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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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大到恐怖的巔峰之力雙雙相撞,在瞬間形成一個暫時的渦流,隨即就在下一刻以此為中心,瘋狂爆開,不計其數(shù)的劍影大肆飛卷絞殺,掀起漫天碎石塵埃,不多時,揚起的塵霧被風略略吹散,露出眾人身影,只見季玄嬰一手捂住胸口,血水浸染了衣襟,也染紅了手掌,臉容卻是平靜著,眼睛看向前方,目光猶如止水一般,似乎自己全然無礙,又似乎對接下來的生死勝負全不關(guān)心,而此時遠處塵埃未盡之地,連江樓身旁一襲紅衣獵獵立于風中,師映川大口喘息著,額上冷汗涔涔,一幅衣袖破碎,雪白的膀子露在外面,卻是有萬千血絲爬滿其上,凸鼓得猶如無數(shù)血紅色的蚯蚓,十分猙獰惡心,師映川看著前面的消瘦身影,卻突然間笑容粲然,就仿佛鮮花剎那間怒放,容色明艷之盛,不可方物,然而他眉心卻是微微一跳,語氣冰冷地低聲道:“……我此刻心里有多恨,劍就會有多快啊,沉陽!” 他說著,挺直了腰身,目光緩緩掃視遠處的六人:“下藥……區(qū)區(qū)手段,又豈能束縛于我?” “……不是的,不可能這么快,即使你是五氣朝元大宗師,即使你竭力沖散藥性,也不可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成功,我說得對嗎,映川?!本驮谶@時,晏勾辰突然從容開口,他嘴角微微帶笑,語氣卻異常篤定,他的目光掃過師映川額頭上的冷汗以及血管密密麻麻凸出的手臂,笑色冷然:“不過是強撐著而已,而且,這樣強行戰(zhàn)斗也給你造成了極大的負擔,不僅如此,你能發(fā)揮出的實力也必然很有限,我說的沒錯罷?!?/br> 師映川聞言,雙眼微瞇,并不說話,他扭頭看了一眼身旁的連江樓,眼神柔和起來,禁不住微微一笑,身體反而挺得比平時更加筆直,神色之間飛揚熾烈,盡顯豪情,對愛侶說道:“看來,接下來我們兩個人就要并肩死戰(zhàn)了。” 連江樓神色平淡,微微點頭,但視線終究還是掠過愛侶隆起的肚子,眼中閃過一絲擔憂之色,只是值此關(guān)頭,他知道自己已經(jīng)沒有必要再說什么,師映川對他安慰性地一笑,下一刻,已驟然向著距離相對最近的一人,飛身而去! 兩人是心有靈犀,只這一笑,連江樓就已明白對方的意思,因此立時就付諸行動,幾乎就在師映川發(fā)動的同一時間,與其隨之撲出,直取紀妖師!此人是他這時候最厭憎的一個,身為師映川的親生父親,卻為了一己之私而背叛,與敵對一方勾結(jié),更何況師映川腹中還懷有孩子,也就是對方的孫輩,紀妖師此舉,不啻于將親生兒子與孫兒雙雙陷入死地,如此之人,連江樓又豈能放過? 一時間八人混戰(zhàn)在一起,直打得暗無天日,原本若是以二敵六,自然萬萬撐持不住,但師映川的戰(zhàn)斗力不是三花聚頂?shù)燃壍淖趲熆杀龋m然眼下狀態(tài)不同于往日,但他竭力拼殺之下,倒也堪堪與連江樓抵擋住敵方六名宗師,要知道師映川有著前世記憶,當年殺帝寧天諭以武治天下,乃是從血火之中一路走來,平生經(jīng)歷過無數(shù)次大大小小的拼殺,戰(zhàn)斗經(jīng)驗何等豐富,再加上這一世打拼,如此一來,不但武功天下第一,便是戰(zhàn)斗經(jīng)驗以及臨戰(zhàn)之際的老辣手段,天下間只怕也是無人可及,未幾,師映川便抓住機會,一舉斃殺一名宗師,這樣一來,除了他與連江樓之外,就只剩下了晏勾辰,紀妖師,季玄嬰以及溫淥嬋與千穆五人! 