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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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映川微笑不改,道:“你不明白的?!闭f著,又倒上酒,一飲而盡,把胸腔內(nèi)充斥的駁雜情緒排出心頭,一時間仿佛自言自語一般地淡淡說著:“若他真的答應,那么我想,連江樓到那時應該會真心愛我,將自己也陷進去,以求真情來擊破我道心,不過,到時候就看他有沒有這個本事了,而我,不會再次犯錯?!?/br> 師映川的聲音很冷靜,情緒也一樣,但一字一句都似不可撼動,白緣想要再說些什么,卻見師映川面帶滄然,眼神冷寂,嘴邊的話就不覺咽了回去,終究長長一嘆人生總是有著很多無可奈何與不如意的事,身為凡人,又能如何? 這時夜空中星光稀疏暗淡,有云遮住了月亮,師映川放下酒杯,凝然不動,只道:“師兄,你不能明白我如今的心情,雖然我不是不可以同意萬絕盟的提議,以此盡快結束戰(zhàn)亂,在以后的時間里再作圖謀,給彼此喘息休整的機會,但是,這是一個政治家會作出的選擇,而不是我這樣的瘋子會選擇的道路,到了這個地步,于我來說,再無后路可言?!痹挳?,一時站起身來,目視著白緣,道:“師兄何不來助我?你我之間一向有兄弟之誼,師兄若來我青元教,一個長老之位是必定的?!卑拙墦崞揭恢彪[藏在內(nèi)心深處的情緒,微微一嘆,沉著說道:“我自幼受宗門大恩,無論如何,是不會叛離宗門的,總會留到最后一刻?!?/br> 這個回答是在意料之中,師映川也不強求,他將目光轉到鳳沉舟身上,道:“鳳司座,代我轉告季玄嬰,他當年欠我的,我會討回來?!闭f著,已徑直出了船艙,走入夜幕當中,高大的背影逐漸遠去,直到消失在水天盡頭。 五月,大周再次出兵,七月,大軍于天詹平原遭遇挫敗,主帥趙剴遇大宗師偷襲,致重傷,消息傳回京城,周帝晏勾辰大怒,下令郡王晏秀率十萬鐵騎前往天詹平原增援; 九月,大司馬千醉雪蕩平仙南宗,仙南宗宗主并四名長老身死,真?zhèn)鞯茏铀氖吮煌缆疽豢?,其余弟子死傷不計其?shù),此戰(zhàn)千醉雪重傷,瀟刑淚重傷,青元教一名宗師當場死亡,其余高手折損無數(shù),事已至此,人人都知大周與青元教已是要不計代價地進行實力碾壓,誓要將對手徹底擊垮,雙方再無半點轉圜余地。 …… 天氣逐漸轉冷,在這一年的第一場雪到來搖光城之際,有捷報傳來,赤南峽一戰(zhàn),青元教一方在付出相當大的代價之后,最終取得勝利,萬絕盟聯(lián)盟大軍潰敗,萬劍山掌律大司座鳳沉舟戰(zhàn)死,接到消息的時候,整個搖光城已被雪花覆蓋,有若一座冰雪之城,師映川將手里的捷報合上,遞給一旁的護衛(wèi),此時他面前是一池清明如鏡的碧水,池中種滿了清香皓潔的白蓮,蓮瓣嬌嫩精致,層層綻開,一眼望去,如同堆雪簇玉一般,寒風吹來,風動蓮香,在如此嚴寒時節(jié)有這樣一池白蓮可供觀賞,實是別有一番雅趣,卻不知為了在冬季也能令蓮花開放,究竟要耗費多少人力物力,這池中不但設有暖玉,還養(yǎng)了許多極南之地才有的火煉魚,這才使得蓮花不分季節(jié)而生。 點點雪花飄落,周圍白皚皚一片,幾乎分不清哪里是雪,哪里是蓮,師映川慢慢收回思緒,一股淡淡的悵然涌上心頭,他對身邊的下人吩咐道:“去取一柱香來?!?/br> 不一會兒,東西取來,師映川簡單祭奠了一下鳳沉舟這個曾經(jīng)的朋友,一時悵然,當年在萬劍山談笑時的場景還歷歷在目,那時眾人都還很年輕,都是青春年少的當世俊杰,如今想來,宛然夢幻一般。 身后有人走近,師映川也不回頭,只道:“……剛剛送回來的消息你看過了么?!