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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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映川笑一笑,依言松開了手,不過他現(xiàn)在喝了酒,雖然神智還算清醒,但身體在放松的情況下,就顯得有點遲鈍了,剛想去床上坐,腳下卻忽然一個趔趄,歪倒過去,卻也把方梳碧一起帶 得倒了,女孩輕呼一聲,撲倒在床,被他壓在了身下。 氣氛忽然變得有些古怪起來,兩人的身體貼在一起,臉對著臉,彼此的呼吸都能感覺到,師映川眉頭一跳,忽然有些訕訕的,方梳碧更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白皙的面孔一下子有些泛紅,她放低了聲音,幾若游絲一般,道:“你……你起來……”一時間師映川忽然有點不知所措,但同時也突然間就對身下這具溫軟的嬌軀第一次有了非常強烈的認知,這是年輕女孩子的身體,芬芳,溫暖,氣息很純凈,是只有從處子身上才會聞到的氣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喝了酒的緣故,師映川只覺得小腹位置似乎有什么東西在隱隱sao動,他下意識地覺得自己好象應該做點兒什么,但究竟是做什么,他好象又說不出來,但如果依方梳碧的意思起來的話,他又覺得不太愿意,這時方梳碧渀佛突然察覺到了什么事情,臉突然紅了一片,畢竟是十八歲的大姑娘了,女孩子本來就比男孩早熟,十八歲的姑娘已經(jīng)沒有什么是不明白的了,一時間方梳碧心臟怦怦跳了起來,有些畏懼也有些隱隱的期待,究竟是什么,她自己也說不上來。 師映川忽然有些口干舌燥,燈光下,方梳碧一雙明眸純凈如水,臉上卻透著絲絲羞意,此時女孩身上渀佛突然變得綿軟無力,十分嬌柔的樣子,睫毛微微顫抖,師映川居高臨下地看著這發(fā)乎內(nèi)心的一幕,心臟也忽然間跳得快了起來,此情此景,縱然他以前從沒想過男女之事,現(xiàn)在也不可能還是懵懂無知了,一時間忽然又想起某些事情,比如紀妖師說過的話,比如自己與方梳碧不久前曾經(jīng)探討過的問題等等,再加上喝了酒,如此一來,不由得涌起一股沖動,將身下的溫香軟玉抱個滿懷,低頭在對方的臉上輕輕一吻,只覺得肌膚十分滑膩溫潤,此時方梳碧幾乎連呼吸也屏住了,她緊張極了,意識到接下來也許會發(fā)生什么事,不過隨即她又覺得自己這樣緊張害怕似乎有點好笑,眼前的這個人是她所愛的男子,她什么都愿意交給他的,難道不是嗎?這樣的念頭一閃出來,雖然緊張難免,但方梳碧也沒有那么害怕了。 師映川這時卻是全身發(fā)熱,他目光炯炯地看著方梳碧,能夠感覺到對方并不抗拒自己,如此一來,哪里還能不知道她的意思,不過他還是尊重女孩的意愿,便輕聲問道:“梳碧,先前我們說過,以后想要一個女兒,那么,你現(xiàn)在愿意給我生孩子嗎?”方梳碧大窘,她似是想開口說話,卻是到底不好意思說出口,那最后一點遲疑盡數(shù)褪去,最后方梳碧只得含糊地‘嗯’了一聲,立刻就捂住了發(fā)燙的臉,急促呼吸帶動著溫軟的身體微微顫動,一副任君宰割的模樣,足以讓任何男人的血液燃燒起來,如此并非刻意的廝磨,立刻就讓師映川再也把持不住,心底一熱,本能地低頭重重吻了下去,一面騰出手,就去摸索著解開方梳碧腰間的鵝黃絲絳。 大片的秀發(fā)披散開來,束發(fā)的釵子也順著柔順的發(fā)絲滑脫而下,掉在了地上,漸漸的,房間里響起了急促的喘息以及私語般的呢喃,不知過了多久,突然間只聽一聲女孩的痛呼,緊接著便是少年的安慰之聲,床前的羅帳不知道什么時候被放了下來,擋住了滿室的春光。 良久,房間里已經(jīng)完全安靜下來,這時忽然聽見帳中有人道:“梳碧,要喝水么?”隨即一只手便拉開了羅帳,師映川披衣下床,烏黑濃密的長發(fā)有些散亂,臉上泛著紅暈,眉梢眼角之間流露出一絲饜足之色,他去倒了水,舀著杯子回到床前,此時方梳碧整個人蜷縮在被子里,只露出一痕雪白的香肩,青絲垂落,掩住她大半的面孔,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她似乎想要勉力撐起身子喝水,可剛剛這么一動,頓時倒抽涼氣,只覺得身子十分疼痛,不可避免地再次倒在床上,師映川見狀,心中歉疚,忙將她摟到懷中,喂她慢慢喝了水。 方梳碧喝過水,精神似乎好了一些,這時師映川上了床,關(guān)切地摟住方梳碧酸軟的身子,問道:“很痛么?”他在此之前根本就沒有任何床笫間的經(jīng)驗,方梳碧也還是處子,兩個人在這方面都是生手,哪里會很順利,即使師映川已經(jīng)盡力溫柔以待,但方梳碧也還是吃了苦頭,此時聽了師映川問起,羞澀之余也難免覺得有些委屈,便張口在少年的胳膊上咬了一口。 不過方梳碧終究還是心疼情郎,咬到一半便繼續(xù)不下去,便松了口,潔白的牙齒輕嚙住自己的下唇,聲音低微道:“你這個壞蛋……”師映川聽她這般言語,心中又是憐惜又是溫暖,他抱著方梳碧,感覺到懷中嬌軀的綿軟無力,就像是化開的春水一般,不禁輕吻著方梳碧的唇,道:“我讓人燒水給你泡個熱水澡好不好?大概會舒服一點?!狈绞岜虅倓倧纳倥兂闪伺?,臉上的紅暈還沒有散盡,聽了這話不由得害羞起來,她將臉埋進師映川的懷里,嘟囔道:“不要,我很累了,想睡覺……映川,你陪著我好不好?我現(xiàn)在心情很亂?!?