四下里滿目瘡痍,師映川站在原地,衣衫破碎,全身上下多有傷處,他大口大口地粗重喘息著,汗水從他臉上不斷地滴下,淡淡白霧從沾滿血跡的身體表面散發(fā)出來,此時師映川只覺得頭顱就快要裂開一般,身上的每一塊肌rou都在發(fā)出悲慘的呻`吟,體內(nèi)的血液仿佛都在劇烈沸騰,這種痛苦的劇烈程度以他超凡的忍耐力而言,都不由得面部肌rou微微扭曲,可見究竟痛苦到什么地步,他在藥力作用到身體的期間強行沖擊,雖然因此勉強可以戰(zhàn)斗,但不僅僅力量被大幅度削弱下去,而且還因為這種舉動而遭到了反噬,身體由此受到了嚴重的傷害,再加上還是身懷六甲,如此種種,簡直就是雪上加霜,此時師映川艱難忍耐著,忽然間卻雙腿一軟,眼看著就要跪倒在地,就在這時,一只手及時將他扶住,連江樓在旁邊將他腰身一攬,英俊的面孔上沒有擔心之色,也沒有明顯的關(guān)切,只沉聲問道:“……可還撐得?。俊?/br> 兩人心意相通,連江樓如此平常以對,沒有任何關(guān)心憂慮的樣子,師映川見了,卻是絲毫不以為意,因為他知道,連江樓這決不是不擔心自己,而是事到如今,這個男人大概已存了死志,若是自己不能脫身,那對方就必然會陪著自己一起隕落,那么既然如此,無論是什么結(jié)果也都無所謂了,反正兩人無論生死都會在一起,又何必擔心什么呢?如此想著,心領(lǐng)神會的兩個人彼此相視,只是微微一笑,千言萬語,也都在這一笑之中。 然而師映川又豈是認命之人,值此強敵環(huán)伺之際,他卻只是眼神溫和地抬頭看著連江樓,灑然笑了笑,道:“我沒什么,總還撐得住,你呢?”連江樓渾不在意眼下的危急局面,只認真地看著愛侶,沉聲道:“我雖已受了些傷,但并不礙事。” 師映川點一點頭,在日光中,他那張猶有年少稚意的絕美臉上,雖是汗水血水交錯,卻露出一抹深摯溫柔的笑容,剎那間整個人已是一掃狼狽之態(tài),神情豪邁,輕笑道:“既然如此,你我夫妻二人,今日便攜手御敵,并肩承受死生,人生至此,倒也快活?!边B江樓頷首,凝視著愛侶如花笑靨,以手輕柔擦去上面的汗水和血水,語氣柔和地說道:“……正是?!?/br> 此時此刻,晏勾辰,紀妖師,季玄嬰以及溫淥嬋、千穆五人已分散立于四周,隱隱呈合圍之勢,這些人,每一個都是人杰,都是驚才絕艷之輩,不是精于謀算,cao縱人心,就是隱忍冷酷,頑毅決絕,像這般人物,各自都有自己的道路與堅持,此次孤注一擲地參與這一起圍攻計劃,也都是有著各自的目標,并為此甘冒風險,激烈拼殺,如今這些人出于不同的目的,在今日拼盡全力,手段盡出,若不能成功,就要成仁,因此無論哪一方,都已經(jīng)決無退路,不能夠退縮半步! 師映川環(huán)視周圍,既而目光就定在了千穆身上,他緩緩站直了身體,強行克制住身體上的痛苦帶來的眩暈與虛弱,面色淡淡,一手扶著肚子,說道:“我平生最恨的就是以情害人,你這小子,當年是因為懷有目的才故意接近傾涯,與我那傻兒子一起生活多年,我原本已將你視為傾涯的伴侶,我的半個兒子,又有你千醉雪伯父的情分在里面,所以對你的修行方面也多加指導(dǎo),不吝教誨,使得你在修行之上突飛猛進,否則的話,你想要晉升宗師,也沒有那么簡單,卻不曾想竟是養(yǎng)了一頭白眼狼,如此,今日,我非殺你不可!” 