蹦侨藖淼剿磉?,玄色的大氅上繡著金燦燦的五爪金龍,是晏勾辰,他微微點頭道:“看過了,赤南峽一戰(zhàn)雖然只能算是慘勝,但終究還是徹底擊潰了南方防線,你應該很快就要派艦隊前往那里了罷,自此就能切斷萬絕盟最重要的水上運輸路線?!?/br> 師映川嗯了一聲,雙手攏進袖里,道:“我前時早已通知了寶相,一旦接到赤南峽一戰(zhàn)我方勝利的消息,就立刻派艦隊前往南方?!标坦闯轿⑽⒁恍Γ骸澳愕故俏从昃I繆?!闭f著,見雪花開始變得密了,便道:“回去罷,這雪看樣子是要下大了?!?/br> 兩人就回到師映川的住處,室內(nèi)暖香盈沛,鎦金大香鼎里加了足足的鯨脂香,淡薄的煙氣裊裊上升,這香乃是價比精金,是鮫人們的孝敬,往往有價無市,尋常王公貴族家中也只是仔細計算著使用,像這樣毫不心疼地當成普通香料來用,仿佛燒柴禾一般,也只有師映川有這個手筆,這時侍女送上點心和熱騰騰的甜湯,師映川剝開點心表面的奶皮,看一眼正喝著甜湯的晏勾辰,道:“也許不用多久,這個天下,就真正是我們的了?!?/br> 晏勾辰仿佛是滿足一般地輕嘆道:“是啊……”他眼神迷醉,似乎是嗅到了那至高無上權柄的芬芳,可以想到,真的到了那一天之后,他晏勾辰就是真正意義上的九五至尊,四海之主,統(tǒng)率天下億兆子民,除他之外,再無人可稱‘朕’,這不正是他在少年時代就一直懷有的野心么?甚至當初委身于還是青澀少年的師映川,不都是為了這一天么?不,不是的,那時的自己其實并不是一開始就有這么不切實際的狂妄想法,也許那時只是想著可以擴大自己的勢力,登上皇位,后來做了皇帝,則是想著讓大周更加強大,再后來隨著時間的推移,世事變遷,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野心變得越來越大,如今終于距離那一步已經(jīng)不遠,幾乎已經(jīng)可以伸手觸及到那個夢寐以求的目標,即便是自幼便心機深沉如海,晏勾辰還是心中無法控制地泛起一陣微微的顫栗,那是興奮,更是激動,這令他甚至出現(xiàn)了片刻的恍惚。 不過他終究心性遠勝常人,很快便克制住這些情緒波動,與師映川談笑起來,兩人說了一會兒話,師映川感應到身邊晏勾辰的氣血之旺盛,似乎隱隱已有近乎半步宗師的程度,他心下有數(shù),晏勾辰悟性之高是頗為罕見的,后來洗筋伐髓,資質改變,就有如掙破了牢籠,自此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再加上后來大周強盛之極,無數(shù)珍貴資源任其取用,又有許多宗師強者可以指點修行,如此一來,晏勾辰在武道修行上的進度可以說是突飛猛進,不過這對師映川來說,其實也不知道究竟是好是壞。 這樣想著,師映川就語氣如常地說道:“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越來越強大了,也許不用太久,你就能夠突破?!标坦闯铰犃耍樕蠋е⑿?,心頭卻是微微一動,有些凜然,但當他迎上師映川平靜的眼神時,這一切就都被他掩飾得很好,因為他很明白,如果自己真的表現(xiàn)出任何異樣的話,那么在對方心中的定位必然就會發(fā)生某種微妙的變化,所以他必須要將所有的情緒都隱藏在從容平靜的姿態(tài)之下這就是強者之威,這就是權勢之威,即便他晏勾辰如今已是天下第一大國的君主,然而在面對這個男人的時候,也仍然是要小心進退! 晏勾辰的情緒掩飾得很好,師映川也沒有看出來,他慢慢吃著點心,道:“現(xiàn)在天氣冷了,作戰(zhàn)不便,不過我們還是需要克服這些困難,一鼓作氣地拿下萬絕盟,否則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一旦給了他們緩沖的時間,日后也許就是大麻煩。” 