙的美人懷中,倚著軟玉溫香,好不快活,手里還捏著一把白玉酒壺,正自斟自飲,除此之外,還有一個秀麗如薔薇的少年正在拿著扇子為青年扇風(fēng),伺候得十分周到。 青衣少年見了這場景,不覺微微一笑,一雙秋水也似的星眸輕緩一轉(zhuǎn),道:“沒想到竟在這里碰見,倒是巧了……白照巫,看樣子,你倒是好生的逍遙快活?!蹦强吭诿廊藨牙锏那嗄旯恍Γ嬕槐谰?,又張口嘗了美人遞來的水果,這才說道:“我哪里比得上你逍遙,自從當(dāng)年你獨自離開,這兩年里走遍四海,看慣了名山大川,潮升日落,無拘無束的,這才是真逍遙?!闭f著,目光炯炯地打量了一下那青衣少年,不免開開玩笑:“比起數(shù)月之前那一次見面,你似乎又有些變化,活脫脫一個美人兒,如今你這樣子與你從前相比,幾乎是脫胎換骨了,只怕站在熟人面前,也是認(rèn)不出來。” 這青衣少年便是當(dāng)年獨自決然出走的師映川了,此時白照巫說話之間,窗前看書的青年已轉(zhuǎn)過臉來,白照巫不等師映川發(fā)問,便介紹道:“這是向游宮,我?guī)熜帧!睅熡炒犃?,便淡淡微笑著向?qū)Ψ焦耙还笆郑骸耙娺^向兄?!蹦窍蛴螌m也悠然回禮,道:“……師劍子好?!?/br> 三人閑談幾句,師映川對白照巫道:“從武帝城到此處可是路途不近,你們卻怎的到這里來了?”白照巫聞言,便朝著向游宮那個方向抬一抬下巴,道:“我和他這次出來,是有些事情要辦?!睅熡炒ㄖ肋@是別人的私事,因此也不細問,倒是白照巫饒有興致地問道:“在這里遇見你也算是巧了,映川,你這是要去哪?”師映川微一揚眉,淡意盈盈的眸光輕轉(zhuǎn)幾下,他在重重吐出一口郁積之氣后,就暢然微笑著說道:“我以前答應(yīng)了別人一件事,所以現(xiàn)在就要去實現(xiàn)承諾?!?/br> 兩年的時光不算太長卻也不算短,師映川在這兩年間曾經(jīng)默默看過大海肅殺威嚴(yán)的壯麗,也曾站在山巔俯視萬千秀峰的逶迤,跋涉的途中也有時候會舉步維艱,那些極其惡劣的環(huán)境甚至?xí)屢粋€武者也覺得異常吃力,但師映川在艱難的旅途中感覺到自己無論是視野還是心胸都漸漸開闊了許多,他一點一滴地磨練著自己的道心,無論路途如何艱難也不曾退卻,所有的艱難險阻在走出之后都變成了人生當(dāng)中的一份財富,讓內(nèi)心變得越發(fā)強大起來,最終穿越?jīng)_破一切桎梏,如鷹隼展翼,飛入云霄。 雙方都是有事在身,因此也就沒有過多停留,白照巫留師映川用了一盞茶之后,便各自分開,一時師映川駕船順?biāo)?,去實現(xiàn)他曾經(jīng)答應(yīng)過某人的諾言。 …… 桃花谷,芳菲坡。 這里是桃花谷一處地勢很高的地方,位置正好可以看到谷口那里,只要有人來,就一定能最快地發(fā)現(xiàn)。 此時夜幕早已降臨,漫天星光,一株桃花樹下站著一個清麗少女,她面朝谷口方向,癡癡而望,正是方梳碧,在她身邊則站著一身紅衣的寶相寶花,兩人并肩而立,月色下,人面桃花,好不動人。 到如今寶相寶花已沒有什么過多勸解的話可說,她只是有些憐惜地看了方梳碧一眼,道:“明天你就要嫁人了,難道還沒有對那個小子死心么?他已經(jīng)兩年沒有確切的音訊了,不知道去了哪里,甚至不知道是死是活,而你,明天就要成為別人的新娘子了?!?/br> 無心入眠的方梳碧卻顯得很是平靜,她淡淡道:“我也不知道為什么,總之,我還是想要在這里等一等?!睂毾鄬毣ㄝp輕一嘆,沒有勸阻:“好罷,我陪著你……這是最后一夜了?!?/br> 她看著天上明月,目光里已經(jīng)沒有了焦點,說道:“其實很多人很多事都會在我們心里留下一些痕跡,但是即使這些事情會伴隨你很久,甚至在以后也會時不時地想起,但是這些記憶終究有一天是會慢慢被忘記的?!?/br> 到最后奇跡也仍然沒有發(fā)生,沒有人來,無論在等待什么人,但黑夜終將會過去,天亮的時候,兩人不得不回去,方梳碧平靜而木然地在丫鬟的服侍下沐浴凈身,然后梳妝穿衣,她看著那件大紅的嫁衣,她曾經(jīng)無數(shù)次想過自己穿上這件親手縫制的嫁衣嫁給那個少年會是什么樣子,然而在今天,她卻必須要為另一個男人穿上這件衣裳,綻放自己的美麗,方梳碧注視著面前鏡子里的人影,那是個美麗的少女,雖然不是非常出眾,但肌膚細膩晶瑩,五官很是耐看,那漂亮的眼睛,紅潤的唇,彼此之間搭配得十分齊整,有一種年輕女子特有的美態(tài),方梳碧的胸口處忽然就有一絲微微的絞痛,她的眼眶開始有些泛紅,淚水已在里面打轉(zhuǎn),她微微揚起臉,眸中仿佛罩著一層霧氣,卻倔強地不肯讓它落下來。 很快,吉時已到,大紅的蓋頭被遮了上來,擋住了視線,有人扶起新娘,走出了房間。 