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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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半路的時候,雪越發(fā)小了,師映川看了看天色,覺得自己完全可以在天黑之前回到家中,他甚至已經(jīng)想好,回去之后燒上一鍋熱騰騰的rou粥,留著晚上吃,不過正當此時,迎面卻傳來一陣馬蹄聲,當頭一匹高頭大馬揚蹄飛奔,后面跟著數(shù)十名騎士,馬背上坐著一個華服輕裘的年輕人,不過二十多歲的年紀,生得頗為俊美,雙眼流盼有神,只不過眉宇間卻有著一絲陰柔狠厲之色,腰間有一條長鞭系著,這一群人騎馬馳到近前,師映川很自然地與旁邊幾個路人一起向路旁退避,然而那領頭的俊美公子眼力何等毒辣,猛地一勒馬,座下的神駿馬匹便生生立住腳步,那公子居高臨下,目光在師映川身上逡巡著,雖說師映川身子裹得嚴實,瞧不出身段,頭上也罩著風帽,一張半覆式面具遮擋住了容顏,可那自鼻子以下露出來的部分卻是晶瑩如玉,嘴唇和下巴美得驚心動魄,那公子俊美的臉上露出一絲令人心悸的微笑,道:“看起來應該是個好爐鼎,卻不知相貌究竟如何?可不要讓我失望才好。” 說罷,穿著皮靴的雙腳輕輕一夾馬腹,便讓馬走了幾步,來到師映川面前,師映川聽到他說出‘爐鼎’兩字,就知道這是個愛做采補之事的人,見此人過來,居然是對自己生出了不軌之心,頓時有些好笑,又微帶厭惡,此時那公子的馬已經(jīng)在師映川面前停住,華服公子輕笑一聲,俯身伸出手臂,就要去揭?guī)熡炒樕系拿婢?,在他看來,這一動不動的美人已經(jīng)是被嚇呆了,不敢動彈,只等自己如同探囊取物一般捉到手里,哪曾想就在此時,這公子卻見對方忽然微微抬起臉來,自己頓時便對上了一雙明眸,剎那間他所有的心思當即就消散得干干凈凈,腦海中一片空白,因為他看到了那究竟是怎樣的一雙眼睛,那是冷漠,是殺意,更是仿佛要射出實質(zhì)性一般的精光,下一刻,這公子眼睜睜地看到對方那優(yōu)雅之極的粉唇輕輕一撮,就好象吃完了櫻桃準備要吐核一樣,只不過接下來這唇中吐出的卻是一道銀光,直噴而出,矯若游龍,竟是直接穿透了這公子的喉嚨,快得令任何人都無法反應,眨眼間就取了對方的性命,師映川瞧著此人圓睜著眼睛,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不禁輕輕一嗤,他沒有興趣知道這是什么人,在他看來,就算家世再顯赫又如何,身份再尊貴又如何,如今在他眼中,任憑什么世家權貴子弟也不過是螻蟻一般,隨手殺了也就殺了,何必多說。 師映川兩手提著買來的東西,轉身就走,剛走了兩步,那公子的尸身就從馬背上跌落下來,大街上登時僵滯住,下一刻,驚恐的叫喊聲此起彼伏,師映川仿佛全無所覺,只朝著城門方向而去,但很快就有刀劍破空聲從身后襲來,馬蹄聲紛亂急促,顯然是那數(shù)十名騎士要為自家主子報仇,師映川見狀,頭也不回,深邃幽黑的雙目微微一瞇,彎腰放下手里拎著的一堆東西,長長地吁出一口寒氣,轉過身來,與此同時,銀光鋪天蓋地而起! 不過五六次呼吸的工夫之后,師映川重新彎下腰,拿起地上的幾只口袋,此時大街上已經(jīng)空蕩蕩的,行人早已逃得一干二凈,只剩下滿地的尸體和幾十匹無主的駿馬,寒風吹來,空氣中殘余的殺意也被吹散,只剩下難以遮掩的血腥氣依舊緩緩流動著,師映川看了看周圍,對寧天諭道:“看來我們只好搬家了,不然今天的事一傳開,總要露出些蛛絲馬跡,我可不想暴露行蹤,惹出什么麻煩?!睂幪熘I淡淡道:“……那你準備去何處?”師映川嘆道:“我也不知道,不過天下之大,想去哪里不行呢?我們可以慢慢走,沿途看看四海風光……” 半年后。 昨夜才下過一場雨,眼下雨過天晴,云破日出,現(xiàn)在這個時節(jié)正是暑氣很重的時候,熾陽高照,好在林木掩映下多少可以解些暑氣,此處有一條碧色小河,水上幾只水鳥悠閑飛過,羽毛上沾了一層水珠,這時一輛馬車從遠處駛來,駕車的是一個全身都罩在黑色斗篷里的人,馬車在河邊徐徐停下,師映川從車里走了下來,他蹲下掬了一捧清涼的河水喝了,然后又把水囊灌滿,這才洗了手臉,卻聽寧天諭道:“你與紀妖師雖是父子,感情卻并非如何深厚,如今來這弒仙山,倒不像你會做的事?!睅熡炒ㄐα诵Γ溃骸霸挼故遣诲e,但是別忘了,我們的丹藥等等都已經(jīng)用得差不多了,總得補充一下,這里自然就是最合適的目標。” 當初師映川去大光明峰的時候,讓傀儡潛入白虹山帶來那具宗師遺體,同時還進入秘庫搜羅了一批珍貴的藥物等等,畢竟對于武者來說,這些東西都是很必要的,像師映川這樣的人,要經(jīng)常服用一些天材地寶或者丹藥,對他自身的修為是有好處的,要不然怎么說是窮文富武呢?