晏勾辰聽著這話,面露遲疑之色,他動手為師映川添了些甜湯,一面說道:“我自然明白你的意思,也很清楚你的這種考慮確實是很有必要,但是映川,你也得好好想一下,到了眼下這個地步,萬絕盟可以說是背水一戰(zhàn),他們的本錢已經(jīng)不多了,但同時也意味著一旦我們徹底投入力量,誓要將其覆滅,立刻就會遭到最頑強的抵抗,萬絕盟畢竟底蘊還在,到時候我們勢必要付出沉重的代價,所以倒不如徐徐圖之,這一點,我希望你可以多想一想,再作決定……當然,不論你最后怎樣選擇,我都是支持你的?!?/br> 師映川聽了,輕笑一聲,十根修長的手指動了動,宛如輕撫琴弦,他指尖叩了叩面前盛著甜湯的碗,發(fā)出沉悶的聲響,道:“你的話是有道理的,也是老成持重的做法,這本沒有什么錯……” 說到這里,師映川頓了頓,而晏勾辰也只是面露認真之色,沒有接話,因為他很清楚在這個情境下,師映川這樣說只是為了鋪墊,果然,緊接著師映川便抬眼看他,平靜地繼續(xù)說道:“不過,事情在我看來,卻與你的看法并不一樣?!边@時師映川就伸手把面前裝著點心的盤子拉到自己這邊,示意晏勾辰來看,然后又讓人取了一個很小的空碟子,把盤內(nèi)的點心拿出來兩塊放在碟里,先推到一旁,然后就對晏勾辰指著那個還裝有十幾塊點心的盤子,說道:“假設這盤子就是這個天下,點心是各家割據(jù)勢力,那么情況就自然很復雜了,如果我們是其中一個,萬絕盟是另一個,那么我是絕對不會選擇要一鼓作氣把它碾滅的,因為我們的對手根本不只是它一個,還有別人,在這樣的情況下,我敢不計后果地拿出多少力量來和萬絕盟死磕到底?八成?七成?一半?不,事實上我甚至連兩成都不敢!因為即使我勝利了,但我也已經(jīng)有所損失,力量下降,這時候就有可能被其他人吞并,撿了便宜!” 說到此處,師映川看了一眼晏勾辰若有所思的表情,就將旁邊那個只裝了兩塊點心的碟子拿過來,淡淡笑著,說道:“……可是現(xiàn)在,問題是只有我們與萬絕盟,再沒有其他人,在這樣只有兩方的情況下,只要將對方擊敗,我們就能取得最終的勝利,它是大周唯一的對手,如果必要的話,我甚至會毫不猶豫地采取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對策,事實上不要說自損八百,哪怕是自損九百,我也不在意,因為到最后,即便我只剩了那一百,甚至更少,但在此之前,萬絕盟這個唯一的對手卻已經(jīng)徹底滅亡,最終勝利的果實只屬于我,為此,就算付出再大的代價又如何,這已經(jīng)根本不需要考慮,所以,在我看來,這才是這個問題的真義所在?!?/br> 晏勾辰皺眉不言,只是細細思索,半晌,他輕嘆一聲,眉頭緩緩舒展開來,道:“你說得對,是我想得左了?!睅熡炒ㄎ⑽⒁恍Γf著:“這并非你考慮不周,而是想的方向一開始就不同,你是中平帝王之道,而我卻是奇路突起之法,本質上就不同?!标坦闯叫Φ溃骸安徽f這些了,既然你決意如此,那就照你的意思去辦好了,我總是支持你的?!眱扇擞终f了會兒閑話,這時外面的雪已經(jīng)下大了,天色陰沉,兩人就攜手去了內(nèi)室,上榻共諧魚水之歡。 近來戰(zhàn)事不斷,諸事繁雜,兩人各自都忙著手頭上的事情,已經(jīng)有一段時間不曾聚在一起,自然更不曾歡好過,如此一來,這場rou搏直弄了一個多時辰才終于接近尾聲,此時晏勾辰被緊緊按在榻間,發(fā)髻散亂,白皙的背部已是汗水津津,他的臉半埋在枕間,微瞇著眼睛,臉上潮紅一片,不時隨著身后那人的沖撞而發(fā)出或是低微或是急促的喘息,在這樣的時刻,晏勾辰卻并非完全投入,那人的手扣住他的肩頭和腰部,令他掙扎不得,生出一種被掌握甚至被玩弄的錯覺,雖然他知道這并非玩弄,不過,在這樣縱欲迷亂的時刻,還是讓他有了些其他恍惚的思緒,自己是一國之君,是如今天下最強盛帝國的主人,無數(shù)人的生死都被自己所掌握,自己可以任意玩弄億萬人的命運,但同時,自己似乎也是一個可以被別人玩弄掌握的存在,比如眼下正深入自己身體內(nèi)部的這個男人…… 想到這里,再感受著身子被牢牢按住,仿佛身不由己地被人肆意cao縱,這樣的感覺有些說不出地讓人覺得難受,有隱隱想要反抗的沖動,而且這決不僅僅只是身體上的,也包括了更深遠的東西,這種沖動讓晏勾辰感到一種沉重。