/br> 師映川也知道她現(xiàn)在剛剛經(jīng)歷了人事,很難平靜下來,便輕輕撫摩著戀人光潔的背,道:“嗯,我陪著你,哪里也不去?!闭f著,右手彈出一道真氣,打滅了燈,替方梳碧掖好被子,黑暗中,師映川的身上散發(fā)的淡淡的酒香,方梳碧偎依在他懷里,覺得很是溫暖,漸漸地就睡了過去。 等到太陽再次升起時,師映川已經(jīng)沐浴穿戴妥當,正坐在窗前看一本自己從斷法宗帶來的劍譜,這時床上的方梳碧從睡夢中醒來,只覺得全身上下酸軟無比,尤其是某個隱秘之處更是有一股怪異的痛楚隱隱傳遞到大腦,她一時間還沒有反應過來是怎么一回事,直到睜開眼看見了窗前正在認真揣摩劍譜的師映川,尚自迷糊的腦海中才突然閃現(xiàn)出昨夜的一幕幕場景,頓時睡意全無,整個人一下子完全清醒了。 此時正在專心學習的師映川也已經(jīng)察覺到床上的人已醒,他放下劍譜,快步來到床前,臉上帶著和煦的笑容,道:“睡醒了?我這就叫人來服侍你沐浴……或者,你更希望我來服侍你?”方梳碧聽了,粉面微紅,下意識地裹緊了被子,即使她與師映川已經(jīng)有了最親密的關(guān)系,但她還是有些害羞,不太想讓對方看到自己一絲`不掛的身體,便低聲道:“……你去叫幾個丫鬟進來罷?!?/br> ☆、一百六十二、冬日紀事 師映川聽方梳碧這樣要求,便也尊重她的意思,笑了笑就出去叫人來,不一會兒,洗澡用的熱水就送了進來,一群秀麗侍女捧著相關(guān)的用品進到房內(nèi),師映川很自覺地走到外間,沒有窺探里面的情況,只聽到時不時的輕微水聲,他坐下來一邊看著劍譜,一邊等方梳碧。 大概小半個時辰之后,忽然香風撲面而來,一群侍女簇擁著裝扮一新的方梳碧從里面走了出來,方梳碧穿著一條花紋繁復華麗的蹙金線鳳尾裙,外罩一件蓮青彈花統(tǒng)袖襖,沒有干透的烏黑秀發(fā)全部梳了起來,挽成大髻,斜插著一支步搖,臉上未施脂粉,眼睛卻是盈然如水,比起昨日似乎多了一絲嫵媚,令人眼前一亮,師映川見此情景,嘴角不覺露出笑容,起身道:“你這樣打扮,當真是好看得很。”方梳碧聽了這話,不禁粉面生暈,方才她泡了一會兒藥浴,覺得身體舒服了很多,疼痛被大幅度減輕,只要不是長時間的活動,一般的走路還是沒有什么問題的。當下方梳碧出于羞澀,便轉(zhuǎn)開了話題,道:“我餓了,先吃飯好嗎?” 師映川當然沒有異議,陪著方梳碧吃了一頓豐盛的早餐,他先前早已特地囑咐過下人了,因此桌上擺的基本都是些補血養(yǎng)氣的東西,方梳碧出身行醫(yī)世家,自然知道這些食物的作用,于是在羞澀之余,也暗暗欣慰自己的情郎果然體貼知道疼人,是個有心之人,如此一來,盡管初夜帶來的印象不是很好,身體上也還有些殘余的疼痛和不適,卻也不算什么了。 這一頓飯吃得有滋有味,兩人就像是一對新婚小夫妻一樣,比起從前更加親密許多,師映川看著方梳碧俏麗的玉容,心中涌起一股令人非常愉快的暖流,想起前世香雪海的香消玉隕,自己當時的極度痛苦,再看現(xiàn)在方梳碧的笑臉,這一切當真是恍若一夢。 “我與從前再也不同,我是師映川,斷法宗劍子,弒仙山少主,而不再是任青元……”師映川在自己的內(nèi)心里默默地說出了這一句話,很久以前的那些事情,已經(jīng)隱隱模糊了。 祭祖大典過后,師映川并沒有馬上就離開弒仙山,他新近成為弒仙山少主,有不少事情要做,也有很多事情需要嘗試著去適應,并不是三五天就能夠無事的,至于他與紀妖師之間的事情,這對父子彼此正處于一種古怪的新關(guān)系當中,雙方都還不太適應這種新身份,也許這需要一段時間的磨合,也或許在未來很長的一段時間內(nèi),都要這樣繼續(xù)下去。 這一日大雪紛飛,漫天都是飄舞的白雪,天氣十分寒冷,若是從高空往下看去,就會發(fā)現(xiàn)連綿不絕的山脈就渀佛是一條又一條銀白色的巨龍,在遼闊的大地間蜿蜒橫亙,景色雄奇,極具美感,就在這一天一地的銀白當中,一個裹著白裘的身影來到一處造型典雅古樸的建筑前,他剛進到里面,幾個秀麗侍女便上前用小撣子蘀此人輕輕撣去身上的雪花,這人抬手舀下頭上的兜帽,露出烏黑的長發(fā),長發(fā)下肌膚雪白,嘴唇鮮潤,五官精致之極,卻是左優(yōu)曇,他穿過走廊走進一間屋內(nèi),里面十分暖和,屋子里彌漫著一股類似于花香的氣味。 師映川盤膝坐在一張專門供人休息用的矮榻上,正在打坐,他身上的裝束很簡單,沒有華服輕裘,也沒有珠玉瓔珞,只裹著一件天藍色的罩袍,黑發(fā)如瀑布一般披在身后,面前放著一只小香爐,爐內(nèi)點著一種對人體十分有益的香料,最適合打坐調(diào)息的時候使用,價值千金,師映川閉著眼睛,兩只手掌心向上放在腿上,做出一個有些奇怪的手勢,,若是仔細觀察,就可以看到他的鼻子里正隨著呼吸不斷噴出似有若無的淡淡白煙。 左優(yōu)曇進屋之后,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只是安靜地站在一旁等候,過了大概一刻鐘之后,師映川緩緩睜開眼睛,面色有些紅潤的樣子,與此同時他展開雙臂,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顯得極是慵懶,但那一雙眼睛里卻是精光隱沒,哪有半點懶洋洋的模樣,這時師映川打了個哈欠,他從手腕上取下一條黑絲帶,隨手將頭發(fā)在腦后扎了個馬尾,對左優(yōu)曇道:“事情都辦好了?”左優(yōu)曇微微欠身:“……是,都已經(jīng)安排妥當。”