話音方落,師映川已突然脫開連江樓的懷抱,北斗七劍在手,徑直沖向千穆!他既已發(fā)動,連江樓自然同時出手,七名宗師頓時再次戰(zhàn)作一團,一時間連江樓牽制住紀妖師與溫淥嬋二人,剩下的便實在無能為力,于是師映川便獨自以一人之力硬捍晏勾辰,季玄嬰以及千穆三人,師映川駕馭北斗七劍,森寒無比的劍氣源源不絕而出,劍氣吞吐開闔之間,氣勁轟鳴,空氣震蕩撕裂,如同颶風瘋狂肆虐,師映川一夫當關(guān),無視晏勾辰與季玄嬰兩大高手的圍擊,只一味強攻千穆,這是逐一擊破,也是最正確最老辣的方式,這其中固然有師映川恨千穆所作所為的原因在,但真正的理由卻并非如此,而是因為千穆在眼下剩余的宗師里面,乃是相對最弱的一個,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在短時間內(nèi)盡可能削弱敵方力量,這種劍走偏鋒的行為,非身經(jīng)百戰(zhàn)之人難以決斷,不過這樣做的結(jié)果便是師映川身上又添新傷,然而無論如何,這樣的代價不是沒有回報,他終究還是找到了機會,生生逼退晏勾辰與季玄嬰這二人,緊隨其來的,就是斬向千穆的一劍! 這一劍是銀河倒掛,是霹靂一閃,綻放出最純粹最狠辣的絕世鋒芒,是令人無法直視的璀璨磅礴,無與倫比的殺氣凝聚其中,人,劍,意,三體融為一起,以萬鈞之勢刺破蒼穹,吞噬天地! 兩道身影相錯而過,從開始到結(jié)束,不過瞬息而已,師映川緩緩轉(zhuǎn)過身,望著不遠處容貌清秀的男子,忽然低沉開口道:“……我曾經(jīng)挑選青元教勢力范圍內(nèi)的優(yōu)秀女子,希望二郎那孩子從中選出合他心意的,早些成家,但他拒絕了,后來那孩子從承恩宗寄來家書,也就是數(shù)月前我宣布閉關(guān)的前幾日,信上說他經(jīng)過這些年,終于已經(jīng)想好,決定向你求親,以后會與你一起居住在大光明峰,我收到信之后,給二郎他回信,告訴他等到我閉關(guān)結(jié)束,返回云霄城之后,便會寫信給萬劍山劍主傅仙跡,商議你們兩個人的婚事,然而現(xiàn)在看來,已經(jīng)不需要了?!?/br> 聽到師映川的話之后,不遠處千穆臉色頓變,他呆呆站在原地,不知道怎么了,手中那把已經(jīng)遍布裂痕的長劍再也握不住,‘當啷’一聲砸落在地,他嘴唇微微翕動,似是想說什么,可是卻說不出來,他死死看著師映川,仿佛是想從中看出端倪,來判斷這番話究竟是真是假,但很快,他的目光就不由自主地迷離起來,透過師映川的臉,他似乎看到了那張無比熟悉卻又已經(jīng)有些陌生的面孔。 一時間他癡癡看著,這一刻,千穆的整個心神都沉浸在一種無法言說的境地之中,他想起第一次看到那人時的情景,想起第一次親吻,擁抱,纏綿,想起那人的笑容,身體的溫度,想起兩人曾經(jīng)的那些快樂時光,不知不覺間,眼角已悄然濕潤,一種難以自禁的情感從心頭涌出來,怎么止也止不住,下一秒,千穆忽然就仰頭微笑,他望著天空,一股無法言說的哀傷濃烈地四散開來,喃喃說道:“當年離開他,回到萬劍山,并非真正是因為我嫉妒不滿,而是因為我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越陷越深,無可自拔,所以我就害怕起來,我害怕如果再這樣下去,我就會再也無法硬起心腸報仇……” 說到這里,千穆臉上的表情保持著微笑的樣子,這是他第一次在師映川面前如此真心地露出笑容,笑得非常的好看:“無論你相不相信,但我還是要說,一開始我接近傾涯,的確打的是借此伺機復(fù)仇的主意,但是到了后來,一切都漸漸不再受我控制……其實在這世上,再精湛的演技也不可能全無破綻,所以在那些年里,我之所以并沒有露出過任何馬腳,就是因為我是真的愛上了他,愛上了仇人的兒子?!?