但同時又激發(fā)了無以倫比的刺激,他微微失神地低喘不已,下意識地縮緊了腰臀,這個舉動立刻招來身后男子的懲罰,雪白晶瑩的手掌在晏勾辰臀側‘啪’地一拍,留下一個淡紅的掌印,不是很疼,但在這樣的場景中,就讓人有一種說不上來的興奮感,晏勾辰咬住牙,眼中逐漸清明起來,口中卻依舊輕輕低吟不已。 師映川對此一無所覺,他一手按住身下男子汗?jié)竦谋?,挺腰重重在那結實的臀上沖撞了十余下,直頂?shù)蒙硐氯税l(fā)出似歡愉又似不勝折磨的低哼,這才痛快淋漓地在對方體內(nèi)釋放,一時師映川微微閉上眼,有瞬間的眩暈感,他兩手抓住身下男子結實的臀,用力捏揉了幾下,這才重新睜開眼睛,同時嘴角泛起一絲弧度,緩緩松開了手。 師映川微微瞑目跪坐著,口中徐徐吐納,一股氤氳青氣吐出,既而睜開眼,手指撫弄著晏勾辰遍布指印的臀部,指尖劃到黏膩的臀縫中間,在紅腫充血的入口若有似無地勾留了一下,頓時引得對方身子一緊,師映川深邃幽暗的赤眸中泛起慵懶的笑色,道:“……有點弄傷你了。” 晏勾辰伏在枕間,微微喘息道:“還好,歇一會兒就是了……”師映川俯身壓在他背上,牙齒咬住他的耳垂,道:“我們兩個人在一起,有十多年了罷?!?/br> 他語調溫和,聲音如同流水一般清亮悅耳,盡管已是耳鬢廝磨多年,晏勾辰也還是忍不住心中一蕩,隨口道:“是啊,也快二十年了。”師映川臉色平和,手指插在男子散亂的發(fā)髻中,揉按著被汗水弄濕的頭皮:“我是看著你從一個皇子一步步走到今天,現(xiàn)在想來,真有不少感慨,回首過往,真的恍若一夢?!?/br> 聽他這么一說,晏勾辰心中也是思緒起伏,頗有感慨,一時間卻是說不出話來,師映川這時披衣而起,道:“今晚就留宿在我這里罷?!标坦闯降溃骸昂谩!闭f著,不覺扭頭去看師映川,只見對方身材高大,容顏絕美,再不是當年初見時的平凡男孩模樣,想到兩人這些年來一路互相扶持走到今天,終于創(chuàng)下這個局面,心中不禁柔軟起來,但下一刻,卻又想到現(xiàn)在天下已經(jīng)即將在手,基本上再無人可以對抗,一切都在掌握中,然而真到那一天,自己就真的再沒有任何擔心了么?不是的,因為還有這個人,這個一直以來給了自己堅強依靠的同時,又仿佛一座大山般壓在頭頂上的男人……晏勾辰閉上眼,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獨特的性格與思考問題的方式,尤其是隨著地位的變化,權勢的上升,力量的增強等等,對待同樣的事物就會有了與從前不同的看法,許多事已經(jīng)無關正義與邪惡,情感與理智,而是成為了權衡利弊與計算得失,而自己,也不例外。 這世上也許從來就只有共患難,而不能有同安樂罷……晏勾辰默默想著,他知道當所有的一切都塵埃落定之后,也許就是矛盾與利益沖突爆發(fā)的時刻,到那時,究竟要何去何從?他看了一眼正扎起一頭散亂長發(fā)的師映川,心中忽地茫然起來。 ☆、三百二十三、沉淪 晏勾辰心中微亂,他看了一眼正扎起一頭散亂長發(fā)的師映川,心中不由得有些茫然起來,難以真正平靜下來,他仍然還保持著趴伏的姿勢,眼神復雜而沉默地看著自己的枕邊人,事實上他的情緒也非常復雜,甚至復雜到連他自己都不太明白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晏勾辰知道自己是變了,哪怕還是同樣的人,只因為站的高度變得不同,所以在看待同樣的問題時,就會有著大相徑庭的不同想法,若是當年的自己,又怎會對師映川有這些念頭呢? 