喜娘扶著方梳碧的手,一路迤邐而行,路好象很長,走也走不完的感覺,方梳碧的心臟在劇烈地跳動,她只能看到腳下的路,其他的什么也看不見,她的呼吸甚至都停頓了一下,眼中水氣彌漫,但是她只能由別人引領(lǐng)著向前,走向不可知的前方,在這一刻她突然痛苦無比,因為她知道自己與那個少年再也不能走在一起了,她強忍著不讓眼淚溢出眼眶,但她卻已經(jīng)無法控制自己,于是便微微張著嘴,在蓋頭下無聲地哭泣,心中滿是悲涼之意,只盼著時間就此停止,這條路永遠也不要走完。 然而婚禮的進程不會以誰的意志而停止,很快,在渾渾噩噩的恍惚中,從頭到尾都像木偶一樣任人擺布的方梳碧忽然回過神來,因為她感覺到自己的手被人抓住了,她知道那是嵇狐顏,即將成為自己夫君的男子,對方待她很好,但她卻并不愛他,他的的手輕輕扶住她的手,很暖很大,那修長的手指上還戴著寶石戒指,手心比平日里還熱,方梳碧下意識地就想要掙出手來,把自己的手從嵇狐顏掌心里抽回來,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眼下為什么會如此敏感,但就在這時,卻感覺到男子的手緊了緊,嵇狐顏發(fā)覺到了少女的手指微曲,似乎想掙扎,但他只以為這是即將出嫁的女孩子本能的害怕與擔(dān)心。因此反而五指微微用力,握緊了那修飾過的纖手,溫柔地壓低了聲音安慰道:“……別怕梳碧,沒什么可緊張的,我在?!狈绞岜萄劬σ凰?,她強忍住淚意,低低道:“我沒事?!?/br> 周圍人聲鼎沸,雖然看不到,卻聽得很清楚,都是參加婚禮的賓客,方梳碧的手就好象浸在了冰水里,沒有半點溫度,一股涼意漸漸把心也徹底浸透,她平視前方,眼前只能看到一片喜慶的紅,那是蓋頭,但方梳碧此刻卻仿佛能夠透過蓋頭看到當(dāng)初那個說會來娶她,后來卻消失不見的少年,她好象再次清晰無比地聽到了對方說過的那些誓言,一字一句,依稀還在耳邊這是最后一次想起那個人了啊! 嵇狐顏的手很暖,修長而白凈,將她的手握住,就仿佛命運無情的牽絆,方梳碧只覺得被嵇狐顏握住的手有些僵硬,然而這時,終究還是要拜堂了。 嵇狐顏輕輕松開了她的手,方梳碧的心幾乎停止了跳動,這時已經(jīng)有人喊起祝詞,方梳碧手腳發(fā)涼,整個人就快僵成了木頭,卻又不得不緩緩拜下,然后,再拜,此時此刻,她甚至連放聲痛哭的資格都沒有,因為有些事情她必須要去面對,她沒有多少選擇的權(quán)力,更重要的是,她一直在等那個人,而那個人卻不知道是不是還記得她,他讓她如此失望,也因此沒有了去選擇去拒絕的底氣,如果那個人沒有忘記他們之間的諾言,那么她可以奮不顧身地沖到對方身邊,然而這世上卻沒有‘如果’,也就是在這一天之后,她今后的人生就要與他再無交集。 可是就在這一刻,就在方梳碧已經(jīng)即將徹底絕望的這一刻,就在她要再次拜下,從此正式成為嵇夫人的這一刻,一個聲音突然道:“……且慢!” 在這聲音響起的那一瞬,方梳碧陡然間身體一顫,只覺得一切的一切都不真實起來,她的表情被遮在大紅的蓋頭下面,但是她的肩膀卻在微微輕顫著,整個人都控制不住地輕顫起來,她不知道這是不是在做夢,然而如果這真的是夢的話,那就請不要破碎,不要醒來! 這聲音如此突兀,卻又如此清晰,所有人的腦袋都下意識地扭轉(zhuǎn)過去,人群一陣sao動,循聲而望,無數(shù)驚愕到極點的目光統(tǒng)統(tǒng)向大門方向看了過去,就見外面強烈的陽光中,一個人影正拾階而上,在那個角度上是背對著強烈的光線的,叫人不自禁地目眩神暈,因此一時間看不清楚來人的臉,甚至根本看不清楚衣著打扮,只依稀見到一襲寬袍飄飄,意態(tài)風(fēng)流,直到這個不速之客走到門口,站在的廳門正中,才看清楚了來者的樣子。 來人一身藏藍布袍,木簪挽髻,年輕的皮膚明凈而細膩,那件袍子很舊了,雖然很干凈,但是卻已經(jīng)洗得微微發(fā)白,似乎顯得很寒酸,在座的賓客個個華衣錦服,來人的這一身打扮當(dāng)真是與此處的氛圍格格不入,可此人穿著這樣的衣服,眉目之間卻只是淡淡的,有著一絲說不出的從容,站在這里不過微微一瞥,卻人人都覺得對方好象瞧見了自己,人人都覺得仿佛被看透了一般,那眼睛當(dāng)真是銳利明亮非常。 這不速之客很是年輕,一身略顯寬大的藏藍布袍穿在身上,頗有些端正從容的氣度,一眼看去只覺生得很是美麗,是一位充滿靈秀之氣的少女,但若是細細看起來,卻又發(fā)現(xiàn)此人容色犀利神秀,毫無女性柔和之態(tài),身材修瘦,頸間有微微的凸起,竟是個少年,在場之人沒有一個認(rèn)得這陌生的年輕人,然而就在這時,方梳碧突然間一把扯下了蒙在頭頂?shù)募t蓋頭,她在看到那少年的一剎那,明顯是怔了一下,只覺得此人眼生得緊,但緊接著,那人嘴角抿著的淡淡笑容卻讓她生出了熟悉無比也親切無比的感覺即使那是一張有些陌生的面孔,她也仍然知道他是誰! 