/br> 師映川眼神微動,但他的語氣依舊平靜而深冷:“二郎那孩子,他明明是已經(jīng)準備與你成親的,盡管時隔已久,但他終于還是作出了這樣的決定,選擇了你……可是你,卻傷了他的心。” 千穆幽幽一聲嘆息,既而閉上眼,道:“是啊,我傷了他的心,他一定不會原諒我罷……不過,我是求仁得仁,雖今日隕落于此,又何須后悔?”說著,這個幾十年來一直生活在仇恨隱藏與矛盾自責當中、始終面臨著一種艱難抉擇的男子,輕聲說出了人生當中的最后一句話:“……告訴二郎,是我對他不起?!?/br> 話音未絕,千穆的心口突然噴涌出大量鮮血,他的皮膚表面瞬間出現(xiàn)了無數(shù)裂紋,鮮血從中迅速冒出,師映川一劍之威,竟是強大如廝!一時間千穆重重跪倒在地,隨即身體就砸在了碎石塵埃之中,他臉上的表情就此凝固,一抹淡淡的笑容定格其間,那是欣喜,惋惜,遺憾,痛悔,釋然,以及……解脫! 從師映川收手,到千穆身亡,這一切都只發(fā)生在短短片刻之間,此時眼看著千穆死去,師映川臉上的表情有些復(fù)雜,不過很快,這一切就又漸漸淡去,師映川眉目沉凝,站立不動,幾縷散亂的黑發(fā)從他額前垂落下來,遮擋住了兩只眼睛,從那發(fā)絲之間隱隱約約透出一道森冷無情的目光,他緩緩轉(zhuǎn)動眼珠,突然間就張口噴出一灘鮮血,眼下他身上已經(jīng)傷痕累累,只不過因為穿一身與鮮血顏色接近的猩紅長袍,所以才沒有顯得觸目驚心罷了,但事實上,除了被一直刻意保護住的腹部之外,師映川身上的其他部位已然受到多方重創(chuàng),甚至就在方才逼退晏勾辰與季玄嬰二人時,他就硬是挨了季玄嬰一劍,幾乎被完全洞穿了肺部! 戰(zhàn)斗持續(xù)到現(xiàn)在,在場剩余的這些人,已是人人帶傷,只不過傷得最重的就是師映川,一般人若是受了他這樣重的傷勢,早就無法支持,然而師映川卻是絲毫也不遲疑,仿佛渾若無事一般,一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跡,握緊了掌中短劍,顯然還準備繼續(xù)戰(zhàn)斗,但他握劍的手卻已在微微顫抖,這時在方才被他逼退的晏勾辰輕輕咳嗽了一下,吐出一口淤血,眼睛卻不離師映川的面孔,說道:“情報上提到過,你的眼睛顏色與從前不同,我想,應(yīng)該是你放棄了那門吸取生機以彌補自身的秘法了罷,如此重要的法門,能夠使你持續(xù)得到補充,若非如此,此次圍攻勢必會更加困難,甚至會使我方有很大的覆滅可能,而你卻居然主動放棄了這樣一份堪稱保命底牌的力量,我猜,應(yīng)該是因為你懷了身孕的緣故罷,雖然我不知道具體原因,但想必總有關(guān)聯(lián)……如果沒有這個孩子,只怕一切都不會發(fā)生,至少也不可能如此順利,一位大劫宗師在正常狀態(tài)下,我縱有再多的謀劃,也是施行艱難,如今為了這個孩子,你就要斷送了性命,映川,你可后悔?” 