不過以現(xiàn)在師映川的修為,五識五感都敏銳之極,哪怕只是被人稍微集中精神看著,都立刻會有所感應,因此師映川便扭頭看了過去,對著晏勾辰淡淡笑道:“在看什么?” 晏勾辰當然不可能實話實說,在師映川看過來的瞬間,他的表情就已經(jīng)恢復如常,微笑道:“……我是看你看得出神了而已,畢竟面對著天下第一美人,我相信沒有人能夠舍得將目光離開你哪怕片刻?!彼f得輕松,然而心緒既生,那么就很難止住,更不用說當作沒有發(fā)生過,這也是七情六欲之所以無法擺脫的重要原因,因為這不是用理性就可以控制的。 聽到情人這樣贊美中帶著親昵調戲意味的話,師映川不由得哂笑,他望著晏勾辰不著寸縷的身體,不以為意地道:“若是其他人說這話也還罷了,你卻是跟我在一起十多年,即便真是天仙也該看厭了,現(xiàn)在倒說這種調笑的話?!标坦闯竭@時已經(jīng)恢復了一些體力,他慢慢翻過身,盡量不要牽動身下酸疼的秘處,笑道:“那只是因為你并不在意自己的身體而已,所以你不會明白別人看到你時的想法……別說十幾年,就算是一百年,我想也不會有人看厭。” 師映川哈哈大笑,一張完美絕倫的面孔上,煥發(fā)出令人驚心動魄的光彩,說著:“我哪里會不在意自己的身體?我只是不太在意皮囊的美丑而已,而這身體本質上的力量和潛能卻是我再看重不過的,我相信我基本不可能再找到比這更好的了,所以盡管我有重生之術,但這具rou身如果不是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我是絕對不會舍棄的?!标坦闯铰牭竭@里,眼神幾不可覺地微微一閃,就笑道:“人人都知道你有一門秘法,能夠轉世重生,雖然聽起來實在有些不可思議,但既然是發(fā)生在你身上,那么很多人還是傾向于相信的,不過我跟你認識這么多年,也沒聽你主動說起過這門秘法……照你那樣說,豈不是你就相當于永生不死?” 師映川當然不可能把自己的秘密說出來,哪怕是枕邊人也不行,不過他也沒有故意用假話糊弄晏勾辰,只搖了搖頭說道:“哪有那么容易,這是有限制的,況且一旦使用,我雖能重生,卻也失去了這具珍貴之極的rou身,損失太大,所以這門秘法聽起來讓人眼紅,但實際上對于我這樣的人來說,也就算是一個雞肋而已。”晏勾辰聽了,靜了片刻,忽道:“那你可愿教給我?我知道這個要求有些過分,不過我自己很清楚自己的情況,這輩子就算能夠僥幸晉升宗師,也不過是比其他人多活些年罷了,不像你,也許會有真正永生的機會,哪怕希望很渺?!绻胰蘸髩墼谋M,有這門秘法,至少可以讓我有從頭再來的機會?!?/br> 師映川聽了,深深注視了晏勾辰一眼,既而搖頭道:“不是我藏私不肯,而是我的情況很特殊,除了我自己之外,其他人是無法使用這法子的,不然我早就把這方法傳授給了最親近的幾個人?!标坦闯铰勓裕⑽@息,盡管以他的敏銳,早已猜到這法子肯定是有什么缺陷,不然以師映川并不敝帚自珍的性子,至少也應該教給少數(shù)親近之人,畢竟這對師映川本人的利益并不會有什么影響,但猜測歸猜測,現(xiàn)在親耳聽到了答案,卻還是忍不住有些失望,師映川青絲如瀑,整個未著衣衫的身軀宛若一尊潔白美玉雕刻而成的完美藝術品,他一雙洞悉世情的眼睛敏銳察覺到晏勾辰所表現(xiàn)出來的異樣,就有些感慨,微笑道:“……很失望?” 晏勾辰閉上眼,道:“原本就不曾抱有多大的指望,又談得上什么失望不失望的?!闭f到這里,他頓了頓,同時也有些意外,原本他以為自己至少也應該會有一些嫉妒之意,但沒想到眼下心情卻是這樣的平靜,難道僅僅只是因為對方是師映川么?對這個人,自己是有幾分真情?