這一刻所有的聲音仿佛都沉寂了下去,然后那少年,也就是師映川,忽然間就邁步前行,他從廳門那里緩步向前,就像是看不見任何人一樣,那種自然到了極點的樣子令全場所有人都被某種古怪的氣氛所牽制,竟是沒有一個人出言制止,只眼睜睜地看著他走過去,師映川臉上表情淡淡,嘴角有著一絲溫柔笑意,他一邊走,一邊徐徐說道:“……抱歉,之前很多的事情是我對不起你,我沒有做到一心一意,我是一個言而無信的人!” 方梳碧此時強忍淚水,她的身體微微顫抖著,臉上卻是在笑,燦爛地笑,說道:“我都知道的!”師映川看著她,邊走邊道:“我這樣三心二意的人,以后說不定還會惹出什么風(fēng)流帳,做下什么混帳事!”方梳碧眼淚直流下來,笑著說道:“嗯,這個確實保不準(zhǔn)!”師映川一步一步向前,亦是深深低笑:“一定是非常恨我了罷,要不要打我一頓出氣?”方梳碧笑中帶淚,點頭道:“確實恨!不過,打你就免了,我只是有一句話要問你?!?/br> 方梳碧笑若夏花,淚珠成串掉落,她輕輕地道:“我只有一句話問你……你會不會帶我走?” ☆、一百零四、還不晚 賓客滿堂中,方梳碧輕輕地道:“我只有一句話問你……你會不會帶我走?” 此話一出,周圍的一切突然就有些凝固,師映川前進的步伐也遲滯了一瞬,在來桃花谷之前,他原本已經(jīng)打算承擔(dān)來自方梳碧的所有質(zhì)問與苛責(zé),然而他萬萬沒有想到,這個女孩子在見到自己的時候,沒有責(zé)備,沒有怨恨,也沒有質(zhì)問,有的只是這一句問話,只問他會不會帶她走,師映川曾經(jīng)一直以為自己是很了解方梳碧的,或者說是香雪海,并且認(rèn)為自己與對方之間總是存在著某種東西,但是直到現(xiàn)在他才知道自己錯得離譜,一時間實在難以忍耐,眼中微微發(fā)酸,他強行忍住,這才沒有讓那眼淚掉下來。^//^ 師映川忽然就這樣加快了腳步,他看見方梳碧身穿大紅嫁衣站在前方,紅色的蓋頭攤在地面上,精致的妝容掩不住那雙哭紅的眼睛,她就站在那里,站在賓客滿堂的大廳中,就像是無盡海洋中一葉孤零零的小舟,隨時都有可能傾覆,此刻眼前這幅場景讓師映川忽然就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某個下午,一個穿著白裙子的女孩站在花海當(dāng)中,修長勻稱的小腿晶瑩如雪,陽光將那張清麗的面孔映得粼粼生波。 師映川就這樣笑了起來,他知道自己必須走過去,然后抓住某些一旦錯失就再也尋不回來的東西,他根本不在乎自己今天所做的這件事情會給別人帶來什么樣的影響,他只知道這些東西對自己而言都無足輕重,無關(guān)緊要,他緩緩穿過人群,就像是穿過一場久違的風(fēng)花雪月,四周所有的人都驚訝地愕然地震驚地看著這個比姑娘家還要漂亮的少年含笑一往無前,所有人的腦袋都扭轉(zhuǎn)著,全部看向這個不速之客,寂然無聲。 “這是要……”有人喃喃著,還保持著一開始端坐的動作,但身體卻已經(jīng)下意識地慢慢站了起來,直覺令所有人都嗅到了某種不尋常的氣氛,眾人望著那個毫不猶豫地向前再向前、腳下沒有半點停頓的少年,除了驚愕以及其他與之相似的情緒之外,這種完全出乎預(yù)料的場景,這種突如其來的巨大反轉(zhuǎn),令所有人也只能做出發(fā)呆或者靜默這樣的行為,因為沒有人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反應(yīng)過來,事實上,這不知道從哪里來的少年已經(jīng)給人們帶來了太多的震驚,他說的那些話里所蘊涵的東西已經(jīng)讓許多人心中敞亮,已經(jīng)完全意識到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而現(xiàn)在又發(fā)生了什么,但知道是知道,身體的反應(yīng)卻是另一回事,所有人都只能怔怔地望向同一個方向,同一個人。 “……會,我會帶你走,因為我答應(yīng)過會在你十八歲這一年來接你,只是,不知道現(xiàn)在會不會有些晚了?”師映川忽然就笑了笑,與此同時,在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周圍的人無意識或者完全出自本能地傳出了低低的滯呼聲,聲音如同風(fēng)刮過了一片矮林,有女性賓客把手無意義地按在胸前,似乎是想要阻止自己那顆跳得飛快的心臟,這時候在場的所有人幾乎沒有一個還擁有清晰思考的能力和余暇,然后所有人就看到身穿大紅喜服的方梳碧無聲地哭了起來,這個無數(shù)次在芳菲坡眺望谷口等待自己情人的女孩子就這么無聲地哭了,眼睛一瞬不瞬地目視著正向自己走來的這個漂亮少年,眼淚一顆一顆地好似斷線珍珠般滾落了下來,她哽咽著道:“不晚,還不晚的?!?/br> 師映川笑著走向她,眼神溫柔如水,道:“是么?不過還是很抱歉,沒有儀仗,沒有轟轟烈烈的排場,也沒有儀表堂堂騎著駿馬來接你的貴公子,我現(xiàn)在甚至連一件象樣的衣裳也沒有換,只能委屈你將就一些,總歸這也算是兌現(xiàn)諾言了,是不是?