師映川粗重地喘息著,此時他的眼角都已經(jīng)微微裂開,殷紅的血珠滲出,仿佛血淚一般,他漠然望著晏勾辰,一手捂著下腹,冷冷道:“沒有什么可后悔的,況且,今日誰生誰死,還未可知……”話還沒有說完,師映川突然間猛地又是一口血噴出,再也支持不住,單膝跪倒在地,此時他全身的肌rou已經(jīng)大部分斷裂,甚至臉上都出現(xiàn)了許多蛛網(wǎng)般密密麻麻的裂痕,強行沖擊藥力給他的身體造成了嚴重的損傷,更何況從開始到現(xiàn)在的戰(zhàn)斗中,實力大幅度下降的師映川雖然接連斃敵,但受到的傷害也是極其嚴重的,也許憑著大劫宗師強悍的生命力還可以勉強活下去,但是只看這樣恐怖的傷勢,就知道他已經(jīng)根本不可能再繼續(xù)戰(zhàn)斗了! 說時遲那時快,正在與對手激斗的連江樓突然沖出戰(zhàn)圈,直奔而來,掠至師映川身邊,將愛侶緊緊扶住,連江樓什么也沒有說,漆黑的雙目中也沒有流露出絲毫軟弱的情緒,只是靜靜看著師映川,不偏不移,表情溫柔,師映川微微移轉(zhuǎn)視線,與連江樓眸光對上,那漂亮的眼眸依舊明亮,顯示出堅若磐石一般的強大內(nèi)心,兩人如此相視,面對此情此景,也許是認為這兩人已是籠中困獸、無以為繼的緣故,剩余四人卻是沒有再發(fā)動攻擊,誰也沒有動手,只沉默地看著兩個人相依在一起,也許,這已是他們相聚的最后一刻了。 一時間師映川笑了笑,但緊接著就咳出血沫,在場諸人都是絕頂高手,哪里看不出他的內(nèi)臟已受到了致命的重創(chuàng),連江樓立刻從懷中摸出一只玉瓶,從中倒出一粒丸藥,喂進師映川嘴里,晏勾辰等人眼睜睜看著,卻并未阻止,因為師映川這樣的傷勢,藥物能起到的作用也只不過是吊住他的性命而已,對大局無關(guān)緊要,這時師映川有些艱難地抬起手臂,動作似乎已經(jīng)不太受意識支配,他皮開rou綻的右手伸出來,想要去撫摸連江樓的臉,卻因傷勢太重,動作很慢,連江樓輕輕捉住他的手,讓那沾有鮮血的指尖觸摸到自己的面孔,緩緩輕撫,師映川貪戀地緊緊盯著愛侶,這時的師映川是極其狼狽的,他的身體上有貫穿傷,左肩有一個猩紅的血洞,身上更是傷痕遍布,還被撕下了幾塊血rou,內(nèi)臟也受到了嚴重創(chuàng)傷,多處破損,此刻他面色蒼白,明明已是生離死別的關(guān)頭,卻含笑灑脫地對連江樓說道:“放心,我不會死的,我還要讓我們的孩子出世,讓它叫你爹爹……” 兩人如此旁若無人地相依在一起,也許是感受到兩人之間的深情,也或許是出于別的什么原因,總而言之,在這一刻,沒有人試圖打擾這一幕畫面,連江樓聽到師映川這番溫柔的話語,這個從面對廝殺開始一直到現(xiàn)在都沒有皺過一下眉頭的男人,突然間就仰天長嘯,嘯聲悲烈,這并非為了自己,而是因為愛侶與孩子不得保全的痛苦,恨命運無情、世事無常的憤怒,然而長嘯之后,也許是胸臆中的陰霾都就此宣泄出來的緣故,連江樓便恢復(fù)了平靜的模樣,不悲不怒,只淡淡以對,似乎性命攸關(guān)也不算什么,都是一笑置之而已,他摸了摸師映川散亂的黑發(fā),如此深情,嘆道:“連江樓此生有幸與你為侶,得失成敗已不放在心上,縱然此生短暫,但人生至此,已是了無遺憾?!?/br> 師映川聞言,只是微笑,明明生死已在旦夕,然而兩個人卻都不帶半點小兒女之態(tài),不過這繾綣一幕終究不能持久,很快,一個聲音便突兀響起,打破了微妙的氛圍:“……事到如今,你的情況已經(jīng)糟糕到了這個地步,雖然暫時沒有性命之危,但你顯然不可能再參與戰(zhàn)斗了,映川,你的身體已經(jīng)不能再支持下去了,現(xiàn)在的你,盡管可能還有戰(zhàn)力,但rou身損壞程度之大,已近崩潰,無法支持你繼續(xù)作戰(zhàn),這是不爭的事實?!