如今師映川內(nèi)囊告罄,身上的珍貴藥物等等都已經(jīng)快用光了,而真正他看得上眼的好東西可不是哪里都有的,況且憑他自己又能弄到多少?所以這弒仙山自然就成了他首選之地。 馬車就留在這里,傀儡也留下,看守著車內(nèi)的宗師rou身,師映川獨自一人沿著一條由青石鋪就的長階向上走去,憑他如今的功夫,想要無聲無息地進入弒仙山并不難,一時師映川來到山上,見到弒仙山青衛(wèi)統(tǒng)領聶藥龍,聶藥龍乍見師映川現(xiàn)身,不禁大為震驚:“少主……”師映川微微一笑,也不多說,只問道:“父親在么?我有事要見他。”聶藥龍一開始的震驚過后,便定下心來,道:“山主正與小主在一起。”師映川聽了,頓時身體微震,喃喃道:“平琰……現(xiàn)在是在這里?”聶藥龍道:“小主是由季公子帶來探親,前日剛到?!睅熡炒樕兓?,一時輕嘆一聲,道:“這樣……帶我去見他們罷?!?/br> 一道小小的瀑布從巖間落下,在下方形成一處清潭,潭水清冽幽幽,恍若一大塊碧色的翡翠,通翠欲滴,周圍綠蔭處處,鳥蟲啁啾,極具野趣,紀妖師披一件寬松長袍,坐在一塊大石上看著水潭那里,一個小小的身影正在潭邊玩水,季玄嬰負手站在紀妖師旁邊,神色淡漠,紀妖師漫不經(jīng)心彈了彈袖口綴的珠子,看起來有些慵懶,道:“……如今斷法宗那里,平琰也算是站穩(wěn)了腳跟,你這個當?shù)囊部梢园残囊恍??!?/br> 說著,看一眼不遠處正玩水的季平琰,繼續(xù)道:“現(xiàn)在的情況,映川那小子……他現(xiàn)在與從前不同,你若是看上了誰,另尋佳偶也是正常,我不會插手過問,只不過要是玩玩也還罷了,成親卻是不行,我的孫兒可不會認哪個女人做娘,更不會叫哪個男人作爹?!奔拘肼犃诉@話,微蹙長眉,接著就淡淡道:“我對情愛之事并不熱衷,他若在,我自然與他和睦相處,他若不在,我更無心與旁人有什么瓜葛?!?/br> 紀妖師笑了笑,道:“這倒……”剛說了兩個字,突然就止了聲,季玄嬰見狀,頓時微微一凜,這時卻聽有人幽幽道:“……久已不見,父親可安好么?” 第235章 二百三十五、似是故人來 有人幽幽道:“……久已不見,父親可安好么?”紀妖師與季玄嬰循聲看去,只見一個身影自遠處往這邊走來,遍地金燦燦的陽光似乎都因為此人的出現(xiàn)而瑟縮了一下,仿佛光芒都聚在了他的身上,平添幾分迷離,長長的青絲挽作一個簡單的髻,鬢發(fā)在風中微微顫動,只可以看到那修長的身體輪廓,卻暫時看不清楚那張被日光投照得光粼粼的面孔,然后那人漸漸走近了,樣子顯露出來,額間至眉心的一條紅痕嫣紅醒目,一時間周圍的氣氛突然就有些凝固,紀妖師乍一看到對方,第一個反應就是燕亂云復生,而季玄嬰則是定定地看著來者,他佇立在當?shù)匾粍右膊粍樱粗鴮Ψ叫揲L的身軀裹在一襲粗布青衣里,朝自己這個方向走來,心中不由得一陣冷一陣熱,無法理清思緒,只覺得混亂不堪,像是被一種無形的力量一把擊破開來,令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出現(xiàn)了一絲不太適應的生澀感,此刻有風,有熾熱的陽光,有蟲叫鳥鳴,然而在季玄嬰看來,一切都平靜乃至沉寂下來,如同驟然陷入了另外一個世界。 自己對這個人的感情看似再平淡不過了,實質(zhì)上卻又是濃烈的,這是自已劍道上的那一絲破綻么?還是心靈上的破綻?也許都不是的,但也許又是兩者兼而有之罷,并不渴望每時每刻都在一起,但如果永遠看不到,就覺得似乎少了些重要的東西……季玄嬰的心緩緩沉靜下來,周圍風吹林間,水聲濺濺,他的心就像那被瀑布沖打的潭水一般,有些不由自主地亂。 “……祖父,父親!”突然響起的兒童清音將僵滯的氣氛猛地打破,三個人不約而同地扭頭看去,只見季平琰飛快地從水潭那邊跑了過來,他肌膚雪白,容貌肖似師映川,眉目之間也略有一點季玄嬰的影子,身上是一件翠色的箭袖,在這樣酷熱得讓人心煩的夏天里,他就好象是一片滴翠的碧葉,清爽美好得簡直無法形容,朝著季玄嬰奔來,從他的行動當中可以很清楚地看出這個孩子已經(jīng)打好了相當扎實的武學底子,他來到季玄嬰很邊,拉住了父親的袍角,但那黑白分明的眼睛卻驚疑不定地看著不遠處的師映川,他對這個長得跟自己很像的人似乎有些模模糊糊的印象,要知道距離上次季平琰與師映川在一起已經(jīng)有一年多的時間了,那時季平琰很小,尚且年幼的孩子當然不會像成年人一樣記事,認不出師映川是很正常的,但是雖然現(xiàn)在季平琰年紀不大,然而他卻是個非常聰明的孩子,所以很快,季平琰就知道了眼前這個漂亮得不可思議的人究竟是誰他的父親,那個成為很多人眼中禁忌的父親,師映川! 