雖然來得有些晚,但我只知道,所謂的命運從來都是掌握在自己的手里?!?/br> 這時師映川已經(jīng)來到了方梳碧的面前,所有人因為巨大的震驚與不確定而沒有一個阻止他或者說想起來應(yīng)該要阻止他,包括嵇狐顏,就見師映川伸出手去,擦去了方梳碧還在掉落的眼淚,只是那臉上卻還是留下了水痕,也弄花了胭脂,但此刻的方梳碧卻仿佛比任何時候都要美麗,此時此刻,她心有所感,甚至還沒有從大起大落的情緒動蕩中完全擺脫出來,當(dāng)剛才看到這個陌生卻又熟悉的人出現(xiàn)在這里的時候,她整個人整個心整個頭腦全部都是一片空白,她可以在獨自一人面對一切的時候保持鎮(zhèn)定,可以極力維持著平靜,但是當(dāng)如今這個人出現(xiàn)的這一刻,她突然間就變得脆弱無比。 周圍開始傳來隱隱的sao動,這時師映川突然笑一笑,緊接著一把抓住了女孩冰涼汗?jié)竦氖?,緊緊抓住,也幾乎就是在同一時刻,方梳碧猛地放聲痛哭,她痛哭的樣子也就此成為了這場婚禮帶給人們最后的一個印象深刻的畫面,師映川再沒有說一句話,沒有浪費半點工夫,在抓緊方梳碧纖手的那一刻,另一只手已迅速攬住了女孩的腰身,下一刻,一道藏藍的人影裹著大紅色的窈窕纖影已化作流光,轉(zhuǎn)瞬間向廳門方向飛射而出,迅速消失在所有人的視線當(dāng)中,以一種決然無比灑脫無比的氣勢絕塵而去,拋□后所有的一切,地上只留下一頂華美的鳳冠,無論是否有人震驚,是否有人憤怒,是否造成什么影響,是否變得不可收拾,這眾生百態(tài),這一切的一切都已經(jīng)完全不重要,只需統(tǒng)統(tǒng)甩到身后,統(tǒng)統(tǒng)遠離。 …… 師映川帶著懷中的玉人出了喜堂之后,一路如同風(fēng)雷疾掣,他武功精深,一氣便奔出不知多少里路來,大約半個時辰之后,師映川的腳步這才放緩,漸漸停了下來。 這里是一處山谷,四下無人,以師映川如今的修為,即使帶著一個大活人急速趕了這么長的一段路,也不曾覺得疲憊,甚至連氣息都沒有變得粗重,一時他松開了懷中的少女,定睛看去,卻只見懷中女孩笑靨如花,一雙盈盈美目正癡癡地望著自己,師映川只覺得心中一顫,看到方梳碧如此模樣,師映川心中最后一線不安這才徹底消失,心意了然,他微微而笑,面上帶著幾分與年齡不相符的沉穩(wěn)之氣,柔聲道:“為什么這樣看著我?” 方梳碧只覺得時隔許久之后,面前的這個人似乎是變了,又沒變,這不僅僅只指相貌,還有別的什么,但那熟悉的感覺卻還是沒有改變的,如此一來,方梳碧安心了,她只覺得心頭涌起一陣一陣的喜悅,禁不住想要落下淚來,直到這一刻她才真正清清楚楚地知道了自己的心意,原來啊,不管這個人讓自己等了多久,暗暗流了多少眼淚,甚至她曾經(jīng)也絕望過,認(rèn)為對方也許是負了心,辜負了自己,可是不管怎么樣,不管發(fā)生了什么事,她卻還是一直堅持著等他來,從兩人最初見面的那年一直到現(xiàn)在,這四年來苦苦等候,只不過是想要一個答案,而如今,她終究還是等到了。 一思及此,方梳碧忽然間只覺得整個人如釋重負,這時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何時已是手足發(fā)軟,身體不由自主地就依偎在了師映川胸前,在她看來,自己十幾年的人生當(dāng)中并沒有什么亮點,都是平穩(wěn)無波的,除了在十四歲那年認(rèn)識了這個少年,就是在那樣的時間,在那樣的地點,那樣的環(huán)境中遇見的黑黑瘦瘦的男孩,就此決定了自己以后的人生。 感覺到少女的嬌軀軟軟偎依著自己,師映川微微一笑,伸手輕捏了一下女孩的鼻尖,說道:“這臉哭得都像是小花貓一樣了,去洗洗罷?!狈绞岜搪犃耍嫔项D時一紅,向來女子都十分愛美,而在面對著自己的心上人時,更是萬萬不肯將自己邋遢丑陋的一面展露在對方眼前的,此時方梳碧連忙雙手掩面,迅速跑到不遠處的小河邊去洗掉臉上被淚水弄污的胭脂。 一時洗罷,身后卻伸過來一只手,手里拿著一塊手帕,方梳碧回眸一看,正對上一雙含笑的眼睛,她見了此情此景,不免也甜甜笑了起來,拿過手帕擦干了臉上的水,師映川凝神看了看少女洗去脂粉的容顏,說道:“你還是這樣更好看些?!?/br> 方梳碧抬頭看去,只看見這個年紀(jì)比自己還要小上很多的少年嘴角帶笑,一雙鳳目清澈如水,透著絲絲的溫柔之意,看著這樣的眼神,幾乎情不自禁地就要陷入到了里面,方梳碧心中一片歡喜,再也沒有先前的悲切與絕望,這時她忽然想起一件事,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所穿的大紅喜服,纖細的手指下意識地摩挲著做工精細的衣裳,師映川見狀,知道她心中所想,便善解人意地說道:“不如脫下來罷,你我現(xiàn)在的身量差不了多少,我的衣裳給你穿就是?!?