這樣胡思亂想著,就聽師映川說道:“……人各有命,有些事情強求不來,你能夠看得開,這是好事?!标坦闯?jīng)]出聲,似乎真是累了,他默默看著窗外,神情有些蕭索,現(xiàn)在雖然還沒有到晚上,但是天色陰暗,又下著雪,與夜間也相差無幾,雪落在窗上,因為屋內(nèi)暖和,因此雪花很快就化了,自己這樣的凡人,說穿了又與這雪花有多少區(qū)別呢,終是要消失的,與之相比,可以讓人生從頭開始的師映川,是多么的幸運啊。 師映川隨手披上一件外衣,過去扶他:“你是要先歇一會兒,還是我先帶你去清洗一下?”晏勾辰微微睜眼,緩慢坐起身來:“我還是先洗個澡罷,身上黏膩膩的,不好受?!睅熡炒ň湍昧艘律褜⑺。瑑扇巳ャ逶Q衣,由于晏勾辰今天要在這里留宿,因此早有人去宮中將那些需要他批閱的公文等物取了來,晚間兩人在暖閣用過飯,晏勾辰坐在炕上處理公務,師映川在旁邊割開手指,以精血祭煉北斗七劍,一時室內(nèi)靜悄悄的,無人出聲,半晌,晏勾辰拿起一份加急線報,看過之后,放到一旁,他沉思了一會兒,然后抬頭看了看對面正專心致志忙碌著的師映川,忽然就開口說道:“……關于斷法宗,映川,你是怎么打算的?” 師映川不期然他會問起這個,愣了一下,才臉色恢復如常地道:“還能怎么辦,自然是該怎么做就怎么做?!标坦闯降哪抗庠谒樕弦晦D,似乎想從中發(fā)掘到什么,但很快他就發(fā)現(xiàn)自己并不能以此探察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因此搖了搖頭,索性直接說了:“我的意思是,你是否是要徹底斷了它的傳承,行那滅宗之舉?”師映川聞言,眉頭微揚,他生得玉面鳳目,只這樣微微一揚眉,立時就有一種天然威儀,他收起北斗七劍,很干脆地說著:“我不知道。按理說我應該那么做,畢竟當初就是出身斷法宗的趙青主害我國破身死,但這一世我偏偏卻是受過斷法宗恩惠,沒有它,也不會有我的今天,所以我很難決定究竟怎么做?!?/br> 晏勾辰點了點頭,道:“我理解你的心情,換作任何人都會這樣想,不過……”說著,晏勾辰卻是目光炯炯看著師映川,道:“你對連江樓當真已經(jīng)沒有情意了么,你說過,你不會殺他,所以我有些擔心他日后會對你造成影響,當然,你也可以認為這是我的嫉妒心在作祟,但是映川我還是要說出來,因為我從來都不敢低估了這個人,這樣一個隱忍多年,為了目標甚至連自己都可以毫不猶豫舍棄出去的人,我覺得太危險了,說實話,我在怕他。” 師映川的眼睛在燈光中泛著幽暗的光,道:“他的確是個危險的人,不過這與從前不同,我不會再相信他,等到我鎮(zhèn)壓他之后,作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又不被信任的人,任憑他再智計百出,也是無用,你又有什么可擔心的,盡管安心就是?!标坦闯绞种械墓P下意識地轉了幾轉,低聲道:“雖是這樣說,但我不知道為什么,總是隱隱有些不安?!睅熡炒ê蔚嚷斆?,立刻就明白了癥結所在,就道:“你是擔心我再次受他迷惑?”晏勾辰并沒有掩飾自己的想法,很直接地道:“不錯,我擔心的就是這一點,我相信你在其他的事情上都是可以把握自己,做到理智對待任何人與事,但惟獨連江樓……我實在不敢肯定?!?/br> 晏勾辰說到這里,不免嘆息:“情之一字,最是難測,縱然時時提醒自己,但人的心又豈是理智就可以控制的?我怕你時間長了,漸漸就……畢竟他與你之間的糾葛,非同一般,我的擔心并不是沒來由的?!