師映川當然也看到了季平琰,自己唯一的孩子,于是他就笑了,他是驚喜的,也是激動的,但現(xiàn)在他什么也沒有做,只是對這個孩子笑了一下,然后就將注意力放在了孩子父親的身上,季玄嬰的樣子沒有什么變化,依舊是淡淡的神情,依舊是如同水墨畫一般的干凈眉目,只不過此刻那平靜如湖的眼睛當中卻散發(fā)出淺亮的光澤,仿佛有些釋然,嘴角微微上翹,或許笑了,或許沒笑,這并不重要,季玄嬰就這么靜靜負手佇立,看著師映川,在這樣又一次的相聚之際,季玄嬰發(fā)現(xiàn)師映川的精神面貌就好象經(jīng)歷了某種奇妙的變化,說不清是什么,但那神光爍爍的眼睛里卻透露出豐富的內(nèi)容,然后他就看到師映川走了過來,伸手把他抱住。 師映川抱住了季玄嬰,當著在場的其他兩個人,一個是他父親,一個是他兒子,當著這兩個人的面正大光明地抱住了他的男人季玄嬰,就像是在做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季玄嬰的臉上依舊是淡淡的樣子,沒有太明顯的情緒,但他標槍一般直拔的身體卻開始放松下來,接受了這個擁抱,然后他的手也抬了起來,回擁住師映川,擁住這個天下間最美麗也最危險的人,平靜而輕緩地說道:“……很久不見了,有一年多了罷?!碑敵踉谇瑖?,北斗七劍認主,師映川就此消失無蹤,而如今他再次出現(xiàn)時,時間已經(jīng)在不知不覺間過去了一年多。 師映川臉上露出輕柔的笑容,微微瞇起了眼睛:“是啊,有一年多沒見了。”他精致的面容上露出毫不掩飾的感懷之情,微笑著拍了拍季玄嬰的背,然后兩人便自然而然地分開了,師映川這時轉而看向紀妖師,微微欠身:“父親。”一面說著,目光已經(jīng)投向了正站在季玄嬰身旁的季平琰,而季平琰也在看著他,表情似乎有些困惑,也有些忐忑,更有些欣喜和雀躍,師映川笑了笑,彎下腰來,向男孩伸出手,溫和說道:“我是你爹爹,琰兒還記得我么?” 季平琰猶豫了一下,仰頭看了看季玄嬰和紀妖師,似乎從兩人的神情中看出了什么,于是他便端端正正地行了禮,道:“……孩兒見過爹爹。”師映川看到他這個動作之后,見他年紀不大,但舉止言語之間已是有了斷法宗宗子的氣象,一時間不禁微微感慨,想到自己年幼之時的光景,他看著季平琰與自己肖似的臉蛋,走過去將兒子半攬在懷中,道:“啊,平琰確實長大了,爹爹很久沒有看見你,現(xiàn)在見到你這個樣子,很高興。”師映川這番舉動讓季平琰有些手足無措,只能無意識地任憑對方攬著,輕撫自己的發(fā)髻,男孩明眸閃亮之間有點慌亂,但本能地并不排斥師映川的擁抱,表現(xiàn)得很是乖巧順從,師映川摸了摸他的腦袋,將他松開,季平琰一時也不說話,目光在師映川身上來回巡逡,師映川見狀一笑:“有話要跟我說?” 季平琰的明眸驀地亮了起來,不過馬上又搖了搖頭,規(guī)規(guī)矩矩地站直了身子,師映川知道兒子與自己之間難免有些隔閡,他也不太介意,只是對男孩微笑,他知道自己雖是對方的父親,然而如今的情形,自己卻并不適合介入到兒子的生活當中,這時卻見一直坐在大石上的紀妖師站了起來,沒有眉毛的眉頭從一開始看見師映川的時候便沒有舒展過,他負手打量著師映川,臉上神情有著探究之意,更有幾分復雜,須臾,方冷冷開口:“……你究竟是什么人?” 師映川明白男人的意思,他平靜地與紀妖師對視,不卑不亢地道:“我是師映川,父親你的兒子,紀氏中的一員?!奔o妖師的表情冷冷淡淡,道:“世人都說你是寧天諭,你自己……又怎么說?”師映川輕輕笑了起來,坦然道:“他們說的沒錯,我確實是……不過,我就是我,是師映川,我的想法,我的性格,我的一切,都只是師映川而已,至于寧天諭,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記不得,也不知道,對于這個回答,父親可還滿意么?”說罷,又轉臉向季玄嬰道:“我一直都是我,沒有變成另外一個人,你認為呢?我們認識的時間不短了,我從十歲時遇見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許多年了,我想,作為枕邊人,我究竟是誰,你應該很清楚,不是嗎?” 季玄嬰不語,只是一手輕撫著身旁兒子的發(fā)髻,數(shù)年來與師映川在一起時的點點滴滴在他腦海中飛快地涌現(xiàn),片刻之后,他才淡淡道:“你自然是師映川,我的平君、我兒子的父親,我自然會認得?!奔拘胗玫氖强隙ǖ恼Z氣,師映川聽了,微微一笑,既不意外也不激動,但終究還是有一絲淡淡的溫暖,他安靜地伸出手,站在原地接住一朵被風吹落的小花,像是自言自語一般地道:“可是很多人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這么想了……江湖險惡,人心復雜,我現(xiàn)在雖然不至于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但所處的地位也是相當微妙的,很多人對待我的態(tài)度是謹慎,是懼怕,是憎惡,所以有時候一想到從前那些風光無限的日子,就有一種物是人非的感覺?!?