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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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而現(xiàn)在你我眼中的彼此,必定也不再似從前那般了?!?/br> 連江樓聽了,一言不發(fā),只是仍然雙目微闔,靜靜聽著青年腹中的動靜,窗外明亮的天光鋪灑在他的臉上,神色是平靜的,就當(dāng)師映川以為他不會再說話的時候,連江樓忽然緩緩閉上了眼睛,道:“……很抱歉,橫笛?!睅熡炒勓裕蝗惶鹩沂治孀∶婵?,或許這是不想讓對方見到自己失態(tài)的樣子罷橫笛,這是從前沒有被人叫過的稱呼,自己在喚‘連郎’的時候雖然有算計,可也是真心的,而對方這樣喚著自己乳名的時候,也確實是一樣的真心……師映川用力捂住臉,明明自己是無情的人,也已經(jīng)做出了無情冷酷的決定,可每次與這個人相處之際,心中卻還總是微微地疼,又在那疼那苦那澀之間,涌動著若有似無的甜蜜,如此折磨人心!過了片刻,師映川才把手放下來,這時他已經(jīng)恢復(fù)如常,只微笑道:“我又說這些沒意思的事情了,這幾個月以來,我自己都覺得脾氣越來越難捉摸,自己都搞不明白,現(xiàn)在才相信人說懷孕會讓一個人變化很大,從前我還覺得奇怪,現(xiàn)在輪到自己,才真的信了?!?/br> 兩人靜靜說了會兒話,后來連江樓起身道:“天氣尚好,可要出去走走?!睅熡炒c頭:“嗯,在室內(nèi)悶久了確實不好,還是到外面透透風(fēng)罷。”連江樓便扶他起來,師映川含笑,兩人一起出了門,外面有淡淡的風(fēng),天氣已經(jīng)炎熱起來,陽光下,師映川容色雪白,晶瑩得幾乎是透明一般,又有一點薄薄的血色,仿佛拍了些胭脂在上面,十分相宜,身上長袍是紗質(zhì)的料子,用銀絲線繡了各色仙禽的圖案,明晃晃的日色中,遍體不時反射出點點燦色的銀光,透著輕靈之態(tài),師映川側(cè)首看著身旁的連江樓,連江樓如今已經(jīng)四十多歲了,年近半百,若是普通人的話,已經(jīng)是老了,不但眼角有皺紋,眸子也或多或少地開始渾濁,然而對于突破了人體極限的宗師而言,這個年紀(jì)只是人生的開始,十年,二十年,都是尋常,連江樓依然還是那樣年輕,與二十多年前第一次見到的時候一樣,一如既往地耀眼,但歲月唯一沒有改變的就只是這個男人的容顏而已,至于其余,比如他與他之間的關(guān)系,卻都變了很多……何其可笑。 如此一想,就有幽幽嘆息散失在心間,師映川望著眼前美景,卻已沒了說笑的心思,只一手撫住小腹,說來對于這個孩子,他總也有些不忍,可也沒有辦法,一時卻是說不出話來,連江樓察覺到他的沉默,便道:“……累了?”微風(fēng)吹動袖袂,飄揚如水,師映川微微一笑,猶如漫天桃花放,燦爛得令人無法直視,他安靜抬眸,道:“沒有,我是覺得這里很美,想多看看。”忽然又一笑,就問著:“如果這是個女孩,你希望像誰?若是個男孩,你又希望像誰?”連江樓聞言,將右手放在他肚子上,說道:“若是兒子,像誰都好,倘若是女兒,最好還是像你?!睅熡炒ㄐζ饋恚骸芭叮窟@是怎么說?”連江樓看著他精致無倫的眉眼,以手輕撫:“向來世間女子,最愛美貌,女兒若像你,便是絕代佳人,待她懂事些,自然歡喜?!?/br> 師映川微微一怔,只覺得悵然若失,就笑道:“原來如此?!闭f話間一手抬起,輕輕摩挲著自己光潔如脂的臉頰,道:“原來連郎也覺得我容貌出眾,你從前都不說的。”連江樓看他額間至眉心的那一痕殷紅,溫言道:“……這道‘怯顏’是我當(dāng)年親手為你劃下,若非認(rèn)為你的確有怯顏之美,我又怎會如此行事?!睅熡炒ㄎ⑽⒑Γ兆∵B江樓的手:“我還以為你并不如何在意我的容貌。”連江樓看著青年,面前的人很美,是的,不是英俊,不是清秀,不是通常用來形容好看男子的任何詞語,而是美,盡管這個詞一般只會用來形容女子,但用在師映川身上,卻又讓人覺得再合適不過了,這并不是說他相貌如何陰柔,而是因為無論他的面部輪廓還是五官的樣子,包括它們之間的組合,以及皮膚的質(zhì)感,都完美地詮釋了人類對于‘美’的所有想象,連江樓淡淡道:“……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只不過我一心追求大道,于美色之上并不看重而已?!