/br> 方梳碧聞言,不知想到了什么,面上微紅,好在這里四下無人,她躊躇了一下,便動手脫去嫁衣,師映川在她心中已是此生認(rèn)定的良人,因此雖然有些害羞,卻也沒有避著他,當(dāng)著少年的面便迅速脫了喜服,隨即放在了河里,任憑那大紅喜服順?biāo)?,這時師映川已經(jīng)脫了自己外面的那件藏藍色布袍,幫少女穿好,系妥了衣帶,方梳碧雙頰暈紅,手腳麻利地拆散了繁復(fù)的新娘發(fā)髻,挽了一個簡單的發(fā)式,她雖不是什么絕色美人,但也別有一番清麗之態(tài),此時素袍黑髻,不施脂粉,鬢邊幾根發(fā)絲被風(fēng)吹著,平添了幾分潔凈無華的氣質(zhì),師映川靜靜地看著,心中一片寧靜,他伸出手臂,輕輕攬住了對方的腰,讓她倚在自己肩頭,方梳碧兩頰染上一抹紅暈,笑容燦爛,她第一次感到無比地安心,也許這就是自己一直以來所追求的感覺罷,而這種感覺,也只有這個少年才會給她。 …… 大周境內(nèi)有數(shù)十條運河,運河所在之處,兩岸建筑鱗次櫛比,繁榮程度不比別地,水道之上無數(shù)船只穿梭往來,即使是夜里也能看到許多燈火輝煌的船只通行,這也從某一方面體現(xiàn)出帝國雄厚的國力。 人來人往的街道上,商鋪酒肆無數(shù),許多樓上都有倚欄遠望的富商豪客,這些人居高臨下地望著熱鬧的街道,將一切盡收眼底,指指點點地笑談著,卻不知在把別人當(dāng)作風(fēng)景的時候,自己同時也是其他人眼中構(gòu)成風(fēng)景的一部分。 這時正值中午時分,一家酒樓內(nèi)坐了不少在此吃飯的客人,眾人正笑談飲酒之際,卻聽樓梯口處有聲音響起,顯然是有人上樓,食客中有好事之人隨意朝樓梯方向掃了一眼,只見一個容貌清麗的少女走了上來,淡衫素裙,很有幾分清水出芙蓉之感,少女身后緊跟著一個年紀(jì)小上幾歲的少年,說是少年,卻生得比那少女還要風(fēng)姿清逸,若非一身典型的男子打扮,頭上也束著方巾,兼之容色之間絲毫沒有女子的嫵媚之氣,還真的會讓人錯認(rèn)成一位美麗少女,但即使如此,這樣好看的少年也仍然令人不禁多看上幾眼,尤其是在場之人也不乏那等有龍陽之好的,見了這少年便不禁有些癡迷之態(tài)。 這時少年似乎是感覺到了某些不同尋常的目光,遂淡淡瞥了過去,眸光清寒,說也奇怪,不過是一眼而已,那幾個帶了別樣心思之人卻頓時只覺得仿佛冰水灌頂一般,忍不住一個激靈,立時心神清明起來,這些也不是什么愚鈍之輩,當(dāng)下就知道這對少年男女并不好惹,卻忍不住目光又看向那少年,只見對方眼眸微開,一派平靜之色,雙眼好似古井不起波瀾,讓人看不透此人心中所想,倒使得那相貌越發(fā)顯得清塵無垢,雖然肌膚不算白皙,卻是天然一股風(fēng)韻,令人一見難忘。 這一對少男少女便是師映川與方梳碧了,兩人挑了個位置坐下,點了酒菜,很快,東西送了上來,師映川用筷子挑去魚刺,夾了一大塊魚rou遞到對面,卻不是放進方梳碧的碗里,而是遞到少女唇邊,方梳碧見狀,不禁俏臉一紅,有些害羞,雖然她與師映川已是情侶,但在這大庭廣眾之下如此親密,卻還是有些女兒家的羞澀,但這時卻見師映川微微一笑,眼中流露出一絲鼓勵之色,漂亮的眸內(nèi)滿是笑意,方梳碧見了,不禁心神一松,下意識地微微張開櫻唇,將那魚rou吃了,覺得味道不錯,便也夾了一塊遞給師映川:“你也嘗嘗?!睅熡炒◤埧诮恿唆~rou,細細咀嚼,雖是一言不發(fā),但面上卻是笑意宛然,兩個年輕人彼此相視一笑,一切都已盡在不言中。 周圍的食客將這一幕都看在眼里,這兩人這般親密,即便是尋常的夫妻也不會在旁人面前如此,更何況以這二人的年紀(jì)和打扮來看,也不可能是夫婦,更不可能是姐弟,顯然是一對小情人,因此不少人對于兩人的親密舉動都不禁側(cè)目,但那少女也還罷了,那名少年卻是全然不理會旁人的目光,氣度森然平和,而且兩人雖然親密,卻絲毫沒有給人狎昵穢褻之感,就好象是發(fā)自內(nèi)心一般,十分自然,因此眾人看了幾眼,倒也罷了。 酒樓里人聲嘈嘈,這時在各種紛雜的交談聲中,一個洪亮的聲音顯得頗為突出,只聽那人說道:“要說近來江湖上最稀奇的消息,還得屬桃花谷方家女兒被劫的這件事,好好的一個新娘子,還沒等拜完了堂,就被一個不知打哪來的賊人給擄了去……” 師映川聽到這里,不禁目光一掃,只見遠處靠窗位置的幾個佩刀武者正在喝酒,其中一個濃眉方臉的漢子便是說話之人,想來是天生的大嗓門,不過這漢子話還沒說完,卻聽有人冷冷一笑,道:“胡說八道,什么賊人擄去?那方家女兒明明是與情郎私奔,那所謂的賊人是與那方小姐認(rèn)識的,這才做下了那等搶親之事?!?/br> 方臉漢子聞言,不免有些惱怒,當(dāng)即循聲一看,只見一個精瘦的中年人正在一張桌子前獨自飲酒,方臉漢子不忿道:“你這人好沒道理,什么私奔?莫非你親眼瞧見了不成!” 