師映川微笑起來,他一笑下榻,穿上了靴子,左優(yōu)曇從一旁的衣架上取來一件紫貂皮的大衣蘀他披上,師映川接過左優(yōu)曇遞來的一根金色宮絳,自己系好,打了個活結(jié),道:“外面很冷么?” 左優(yōu)曇笑了笑,他容貌絕美,如此一笑起來當真是色若春花,好在師映川看慣了出色的男子,這才沒覺得怎樣,左優(yōu)曇道:“還好,不算很冷,下雪的時候其實冷不到哪里去,主要是雪化的時候才冷?!睅熡炒c頭道:“確實是這樣?!彼抗庠谧髢?yōu)曇身上略一掃視,忽然笑了起來:“我發(fā)現(xiàn)你現(xiàn)在年紀越長,容貌就越發(fā)好了,只怕不知有多少姑娘都在心里惦記著你?!弊髢?yōu)曇聽了,只是淡淡一笑而已,這些年通過努力,他坐在了現(xiàn)在的這個位置上,從當年最開始時的那個一身傲骨與不識時務的亡國太子,到現(xiàn)在的中規(guī)中矩,城府日深,他付出的不可謂不多,此時師映川忽然好象想到了什么似的,問道:“對了,我記得當年在大周,有一個姑娘很喜歡你,叫晏……晏紅苗是罷?她是恭親王之女,大周郡主,她父親恭親王與白緣師兄的生母金山公主是同胞兄妹,所以當時師兄養(yǎng)傷的時候她經(jīng)常會去看望,我也見過她幾次,我后來聽說這位郡主很喜歡你,既然如此,這幾年你們難道沒有什么聯(lián)系么?” 左優(yōu)曇聞言,臉色忽然就滯了滯,他想起自己當年是如何拒絕了那個俏麗可愛的少女,對方又是如何地傷心,也想起晏紅苗當時說的‘我是大周郡主,你要什么我都是能給你的’這樣的話,其實他并不是真的對晏紅苗沒有好感的,他其實本可以接受對方,從此過著嬌妻愛子在懷的生活,然而就像他當年說的那樣,晏紅苗并沒有出類拔萃的修行資質(zhì),在武道一途上的前途黯淡無光,也不可能幫他報仇,沒有他想要的東西,所以他毅然斬斷這剛剛朦朧發(fā)芽的情絲,也許,自己骨子里就是這么一個冷酷無情而又過于現(xiàn)實的人罷…… 這些念頭不過是轉(zhuǎn)眼即逝,左優(yōu)曇淡淡道:“沒有什么聯(lián)系,去年她已經(jīng)嫁人了。”他說得輕描淡寫,但腦海中卻不由自主地想起當時的情景,那年晏紅苗獨自一人來到斷法宗,等了整整兩天才終于見到他,那時是少女即將出閣的前夕,她伏在他膝上輕聲抽泣,懇求他帶她走,然而他卻只是置若罔聞,后來,她嫁給了別人,再后來,她的丈夫死了,她成了寡婦。 “已經(jīng)嫁人了?”師映川略略挑眉,他下意識地打量了身旁的左優(yōu)曇一眼,這個年輕男子表情疏漠,唇薄而眉斜,面相在相術(shù)當中來說,似乎是非常薄情的那種人,不過師映川也不在意這些,便道:“走罷,梳碧大概要等急了。”說著,就與左優(yōu)曇一起出了房間,外面大雪未停,不過好在沒有什么風,師映川與左優(yōu)曇投身于風雪之中,很快就看不見蹤影了。 兩人速度很快,不一會兒前方就出現(xiàn)了一個亭子,亭子看起來不小,周圍都用透明的紗幕攏著,既可以讓人從亭內(nèi)清楚地看到外面的雪景,同時又不會讓雪花飄進來,而且也在一定的程度上阻擋了寒意,此時亭子里已經(jīng)擺上了火盆等物,方梳碧穿著青色衣裙,披一件薄襖,臉上不施脂粉,頗有些清水出芙蓉的意思,安安靜靜地坐在那里,此時遠遠看見雪地里走來兩個人影,臉上就露出了笑容,站起身來,一面吩咐侍女道:“把火盆燒旺些?!?/br> 片刻之后,師映川與左優(yōu)曇進到亭內(nèi),師映川目光一掃,看見地上有著幾個火盆,包括煮茶煮酒一類的物品,有小童正在燙酒,亭子中間安放著一個火鍋,下面的炭燒得劈啪作響,里面的湯翻滾著,已經(jīng)開始小沸了,聞那味道就知道火鍋里的底料是用羊尾、羊蹄、羊筋以及羊腦這一類羊羔身上的東西煮出來的,熱騰騰地泛著香鮮之氣,熱霧蒸騰,如此一來,再加上火盆燒得很旺,亭子里就不覺得有什么寒意了,反而有些溫暖,桌子上還擺著豆腐、香菇、蔥絲、肚片、牛rou、羊rou、、四喜丸子、鮮蝦、海參、鮮魚等等,種類繁多,還有自制的醬料,包括一些冷菜,琳瑯滿目,師映川看了這些,覺得比較滿意,便點了點頭,笑道:“……挺不錯的,冬天能這樣好好地吃上一頓熱騰騰的火鍋,給個神仙也是不肯換的。” 方梳碧走上前來幫他脫了貂裘,交給一旁的侍女,道:“冷不冷?瞧你臉都凍紅了?!睅熡炒ǘ嗽斄怂幌拢娝埙觳皇?,只挽了個髻,埋著幾朵珠花,耳朵上也只是戴著米粒大小的玉耳釘,很是清麗素凈,正是自己喜歡的風格,便笑道:“我哪里冷,我這身體可是棒得很呢?!闭f著,與方梳碧攜手坐下,他二人如今已有了肌膚之親,比起從前更加親密一些,有如夫妻一般,旁邊左優(yōu)曇看在眼里,并無任何嫉妒之心,只因他對師映川還不存在什么情愛之念,即使心中想要成為師映川的枕邊人,也只不過是為了自己日后的復仇計劃而已。 外面的雪仍舊下得正歡,火鍋里的香氣借著蒸騰的力量彌漫開來,空氣里盡是一股難以言喻的鮮香味道,香氣四溢,師映川見湯已經(jīng)沸了,水花翻滾得越來越大,嗤嗤冒著白煙,便道:“快吃罷,我都餓了?!闭f著,見左優(yōu)曇站在一旁,便示意道:“坐下一起吃,別傻站著了,大家一起賞雪,一起喝酒吃rou,這才快活?!弊髢?yōu)曇也不推辭矯情,便坐在了師映川的左邊,此時方梳碧已經(jīng)伸筷子從火鍋里夾出一片剛剛涮好的羊rou,蘸了點醬料放進師映川面前的碟子里,道:“映川,你嘗嘗怎么樣?!