边h處一直沉默著的晏勾辰忽然緩緩上前兩步,開口說道,在場諸人沒有出聲,但人人心中也都是如此想法。 “呵呵……”一聲低沉微啞的笑聲突然從充滿了血腥氣的唇中溢出,師映川低聲笑著,這個渾身破敗,rou身已近崩潰的人正在笑,居然在笑,不是勉強,不是絕望之后的自暴自棄和無所謂,他就是在開心地笑著,冷酷地笑著,在如此嚴峻、幾乎是必殺之局的境地下,他竟是這樣肆無忌憚地露出完全讓人無法理解的笑容,任何看到這笑容,聽到這笑聲的人,都不會將其中的意義理解錯誤,這分明是一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真實情緒的反應(yīng)!他,憑什么如此? “從前還是寧天諭時,我沒有這樣的習慣,但是這一世,也許是環(huán)境閱歷不同,也或許是過于謹慎惜命的緣故,總之,我變得習慣于給自己留一條后路,無論在什么時候,都留一張底牌……”師映川冷冰冰說著,此刻他的眼神十分古怪,被他這樣看著,讓人感到一股莫可名狀的心悸,也正是在這種不該出現(xiàn)的感覺下,諸宗師從原本的略略放松狀態(tài)一下子又轉(zhuǎn)變成了緊繃,到了在場諸人的身份,經(jīng)歷過的風浪何其多也,似這等人物,聽話聽音,心思最是敏銳,此時聽得師映川說出這樣一番話,一時間俱是微微一凜,心頭驀然涌起不祥之感,不過縱然如此,這些人也實在很難相信眼前明顯已經(jīng)無法戰(zhàn)斗的師映川還會有什么手段,畢竟在這種情況下,結(jié)局分明已經(jīng)注定。 然而就在這時,在場諸人當中的唯一女性溫淥嬋,出于女子天生就高于男人的細膩觀察力以及某種感應(yīng),在其他人都沒有發(fā)現(xiàn)的情況下,突然間就注意到了一個極其細微的現(xiàn)象,一時間溫淥嬋驀地神色大變,駭然脫口道:“這、這是??!……”她臉上的驚容和震撼的語氣實在太過鮮明,其他人的注意力瞬間就被吸引,溫淥嬋滿面驚色,聲音微顫道:“他的傷……正在愈合……” 一句話仿佛石破天驚,在場諸人頓時齊齊變色!然而就在這時,原本已經(jīng)難以行動的師映川卻已輕輕推開連江樓,自顧自地緩緩站起身來,若說剛才其他人還沒有注意到什么異常,但現(xiàn)在卻是人人都已看到了這不可思議的一幕,只因為一開始那極其緩慢的愈合速度,到眼下已經(jīng)越來越快,甚至達到了普通人用rou眼就完全可以清楚捕捉到的程度! 此時此刻,所有人都已震撼于眼前發(fā)生的詭異畫面,只見師映川露在外面的肌體正以一種不可想象的方式迅速愈合,左肩那個被貫穿的猩紅大洞居然已經(jīng)長出了血rou,飛速填補著傷口,從溫淥嬋驚駭出聲到現(xiàn)在,不過短短幾次呼吸的工夫,師映川身體上的嚴重傷勢,居然看起來似乎已經(jīng)好了大半的樣子! 在場諸人哪一個不是經(jīng)歷過無數(shù)風浪才走到如今,然而面對著如此不可思議的一幕,又有誰能夠不發(fā)自內(nèi)心地感到震撼?這般鬼神莫測的手段,已經(jīng)超出了人間范疇的想象! 此刻饒是連江樓心性沉穩(wěn)之極,一向沒有什么大喜大悲的情緒起伏,但面對這完全在意料之外的峰回路轉(zhuǎn),終究還是露出明顯的驚喜之色,驀地站起身來:“橫笛……你沒有事?”師映川看他一眼,嘴角帶笑,伸手以袖擦去臉上的血跡,就見那原本已經(jīng)裂痕遍布的一張臉,眼下在擦掉鮮血之后,竟是光潔如玉,絲毫看不到任何傷痕,依舊絕美無瑕,他低低笑著,眉長入鬢,眸色有若凝實的黑夜,目光環(huán)視遠處四人,道:“很驚訝?