兩人這番話早已被其他人聽去,酒樓中許多人都是知道方家前時婚變之事的,此時自然心生好奇,一個身穿勁裝的男子便揚聲問道:“這位大哥,不如給大伙兒仔細說一說?”精瘦中年人慢悠悠地喝了一口酒,這才說道:“我自然是沒親眼瞧見的,但方家一個管事卻是我遠房表弟,說來只怕你們不信,那天搶親的卻是個生得極俊的少年,幾乎被錯認(rèn)成了女娃娃,那少年顯然是與方小姐認(rèn)識的,而且武功極高,旁人都還沒反應(yīng)過來,他就已經(jīng)帶了那方小姐走得不見蹤影了。” 眾人聽得聚精會神,有人問道:“我還當(dāng)那搶親之人是什么強橫jian邪之輩,原來卻是個少年人?”精瘦中年人道:“可不是?聽說那少年不過十四五歲的模樣,比那方小姐還小著幾歲,聽說那方小姐生得秀美,而那少年卻較之方小姐還要美貌許多……”他說到這里,忽然間愕然一頓,仿佛猛地想起了什么,就此止了聲,而在這時,酒樓中幾乎所有的人都已經(jīng)不約而同地看向了某處位置,那里坐的正是師映川與方梳碧,這二人先前的表現(xiàn)就讓人知道這是一對小情人,而師映川的年紀(jì)明顯也是十四五歲的樣子,比方梳碧要年少許多,兩人女的俏麗,男的更是貌若好女,這一樁樁一件件加起來,與那精瘦中年人所說的話完全吻合,實在很難僅僅用‘巧合’二字來說服旁人。 被這么多目光注視著,師映川卻是好象完全沒有感覺到一般,神情自若地繼續(xù)夾菜放進方梳碧的碗里,但方梳碧畢竟是個姑娘家,沒有師映川這等氣定神閑的功夫,此時眾目睽睽之下,而自己也的確是逃婚私奔,如此一來,任她再對自己的所作所為不后悔,卻也心下只覺得難堪之極,師映川見狀,伸手輕輕一撫女孩子的手背,意似安慰,但就在這時,還未等方梳碧露出放松的神色,不遠處一名青年突然拍案而起,在場的這些人里面沒有一個人見過方梳碧,更沒人見過師映川,但現(xiàn)在這青年看著這兩人,原本還存著的一點疑惑頓時就消去了,方梳碧固然楚楚動人,但師映川更是清麗無雙,想來只有這樣的俊秀小子,才有可能迷惑得一位貞靜淑女什么也不顧了,一意與其私奔,而兩人之間那種親密的態(tài)度,更是令青年最后的一絲不確定也被拋到了九霄云外,只見這勁裝青年兩眼緊緊盯著師映川與方梳碧這一對小情人,然后目光最終落定在方梳碧身上,緩緩說道:“不知這位小姐貴姓芳名?” 方梳碧心中一跳,自然是不知如何以對,師映川卻是兩道菲秀的入鬢長眉微微一挑,語氣平淡,說道:“……你這樣貿(mào)貿(mào)然問起陌生女子的姓名,不覺得很無禮?”那青年聞言,面上一滯,但立刻就又冷笑起來,然后說道:“在下只想知道,姑娘可是姓方?” 事到如今,方梳碧也不會再遮掩什么了,她深吸一口氣,徐徐說道:“不錯,我正是姓方?!眲叛b青年聽到這里,知道再不會有什么差錯了,當(dāng)下只覺得這一對原本十分賞心悅目的小情人變得有些面目可憎起來,但青年倒是沒有惡言相向,而是忍著怒氣說道:“方小姐,原本在下與小姐素不相識,小姐之事自然輪不到在下插手,只是小姐的夫君‘小醫(yī)圣’嵇公子卻是曾經(jīng)救治過在下的性命,因此有些事情,在下不能袖手旁觀!” ☆、一百零五、再遇 青年話音方落,緊接著就突地一皺眉,感覺到了一絲淡淡的莫名氣息,不激烈,卻讓人本能地覺得心悸,與此同時,就聽見一個聲音道:“……狗拿耗子,多管閑事?!?/br>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青年一滯,那聲音好似冰玉相擊一般,十分悅耳,緊接著,正在自顧自吃飯的師映川抬起頭來,扭臉看向了那青年,頓時對方就覺得眼前一亮,只見師映川秀色出塵,兩道長眉簇簇斜飛,既不剛毅亦不嫵媚,雙眼燦若朗星爍月,眸子里浮現(xiàn)出絲絲寒意,雖然面貌之間還有幾分稚氣,但眉宇間的神采卻是沉凝似水,整個人光彩照人,莫可逼視,那勁裝青年被師映川目光一掃,不知怎的卻好象有某種壓力加諸于身,但他心中自有一股義憤之氣,便忽略了這少年帶來的壓力,尤其對方年紀(jì)明顯尚小,又生得如此美貌出塵,因此雖然出言不遜,這青年也下意識地不與他一般見識,只向方梳碧正氣凜然地道:“……方小姐年輕,也許是一時沖動,受了蠱惑,但方小姐既然出身于方家,莫非就不顧惜家族顏面了么?嵇公子何其無辜,在成親當(dāng)日卻被搶去新娘,顏面盡失,難道小姐就絲毫不覺得愧疚?” 方梳碧聞言,心中頓時大愧,臉色微微發(fā)白,她雖然不后悔自己追隨師映川,但對于嵇狐顏以及家中的親人卻不能不愧疚,家族固然會因為她的行為而蒙羞,而嵇狐顏得到的打擊卻只會更大,身為男子,卻在成親的當(dāng)天被人帶走新娘,這種事情對于任何一個男人來說,都是極大的恥辱,無疑是奪妻之恨了,尤其新娘子還不是被強行擄走的,而是心甘情愿被另一個男人帶走,這對于從小到大都對她很好的嵇狐顏來說,直似晴天霹靂一般。 