睅熡炒ㄒ曜訆A起這片被切得薄如蟬翼的rou片一嘗,只覺得沒有任何腥膻的味道,只有最純正的羊rou鮮香,簡直入口即化,肥嫩無比,師映川頓時瞇起眼睛陶醉地嘆了一口氣:“果然好吃……這里的羊rou比起別的地方更有一份鮮嫩,香味濃郁,不愧是高極食材,勾人饞涎啊?!?/br> 當下三人一邊吃著火鍋,喝著燙好的酒,一邊望著外面的雪景,只覺得愜意無比,很快,全身就已經(jīng)暖洋洋地熱乎了起來,師映川目光落在亭外不斷飄落的雪花上,與左優(yōu)曇說起一些白虹山的事情,方梳碧是很善解人意的姑娘,并不插嘴男人之間所談的正事,不過這時忽然只見雪地里遠遠出現(xiàn)了一個黑影,師映川一愣,以他的眼力,卻是隱約看清了來人的樣子,不由得站了起來,走到亭外,而那人也很快到了近前,穿著黑裘,是寶相龍樹。 兩人如此見面,師映川倒不是很意外,他知道寶相龍樹在聽到消息之后很有可能來找自己,當下便笑了起來,也放了心,道:“那天在海上失散,也不知道你和玄嬰他們怎么樣了,不過我知道以你們?nèi)说奈涔?,安全應該是沒有問題的?!睂毾帻垬鋮s沒說這些,只審視著師映川,表情有些奇怪,末了,眉頭微鎖,說道:“沒想到你居然會是我表弟,這件事把我弄糊涂了……川兒,你細細說給我聽?!睅熡炒▏@了一口氣,苦笑道:“其實我也沒想到……” 一時進到亭中,寶相龍樹心中疑惑,倒是暫時沒有把注意力放在方梳碧身上,方梳碧見了他來,心中難免有些別扭之感,便默默吃著東西,并不說話,師映川叫人添一雙筷子來,倒了酒推到寶相龍樹面前:“先喝一杯暖暖身子?!睂毾帻垬浜攘司?,不等師映川問起,就主動道:“那天玄嬰和千醉雪也和我失散了,等到風浪平息以后,我周圍根本沒看見一個人影,后來在海上漂了幾天,游到一個島上,住了一陣之后偶然碰見了一條船經(jīng)過,我這才回陸地上了?!睅熡炒ò櫫税櫭迹骸斑@樣啊……”不過雖然如此,師映川也知道自己沒有什么可擔心的,季玄嬰和千醉雪無非是不知道漂流到了哪里,回來只是一個時間的問題而已。 酒足飯飽,方梳碧站起身來,她知道寶相龍樹與師映川有話要說,雖然心里泛酸,卻也還是很善解人意地道:“我有些倦,先回房休息了,你們聊罷。”師映川明白她的意思,便叫幾個侍女送方梳碧回去,自己與寶相龍樹出了亭子,吩咐左優(yōu)曇和其他人不必跟著。 此時雪已經(jīng)有些小了,也沒有什么風,兩人慢慢在雪地里走著,師映川就把這段時間的事情都對寶相龍樹說了,末了,有點感嘆道:“我從來沒有想過,原來我和玄嬰不是堂兄弟,卻和你竟然是表兄弟……”寶相龍樹沉聲道:“我也一樣沒有想到,剛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我特別驚訝,很難相信會是真的?!睅熡炒o所謂地笑了笑,拉住寶相龍樹的手,問道:“你是剛剛才來弒仙山的罷,是不是還沒有見過紀山……我父親?”寶相龍樹反握少年的手,溫言道:“嗯,先來看你,還沒來得及去見舅舅?!睅熡炒ㄏ肓讼耄O履_步,很認真地打量著寶相龍樹,然后就笑了:“奇怪,忽然和你成了表兄弟,好象還真的挺不習慣的?!?/br> 寶相龍樹亦笑,捧起師映川的臉,低頭在對方的唇上親了一口:“那你還不快叫表哥?!睅熡炒ㄊΓ骸拔也挪灰?,太rou麻了,覺得怪怪的?!睂毾帻垬溆辛Φ氖直蹞ё∷难?,親昵地蹭師映川的額頭,道:“不聽話,小心打你屁股?!睅熡炒〒溥暌宦曅Γ罅四髮毾帻垬涞哪槪骸班?,很張狂嘛,真動起手來,誰打誰還不知道呢,你倒好,端起表哥的款兒來了?!闭f著,手掌在青年的臉頰上摸著,道:“不過,雖然是表兄弟,咱們倆長得卻是一點兒也不像……”寶相龍樹握住師映川的手,微笑道:“我的相貌和你比起來要差很多,確實一點兒也不像,你會不會不太滿意?”師映川嗤嗤笑出聲來,捏住寶相龍樹的鼻子,嘆道:“笨蛋,以你的身份地位,包括你自身的修為,難道還需要你有非常出色的外貌么?不僅如此,你甚至也不需要性格溫柔體貼,因為你已經(jīng)不需要用這些東西來俘虜男人或者女人了?!?/br> 兩人說笑了一陣,后來寶相龍樹忽然緩了臉上的笑容,正色道:“我看那方梳碧眉頭已散,體態(tài)舉止之間不似處子,應該是已經(jīng)破了身了,映川,你近期跟她有了肌膚之親?我記得你以前跟我說過,你還沒有碰過她?!睅熡炒犃藢毾帻垬浒l(fā)問,臉上的神情動了動,原本的笑容就平緩了下來,點頭道:“不錯,我前幾天和她有了這層關(guān)系,梳碧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我的人了?!睂毾帻垬渎犃耍壑虚W過一絲復雜,但很快就被某種堅決之色所取代,他低頭看著師映川秀麗如花朵一般的面孔,低聲道:“我不是獨占你的人,也不是第一個得到你的人,這讓我很遺憾……不過這也沒有什么不公平的,因為我也同樣沒有辦法把自己完整地交給你,我曾經(jīng)有過一些女人,所以我無法要求你什么,盡管不甘心也沒有辦法。” 師映川無言以對,兩人一時間默默走著,后來寶相龍樹忽然開口,打破了沉寂:“我去見舅舅,川兒,你跟我一起去罷?!睅熡炒ㄓ行┻t疑:“還是算了,我和紀……父親見面總有些說不出來的感覺,不太自在?!睂毾帻垬淅∷氖?,勸道:“一起去罷,我知道你和舅舅以前關(guān)系不是很好,但不管怎么樣,他現(xiàn)在是你父親,你們血脈相連,父子之間又有什么解不開的結(jié)的?”師映川被他勸了幾句,便也不再堅持,跟著寶相龍樹一起去了紀妖師那里。 兩人到了紀妖師所在的地方,下人雖然都知道這兩個人的身份,一個是少主,一個是表少爺,但也還是經(jīng)過通傳才得以進到里面,紀妖師正在看一幅畫,見了兩人進來,大袖一揮就將腿上攤開的的畫軸卷了起來,隨手丟進幾步外的青瓷花畫筒里,寶相龍樹上前行了禮,道:“舅舅?!