人體的衰老是不可逆轉(zhuǎn)的,而大宗師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來延緩這種情況,但卻不能真正扭轉(zhuǎn),因為這是自然規(guī)律,所以,即便宗師也不是真正的長生,至于永生,更是癡人說夢!不過,我現(xiàn)在可以告訴你們,永生的秘密,很可能就在于徹底控制自己的rou身!據(jù)我猜測,等到能夠做到對于身體的cao控力可以精確到極致,就可以任意變化,無論是想要rou身衰老還是年輕,都聽憑自己的意愿,如此一來,rou身的生機又豈有自動衰竭之時?我想,到那時甚至可以控制身體在一定范圍內(nèi)任意變化,容貌外表改變只是小道,就連男女性別轉(zhuǎn)換也大有可能,甚至包括斷肢再生,只有這樣,才是真正的不死不滅,真正跨入了‘神’的領(lǐng)域!” 其實在師映川開口之際,四大宗師最正確的選擇就是趁其尚未完全恢復(fù)的時候,立刻發(fā)動攻擊,然而師映川卻突然說出了關(guān)于永生的一部分秘聞,盡管知道這是師映川在有意拖延時間,但他乃是天下唯一的五氣朝元大宗師,千年以來的第一人,沒有人在這方面比他更權(quán)威,走得更遠,畢竟他是摸到了那扇門的人,所以眼下當師映川徐徐道出永生的秘辛時,沒有人能夠控制自己不去聽,沒有人能夠有這個魄力去打斷他的話! 說到這里時,師映川身上原本恐怖的傷口已經(jīng)基本愈合,他理了理已經(jīng)破爛的袍子,冷冷看著遠處一干人等,將諸人微妙的心緒變化都看在眼內(nèi),繼續(xù)說著:“當然,我現(xiàn)在還遠未達到那一步,但若只是一部分的話,還是有的……其實說穿了也并不神奇,宗師強悍的生命力可以支持我不死,我方才的傷勢只要有足夠的時間,就可以慢慢養(yǎng)好,而我所做的,只是付出一定的代價讓這個過程縮短,讓愈合的速度加快了無數(shù)倍而已?!?/br> 師映川嘴角微翹,眸色如刀:“……現(xiàn)在,我們可以繼續(xù)了?!?/br> “……你所說的代價,應(yīng)該是壽元與真氣罷?以此刺激血rou快速生長?!边h處晏勾辰眉毛一動,突然就沉聲說道,而他的話,也使得師映川的眼睛微微瞇了起來,晏勾辰此時的語氣不知不覺間已有了變化,低沉悅耳,細聽上去仿佛又有一種柔和且古怪的顫音,非常特殊:“然而,人體的潛能畢竟有限,生物體內(nèi)構(gòu)成血rou骨骼的那種物質(zhì)無論是成長還是老化的次數(shù),都是有極限的,這也是普通人會老會死的原因,宗師之所以壽元悠久,就是因為打破了這個極限,但也無非是延長,而不是令這種極限真正消失……映川,縱然你的壽元高于普通宗師理論上的二三百年,但一日沒有成就永生,你就不會真正不朽,你的壽命會是多少?五百年?還是更多?你的傷明明已經(jīng)重到瀕死的地步,而你卻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將原本需要長時間才能夠養(yǎng)好的傷勢強行愈合,你為此所損失的壽元絕對是一個龐大的數(shù)字,我想,你甚至也許不敢再一次施展這種法子,因為就算你的壽元還可以支持,但你的真氣也一定不夠!” 