睅熡炒粗?,忽然撲哧一笑,嘴角扯起一絲揶揄之色,指頭一戳男人的肩膀:“騙人,誰說你不看重美色?那你昨夜那般……又是怎么回事?”見連江樓只是近似微笑的樣子,并不回答,便摸了摸自己的臉,嘆道:“都說女為悅己者容,其實男子也一樣,從前我并不在意相貌,因為覺得身為男兒,最重要的是有本事,至于皮囊,只是很次要的問題,別生得太丑陋不堪就行了,直到有了喜歡的人,才開始漸漸關(guān)注自己的容貌?!?/br> 兩人一面散步,一面輕松閑聊著,待走到一間涼亭處,連江樓便扶著師映川坐下來休息,師映川手里把玩著一截柳枝,看著亭外燦爛日光,忽然道:“最近是不是有些麻煩?”連江樓微微挑眉,似在意外他為什么會這樣說,師映川語氣清冷如碎冰,森森道:“謝檀君在外游歷數(shù)年,音信全無,如今卻突然回歸,且是以宗師身份,此人從前便不是那么服帖,如今回來,雖然分庭抗禮倒不至于,但只怕隱隱有些強(qiáng)勢還是免不了的,多了一名宗師就是多了一份變數(shù),宗內(nèi)勢必不少人暗中都會有些動作,不但如此,其他門派對于斷法宗又添一名宗師坐鎮(zhèn),自然也不可能是樂見其成,畢竟沒人喜歡看到別人壯大,哪怕是關(guān)系最親密的宗派之間,也是如此,所以斷法宗內(nèi)添了謝檀君這個新晉宗師,認(rèn)真說起來的話,也不知是好是壞?!?/br> 這就是世間真實而丑陋的一面,沒有善惡對錯之分,只論立場不同,師映川說完這番話,隨手拋去手里的柳枝,笑道:“連郎,我小的時候總覺得你是一個無欲無求的人,需要仰望你,后來長大了,越來越接近高高在上的你,那時我才知道,其實你哪里是無欲無求的呢,分明就是世間欲·望最強(qiáng)烈的人,因為‘長生’這二字,本身已經(jīng)包含了無限可能,所以,它就是無盡的欲·望,而你我這樣的人,就是世上欲·望最大的人啊,真是好壯志,好野心?!?/br> 連江樓卻看著青年,微微皺眉道:“你今日心情有異?!睅熡炒ㄖ皇切?,將一雙欺霜賽雪般的手放進(jìn)連江樓掌中,道:“我只是覺得很好笑,似乎每一個有點資本的人都想要超脫,卻又不得不在塵世間摸爬滾打,大概人生真的就是從一個樊籠跳進(jìn)另一個樊籠罷,在哪里其實都是一樣的,這就是人生……”師映川轉(zhuǎn)頭看著亭外一天一地的金色日光,臉色緩緩淡了下來。 連江樓有些事務(wù)要處理,午間師映川是一個人吃的飯,飯后又看了會兒書,一時覺得倦了,便睡在鋪著涼席的床上,午后外面日頭隱隱有些毒,很是悶熱,不過殿中幾只大甕里都盛著冰,還是較為涼爽的,師映川不知睡了多久,半夢半醒之間,只覺有人在撫摸著自己的鬢發(fā),師映川朦朧睜眼,就見連江樓坐在身旁,而自己身上輕薄的衣衫已經(jīng)半褪,露著雪白的肩頭與胸口,師映川一手推在連江樓胸前,含糊著道:“你這人……誰說你不近色·欲的……” 連江樓低頭吻上他正呢喃的唇,封住了青年接下來所有的話,師映川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抓緊了對方的衣襟,只感覺到男人薄唇溫?zé)岫岷停瑤聿⒉蛔屓伺懦獾臒嵋?,微微的暈眩與快意中,師映川有些奇怪,隨著成婚漸久,連江樓也越來越主動,時常與他親熱,在剛有孕的那段時期里還因為小心孩子而不肯主動碰他,自從懷孕的日子長了,胎氣已經(jīng)穩(wěn)固,連江樓便漸漸開始頻繁地與他狎昵……師映川瞇起眼,心想這是不是意味著此刻這個正在與自己肌膚相親的人,已經(jīng)越發(fā)深陷,真正愛上了自己?應(yīng)該是的罷,的確是的…… 殿中清涼,只有不時低低的輕吟和喘息給這里平添了幾分熱意,這樣安靜的午后,陽光悄無聲息地輕輕透進(jìn)來,在地上烙出斑駁的金影,光色疏離,很久之后,師映川慢慢坐起身,而身旁的連江樓正在熟睡,師映川的手輕柔地?fù)嵘夏腥说暮诎l(fā),對方赤著身體,強(qiáng)健,有力,是典型的習(xí)武之人的樣子,此時連江樓睡得十分安穩(wěn),讓人很難想象這么一個平日里威儀強(qiáng)力的男人,竟會有如此恬和的睡容,大概唯有最親密的枕邊人才可以看到,師映川低頭凝視,眼前浮現(xiàn)起兩人之間的許多往事,初次見面時那打著素色油傘的男子……再次相見之際,那威嚴(yán)無邊的偉岸身影……在男人身邊學(xué)藝的無憂無慮時光……決然叛出宗門后,那一劍……大婚之日,被穩(wěn)穩(wěn)握住了手……這些畫面,這些身影,最終混合在了一起,一瞬間將‘連江樓’這三個字深深烙在心頭,一股濃烈得化不開的滋味在胸口激蕩,令人心中百轉(zhuǎn)千回。 