睅熡炒m然有點兒心里不自在,但也還是行禮:“……父親?!?/br> 紀妖師先前從師映川那里得知他們一行四人在海上遇到風暴失散,雖然知道不會有什么事,不過如今見到外甥寶相龍樹平安歸來,也還是比較高興的,便道:“回來就好,想必你在海上也吃了些苦頭?!睂毾帻垬湫Φ溃骸皼]有事,不過是運氣不佳遇到罕見的大風暴而已,龍樹向來命硬得很,舅舅何必擔心?!?/br> 紀妖師目光在寶相龍樹和師映川兩人身上一掃,就有點似笑非笑的樣子,道:“來我這里,是為了急著見你這小情人罷?!痹谶@樣的封建時代,堂兄弟是同一個姓氏,在大眾的觀念中與親兄弟也差不多了,因此當初師映川以為自己與季玄嬰是堂兄弟時,不但他自己覺得別扭,一些知情人也未必沒有暗中議論,這就算是**了,這與表兄弟不同,表親之間互相通婚是很正常的,而且還有親上加親的說法,所以寶相龍樹和師映川兩人間的私事并不會受人議論,家里的長輩也不會反對什? ☆、一百六十三、投奔 紀妖師的目光之中有著似笑非笑的意思,向?qū)毾帻垬涞溃骸皝砦疫@里,是為了急著見你這小情人罷?!睂毾帻垬湟矝]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大大方方地笑道:“當初在海上失散,雖然后來聽說他已經(jīng)在弒仙山了,但如果沒有親自來看一眼,總還是有些擔心。” 紀妖師見青年笑容明利,絲毫不掩飾對心上人的關(guān)切之情,一時間忽然想到自己與連江樓,不由得出神了一瞬,隨即就不動聲色了,目光轉(zhuǎn)而在寶相龍樹身旁的師映川身上掃了一下,對于這個兒子,到現(xiàn)在為止他還是覺得好象哪里怪怪的,很難像別的父子之間那樣相處,不過想歸想,紀妖師還是擺出一副當?shù)臉幼?,道:“去倒茶來,我和龍樹有話要說?!?/br> 寶相龍樹微微一愣,隨即笑道:“舅舅何必又逗川兒了,這里有的是伺候的人,哪里用得著叫他動手……”紀妖師漫不經(jīng)心地睨了外甥一眼,道:“用不著把他護得這么緊,我是他老子,你是他表哥,讓他倒個茶莫非就委屈死他了?”寶相龍樹還待說些什么,師映川卻已經(jīng)忽然開口道:“……是,我去去就來?!闭f著,將身上穿的貂裘脫了下來,放到一旁的衣架上,這就走了出去,其實以師映川的性子,自然不是什么好欺負的人,更不會忍氣吞聲,不過紀妖師的吩咐也確實并不過分,這里無論輩分還是年紀都屬他最小,給父親和表哥斟茶倒水也算是很正常的事情,并非無理要求,因此師映川雖然與紀妖師之間的父子關(guān)系直到現(xiàn)在還是讓人覺得別扭,卻也還是聽從了對方的吩咐。 少頃,師映川手里端著茶盤進來,他身上裹著天藍色的罩袍,頭發(fā)扎成馬尾,配著他精致的面容以及還沒有長開的身量,乍看上去竟有些楚楚動人之態(tài),令寶相龍樹看得眼睛也不眨一下,紀妖師發(fā)現(xiàn)外甥從師映川一進來,兩只眼睛就好象粘到對方身上一樣,便嗤道:“……丟了魂了?”寶相龍樹也不愧是他外甥,面皮錘煉得金剛不壞,完全沒有年輕人會有的尷尬,當著親舅舅的面緊盯著人家兒子不放,卻也毫無赧然之色,微笑道:“舅父何必笑話龍樹?!?/br> 說話間師映川已經(jīng)走上前來,他表情如常地放下茶盤,提起茶壺分別給兩人倒了茶,然后就站到一旁,紀妖師與寶相龍樹說著話,無非是些家常之事,這倒讓師映川有些意外,看來即便是紀妖師這樣的人,也還是有著與普通人相同的一面的。 師映川先前去亭子里吃火鍋的路上還是大雪紛飛,滿目只見白茫茫地一片銀色,而這時外面的雪卻已經(jīng)很小了,不過卻起了風,寒風裹挾著冰粒子一般的小雪,一時緊一時慢地從天而落,雪粒打在窗上,不免‘沙沙’地響,天地之間一片寒冷,不過室內(nèi)卻是清幽,雪光映著窗戶,倒是照得雪亮,師映川見紀妖師與寶相龍樹舅甥兩人談得投機,而自己也無意插話,便干脆也樂得自在,他見南窗下的書案上有一本書,便舀起來看了一眼,卻是一本《劍道真解》,師映川一見之下大感興趣,他是識貨的人,便翻開來仔細看,其實別看此書就這么放在桌上,似乎很隨意的樣子,但事實上這本《劍道真解》卻是非常珍貴的手抄本,對于武者來說,當真是稀世之寶,若是有人進到這間房內(nèi),將此書私自翻閱,一旦發(fā)現(xiàn)就是立刻處死的下場,不過師映川現(xiàn)在既然是弒仙山少主,這樣的規(guī)矩自然就對他沒用。 一時間師映川看得入迷,他一邊看一邊踱到一張椅子前坐下,細細翻閱著手里的《劍道真解》,整個人靠在了椅子上,半瞇著眼睛認真閱讀,前世他的性格是什么樣子暫且不說,這一世在大宛鎮(zhèn)的四年里卻造就了他的某種深沉性子,令他的內(nèi)心世界緊閉,很難才會去信任一個人,更難對別人付出感情,而且處于這個武力至上、弱rou強食的世界,令他總是嚴重地缺乏安全感,因此師映川對武道修行是非常感興趣的,也異常有毅力,在枯燥的修行中從不覺得厭煩,他看過太多人像螞蟻一樣被人踩死,這種滋味他絕對不想嘗試,所以他只能讓自己成為別人無法撼動的巨人,而不是弱小的螞蟻,這樣的世界,原本就是強者為尊,物競天擇。 椅上鋪著一層厚厚的虎皮毯子,不但舒適而且也很溫暖,不過這冊子很薄,而且?guī)熡炒磿鴱膩矶己芸欤圆欢鄷?,書卷就被翻看完畢,師映川合上最后一頁,閉上眼睛默默沉思,他中午剛吃過火鍋,酒足飯飽,現(xiàn)在就有些昏昏欲睡的,不過心中卻在暗暗梳理揣摩著剛才書中的內(nèi)容,對于師映川而言,他最看重的就是增強自身的實力,這也是對于每一個武者來說最重要的事情。 