思及至此,方梳碧無言以對,微微垂下雙目,心中的每一個角落都被青年的這些話語毫不留情地狠狠掃過,她雖然能夠為了愛情不顧一切,想也不想就與師映川從婚禮的現(xiàn)場離開,但骨子里卻并不是個無情無義,心如鐵石的姑娘,如今被人這樣指責(zé),原本就一直懷有愧疚不安之情的心更是隱隱揪起,她容貌清麗豐秀,令人一見便心生好感,如今這般愧然無言的樣子看在其他人眼里,倒讓人有些心軟了,這些人大多都是知道方家被搶親之事的,方才也聽了精瘦漢子所說的私奔之語,原本心中對方梳碧有著隱隱的鄙視,但是如今見到少女慚愧自責(zé),一副十分不安的樣子,眾人心中卻也不由得有些松動,緩了不少苛責(zé)之意。 但就在這時,一個清冷如翠玉相擊的聲音忽然淡淡道:“……別人家的事,與你又有什么相干,她是否受了蠱惑,也由不得旁人來指手劃腳。” 這話自然是師映川說的,此時少年聲音平和冷然,只是一雙眼眸看起來頗有漠然之色,不見半點溫度,剛剛聽了那勁裝青年詰問方梳碧的話,師映川的臉色卻是越發(fā)地平靜,似乎對此毫不在乎,但他的聲音雖然平和清潤,讓人一聽就立刻心生好感,可那聲線傳入勁裝青年耳中,不知道為什么,對方卻當(dāng)即一凜,心頭莫名其妙地涌起一股森森寒意,勁裝青年下意識地看向那漂亮的少年,就見那人依舊還是先前的清靈美貌模樣,但此刻看過來的那種眼神卻是變得深邃無比,其中又帶著淡漠,令人心中微凜,這青年也是自幼習(xí)武,雖不敢說身經(jīng)百戰(zhàn),但是到如今也算見識得不少,一向性情耿直,沒有什么畏懼之心,然而眼下見了這美貌少年投過來的眼神,心中卻忽然間莫名其妙地生出了一絲微微的懼意,甚至有某種隱約的不祥之感,但他猶自不知自己剛剛差一點就要被師映川動手教訓(xùn)了。 這時卻聽師映川淡淡說道:“我們只是想安安靜靜地吃頓飯,所以請你現(xiàn)在坐下來,去做你自己的事情,不要再來打擾我們?!睅熡炒ǖ目跉怆m然有點淡漠,但從始至終都一直比較平和,說話的聲音也很好聽,但就是這樣的幾句話,卻不知為何令那青年感覺到一陣微微的心悸,心中那點凜意越發(fā)地清晰起來,瞬間全身上下的汗毛微微豎起,逼得他不得不深吸一口氣,而青年也不是什么傻瓜,他雖然自負俠義,性情十分耿直,但也不是那種一味的鹵莽蠻憨之人,而且這時他忽然想起方才那精瘦漢子所說的搶親之人武功極高的那句話,心中就有些動搖,雖然師映川生得美貌清逸,年紀(jì)又小,看起來實在不像是身懷高深武功之人,但既然那日能在眾目睽睽之下?lián)屃朔绞岜桃粋€大活人離去,自然不可能是無能之人,不過這青年一向嫉惡如仇,雖然心中疑慮,但一想到當(dāng)初自己的性命是嵇狐顏所救,頓時胸中一股豪氣涌了上來,面向師映川慨然說道:“看你年紀(jì)輕輕,不像是作jian犯科之人,卻為何搶奪他人的妻子?當(dāng)日許多賓客都是瞧見的,對此,你作何解釋?” “我?guī)岜屉x開桃花谷,這是兩情相悅之事,何錯之有,又有什么必要向其他人解釋。”師映川平靜地回答了一句,這也就是正面承認(rèn)了他與方梳碧之事,師映川如今的心境比起當(dāng)年已是有了很大的變化,他雖然不大耐煩這勁裝青年的咄咄逼人,但對于此人因為感恩而為恩人打抱不平的做法倒是略略有些好感,因此倒也沒有勃然發(fā)作。 只不過如此一來,周圍人人都面露憤慨不屑之色,蓋因桃花谷方家乃是醫(yī)道世家,歷代都有行醫(yī)濟困之人,幾乎每代都不乏醫(yī)道圣手,兼且為人處事平和,許多人都是受過恩惠的,口碑一向很好,前時方家小姐被搶親一事流傳出去之后,有不少人自愿幫忙留意,搜尋二人的蹤跡,此時師映川親口承認(rèn),不少人便面上都露出了幾分鄙夷之色,不遠處一個大概十七八歲模樣的藍衣少年冷笑道:“方家門風(fēng)嚴(yán)謹(jǐn),方氏小姐定然是知書識禮的女子,卻做出這等匪夷所思之事,依我想來,莫不是這搶親之人用了什么下作手段,控制住了方小姐?這天下之大,旁門左道的東西可是一向都不少的?!?/br> 藍衣少年這么一說,其他人也覺得有道理,那勁裝青年更是眼睛一亮,覺得此事大有可能,便皺了皺眉,心中那一絲莫名的懼意漸去,眸光卻緩緩變寒起來,點頭道:“不錯,方小姐或許是中了什么手段也未可知。”說著,已看向師映川,沉聲道:“小子,你可是下了什么陰險手段迷惑了方小姐?我說的可對?”他這樣問著,但心中卻覺得這漂亮少年的眉宇之間隱隱帶著一絲淡定從容的氣度,令人下意識地不敢小覷對方。 師映川面對此情此景,似乎沒有生出半點怒意,他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勺湯,忽然之間就又有了一絲更進一步的認(rèn)識,曾經(jīng)連江樓在他還小的時候就已經(jīng)教訓(xùn)過他,說他距離一個強者的路還遠,而那些話在后來他就漸漸明白是什么意思了,那不僅僅是說他的修為,而且說的也是他的心態(tài),像連江樓這般的人物,從不會將普通人甚至普通武者放在心上,這并非刻意的傲慢,就好象人看螻蟻的感覺,那本身就不是一個層次上的存在,不在乎也是十分自然的,而師映川如今雖然不可與連江樓那樣的絕代強者相比,但本質(zhì)上卻也應(yīng)該是近似的,已經(jīng)有了凌駕于大多數(shù)人之上的心理,因此他只是淡淡地說道:“……多管閑事。” 