/br> 師映川說著,轉向紀妖師,微微欠身道:“我這次來弒仙山,是想有求于父親你的?!奔o妖師眸色深沉,從中無法看出絲毫的真實想法,對于自己的這個兒子,他此刻的態(tài)度是模糊的,讓人摸不清的,那妖異俊美的臉上似有若無地浮現(xiàn)出玩味的笑容,道:“哦?什么事?”師映川也不客氣,直接就說明了自己的來意:“我現(xiàn)在身上已經(jīng)沒有多少可以用的東西了,父親手中的天材地寶無數(shù),我想討要一些,畢竟我現(xiàn)在可是孤家寡人一個,想要什么東西,很難弄到?!奔o妖師嗤笑一聲:“這種小事,自然不是問題?!辈贿^他在答應師映川的要求之后,便道:“你的那兩個幫手呢?聽斷法宗傳出的消息,說你身邊有兩名宗師相助,怎么眼下不露面?” 對于師映川而言,此刻這里的三個人分別是他的父親,配偶,兒子,都是世俗關系當中最親近的那一類人,然而師映川早已習慣將自己的秘密隱藏起來,哪怕是對最信任最親密的人也不會真正透露出來,于是就見師映川笑了笑,不著痕跡地轉移了話題,說道:“現(xiàn)在不是說這些事的時候罷……也許,我們可以換個地方喝杯茶什么的,休息一下,再好好敘話。” 這個提議自然沒人反對,因此半個時辰之后,在一間奢華的房間里,師映川坐在一張椅子上,懷里抱著季平琰,雖然他的神情一如既往,但眼中隱約的慈愛卻是并不掩飾,修長的手指輕柔地撫弄著男孩的頭頂,而季平琰被他這樣攬坐在懷中,顯然覺得有些別扭,他現(xiàn)在年紀雖然不大,但所受到的教育已經(jīng)讓他與這個年紀的普通孩子有了很大的區(qū)別,像個小大人一般,原本他根本不會坐在別人腿上像個小娃娃似的被抱著愛撫,但現(xiàn)在抱著他的這個人卻是他的父親,因此季平琰到底還是沒有抗議什么,只是有點不太適應地扭了扭身子,師映川見狀,伸指在季平琰潔白的腦門輕彈了一記,笑道:“……平琰不喜歡我抱著么?” “不、不是的……”季平琰的小臉上驀然浮現(xiàn)出一片紅暈,有點無措的樣子:“父親……”對于師映川,他有些本能地渴望親近,但又因為各方面的一些原因而有所踟躇,師映川似乎明白這種心理,和藹地道:“好罷,現(xiàn)在我和你祖父還有父親,我們有事情要談,都是些大人的事,你是小孩子,就出去玩罷,好不好?”但出人意料的是,季平琰并沒有聽從,他從師映川的腿上敏捷地滑下來,穩(wěn)穩(wěn)站在地上,仰頭看著師映川,表情認真:“我想留下來?!?/br> 師映川的眉梢微微一動,不過他沒有再說什么,任憑季平琰留在這里,接下來的半個時辰,除了季平琰之外,沒有人知道三個成年人究竟在這個房間里說了些什么,末了,房門被打開,紀妖師滿臉淡然地一手挾著季平琰大步跨出房間,輕笑道:“小別勝新婚,想必你們有很多事要做,既然如此,這小鬼我?guī)ё?,你們兩個自便就是?!狈块T在他身后隨之自動關上。 一時間這方天地中就剩下師映川與季玄嬰兩個人,師映川走到門口,把關上的門閂好,然后轉過身,看向季玄嬰,慢慢地嘴角就露出了一絲微笑,神色平靜,但一股強烈而鮮明的東西卻從他那完美無缺的容顏間毫無保留的顯露了出來,他這樣閂門之舉背后的意思在這一刻昭然若揭,面對此情此景,季玄嬰的心臟猛地就顫了一下,望著不遠處正朝自己露出醉人微笑的師映川,頓時一些莫名其妙的情緒就徐徐占據(jù)了思維,季玄嬰或許有些措手不及,也或許一如平常,但注定心情與一汪被春風吹皺了的池水有些相通之處,這時師映川走過來,笑道:“現(xiàn)在清凈了,就剩下我和你……這些日子你過得還好么?看你的氣色,應該還好?!?/br> “這話應該是我問你?!奔拘肷斐鍪滞衅饚熡炒ǖ哪橗嬜屑毝嗽斄艘幌?,自從上次師映川在乾國不告而別,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一年多了,師映川的容貌自然也有變化,讓季玄嬰多少有點陌生,不過很快他就從對方的笑容當中感受到了那種本質(zhì)上的東西,這是他熟悉的,所以季玄嬰不覺莞爾一笑,但很快就正色道:“你的日子過得不易,想好了以后去哪里了么?”師映川淡淡微笑,舒臂抱住了青年的腰身:“我沒有什么可擔心的,走到哪里都無所謂,天下誰能阻我?只不過總有些掛念你、寶相、十九郎你們?nèi)齻€人,我現(xiàn)在情況與從前不同,你們?nèi)撕臀抑g的關系也變得尷尬起來,所以……若是你們有別的打算,我決不會阻攔。” 話剛說完,迎面對上的便是兩道犀利如劍的目光,季玄嬰冷冷注視著近在咫尺的人,盯住對方的眼睛,道:“……你以為,我是什么人?!边@一句已經(jīng)把什么都表達出來了,師映川聞言看著青年,在青年凌厲的逼視下,須臾,忽又啞然失笑,搖頭道:“嗯,是我失言了,玄嬰莫要在意?!