屋里很暖和,讓人有些瞌睡,師映川的眼睛慢慢合了起來,縮著身體窩在椅子里,腦海中默默梳理著功法,耳邊聽著紀妖師與寶相龍樹舅甥兩人的低聲談話,漸漸地也就睡著了,不知過了多久,突然間有什么東西打在了師映川露在袖外的手背上,師映川頓時驚醒過來,皺著眉睜開眼睛,茫然四顧,卻看見紀妖師一臉似笑非笑的表情,道:“……你倒是舒服?!睅熡炒ㄈ嗔巳嘌劬?,一面坐直了身體,沒應聲,寶相龍樹卻是語氣溫和,說道:“川兒,很困了么?”師映川打了個哈欠,站起來:“不是,打了個盹兒而已,大概是中午吃得太多了。”說著見屋里還是只有三人,沒有旁人伺候,不過卻多了一個金壺和小爐,正在溫著酒,酒香淡淡的,很是好聞,這時卻見外面不知道什么時候又飄起了大雪,扯得飛絮也似,天地之間一片蒼茫,雪花幾乎遮住了視線,便道:“這雪下得好,想必明年是個好年景?!?/br> 當下就很自然地起身,臉上露出一絲笑容,說著:“寶相,過后我要回斷法宗,你是不是也要回蓬萊了?”說話間就走到寶相龍樹那里,一只手搭在了青年肩頭,紀妖師表情似笑非笑,心中有念頭轉(zhuǎn)過,見師映川這樣,眼中就多了些森森之意,不等寶相龍樹應答,就已經(jīng)先開口道:“你很急著回去?”師映川被他這么一看,頓時全身微微一麻,只覺得男人目光掃過,讓自己有著一種難以描述的發(fā)毛之感,不過師映川終究也不是小毛孩子,他也是久居高位的上位者,當下笑了笑,欠身說著:“自從在外面歷練這兩年剛剛回來,基本上就與師父聚少離多,如今沒有什么事情,總應該回去侍奉師父左右,而且也需要師父指導我修行?!?/br> 文人和普通人遵循著‘天、地、君、親、師’這樣的規(guī)矩,但對于武者而言,卻是‘天、地、師、親、君’才是道理,所以師映川擺出這個話來,就連紀妖師也挑不出什么錯處,在這種情況下,也是不能立刻反駁出有理有據(jù)的話來,師映川見狀,暗自一笑,面上卻不露分毫,他取了放在熱水里的金壺,給紀妖師和寶相龍樹倒上燙好的酒,道:“寶相,上次我答應過你,等咱們到了蓬萊之后,我親自做一桌子菜給你嘗嘗,既然現(xiàn)在蓬萊沒去成,那就揀日不如撞日,等會兒我去打獵弄點野味,晚上就下廚讓你好好嘗嘗我的手藝。” 寶相龍樹聽了,自然歡喜,道:“既然這樣,那當然好,我陪你一起去就是,打些上好的野味?!奔o妖師在一旁倒沒說些什么,只表情淡淡地喝著酒,不一時兩個年輕人告辭,二人走到外面,弒仙山這邊因為地理位置的關(guān)系,冬天的時候明顯比靠近海洋的斷法宗要冷上不少,本來師映川有內(nèi)功護體,還沒有感受到,此時還沒有運起內(nèi)力,才忽然覺得果真是寒氣逼人,撲面而來,臉被凍得生疼,他立著遙遙看雪,一面緩慢運轉(zhuǎn)內(nèi)力,轉(zhuǎn)眼間露在外面的肌膚就暖和起來,對寶相龍樹道:“我曾經(jīng)去過北邊,那里是極北之地,冷得滴水成冰,這里與那邊比起來,已經(jīng)算是好太多了。” 寶相龍樹笑道:“那里是苦寒之地,我雖然沒有去過,倒也聽說過那里的生存環(huán)境十分嚴酷惡劣?!眱扇苏f著話,便去叫人備了馬以及一些用得上的東西,出去打獵了。 以他二人的修為,也用不著刻意準備什么弓箭之類的打獵必備之物,只帶著用來裝獵物的口袋和捆綁用的繩子,兩人騎的都是神駿的異種馬,速度何止尋常馬匹的數(shù)倍,不多久就出了百里之外,這里是野獸出沒極多的地方,師映川雖然很陌生,寶相龍樹卻是比較熟悉的。 當下尋覓著獵物的蹤跡,師映川要的是稀罕的野獸,因此雖然這里不時有兔子等小型動物出沒,他卻是不屑一顧,寶相龍樹陪著他走走停停也不覺得無聊,反正只要和師映川在一起,做什么都是有趣的。 此時在風雪中,一群大概近百的騎士以不算快但也不慢的速度趕路,一輛馬車被護在中間,應該是拉貨的車子,整個隊伍顯得有些低調(diào),這時一個裹著厚厚大氅的騎士看著眼前的大雪,低聲道:“聽說今年冬天北燕連番下了暴雪,已經(jīng)餓死了不少人……”這騎士和其他人打扮差不多,但是卻面若桃花,聲音也是十分動聽,原來竟是個女子,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的樣子,她身邊一個中年騎士面露悲憫之色,道:“是啊,北燕這個冬天很不好過,雖不至于說是遍地餓殍,但周朝基本沒有實施任何賑災之舉,這個冬天過去,只怕要死很多人。” 女騎士冷笑:“這不正是他們希望看到的么?北燕已經(jīng)亡國,正好又有這樣的天災,民生愈衰,元氣大傷,再難以翻身,如此一來,周朝才能安心。”事實上此女乃是北燕公主,名喚蘇懷盈,半年前北燕被大周所滅,那些曾經(jīng)的龍子鳳孫,皇后嬪妃,哪個不是落了個凄慘下場?那些曾經(jīng)的天潢貴胄要么淪為奴仆妾婢,要么被格殺,唯有這蘇懷盈與一些舊部逃出。 此時風雪略緩,蘇懷盈對撲在臉上的冰冷雪花渀佛沒有感覺一般,神色怔怔道:“我的老師曾經(jīng)對我說過,他說‘亂天下者,武夫也,究竟何時才能撥云見日?當年泰元圣帝出世,統(tǒng)一天下,打壓世間武道傳承,可惜終究一敗,卻不知何時會再出一位泰元帝,還我朗朗乾坤?’當時說這番話時,他痛心疾首,而我曾經(jīng)也是這樣以為,覺得俠以武犯禁,犯禁者必誅,在久遠之前,那時武道不顯,更不昌盛,朝廷對于武夫可以任意鎮(zhèn)壓,然而后來武道大盛,其中神通強者幾乎已不是人力可敵,皇權(quán)每況愈下,真真是可惡之極,可是后來我才發(fā)現(xiàn),所謂的武夫亂天下是多么可笑,對于一個國家而言,那些大宗派并不是真正的敵人,因為皇權(quán)或許會受到壓制,然而真正滅亡一個國家的,從來只會是另一個敵對的政權(quán)?!?