靜靜發(fā)呆了一時之后,師映川就披了衣裳,輕手輕腳地下了床,來到鏡子前坐下,他慢慢梳理著散亂的長發(fā),鏡子里是一張完美的臉,由于懷孕時間漸久,加上健康狀況已經(jīng)良好,導(dǎo)致師映川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再像之前那樣瘦削,他的氣色不錯,長了些rou,雖然還遠(yuǎn)沒有恢復(fù)從前強(qiáng)健高大的體態(tài),但至少看起來也不再讓人一見之下就下意識地認(rèn)為這是一個女人,那清瘦的臉隱約有了些堅毅的輪廓,如果沒有隆起的肚子的話,現(xiàn)在的師映川已經(jīng)不會讓人錯認(rèn)是女子,這時他從鏡子里看見床上連江樓正雙目靜合,神色安詳?shù)厥焖?,師映川看著鏡中猶在睡夢之中的男人,眼中一片柔和,但很快,這溫柔之色就漸漸褪去,變得冷靜而凌厲,也正是在此刻,寧天諭的聲音忽然響起:“我忽然發(fā)現(xiàn)一件在之前被忽略的事……其實這樣看著,若是不甚留意的話,他這樣睡著的樣子,是和趙青主有些像的?!?/br> 師映川聞言,在心中默默道:“是么,可是他們兩個身材非但并不相似,相貌也是完全不同的?!睂幪熘I的語氣是罕見的低柔,說道:“不是指外表,我說的是給人的那種感覺……他們這樣熟睡的樣子,確實很像……他當(dāng)年那樣狠心,一切因果也就由那時而生,我怎能不報復(fù),怎能不與他不死不休?即便是一條不歸路,我也早已有了這樣的覺悟。只是……” 寧天諭的語氣忽然有些不易察覺的輕顫:“……只是一想到他已經(jīng)死了,甚至連尸首也被我吃掉,我心中就有說不上來的滋味……蓮生,蓮生,縱使還能再與蘇醒過來的他相見,我也知道那已永遠(yuǎn)都不會是當(dāng)年那個一模一樣的人了,白衣玉立,笑若蓮開,永遠(yuǎn)都不會再有……” 此時此刻,寧天諭的思緒卻是徐徐回溯到了千年之前,那時的時光多么美好,他遇見了白衣如雪的他,然而或許是因為太過美好,令人沉醉,心中竟是記不起那一日的許多細(xì)節(jié)了,只記得飛花如雨中,那人的面容平靜而純澈,縱使時光荏苒,卻依然宛如昨日,是心中最美的一張臉,其實不是沒有見過更美的人,可是那種令人怦然心動的感覺卻是任何美色都不能替代,哪怕是世間公認(rèn)的美麗的極致,怯顏美人,也是不能,若是可以再得那回眸一笑,即便跨遍千山萬水,也是值得。寧天諭如同夢囈一般,低低說著:“或許一開始我與他就并無多少緣分,一切都是強(qiáng)求而來……也許有些人注定會讓你千年萬年都一直忘不了,即使時間太久漸漸忘了他的樣子,忘了他的聲音,甚至忘了關(guān)于他的很多東西,然而每當(dāng)想起他時,心里那種感覺,卻是無論如何也永遠(yuǎn)都不會改變的,想忘都不能忘……” 這是師映川第一次見到寧天諭如此軟弱神傷,疲倦到不能自制,一時間師映川不知怎的,仿佛與寧天諭心神相通,只覺得控制不住地心痛難過,值此之際,忽聽有人依稀道:“阿諭……”語氣模糊中透著淡淡溫柔,那樣熟悉,又分明那樣陌生,師映川猛地心頭一跳,下意識回過頭去,只見連江樓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醒了,正在看過來,剛才的那一聲低喚,仿佛只是錯覺,連江樓半倚著床頭,靜靜看著他,目光之中是清澈的,也是近乎纏綿的,師映川收拾心情,換上一點薄薄的笑容,道:“……你剛剛喚我什么?”連江樓只是靜靜看他,道:“我自然喚你橫笛?!甭牭竭@個回答,師映川有片刻的些微恍惚,這時連江樓已披衣而起,走過來將手放在他肩頭:“你氣色很好。”師映川照一照鏡子,發(fā)現(xiàn)確實雙頰微暈,眉眼含春,便說道:“過著這樣養(yǎng)尊處優(yōu)的日子,生活悠閑,錦衣玉食,沒有什么可cao心的事,自然氣色好了。” 師映川說著,放下梳子,回頭看向連江樓:“我雖在宮內(nèi)深居簡出,卻也知道最近的局勢并不樂觀,不過想必你也有點清楚我當(dāng)初的感受了罷,被人防備著,警惕著……”師映川臉上似笑非笑,用發(fā)帶將長發(fā)扎住,起身去屏風(fēng)后換了衣裳,待他出來時,連江樓已離開了,大概又是去練功,師映川便去床上坐了,開始運轉(zhuǎn)《血嬰經(jīng)》,過得一時,外面有人輕聲道:“……父親睡了么?”