睅熡炒犞@些話,眼中微微泛起陣陣的赤色光芒,瞳孔表面如同有著無形的火焰在靜靜燃燒,他忽然哂笑一聲,道:“人與人之間的感情就像是抓在掌心里的沙子,不論是攤開手掌還是握緊了手,它終究還是會從指縫中一點一點地流出去,除非你一開始就不是把它攥在手里,而是放在心里……” 師映川面色淡淡,從中看不出他心中所想,但事實上他的心里卻是有一絲絲的凄涼之意,這并不奇怪,畢竟再如何堅強的男人,心中也一定會有脆弱的地方,只聽他漠然說著:“當我伸出手的時候,如果對方?jīng)]有選擇來牽我的手,那么,我不一定會繼續(xù)固執(zhí)地等待,我可以選擇收手……當年他決然負我之時,那般決絕的情形,而那時他又怎會想到,多年之后,會有這么一天?一飲一啄,莫非前定,若說在當年從斷法宗逃脫之前,我還有些妄想的話,但是從那一日之后,被現(xiàn)實當頭一棒,我才忽覺本心,在經(jīng)歷了這許多波折之后,當初我與他之間的那些真情真愛,還能剩下幾分?縱能后來再聚守,兩兩相對,但哪里還能回到從前,這世間再有如何堅定不移的感情,也經(jīng)不起過于沉重的摧折?!?/br> 師映川的聲音一向十分悅耳,眼下也是一樣,但是倘若仔細品味,就能體會到一絲倦意與落寞,晏勾辰見狀,不好再說什么,師映川卻注視著他,淡淡笑道:“勾辰你知道么,在我是寧天諭的時候,我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沒有兒女,但我有趙青主,所以我就以為我已經(jīng)擁有了全世界,可是到頭來卻發(fā)現(xiàn)原來都是假的,而當這一世我是師映川的時候,我有親人,有朋友,有孩子,有伴侶,卻沒有連江樓……但無論是從前還是現(xiàn)在,有些東西卻還是相同的那些愛我的人,往往因我而死,而我愛的人,想讓我死……我要改變這一切,一定要。” 室內(nèi)再次變得安靜起來,這時師映川卻拿出了一個小小的雕像,大約只有不到一寸高,依稀是個女子,表面類似奶油色,乍看上去好象是石料,不過仔細觀察的話,就會發(fā)現(xiàn)上面有著木頭才會擁有的特殊紋理,晏勾辰見師映川拿著這么一個東西在燈下端詳,就有些好奇,道:“這是什么?”師映川沒有應聲,過了一會兒,才道:“……是鳳沉舟的遺物。前時他戰(zhàn)死之后,有人從他身上發(fā)現(xiàn)了此物,就到了我手里?!?/br> 說著,就將手里的雕像遞了過來,晏勾辰接過來一看,頓時微微一愣,卻見這雕像眉目秀麗,容貌極美,身段亦是窈窕動人,尤其那臉上所展露出來的情態(tài),幾乎活靈活現(xiàn),而且以他的身份見識,一眼就判斷出這雕像的材料乃是烏蘭國特產(chǎn)的白岫木,十年才能長出一寸,是一種非常珍貴的木料,價格遠勝金玉,其實這些也還罷了,不算什么,真正讓晏勾辰感到驚訝的原因,乃是這雕像的模樣,分明就是師映川的妻子皇皇碧鳥! 如此一來,即便是傻子也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皇皇碧鳥自年少時就心儀師映川,這是人所共知的,所以這分明是鳳沉舟單相思,私下愛慕著皇皇碧鳥,這才會隨身帶著對方的雕像……一時間沒人出聲,晏勾辰是因為不知道該說什么,畢竟此事尷尬,說什么好象都不妥,而師映川則是因為某種心情令他不想出聲,他從晏勾辰手里拿回木雕,此物是鳳沉舟貼身帶著的,一直到死也還帶在身邊,可見鳳沉舟對這雕像的珍愛,師映川看著雕像,這是鳳沉舟在這世上最后留下的痕跡,盡管自己與其并沒有太深厚的交情,從前也只算是相熟的朋友而已,但此時此刻,師映川還是有些淡淡的悵然與說不出的寂寥之意,他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就道:“我后來才想起來,碧鳥有一次無意中說起過,在我少年時外出游歷的那兩年里,有一次她離開宗門,在外辦事,卻不慎遇險,當時恰好鳳沉舟路過,幫了她的忙……那是他們第一次見面,我想,說不定在當時,鳳沉舟就對她有了牽掛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