/br> 說到這里,蘇懷盈微微咬緊銀牙,握緊拳頭道:“我只恨自己天資平庸,若我有天縱之才,又怎會如此?同樣是皇族出身,乾國皇子千醉雪就是上上之資,才得以拜入東華真君一脈,日后說不定便是萬劍山之主,執(zhí)掌天下劍修圣地,我身為北燕公主,若是也有這樣的際遇,周朝又豈敢滅我北燕?哪怕我沒有宗門可以倚仗,但我若是一位大宗師,北燕又何至于亡國?” 這話可沒有半點假,政權(quán)的根本就是力量,在面對更大的力量時,所謂的律法皇權(quán)自然也就不存在,若說是一般的江湖人士,還是要遵循法度的,不然這些自恃武力的武夫總會被朝廷格殺,畢竟在國家機器面前,個人或者某個勢力終究只是螳臂當車,可是這些規(guī)矩對于真正的大門派以及強者來說,就完全只是虛設(shè),而武道成就一旦達到了頂點,成為宗師強者,那就具有了傲視天下的資格,除非有同等級的宗師高手出現(xiàn),否則幾乎誰也奈何不得,‘一身轉(zhuǎn)戰(zhàn)三千里,一劍曾當百萬師’這句話可決不只是說說而已,一百多年前一位大宗師因故獨身翩然而至,直接殺入大周皇宮,面對宮中重重高手、無數(shù)甲士護駕,卻還是成功摘走了當時大周皇帝的人頭,如入無人之境,從容而去,一人一劍便讓一國之君也不過如同豚犬般被隨手殺之,那是何等的大氣魄? 蘇懷盈輕聲喃喃,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方才猛握住拳,用力太狠,指甲都扎進了rou里,此時掌心之中鮮血斑斑,但蘇懷盈卻好象一點也沒有感覺到疼痛一樣,她想起昔日父母的笑臉,想起那些曾經(jīng)熟悉、然而如今卻已經(jīng)遙不可及的人,幾乎就要哭泣起來,但她卻不能哭,她現(xiàn)在需要想的是如何復仇,如何重振北燕,哪里還有軟弱的權(quán)利? 中年人見蘇懷盈如此,心中亦是悲痛難禁,卻還是強忍著,勸道:“……陛下休要如此,先皇大行之前已經(jīng)傳位于陛下,陛下乃是我北燕的希望,還請保重才是?!迸实墼谶@個世界里其實并不算出奇,畢竟古往今來連女性大宗師也不是沒有的,女子做皇帝自然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只不過確實相對來說很少見而已,前北燕皇帝沒有兒子,蘇懷盈是他最看重的女兒,甚至已有意立為皇太女,因此在北燕將亡前夕,前北燕皇帝便在寢宮中當著幾個臣子的面將自己這個女兒倉促之間立為新君,然后就令蘇懷盈立刻逃走,以圖將來。 蘇懷盈不允許自己軟弱,于是她很快平靜下來,對中年人道:“張將軍,那些人追上來了沒有?”當初蘇懷盈被立為新君之后逃脫,大周自然要派人滅殺這些所謂的北燕余孽,這半年來蘇懷盈已經(jīng)多次遇到清剿,而為了掩護她脫身,身邊的舊部已經(jīng)死傷了大部分。 中年人應道:“回陛下,應該是沒有……”話音未落,忽然只聽有急促的馬蹄聲從后面?zhèn)鱽恚心耆嗣嫔D時一變,當即就要厲聲命人戒備起來,不過這時卻見大雪中有兩個人影策馬奔來,中年人心中一松,既然只有兩個人而已,自然就不可能是他猜測的那樣了。 果然,那兩人只是隨意看了這支隊伍一眼,便很快騎馬而過,眾人連對方的樣子都沒有看清楚,只依稀看到好象是兩個年輕男子,蘇懷盈原本繃緊的表情也松懈了下來,她一邊策馬前行,一邊對中年人苦笑著嘆道:“我們現(xiàn)在簡直就像是驚弓之鳥,而且也不知道究竟要到哪里去……”她仰頭看著飄落的雪花:“若是魏國未亡,我們還可以前去投奔,只可惜魏國卻亡得比北燕還早……”她的生母是北燕皇后,出身魏國,乃是魏國公主,與前魏帝是一母同胞的兄妹,這時中年人卻好象被蘇懷盈提醒了一般,精神忽然一振,說道:“陛下,魏國雖然亡了,但是魏太子卻還在,如今已是斷法宗大光明峰之人,這魏太子左優(yōu)曇乃是皇后娘娘的親侄兒,陛下的表哥,而且當年還與陛下有過婚約,我們也許可以前去投奔……” 蘇懷盈眉頭一皺,想起那位自己曾經(jīng)見過幾次,美得有如畫中人的表哥,她不是沒有想過這件事,但一來左優(yōu)曇在斷法宗并不是什么大人物,未必能夠庇護自己,二來自己與這個表哥除了見過幾次之外,雖然有過婚約,卻并無其他交往,談不上什么深厚感情,對方不一定愿意惹這個麻煩,想到這里,正待搖頭,卻看見中年人風霜縱橫的憔悴臉龐,那上面隱隱有著期盼之色,而周圍聽到二人對話的騎士也都面上微露希望,蘇懷盈心中一酸,終究不忍這些一直跟隨自己的舊部失望,便沉聲道:“好,既然如此,我們便……” 剛說到這里,突然間中年人臉色大變,此人是軍中將領(lǐng),一身武藝也是不錯,此時已然感覺到地面微微震動,雖然還沒有看見什么,甚至沒有聽見馬蹄聲,但以他的經(jīng)驗,分明是有為數(shù)不少的馬匹正從不遠處疾馳而來,中年人立刻急急道:“陛下,有人正往這邊來,只怕是大周之人!不怕一萬只怕萬一,我們還是馬上離開才是!” 蘇懷盈亦是變色,自己現(xiàn)在身邊只剩下這些人,一旦被追上,卻不知道是否抵擋得???但她不是尋常女子,越是事到臨頭就越是冷靜,此刻腦海之中電光一閃,想到一個法子,于是當機立斷:“這里距離弒仙山已經(jīng)不遠,斷法宗劍子前時認祖歸宗,眼下就在弒仙山,表哥是白虹宮之人,說不定也跟來了,哪怕表哥不在,此時也只盼那師劍子念及這點聯(lián)系,能夠施以援手……左右如今也是別無他法,我們走!”