師映川睜開眼,說著:“沒有,你進(jìn)來罷。”就下床想要穿鞋,這時季平琰進(jìn)來,見狀忙上前蹲下,拿起鞋子替師映川穿了,不讓他自己彎腰,以防壓迫到肚子,師映川見長子年紀(jì)輕輕卻很是孝順體貼,臉上就有了點笑容,道:“怎么沒帶涯兒一起來?”季平琰說道:“二弟午睡未醒,就沒有帶上他?!睅熡炒ɑ顒恿艘幌录绨?,隨意道:“天熱,多歇著也好,省得他在外面瘋玩,若是受了暑氣倒不好了。” 父子兩人閑話家常幾句,末了,季平琰忽然面露踟躇之色,從袖中取出一樣?xùn)|西:“伯父讓我給父親……帶了封信?!睅熡炒ㄑ燮の⑽⒁惶蛷募酒界掷锶×四欠庑?,他拆開信封,匆匆看了信上的內(nèi)容,縱然心緒就此變化萬端,看完之后卻還是不動聲色,只道:“好了,我知道了。”轉(zhuǎn)頭對季平琰道:“他現(xiàn)在是在山門外?那你現(xiàn)在就去帶他到觀海亭那里罷?!?/br> 天色漸漸暗下來,觀海亭名為觀‘?!?,事實上觀的乃是云海,坐落在崖間,周圍景色清幽動人,師映川到的時候,遠(yuǎn)遠(yuǎn)只見亭內(nèi)一個修長的身影正負(fù)手而立,不知為何,師映川不由得就放輕了腳步,待他再走近些,忽然間卻是神情微變,他看見那人還是一張自己熟悉的臉,只是原本滿頭的黑發(fā),卻竟已如雪覆頭,銀白一片,有那么一瞬間,師映川覺得自己的呼吸都有些膠滯,這樣的重逢,并不突然,是在安排之中,然而這樣突然見面了,卻還是不能完全平靜畢竟,彼此之間做了那么些年的夫妻,并不是真的沒有情分的啊…… 從視野中剛剛出現(xiàn)那個高高的身影時,寶相龍樹的眼睛就再沒有眨過,那人眉若春山,目似秋水,容色絕麗無倫,但最讓他目光為之停滯的,卻還是那衣袍也無法遮掩的腹部,那是另一個人徹底得到這個身體的最直接證據(jù),寶相龍樹的雙拳緊緊握著,盡管早已知道這個消息,但親眼所見畢竟不同,寶相龍樹癡癡看著青年走近,一直來到自己面前,只覺得青年有些變化,眼神也越發(fā)深沉了,兩人此刻面對面站著,卻沒有之前預(yù)想中的場面發(fā)生,只是一味的沉寂,沒有人說話,一切都?xì)w于寧靜。 不知過了多久,還是師映川打破了仿佛凝固般的局面,他看著寶相龍樹,緩緩道:“……為什么還要見我?你我之間,早已沒有了任何關(guān)系,我現(xiàn)在唯一的伴侶就是連江樓,這是眾所周知?!蹦抗庠趯毾帻垬涫崂淼谜R齊的白發(fā)上流連片刻,終究還是嘆息一聲,道:“何必?” 寶相龍樹怔怔看著青年,忽然苦笑一聲,他深知自己與這個人之間,早已被劃下一道深深的鴻溝,難以跨越,就說著:“至少你還肯見我一面……映川,現(xiàn)在你眼中的我,想必早就不似從前了罷。”師映川不置可否,只道:“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你和我,都早已不是舊時光景,難道不是么。”寶相龍樹凝視著他,不說話,仿佛想把他的樣子刻在心中,但目光來到那隆起的腹部時,突然之間,一種難以描述的痛苦與失落就此生出,又?jǐn)v雜著深深的憤怒,復(fù)雜不明,寶相龍樹克制著自己,低聲道:“這是你……自己愿意?” 師映川自然知道對方的意思,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一手撫上自己隆起的腹部,語氣輕松地道:“這個問題很重要么?我愿意又怎樣,不愿意又怎樣,以我這般毫無力量可言的人,無非是隨波逐流罷了,還能怎么樣?”寶相龍樹定定看著他:“你若是被人強(qiáng)迫……”師映川打斷對方的話,冷淡地垂首看自己的肚子,悠悠道:“那日我將合婚庚貼還給你們,就已經(jīng)表明了我的態(tài)度和立場,這婚事是我提出,而不是誰來強(qiáng)迫我,是我自己喜歡……至于這個孩子,雖然算是一個意外,但至少我對此并不排斥?!?/br> 這話就已經(jīng)是說明了一切了,寶相龍樹沉默起來,半晌,方艱澀道:“不管怎么樣,難得今日我們能夠見面,陪我走走罷……我們已經(jīng)有很久不曾在一起散步了,不是么?!笨吹綄毾帻垬淠窍<街杏謳е┑纳袂?,師映川頓一頓,終于沒有拒絕,兩人就這么并肩緩步而行,寶相龍樹慢慢走著,風(fēng)中傳來旁邊那人身上的淡淡香氣,一時間令他只想著將此刻一直延續(xù)到永遠(yuǎn),不要有盡頭。 