奔拘肷袂樗蓜樱謴土说谋砬?,也沒有太強烈的反應,只是微瞇著眼睛,似乎是準備聽對方接下來要說些什么,師映川卻已微笑著松開了季玄嬰,道:“你是這樣的態(tài)度,不過倒不知道寶相和十九郎的意思……其實我現(xiàn)在很多事情都不太在乎了,但有些事,卻還要做?!奔拘氩徽Z,半晌,忽然道:“你曾經(jīng)問過我有關‘蓮生’這個人的事情,現(xiàn)在包括我在內(nèi)的一些人都已經(jīng)很清楚了,蓮生便是斷法宗二代宗正趙青主,從前你曾命人張貼一幅畫像去尋找畫上之人的線索,那人便是趙青主,可對?” 師映川并沒有任何意外的樣子,點了點頭:“我知道你們早晚會弄清楚的,不錯,我找的就是趙青主轉世?!辈坏燃拘腴_口,他已搖頭道:“我有我的理由,但你要相信我并不是寧天諭,從始至終我都是師映川,一個嶄新的人,有著自己的人生?!睅熡炒嫔C然,音線也略顯低沉,接著他又再次摟住了青年的腰身,使得彼此身體密切貼合,幾乎再沒有任何空隙,同時問道:“玄嬰,告訴我,以后無論我做什么,你都會幫我、站在我這一邊嗎?”季玄嬰眼中閃過一絲惘然,隨即緩緩道:“若我沒有任何牽絆,沒有師門,沒有親人,那么我的回答就是‘會’,但現(xiàn)在,我只能說我不知道?!睅熡炒勓?,哈哈一笑:“呵……很誠實的回答?!?/br> 此刻兩人的姿態(tài)是如此親密,互相摟抱著,仿佛是要融為一體,師映川忽然伸出殷紅的舌頭,輕輕在青年白皙的耳垂一舔,季玄嬰頓時猛地身體一顫,這并非生理上帶來的刺激,而是精神上的,他坦然問道:“你想要?”師映川笑道:“不是,我知道你不大喜歡這種事。”季玄嬰靜靜擁著他,忽然語氣認真地道:“……如果你想,我可以再為你生一個孩子?!睅熡炒ㄒ徽S即他的臉上就慢慢綻出了柔和的笑容,道:“不用的,有平琰就已經(jīng)足夠了,而且這對你的身體負擔很大,我不希望你再那么辛苦?!边@時師映川陡然松開手,向后退開兩步,說道:“不用擔心我,我有兩名宗師傍身,自己也有秘法在短時間內(nèi)擁有大宗師的戰(zhàn)斗力,除非是聚集三名宗師同時圍攻,否則天下又有什么人能傷害我呢?”季玄嬰微微皺眉,似乎有些覺察:“你要去哪里?”師映川淡淡道:“我去取些對我有用的東西,順便見見十九郎。” 天邊鋪滿了晚霞的時候,師映川離開了弒仙山,手里提著滿滿一包袱的靈藥丹丸,季平琰依依不舍地看著遠處那個越來越模糊的身影,低聲道:“父親,我平時偷聽到好多人都說爹爹是魔頭,我不信,爹爹什么時候會跟我們永遠在一起生活呢?”季玄嬰看著那個青色的人影消失在拐角處,道:“也許很快,也許很久,也許……永遠都不能?!?/br> …… 萬劍山,一處清凈院落。 早上一場小雨過后,是十分晴朗的天氣,草葉花瓣上尚且殘余著盈盈水珠,空氣里是淡淡的濕潤氣息,有彩虹在天際漸漸顯現(xiàn),院落四周樹木環(huán)抱,別有一番幽靜之意,北窗下有一個琴臺,上面放著一具蒙有防塵罩紗的古琴,琴上刻著小小的三個篆字‘十段錦’,乃是天下六大名琴之一,陽光灑入,照得室內(nèi)一片明亮,千醉雪沐浴更衣之后,焚上一爐香,跪坐在琴桌前,扯下罩紗,十指在琴弦上緩緩彈撥起來, 未幾,琴聲戛然而止,千醉雪瞇起眼睛,驀然回頭,卻看見室中垂著的竹簾后站著一個身材修長的年輕人,正看著這里微微而笑,見他回頭,便走了過來,道:“……多時不見,十九郎的琴技越發(fā)精進了。”此人笑靨如花,是世間最美麗的色相,不是師映川還有誰? 千醉雪緩緩站起身來,黝黑的眸子里閃耀著莫名的光,流動著深深的歲月痕跡,忽然間青年就邁出了腳,朝著對方走去,兩人之間的距離從遠到近,直到面對面,然后就這么互相打量著,師映川淡淡微笑:“十九郎是要通知其他人,還是要敘舊?”千醉雪是他三位平君里面與他認識時間最短的一個,他們之間的婚姻也是師門包辦,其中牽扯到無數(shù)利益,兩人之間縱使后來相處久了,有了感情,但誰也不知道這種感情究竟到了什么程度。 ☆、二百三十六、漸行漸遠 他二人之間的感情究竟到了什么程度,誰也說不清楚,師映川淡淡微笑,似乎無論千醉雪做出哪一種答復他都能夠安然接受,而對于此刻這種狀況,千醉雪卻是恍若未覺,他用探究乃至更為復雜的目光定定瞧著師映川,然后就發(fā)現(xiàn)在這一年多的時間里,師映川無論是容貌還是氣度等等,都有了不小的變化,從前的師映川并不是這個樣子的,原本他以為當再次見面時,這個人給人的感覺會是一匹受傷離群的孤狼,然而當此刻真的相見之時,千醉雪才發(fā)現(xiàn)事實與他猜想得有很大的出入,他眼前的這個人沒有激憤之后的桀驁不遜,也沒有被拋棄之后的憤世嫉俗,更沒有絲毫沉浸在難言傷痛之中的頹廢與軟弱,看起來似乎沒有受到任何負面情緒的影響,甚至相反的,對方不但驕傲依舊,而且眉宇間更是多了一絲剛毅與冷靜。 