當下隊伍便加快了速度,冒雪向弒仙山所在的方向疾馳而去。 卻說等到大雪漸漸開始有了停歇的跡象時,師映川與寶相龍樹已經(jīng)滿載而歸,他二人說說笑笑地騎馬來到山下的一條主道上,正要上去,忽然間卻看見遠處一隊人馬正朝著這個方向奔馳而來,師映川剛開始以為是弒仙山的弟子,不過馬上就反應過來這似乎是自己先前與寶相龍樹見過的那支隊伍,便對寶相龍樹道:“寶相你看,這應該不是弒仙山的人罷?” 寶相龍樹比師映川這個少山主更熟悉弒仙山之事,便語氣肯定地說道:“不是,若真是這里的弟子,這么多人聚在一起,不應該走這條主道?!?/br> 說話間這支隊伍已經(jīng)馳近,就在這時,風雪中忽然無聲無息地多出了十數(shù)個身影,一個聲音冷冷道:“……山門所在,外人止步!” ☆、一百六十四、庇護 這鬼魅一般出現(xiàn)的十數(shù)人自然是此處的巡山守衛(wèi),這些人認得寶相龍樹這個表少爺與師映川這個少山主,自然不會阻攔,但此時見到一群明顯不是自家子弟的陌生人奔馳而來,職責所在,當然要攔住,甚至其中已有人將傳訊的物事從懷中取出,準備隨時發(fā)出警訊。 此時就見這群不速之客紛紛停了下來,有人排眾而出,從馬背上翻鞍而下,是個大概四十來歲模樣的中年人,此人下了馬,拱手道:“諸位,我們有事求見師劍……少山主,還請行個方便。”守衛(wèi)之中為首的一個男子臉色蠟黃如僵尸一般,聽了這話,臉上的肌rou沒有動上半分,只冷冷道:“求見少山主?爾等何人,報上名來?!敝心耆诉t疑了一下,方道:“我家主人乃是少山主身邊左優(yōu)曇左大人的親眷,眼下遇見仇家追殺,還望各位行個方便?!?/br> 那名臉色蠟黃的男子聞言,眉頭頓時一皺,此人知道左優(yōu)曇是師映川身邊的心腹之人,身份也不低,如此一來,自己若是不近人情,只怕就得罪了左優(yōu)曇,但如果就此放這些人過去,也不合規(guī)矩,當下微一沉吟,便道:“既然如此,你們先在這里……”話剛說了一半,忽有人道:“你們是左優(yōu)曇的親眷?”話音傳來,兩個穿著大氅的人已經(jīng)騎著馬走了過來,發(fā)問的是其中那個年紀比較小的少年,另一個年紀大一些的青年則是神情冷漠地看向這里。 中年人微微一怔,這開口問話的少年容色極美,若非一開口明顯是年輕男孩的聲音,定然就會讓人誤認為這是一個美麗少女,中年人見這兩人所穿的大氅和座下的馬匹顏色眼熟,認出原來是先前路上遇到的那兩個人,只不過此時這少年插口進來,卻不知道是什么身份?不過就在這時,忽聽一個女子聲音道:“小女子蘇懷盈見過少山主,眼下小女子一行人遭遇強敵,還請少山主施以援手!”只見騎士當中一個人翻身下馬,盈盈一拜,正是蘇懷盈,此女心思一向機敏,雖然她沒有見過師映川,但卻眼尖地認出這美貌少年身上所穿的大氅乃是紫貂皮所制,這并非尋常的紫貂皮,而是極北苦寒之地所出的紫貂,極為珍貴罕見,遇水而不濕,她是北燕公主,最受皇帝寵愛的女兒,曾經(jīng)皇帝就賜給過她這么一件紫貂大衣,她十分愛惜,因此才認得出來,如此珍貴之物,絕對不是一般身份的人物可以擁有,再加上相傳斷法宗劍子貌若好女,與這色如春花的少年外貌十分符合,蘇懷盈便斷定此人就是師映川。 師映川見蘇懷盈一口道破自己的身份,不免略覺意外,不過他在意的并不是這種小事,而是注意此女自稱‘蘇懷盈’,半年前北燕亡國之事他自然也是知道的,聽說北燕國主立自己最寵愛的皇女為新君,令其逃走,那位潛逃的女君好象就是叫作‘蘇懷盈’,一時師映川想了想,看一眼全身騎士裝束,面容十分姣好的蘇懷盈,問道:“你是北燕那位女帝?” 蘇懷盈垂目,面露戚容,幽幽嘆道:“……亡國之人,怎當?shù)蒙偕街鬟@般稱呼?!边@就是間接承認了自己的身份,師映川點了點頭,又道:“剛才聽見你們說左優(yōu)曇的親眷,此話當真?”蘇懷盈此時已經(jīng)略略安心下來,她是機敏之人,已經(jīng)看出來師映川沒有明顯拒絕自己一行人的意思,便口齒清靈地道:“是,小女子生母乃是魏國公主,是左表哥的親姑母?!睅熡炒犃?,便對那臉色蠟黃的男子道:“不必攔著了,讓他們跟過來罷。” 師映川既然開口,守衛(wèi)自然不會違背,當下這些人就再次散開,隱進了風雪之中,北燕一行人見狀,都是齊齊松了一口氣,很有些劫后余生的感覺,他們知道,只要自己這些人進了弒仙山,就是真正安全了,沒人會敢于闖進這里要求弒仙山交人。 師映川與寶相龍樹將兩人打到的獵物交給下人,師映川梳洗了一番,換了衣裳,叫人去傳左優(yōu)曇過來見他,一時左優(yōu)曇來到房中,師映川正坐在榻上,一個秀麗婢女蹲在地上給他換鞋襪,見了左優(yōu)曇來了,師映川便開門見山地道:“剛才我和寶相出去打獵,回來的時候遇見一群人來到弒仙山,是北燕那個流亡在外的女皇帝蘇懷盈,她說是你表妹,我對這些事也不大清楚,不知道她說的是真還是假?!碧煜麓笮也辉谏贁?shù),師映川當然不可能知道這些皇室之間通婚之類的復雜事情,倒是左優(yōu)曇聽他這么一說,頓時面色微動,沉聲道:“……蘇懷盈?不錯,她確實是我表妹,我父皇與她母后乃是同胞兄妹?!?/br> 師映川‘哦’了一聲,隨意拍了拍腿說道:“既然這樣就是了,我已經(jīng)叫人把他們安排起來,那個蘇懷盈現(xiàn)在就在偏廂房,你去看看罷?!闭f著,自顧自地端起熱姜湯慢慢喝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