此時月上梢頭,四下幽靜,兩人慢慢走著,寶相龍樹忽然沉聲道:“……是我沒有足夠的力量,不能夠保護(hù)你,才令你到今天這個地步?!睅熡炒勓陨裆?,姿態(tài)閑適,卻看了寶相龍樹一眼,平靜地道:“這跟你沒有什么關(guān)系,我自己走出來的路,自然會一力承擔(dān)后果。” 話音方落,一只手突然被人緊緊抓住,寶相龍樹握緊了青年的手,一字一句地道:“川兒,和我一起離開罷,我?guī)闳ヒ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拋開一切,我們生活在一起,安穩(wěn)地度過以后的日子,共同撫養(yǎng)這個孩子,不再理會世事,好不好?” ☆、二百九十八、猶記多情 夜色中,寶相龍樹握緊了青年的手,一字一句地道:“川兒,和我一起離開罷,我?guī)闳ヒ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拋開一切,我們生活在一起,安穩(wěn)地度過以后的日子,共同撫養(yǎng)這個孩子,不再理會世事,好不好?”師映川聞言,一雙漆黑的眼睛看著寶相龍樹,片刻,忽然就笑了起來,他緩緩將手從對方掌中抽出,道:“寶相,聽到你這番話,我不是不感動的,為了我,你愿意放棄這些,真的很難得啊……不過,你知道么,縱使你日后成就宗師之境,你也終究不會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強(qiáng)者,因為你有一個最致命的缺點,那就是一個‘情’字?!?/br> 在寶相龍樹眼中,師映川還是那張絕美的容顏,只是此刻卻是漠然一片,即便是語氣輕柔平和,不會讓人有絲毫的不適,然而話里話外卻蘊含著鋒銳之意,寶相龍樹遲疑了一下,但當(dāng)他看到師映川那極冷靜也極犀利,幾乎完全被理智所掌握的絕對淡漠眼神時,不知怎的,他突然就直接出口道:“……然而比起一個無情的行尸走rou,我寧可做一個有血有rou的凡人!” 這一句話簡直就像是一把最鋒利的錐子,一下子扎在師映川的心口上,令其措手不及,刺破了某種一直以來都被小心翼翼掩藏起來的東西,師映川的眉毛猛地豎了起來,他欲開口說些什么,但寶相龍樹顯然是有些話在心里憋得很久了,此時再也忍不住,索性統(tǒng)統(tǒng)倒出來,以至于一向在師映川面前態(tài)度溫柔順從的這個男子,眼下卻是明顯地露出了一絲尖銳甚至咄咄逼人之勢:“不錯,每一個武者都在追求更高的目標(biāo),希望自己更加強(qiáng)大,這確實沒錯,然而那又怎么樣,所謂大道,不過是最終的目的而已,甚至只是一個縹緲虛幻的目標(biāo),莫非就因為追求這樣的東西,就要讓自己拋棄人生當(dāng)中其他重要的事物不成?莫非人生就只剩下一個‘強(qiáng)’字,只剩下永無止境的追尋,甚至為了這個目標(biāo),就讓自己逐漸斬去了作為一個‘人’所應(yīng)該享有的一切美好?而這一切,只是為了變成高高在上的‘神’……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對于我寶相龍樹來說,就算最終成就大道又如何,長生不死又如何,統(tǒng)統(tǒng)都已沒有任何意義!” 人心是最奇妙也最復(fù)雜的東西,這是被一把剝開了那些自欺欺人的華麗表面,硬是被逼著去面對那些刻意被忽略的事實,縱使師映川養(yǎng)氣功夫非同一般,城府極深,聽到這些話,也還是有片刻被戳穿所造成的惱羞成怒,像是被一根尖利鋼針猛地刺在軟rou上,他嘴角一扯,就想要反唇相譏,但突然間卻又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心緒產(chǎn)生,令心中這些憤怒的感覺迅速淡去了,最終化作心底深處的幽幽一嘆,這時寶相龍樹卻忽然臉上露出淡淡笑著的模樣,如同夢中囈語:“其實作為我來說,在沒有遇到你之前,我最大的目標(biāo)就是有朝一日晉升宗師之境,但后來認(rèn)識了你,而且我們最終又成了親,那時我最大的愿望就不再是晉升宗師,而是和你在一起,我們可以愉快地一起生活,一起修行,至于到最后究竟能不能成為宗師,甚至更進(jìn)一步,對我而言都已經(jīng)沒有那樣重要了,只要你和我能夠白首偕老,這一切就足夠了?!?