這樣的變化一時間讓千醉雪倒有些不知道說什么,所以他干脆就不說,只是再上前半步,與師映川不過距離咫尺,然后他就敏銳地發(fā)現(xiàn)這一年多的時間過去,師映川又長高了些,如今已經(jīng)十八歲的師映川甚至與他一樣高了,那與女子迥然不同的寬平雙肩,頸間明顯凸起的喉結,仙姿颯然,這些無一不昭示著他面前的師映川已經(jīng)是個成年的男子了,千醉雪這樣想著,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么,于是就微微探身,在師映川的唇上吻了一下。 雙唇相觸,這是久違的感覺了,即使轉瞬逝去,但兩人的身體都還是不約而同地繃了那么一瞬,又緩緩放松,反應基本上大同小異,然后唇瓣便自動分開,并沒有繼續(xù)下去,師映川猩紅的舌頭輕輕一舔自己的嘴唇,一雙明眸沉靜如水,唇邊露出一縷微笑,含著笑意道:“……這算是你的回答?”千醉雪并無太多的情緒流露在外,一雙淡漠沉寂的雙眸由幽深變得平和起來,道:“這很重要?”師映川大笑,拍了拍青年的肩膀,笑道:“也是,沒什么重要的?!?/br> 這間屋子頗大,陳設明朗,幾盆珍異鮮花錯落有致地放在窗下,給房間里平添幾分生機和綠意,令人心曠神怡,千醉雪倒了茶遞來,兩人坐下,千醉雪打量著闊別已久的伴侶師映川,他沒有去傾訴什么,說什么心聲,也沒有流露出多少普通人那樣小兒女情懷所堆砌出來的情愁別緒,只是跟師映川一起靜靜品茶,等到一杯茶罄盡,師映川把玩著茶杯,一面看著地上從外面投進來的斑斑竹影,說道:“我現(xiàn)在是孤家寡人一個,難得與十九郎在這里喝茶聊天,這樣的感覺已經(jīng)很久都沒有了。”千醉雪看了看他,此刻師映川身上穿的是一件洗得微微發(fā)白的粗布藍衣,發(fā)髻上插的是一枚木簪,鞋子是隨處可見的那種黑色圓口布鞋,五六枚大錢就可以在成衣鋪子里買上一雙,與從前那個全身上下無不是奢華之物的斷法宗劍子簡直是天壤之別,千醉雪見了,心中千回百轉,終究化作一聲無言的嘆息,道:“這些日子……看來你是受苦了?!睅熡炒ㄒ娝抗庠谧约荷砩弦晦D,說出這么一番話來,就知道他的意思,便無所謂地笑了笑,說道:“沒有什么受不受苦的說法,像我這樣的人,若想錦衣玉食還不容易么,只不過沒有那個必要,我如今在意的只有修行,其他的都只不過是外物罷了,用不著講究什么。” 兩人說著話,一時間倒是恍惚像從前那樣的時光,師映川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樣,但千醉雪偶爾望著他時,心中卻生出一絲憐憫之意,雖然又轉瞬逝去,知道他并不需要,但千醉雪后來還是站起身來,走到師映川面前,俯身抱了抱對方,聲音沉靜:“……我知道你心里不會好受,這些打擊對任何人來說都太大了,所以你現(xiàn)在用不著這樣,你其實可以在我面前放松一些,軟弱一些,也許這樣你會覺得好受很多?!睅熡炒ㄒ姞钗⑽⒁汇?,神思略一恍惚之間,已被千醉雪擁緊,然后他臉上輕松的神色就漸漸褪去,但此刻眼中卻仿佛是寒冰中燃起了烈焰,平靜地道:“不用擔心我……軟弱?我已經(jīng)沒有了軟弱的權力,從那天離開斷法宗的時候,我就知道我以后只會注定是一個人,舉世皆敵,任何擋在我面前的人和事,唯有除去而已。十九郎,我也知道你的難處,你的根在萬劍山,我雖然是你的平君,但這里更是你的家,你和玄嬰一樣,都有各自的牽絆,都不可能為了我而拋棄一切,所以我也從來沒有過這樣不切實際的念頭,但只要你覺得并不想跟我劃清界線的話,那么你我之間的夫妻情誼就依然還在?!?/br> 千醉雪沒有出聲,只是目光炯炯地看向師映川,只覺得這個人突然之間所綻放的光芒令人不覺目眩神暈,師映川笑了笑,正想和他說明自己的來意,千醉雪卻道:“夫妻……你我之間,到如今還不曾有過夫妻之實,今日正好可以一行此事,你覺得如何?”師映川一怔,卻見千醉雪那雙幾乎可以穿透一切的黑眼正淡淡望著自己,里面多了幾分熾烈,師映川睫毛輕眨,他看著千醉雪,千醉雪的五官輪廓生得很好,眼睛黑白分明,一對黑長的劍眉將他清秀容貌所帶來的幾分文弱之氣驅(qū)得半點不剩,因此決不缺乏男子的陽剛味道,師映川忽然就是一笑,道:“好啊……不過十九郎到現(xiàn)在還是童身,是不是需要我教教你呢?” 室中開始有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聲,半晌,只聽有人道:“我從不肯在下面,十九郎不知道么?……唔,莫非這種事情還要武力解決,呵呵……”須臾,低低的笑聲伴隨著意義不明的喘息飄出窗外,壓抑而沉悶,不知過了多久,師映川微微抬起身來,微亂的柔軟鬢發(fā)輕輕搭在肩頭,渾身散發(fā)著一股慵懶的氣息,帶著一絲饜足之后的滿意神色,他看著身下的千醉雪,這個男人到今天為止才算是真正成為他的配偶,剛才是一場成功的歡縱,雖然一開始對于彼此的位置有些意見不同,但這樣小小的分歧很快就消失了,這主要歸功于師映川的床笫間經(jīng)驗,尚未嘗過人事滋味的千醉雪在師映川刻意的誘惑與手段齊出的狀況下,稀里糊涂地就落入了陷阱當中,等到察覺到不對勁時,已經(jīng)為時已晚,徹底成為了這個美麗年輕人的俘虜。 