那青年大怒,怒極反笑道:“好,好,不曾想世上竟有這等厚顏無恥之人!”這時那名藍衣少年霍然拍案而起,冷笑道:“無恥狡辯!”一時對那勁裝青年道:“這位兄臺請了!像這等無恥jian邪之人,咱們與他說這么多做什么,不如現(xiàn)在就把這小子拿下,交與方家處置!” 這句話一出,師映川的雙眼之中終于有所波動,眸內(nèi)當(dāng)即精光一閃,與此同時,那藍衣少年的身體突然間毫無征兆地猛一哆嗦,一股冰冷刺骨得好似整個人掉進了冰窟窿里一樣的感覺在一瞬間傳遍了全身,只因師映川第一時間就感受到了對方心中的不屑與nongnong的鄙視,他經(jīng)過這兩年的時間淘洗,如今行事皆隨本心,心中既然因這藍衣少年而產(chǎn)生不快之感,那么就隨手將其打殺了就是,萬事隨心,不必有那么多的考慮……想到這里,正拿著筷子的手便緊了緊,雖然還沒有什么動作,但右手卻已經(jīng)是蓄勢待發(fā),只等著那藍衣少年再開口,便立刻將這個聒噪惹厭的家伙隨手收拾一番,不一定要取其性命,但必要的教訓(xùn)還是不能少的。 但就在這時,就在師映川心中這個念頭一動的瞬間,坐在他對面的方梳碧明明武功尋常,卻不知道為什么就好象若有所覺一般,當(dāng)即伸出了一只手,輕輕地按在了師映川的手背上,然后柔軟溫暖的纖手就握住了師映川的手,眼中有些黯然之意,似乎是感覺到了師映川想要動手,于是便阻止了他,師映川見狀,就笑了笑,說道:“不用擔(dān)心,人不犯我,我不犯人?!?/br> 他說著,便問方梳碧道:“吃飽了沒有?”方梳碧已經(jīng)吃了七八分飽,更何況眼下這個局面,她哪里還有繼續(xù)吃飯的心情,便道:“我已經(jīng)吃好了?!睅熡炒c點頭:“嗯,那我們就走罷?!彼f著,從懷里摸出碎銀放在桌角,然后就起身拿了包袱和佩劍,另一只手去拉方梳碧,但這時勁裝青年見他們兩人要離開,哪里肯放這一對小情人就此逍遙,當(dāng)即一個箭步攔在二人的去路上,有心想喝罵一番,但眼見師映川清靈出塵,旁邊方梳碧亦是秀美,這二人站在一起,真也算是一對碧人了,正所謂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難免對美人不自覺地多一分寬容,于是青年便壓下了斥罵的沖動,厲聲向師映川道:“小子,我見你年紀(jì)輕輕,容貌也不俗,他日何愁沒有良配?卻為何要拐帶他人的妻子,做下這等令人不恥之事來!你若現(xiàn)在回心轉(zhuǎn)意,交出方小姐,去方家賠個罪,方氏一門向來宅心仁厚,想來也不會如何難為你!” 說到后來,勁裝青年已是聲音越發(fā)凌厲,說的這番話更是刺人肺腑,但也字字都是好心之言,師映川見狀,便略微抬起了薄薄的眼皮,目光落在了這青年的臉上,用一種混合著嘲弄與無所謂的語氣平平道:“……讓開?!睅熡炒ㄈ缃裥郧殡m然磨練得使之變化極大,但他畢竟出身斷法宗,身份極是尊貴,再加上修為日益深湛,因此即使自己不覺得,但舉止言談之間有時也會流露出近乎尊卑分明的感覺,此時他抬眼望來,雖然沒有多說什么,其他人卻只覺眼前這個美貌少年就好象高高在上,正對著下面之人發(fā)號施令一般。 這種感覺自然不會讓人喜歡,勁裝青年大怒,幾乎是沒有任何思索,伸手就已抓向了師映川的肩頭,想要將這漂亮少年拿下,師映川見狀,輕輕揚眉,一雙鳳眼之中已經(jīng)透出肅冷的光芒,他倒也并沒有下狠手,只是輕輕將方梳碧向后一撥,整個人已經(jīng)擋在了女孩面前,此時那勁裝青年手還未曾碰到師映川的肩頭,目光就先與對方的目光撞在一起,如此四目相對,青年心中頓時一震,竟然就覺得氣血微微翻涌起來,他大驚之下,下意識地就欲抵擋,但是幾乎就在這時,青年還沒來得及有所作為,手指距離對方的肩只剩下半寸,就突然只覺嗓子一甜,一股鮮血當(dāng)即沖涌上來,胸口好似被大石擊中一般,頓時把這口血吐了出來,同時踉蹌后退,不遠處那個藍衣少年見此情景,挺身拔劍而起,威利喝道:“好賊子!” 這少年大喝一聲,挺劍沖到近前,一股劍氣已隨之撲面而來,這藍衣少年雖然年輕,但令人驚訝的是劍氣卻不見絲毫弱勢,這時師映川仍然將方梳碧掩在身后,整個人淡漠依舊,他隨手就將手指一彈,一股勁氣立刻激射而出,此時他與那藍衣少年之間的距離不過數(shù)丈而已,這一道勁氣瞬間就將藍衣少年的劍氣盡數(shù)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