/br> 師映川靜靜聽著這些,忽然間偏過頭去,因為不知道怎么了,面對著此刻寶相龍樹的這種溫柔如水的神情和語氣,師映川竟是有些承受不住,雖然面上還能維持著淡然的樣子,但師映川心里很清楚,自己是在害怕,是在愧疚,是在無言,甚至是在羨慕……無論究竟是哪一種,都讓他隱隱有一絲近乎倉促地想要逃開的沖動,他對這種事情并不在行,談不上游刃有余,下意識地就不想直面這個曾經(jīng)的伴侶,一時間心中百轉(zhuǎn)千折,最終也只能是無聲一嘆,師映川眉頭輕皺了一下,他可以將很多事本身看得透徹,但卻理不清事情背后的人心,按理說現(xiàn)在他應(yīng)該對寶相龍樹說些勸慰的話,或者絕情冷酷的言辭也可以,然而這時候在心神微亂的情況下,就連師映川自己也不知道應(yīng)該如何處理這樣的局面,這使得他臉上的淡然之色雖還仍在,卻已開始有了幾分勉強(qiáng)之意,只不過也許他本人沒有感覺到罷了,不過這時寶相龍樹卻沒有錯過他臉上任何一絲表情變化,見他如此,不由得目光深沉起來,說道:“映川,你現(xiàn)在過得并不舒心,你并不快樂,我能夠感覺得到?!睂毾帻垬湔f著,輕輕靠近了師映川,低聲道:“你心里也許一直在等待機(jī)會,等待著時機(jī)……川兒,你是想要狠狠地報復(fù)他,是么?” 師映川猛地一下幽深了眼神,雙目冷冷地看著寶相龍樹,一言不發(fā),那種眼神壓抑得令人幾乎喘不過氣來,寶相龍樹的這句話就好象是一錐子戳破了一直以來醞釀并苦苦壓制的毒瘤,瞬間迸射出了里面nongnong的毒液,他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寶相龍樹,一時間就是無言,片刻,忽地就嘴角微翹,輕輕笑出聲來,他將唇湊在寶相龍樹耳邊,聲若蚊蚋地說道:“寶相啊寶相,我曾經(jīng)說過,也許你是這世上最愛我的人,而現(xiàn)在看來,其實你大概也是最了解我的人了……”他笑著,如同一朵有毒的黑色罌粟,那樣美,卻又那樣可怕,他一手搭住寶相龍樹的肩,柔聲細(xì)語:“當(dāng)然要報復(fù),怎么能不報復(fù)呢,我這個人最是記仇,不管是誰欠了我的,我都會一點一點地討回來的……情是情,恨是恨,真不能混為一談的,有情,決不代表就可以放下恨。” 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師映川的語氣又輕柔又溫和,說不出地纏綿繾綣,他的目光也仿佛一并透過了虛空,看到了那個并不在這里的人身上,然而他的樣子卻十分古怪,一只眼中滿是溫柔之色,另外一只眼睛卻冷利如冰,唇邊更是掛著一絲詭異的寒色,突然間師映川重重一把推在寶相龍樹胸前,自己后退一步,冷聲道:“走罷,現(xiàn)在的我,不想看到故人,這樣狼狽而無力的我,跟一只關(guān)在籠子里的鳥有什么區(qū)別?我不希望被人看到這樣的我,所以,請你離開罷,你我之間,包括我和玄嬰,和十九郎,都早已不是夫妻了,你現(xiàn)在最應(yīng)該做的事,就是娶一個好女人,生幾個兒女,這才是你應(yīng)該擁有的人生,至于我,不過只是你人生之中的一段小小意外,我這樣的人,無論和誰在一起,都只會帶去不幸,所以……不要再來見我!” 師映川一口氣說完這些話,頭也不回地轉(zhuǎn)身便走,但剛剛走了幾步,身后就有急促的腳步聲響起,下一刻已被人從身后緊緊抱住,那人緊擁著他,擁得那樣緊,仿佛生怕只要略微松一松就會失去,師映川深深吸了一口氣,微瞑雙目,片刻之后又陡然睜開眼睛,同時咬牙緩緩說道:“放手……”身后那人不聽,不放,就那么倔強(qiáng)而頑固地抱住青年,師映川胸口有瞬間的微微疼痛,恍惚間覺得自己是這世上最殘酷最無情的人,但他很快就回過神,從紛亂的意緒亂流中猛地清醒過來,冷漠道:“我們之間的婚姻關(guān)系早已解除,只剩下表兄弟關(guān)系,現(xiàn)在我是別人的平君,連江樓才是我合法合理的男人,是我腹中孩兒的父親,你現(xiàn)在這個樣子,是想要挑釁他嗎?還是說,你要對別人的男人動手動腳,欺侮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廢人?” 