被人一語道破其中關(guān)鍵,師映川的眉心深深凝起,他目光一瞬不瞬地望著遠處容顏蒼老的那個男人,眼神中閃過異樣之色,那是疑惑,其中仿佛又有著別的什么:“對于人體有著如此透徹的了解,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看破我再生之法的關(guān)鍵,且又破解了我當初在你身上施下的九轉(zhuǎn)連心丹,再加上這樣的語氣……你知不知道,你現(xiàn)在,真的很像一個人……” “……原來,你還沒有忘記我!”晏勾辰忽然大笑起來,他笑得酣暢淋漓,下一刻,已微微欠身,手臂隨之動作,行了一個禮,那是早已消失在歷史塵埃當中、臣子正式面見帝王時才會有的古老的禮節(jié):“陛下,真是久違了!” 一語既出,師映川眼中頓時精芒大作,再無猶疑:“……曲蜃樓!果然是你!不,應(yīng)該是叫你呼兒勃帝疆才對,北遼皇子!” 師映川此時已是語氣冷然,眼中殺意凜凜:“當初北遼被滅,你就在隱瞞身份的情況下做我的臣子,后來參與到宮變之中,幫趙青主下蠱,才讓我中了暗算!北遼自古就是蠱師與大巫聚集之地,呼兒勃氏世代為北遼之主,皇室之中蠱師大巫輩出,如此一來,我對你施展的九轉(zhuǎn)連心丹之蠱,被你化解也是理所當然……沒想到,這一世居然還會再遇到你!” 時至如今,這一日所發(fā)生的事情已經(jīng)徹底超出任何人的想象,局面時而清晰,時而又撲朔迷離,連番轉(zhuǎn)折幾乎令人目不暇接,此刻只見晏勾辰笑容不改,表情如常,但眼下他雖然還是那蒼老面容,可是那神情氣度,那眉宇間的味道,卻已變得全然陌生,迥異于以往,他不徐不疾地道:“當初遇見陛下時,我是北遼皇子的事實不便泄露,因此隱瞞身份,只不過沒想到后來北遼卻被陛下所滅,于是我就做了陛下的臣子,伺機復(fù)仇,只是,本以為恩怨已了,卻未曾想今世仍有糾纏,想來人間情仇愛恨,緣分冥冥,果然復(fù)雜之極?!?/br> 師映川大笑,他臉上神色變化,誰也不知道他在這瞬間的工夫當中究竟內(nèi)心經(jīng)歷了多少東西,此時周圍俱是一片安靜,風聲已止,就如同此時的氣氛,沒有任何嘈雜的聲音,安靜中卻是孕育著極度的緊張,蓄勢待發(fā),師映川笑聲中透著冰冷:“倒也正好,當年種種恩怨,如今一發(fā)了結(jié)了就是!”晏勾辰聞言,卻并不應(yīng)對,反而目光移向師映川身邊的連江樓,微笑道:“看你的神色,我想,大概很多事情他都沒有對你說起過罷?連江樓,你可知道,當年你乃是斷法宗大宗正趙青主,是千年之前發(fā)動宮變的重要人物,那時……” “我沒有必要知道,也不想知道?!标坦闯降脑掃€未說到一半就被突然打斷,連江樓神色漠然,伸手握住師映川的手,冷冷道:“從前的事情與現(xiàn)在的我無關(guān),你想要以此離間,恕不奉陪!”師映川感受到對方手掌的用力以及堅定,就抬頭注視著愛侶,見對方此時橫眉冷對,只覺得這樣子真是英氣逼人,就反手輕握連江樓溫暖的手,晏勾辰見其不為所動,也不怎么意外,就淡淡道:“既然如此……” 話只開了頭,就被突如其來的一劍打斷!師映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疾沖而來,一劍劈下!晏勾辰等人神色微變,立時后退,不肯硬接,然而就在這時,師映川手腕一轉(zhuǎn),無數(shù)劍氣飛縱之間,竟沒有一絲一毫的外泄,全部都指向四名宗師之中唯一的女性,溫淥嬋! 這是與之前擊殺千穆的原因一樣,采取的是逐個擊破的策略,而溫淥嬋,就是剩下四人之中,戰(zhàn)斗力相對最弱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