千醉雪躺在榻上,身上沒有半點東西遮掩,蜜色的肌膚表面有薄薄的一層濕意,他平時看起來似乎略微有些瘦削,并不是非常健壯的身材,但現(xiàn)在沒有了衣衫的覆蓋,就會發(fā)現(xiàn)原來這是一具極有爆發(fā)力的身體,肌rou勻稱而緊湊,渾身上下沒有絲毫的贅rou,是完美的武者身體,師映川輕輕撫摩著千醉雪的肩,他盡管已經(jīng)享受過了快樂,但現(xiàn)在卻還沒有從這個美妙的身體里退出來,似乎還想回味一二,不過此刻千醉雪卻是不太適應地微微動了一下,體內(nèi)的充塞感令他的心情有些復雜,兩道劍眉稍稍皺縮,道:“……映川,你先下來?!睅熡炒ㄝp笑一聲,如他所言退了出去,千醉雪下意識地松了一口氣,就想坐起來,但他的想法也到此為止,下一刻,師映川再次闖了進來,千醉雪猝不及防之下,悶哼一聲便一把握住了始作俑者的肩頭,師映川低頭輕吻著對方的眉眼,道:“雪哥哥,放松些,我們再來一次罷,下回還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會見面……”說著,深深吻住對方的唇,千醉雪年紀和季玄嬰相仿,比師映川大了不少,但這卻是第一次聽師映川叫他‘雪哥哥’,聽起來說不盡地親昵溫柔,又帶點撒嬌懇求的意思,更何況后面那句‘下回還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會見面’,更是讓他沒有了多少反對的理由,而且此刻這一記長吻也令千醉雪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奇異滋味,如此一來,就不出聲了,師映川見了,就知道千醉雪是同意了,不禁莞爾一笑,張臂抱住了下方的千醉雪。 兩人免不得又親熱一番,他二人一個是久曠不知rou味,一個是初識人事,互相之間不大容易配合好,不過好在師映川刻意溫柔,而千醉雪亦是習武的身體,禁得起征伐,漸漸的倒也快樂,兩人都能夠察覺到有些變化在此時發(fā)生,或許這就是彼此身體融合才會真正帶來的親密感,互相之間有了新的感覺,一時云收雨散,師映川雙手捧住千醉雪的臉,在上面親吻著,說道:“感覺還好?”千醉雪抬起右手與對方的左手十指緊扣,神情忽而有些復雜,沉聲道:“……還不錯?!弊鳛槌赡耆耍瑑扇硕加X得享受與滿足,兩具身體出乎意料地契合無比,千醉雪的目光逡巡著師映川紅暈未褪的臉,不知在想什么,既而道:“你的秘密,如果想告訴我,我會聽,如果你不希望我問,我就不會問,有些事情我不能幫你,但至少不會傷害你?!?/br> 師映川輕輕一嘆,閉目柔聲道:“我知道的,如果你連猶豫都沒有就選擇了徹底站在我這一邊,那我才會真正懷疑你的用心?!彼匀徊粫c任何人分享自己的秘密,但這并不妨礙他對千醉雪的態(tài)度表示滿意,一時師映川說著,動作異常緩慢而輕柔地再次進入了身下的男子,千醉雪有些難以適從,但至少并不排斥,而且有些異樣的沖動,盡管疼痛不可避免,但無可否認,那美妙的享受也是存在的,一時間兩人緊緊相擁,窗外不知何時下起了小雨。 半晌,師映川雙臂枕在腦后,瞇著眼睛緩緩調(diào)整著呼吸,仿佛是在回味,臉上浮現(xiàn)出模糊的笑意,而在他身旁,千醉雪已經(jīng)坐了起來,全無衣衫遮蔽的身體上有著一股奇異的味道,那是歡好過后才會有的氣息,千醉雪低頭看了看師映川,一只手撫摸著師映川絕美的面龐,道:“看來這種事的確有過人之處,難怪世間男女都樂此不疲,沉浸其中?!睅熡炒p目微瞇,半掩住仿佛星河倒灌一般的雙瞳,微笑道:“看來十九郎很喜歡這樣。”千醉雪少見地笑了笑,拇指在師映川柔嫩的唇上摩挲起來,毫不掩飾自己的感受:“……雖然不是很習慣,但還不錯?!?/br> 師映川低笑起來,他抓住千醉雪的手,順勢起身下床,去端水過來,擰了濕毛巾給兩人擦了身,他二人放縱一番,千醉雪難免有些不適,好在習武之人身體強健,又取出上等傷藥涂了一些,頓時好受了許多,兩人一時整理衣衫,梳發(fā)系帶,打理得整整齊齊,這才重新坐下,師映川道:“我這次一來是看你,二來是要你幫忙?!鼻ё硌┪⑽P眉:“……什么事?”師映川也不客氣,直接道:“我需要萬劍山的渡元珠,十九郎可否幫我順利進入渡元池?” “你要渡元珠?”千醉雪神色微變,打量著師映川,沉聲道:“渡元珠乃是萬劍山之寶,渡元池外圍那里一向守衛(wèi)森嚴,門中弟子只有那些資質(zhì)優(yōu)秀之人在突破先天境界之后才會被賜下一顆渡元珠,以助其凝實劍元,映川你并不是純粹的劍修,按理說渡元珠對你而言并非是很需要的東西,算是可有可無,為何這次你卻要冒險進入渡元池?” 