這一番話太過尖利,太過刻薄,像刀子一樣刺人傷人,身后的男子微微一滯,師映川已趁機(jī)狠狠掰開了對方的手,大步離開,他捂著肚子快速走了一時,就見季平琰仍然還在剛才等他的地方站著,師映川臉色平靜道:“去送你大伯離開罷……”季平琰見他臉色沉靜如水,遂不敢多言,應(yīng)了一聲便去了,師映川卻是一手按在心口處,慢慢喘勻了氣,待他覺得好些了,這才朝著來時的方向返回,他知道寶相龍樹是多么深愛自己,一時間忽然呵呵一笑,低聲自言自語道:“寶相啊寶相,若是我沒有遇到連江樓的話,那我一定會與你白首偕老的,只可惜,這世上卻從來都沒有‘如果’啊……”這時夜晚有風(fēng)吹著,師映川走了一會兒,忽覺得一片茫然起來,他厭惡自己這樣的軟弱,突然反手就在臉上甩了一巴掌,并不重,不會留下掌印,卻足以痛了一下,讓一顆心重新冷若堅冰,師映川住了腳,呆立片刻,想到自己這些年來與那幾人之間的糾纏,心中一時困惑,一時茫然,他總覺得自己似乎是想破了些什么東西,但具體如何,卻又說不清楚,當(dāng)下?lián)u了搖頭,眼神緩緩堅定起來,一步一晃地隱入了夜色之中。 千蓮殿內(nèi)這時卻是十分安靜,偌大的殿中一個服侍的下人也沒有,只是燈燭點得明晃晃的,師映川從外面進(jìn)來的時候,就看見連江樓正背對著自己伏案寫字,一頭黑發(fā)披散在身后,還有些微微濡濕的樣子,顯然是才沐浴過,師映川見了這一幕,不由得就將微蹙著的眉頭徐徐展平了,他緩步走過去,來到男子身后,用雙手遮住了對方的眼睛,連江樓手中的筆停下來,淡淡道:“……怎么學(xué)小孩子一樣淘氣?!睅熡炒ㄈ匀幻芍难劬Σ凰墒郑皇俏⑿χ溃骸拔倚r候經(jīng)常想這么做的,只不過那時候不敢而已,怕會被你罵?!边B江樓握住青年的手腕,說著:“我不記得曾經(jīng)罵過你?!睅熡炒ㄋ砷_手,卻順勢抱住連江樓的脖子,將下巴擱在對方寬寬的肩頭,輕聲道:“可你至少訓(xùn)斥過我,小時候淘氣或者練功不認(rèn)真,都會被你罰,你是個嚴(yán)師,難道我說得不對?”連江樓道:“嚴(yán)師出高徒,我若對你要求不嚴(yán),你也未必會有今日。” 師映川聽了,就嗤嗤一笑,在連江樓耳朵上吹了一口熱乎乎的氣,故意拖長了聲調(diào)說著:“嚴(yán)師……嗯,真是嚴(yán)格的好師父呢,教徒弟都教到了床上,還弄大了徒弟的肚子……嘖嘖……真的是好師父啊好師父……”連江樓忽然轉(zhuǎn)過身來,將師映川拉進(jìn)懷里,讓他坐在自己腿上,一手輕撫著青年隆起的腹部,道:“又在逞口舌之快。”師映川笑而不語,片刻,才注視著連江樓,目光熠熠地看著對方,道:“你不問我剛才……到底去了哪里了嗎?”連江樓淡淡道:“何必要問?!睅熡炒ㄐσ恍Γ麄€人倚進(jìn)男人懷中,道:“我去見了寶相龍樹……”見連江樓沒有反應(yīng),就微微挑眉:“你不問我跟他說了些什么?”連江樓低頭看著師映川,手指慢條斯理地描繪著伴侶精致的五官線條,語氣也是波瀾不驚的,難辨虛實:“……我為何要問?” 師映川眼中仿佛含著一汪春水,淡淡的笑意噙在嘴角,張口就去咬男人的指頭:“莫非你就真的一點也不吃醋?我可不信。”連江樓任其雪白的牙齒咬住自己的手指,道:“不要胡鬧。”師映川的表情卻越是輕松,雖未飲酒,卻已是似醉非醉之態(tài),松開男人的手指,低笑著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我今日見了寶相,只覺一派物是人非之感,想當(dāng)初與他們大婚之日仿佛就在眼前,可如今卻已是陌路,果真是世事無常得緊啊。”這樣說著,所說的內(nèi)容都是親身經(jīng)歷過的,是在心中留有十分深刻印象的事情,如此一來,便是心隨語動,憶著往事,微微有一絲恍惚,想到看見寶相龍樹那滿頭的白發(fā),一時間攥著連江樓的衣襟,目光落在對方英俊的面孔上,就只是笑,只覺得眼前閃過的一切都是前塵往事,似真似幻,剪不斷,理還亂。 當(dāng)著配偶的面,卻如此說起從前的伴侶,這番話就很有些故意挑釁的意思了,連江樓聽著,自是不知青年究竟是出于一種什么樣的心理,他看著師映川如同隱藏在一層迷蒙煙霧之后的笑臉,這個人在他面前,總是一時溫順一時尖銳,看似喜怒無常,實則每一句話,每一個舉動,都有其目的所在,有著特殊的意義,只不過都是表現(xiàn)得全無半點刻意之感罷了,這是他們兩個人之間的一場沒有硝煙的戰(zhàn)爭,而這一點,連江樓心里清楚,師映川也一樣心知肚明。 燭火靜靜,將兩個人的影子在角落里無聲地拉長,師映川的手抬起來,撫摩著連江樓堅毅的臉龐,忽然開口道:“如果當(dāng)初寧天諭和趙青主,也就是我和你,沒有發(fā)生后來的背叛,一直沒有出現(xiàn)任何破壞他們感情的事情,那么你說,他們會一直相親相愛地在一起么?一百年,兩百年,就那么一直持續(xù)下去,能夠做到么?還是說情愛這個東西無法持久,總是有期限的,到后來終究會厭倦分開?我一直想不出答案,你能想出來嗎?”連江樓看著情緒隱約有些異樣的師映川,心下微動,道:“……我亦不知。”師映川微微嘆氣:“你總是這樣?!彼麚ё∵B江樓的脖子,目光深邃,問道:“連郎,告訴我,你愛我么?”連江樓定定看著他,沒有出聲,半晌,方道:“……你累了,早些休息罷?!闭f著,將師映川抱起,走到床前,將青年小心地放在床上,并為其脫了鞋襪,師映川目光幽幽罩住男人,突然道:“為什么不肯說?你可以待我這么溫柔體貼,卻不肯輕飄飄說一個‘愛’字,你是在怕什么?怕我,還是在怕你自己?” 面對著青年咄咄逼人的一連串質(zhì)問,連江樓微皺眉毛,淡淡說道:“我不明白你為何一定要看重此事,莫非對你而言,就這么重要?”師映川表情漠然,冷冷道:“不錯,很重要,非常重要!比你想象中還要重要得多……”他睨著連江樓:“我就是無理取鬧了,就是鉆牛角尖了,怎么樣?我就是要你說,就是要你親口告訴我!”連江樓眉頭輕凝,打定主意不去招惹對方,索性便不開口,只彎腰去解師映川的衣裳,想安排對方睡下,哪知師映川見他又是一副閉口不談的樣子,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一把推中連江樓的胸膛,怒道:“走開!我不想見到你!你出去!”連江樓見師映川又犯了牛脾氣,一時卻也舀他沒辦法,便真的出去了,偌大的殿中只剩下師映川自己躺在床上,一時想起寶相龍樹那凄絕的眼神,那有力而倔強(qiáng)的擁抱,一時又想起連江樓似乎永遠(yuǎn)都平靜如水永遠(yuǎn)都淡漠冷靜的樣子,以及成親后連江樓那不動聲色之間卻無微不至的種種舉動和表現(xiàn),心中萬般滋味都糾纏在了一起,真真是柔腸百轉(zhuǎn),難以平復(fù)。 如此一來,整個人輾轉(zhuǎn)反側(cè),不知過了多久,才漸漸睡了過去,正半夢半醒之際,卻迷迷糊糊地覺得似乎有人在解自己的衣裳,心里猛地一凜,又突地心臟一跳,有些清醒,睜眼一看,卻見只穿著內(nèi)衣的連江樓正在一個一個地?fù)荛_自己的衣服扣子,師映川立刻一瞪眼:“你干什么?!”連江樓簡短道:“衣衫未去,你又如何能睡得好?!睅熡炒ㄖ焕涞缓?,看著面前之人,臉上浮出些怒意,連眉毛都似有些不耐煩的樣子,握起拳來,指關(guān)節(jié)都攥得微微發(fā)白,冷笑著道:“我就是喜歡穿著衣裳睡覺,要你來管?”燭光里,他明麗異常的容貌因怒色而格外耀眼,目中冷意漸漸泛出,自他去年被帶回斷法宗,性子就古怪起來,上一刻還是柔情蜜意,下一刻就是翻臉無情,連江樓早已習(xí)慣了他這樣陰晴不定的性子,但這并不代表連江樓就會一味任他胡鬧,當(dāng)下只當(dāng)沒聽見,繼續(xù)去解那扣子,師映川見狀,目光頓時微戾,聞著對方的氣息,只覺心慌意亂,又有些煩躁,索性一把推上男人的肩頭,低叱道:“……你走開!” 但師映川如今只是個普通人,別說這么推一把,就算是拳腳相加又能怎樣,仍然是連對方的一個指頭都推不動,連江樓定定瞧著青年,卻抓住了推在自己身上的那只雪白的手,燈光中,師映川能清清楚楚地看到男人眼中的暗沉,不知怎的,心頭就突地一緊,而這時感覺卻偏偏格外靈敏起來,聞到了男人身上那種若隱若現(xiàn)的雄性氣息,侵入鼻內(nèi),那是平日里聞慣了的味道,讓人很是親切安心,很喜歡,然而此時卻令師映川有些心神不定,如此一來,思緒亂了,臉上的神情也變得難看起來,想也不想就用另一只手去推連江樓的胸口,哪知還沒碰到對方,就倏然被人捉住了手腕,緊接著,連江樓已將青年扯進(jìn)懷里,毫不猶豫地吻住,師映川一驚,旋即就是大怒,只覺腦子里一下繃緊了,倏然探出手就去抓對方的耳朵,但他如今空有招式,沒有 內(nèi)力,又濟(jì)得什么事?連江樓輕松將他制住,一手?jǐn)堊∷?,一手輕扣住肩胛,舌頭叩齒而入,柔和中帶著不容拒絕的強(qiáng)力,一時間就成為了單方面的攫取,師映川一雙鳳目瞪得溜圓,顯然是已動了真怒,照著男人雙腿間的要害之處,抬腿就狠狠一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