師映川沒有立刻回答,只是伸出右手,掌心向上,一團淡淡的青氣立刻出現(xiàn)在他的掌心上方,清晰的元氣流動使得千醉雪頓時動容,他驀然想到一事,眼中不禁多了幾分復雜,這時就見師映川表情如常,輕聲道:“十九郎莫非忘了么,千年以來,唯有寧天諭一人可稱劍神?!?/br> 室中一片沉寂,外面雨還沒停,只不過小了一些,雨水落下,打落在竹葉上,葉子越發(fā)青翠欲滴,兩人在房內(nèi)靜靜聽著雨水自天而落,千醉雪有些怔怔地坐著,似是出神,卻總覺得心思不凈,許多念頭此起彼伏在心下翻滾,過了片刻,忽然有些自失地一笑,這時卻聽師映川道:“……此事我知道你有些為難,若是不方便的話,那就算了,我自己會想辦法?!?/br> 千醉雪沒答這些,卻看向師映川,說道:“你的秘密我不想深究,只不過無論你要做什么,我希望你都要考慮清楚。”師映川聞言呵呵輕笑,左耳上的一只小小銀墜子隨著他的笑聲微微顫抖,師映川輕啟薄唇,一雙明眸中滿是冰冷的神采,與方才的那種純凈平和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這時他轉臉望向窗外,絕色容顏上有妖異猙獰之色一閃即逝,同時又有一絲悵然,道:“我輩修行之人,求的就是一個大自在,大超脫,不然又何必修行?在這個世界上,我想做任何我愿意做的事,為美好的事情心中喜悅,為悲傷的事情盡情落淚,可以笑,可以哭,可以實現(xiàn)任何自己的理想,擁有絕對的自我意志,既然如此,我又有什么理由不去努力讓自己具備這樣的能力?如果有人說我錯了,也沒有關系,就讓我一個人在這條路上漸行漸遠罷!” 千醉雪心下震動,雖然不知道師映川身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但他可以很清楚地感覺到對方的心境有了一種飛躍似的跨步,如此堅定而行,這世上幾人能夠?然而千醉雪更知道這個人日后必是前路荊棘重重,這時師映川卻起身在他額上一吻,神色淡然,可目光之中卻有著一種難以說清的惆悵,道:“十九郎,你和玄嬰其實是同一種人,你們最愛的永遠不會是我,只會是你們手中的劍、你們的劍道,當很久以后你們終于走上那條路的時候,像我這樣在你們生命中曾經(jīng)存在過的人,或許就會像那流星一樣,可以讓你們在某一天偶然想起,甚至銘記,但卻不會永遠握在掌心里……一切恩愛會,無常難得久,但此刻我與你在一起,這快樂卻是真實存在的?!鼻ё硌喩硪徽穑徽Z,更沒有反駁,因為他知道師映川說的都是真的,一語道破其中奧秘,如此聽著,一股似惆悵又似激懷的莫名感觸令他的心臟有些止不住地輕顫起來,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覺完完整整地流入心田,而他也很清楚,師映川所說的不僅僅是自己與季玄嬰,甚至也包括師映川自己,因為師映川若是真的深愛于他,不可自拔,那么在兩人相處之時,又怎會如此從容?千醉雪閉一閉目,道:“……明天,我?guī)闳ザ稍?。?/br> 千醉雪的這處院子很清凈,平時也沒有人來這里,師映川住在此處,并不曾被誰發(fā)覺,第二日中午兩人簡單吃了些東西之后,千醉雪就帶著師映川出了院子,他二人自然要行事機密些,在千醉雪的帶領下,沿著一條河道潛入,避開在渡元池附近巡守的一些弟子,成功轉入了一處極為隱蔽的水域,若非千醉雪身份極高,熟知此處的地形和人手分布等等,師映川自己一個人是無法在不驚動守衛(wèi)的情況下闖進去的,饒是如此,兩人也在水下潛行了許久,這才終于到了目的地,若是修為不夠的人,僅僅是在水下待這么久就已經(jīng)要憋死了,何談其他。 兩人破水而出,師映川環(huán)視四周,只見這渡元池極大,說是一個大湖也完全可以,有凹陷盆地四散分布,上面有許多密密麻麻的貝類,形狀與普通貝類沒有多少區(qū)別,但貝殼表面卻是有一層晶瑩的光澤,看起來倒有點像玉石,十分好看,千醉雪道:“這些渡元貝還沒有成熟,所以會經(jīng)常出來曬太陽,看他們的顏色,體內(nèi)孕育的渡元珠品質(zhì)也很一般,沒有什么用處,你若想要品質(zhì)好的渡元珠,就要靠自己去水下尋找。”師映川點點頭:“我知道。”千醉雪遲疑了一下,正色囑咐道:“我雖然帶你來這里,但切不可有所破壞,更不能過多取用,否則渡元貝成熟要近百年的時間,品質(zhì)過得去的渡元珠更是數(shù)量相當有限,你若多取,對我萬劍山影響不小?!睅熡炒ㄕJ真答應了,道:“放心,我怎么會讓你為難,自然心里有數(shù)?!鼻ё硌┯种更c著周圍對他說著:“這里雖然有不少鳥獸,但你不能以此為食,否則一但生火燒烤,必會被人發(fā)覺,好在這里野果極多,取之不盡,足已果腹了。”師映川都一一答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