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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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的碰撞之后,兩人的目光終于交匯,這一對曾經(jīng)的結(jié)拜兄弟,耳鬢廝磨的伴侶,此刻兩人的視線在半空相撞,卻都是毫不掩蓋的殺意,師映川望著面前的男子,眼中帶著一絲嘲諷,嘿然冷笑,沒有說話,季玄嬰?yún)s是目光仿佛越過了師映川的臉,看進更深處的地方,既而突然開口道:“……我想知道,你這一世,可曾真正對我有情?” 師映川沒料到對方會突然問出這么一句,而在這時候,他也不由得仔細去看對方的眼睛,其實也沒有什么,那里依舊是冷冽無情的,絕情絕義,只不過卻并不像從前那樣清透明利,而是仿佛蒙了一層薄霧一般,空茫深沉,令人看不太分明,師映川沒有想到季玄嬰在這種極端的情況下還問這些無關(guān)緊要的事,他輕嗤一聲,正要說話,卻忽然間腹中又是一痛,他艱難忍著,些許雜念在心頭微微一閃,隨即就被硬生生抹去,一時間師映川嘴角輕扯,看起來顯然是一種嘲弄,這時他頂住周身極強的劍壓,沒有正面承認什么,但也沒有否認什么,只從唇中吐出一道冷冰冰的話語:“沒有必殺的信念,可使不出這一劍啊……既然如此,你現(xiàn)在卻來問我這么一句話,不覺得諷刺么?” 季玄嬰聞言,卻仍是從容,他并沒有將目光移回,反而仔細看著師映川,此刻兩人雙劍相抵,不得寸進,磅礴的力量彼此激蕩,颶風(fēng)般的劍氣越發(fā)劇烈,雙劍之上更是爆發(fā)出無匹鋒芒,兩人都很清楚,如此相持下去,至少也要以一人的死亡才能告終,甚至是雙雙身亡也并非沒有可能,然而事到如今,已經(jīng)沒有第二條路可走,而且即便想要退避也不可能了,因為這時候在沒有外力介入的情況下,誰先撤手,誰就會立刻遭到反噬,必死無疑! 劍氣巨潮激蕩不休,猶如狂滔怒浪一般,師映川突然厲叱一聲,雙臂前送,于正面抵住對手之余,緩緩將手中寶劍推進,季玄嬰眉心一跳,頓時長眉立起,亦是加力,但是值此性命牽于一線之際,季玄嬰?yún)s不知道為什么,微微翹起嘴角,表情模糊,不知道是在笑還是別的什么意思,并不能辨得分明,只聽他說道:“若是將你斬殺,便是斬滅所有人性之中的情感,釋放自身所有枷鎖,真正形成自己的道,如此,我相信自己此生就有了晉升五氣朝元的機會?!?/br> “那么,你可以試試……”師映川咬牙說著,劍上開始發(fā)出尖銳的厲鳴,此時他腹痛難忍,然而雙手仍然死死攥緊北斗七劍,用力推進,季玄嬰看著,眼神清澈,不知心中在想什么,日光落在他臉上,將那白皙面孔照耀得有如最上等的玉石,師映川冷汗凝滿了額頭,如此施力之下,腹中已是疼痛如絞,他甚至已經(jīng)感覺到眼前開始有些模糊,然而便在此刻,面前季玄嬰那一雙眼睛里,卻突然亮起強烈的光芒,師映川一怔,下一刻,對面施來的所有壓力驟然消失,一直緊緊抵住北斗七劍的三尺青鋒突兀碎裂,寸寸截斷,北斗七劍就此順勢一往無前,重重刺入一具血rou之軀! 以兩人為中心形成的颶風(fēng)般的劍氣大潮瞬間消散,師映川死死看著眼前的一幕,無比的震驚令他僵在當場,遠處綿延極長的峭壁還在不斷地塌陷,風(fēng)中塵土飛揚,師映川喉頭干澀欲裂,他定定立著,看面前神色不改的男子,片刻,才微啞道:“……為什么?” 季玄嬰安靜站立,胸前的血跡已在逐漸擴大,他輕挑長眉,眉毛因為此刻面孔的失血絕白而顯得更加地黑,如同兩道濃墨勾勒,他淡淡道:“我可以與你同歸于盡,但我是個最狠毒冷酷的人,就在剛才,我突然改變了主意,我要的遠遠不止如此,所以我選擇讓你記住我,而且,要的是刻骨銘心。” 此時,這個潔白如雪,也冰冷如雪的清逸男子微揚雙眉,似是輕笑:“雖然被劍刺中的人是我,但事實上你卻是心頭中劍,所以這一劍,你一生都會記得……皇兄也好,映川也罷,你號稱劍神,天下萬劍共主,但我這一劍,你卻永生永世也破不了,這一場,是你輸給了我?!?/br> 師映川看著面前之人,眼神有瞬間的恍惚,他下意識地張了張口,卻沒能說出話,其實在對方中劍的一剎那,自己也許就已隱隱知道了答案,只是,為什么明明沒有受傷,然而此刻心頭卻好象真的狠狠中了一劍,沉重如斯! 季玄嬰神色安然,仿佛只是在自家花園欣賞風(fēng)景,而非即將迎接死亡,他看也不看刺入自己身體的劍,只看眼前的師映川,然后他微微抬眼,似乎透過了師映川看向未知的遠方,如同看見了希望,亦或是永久的沉靜安眠,這一劍,是他對自己與師映川之間兩世糾纏所作出的,最終的決斷! 周圍風(fēng)聲如嘯,師映川望著男子,突然間就低低笑了起來,啞聲道:“你還是這樣任性……從我認識你的第一天起,你就是這樣任性到了極點,從來都絲毫不考慮其他人的心情……” “是啊,我一直都是如此。”季玄嬰負手而立,他清俊的面孔上已經(jīng)出現(xiàn)裂痕,強大的反噬力已經(jīng)徹底摧毀了他的rou身一切生機,他深深看了師映川一眼,既而笑了起來,師映川兩世之間,都從來沒有見過季玄嬰有這樣燦爛的笑容,此時此刻,這個男人笑得驕傲無比,風(fēng)華無雙,他伸出手,撫向師映川的臉,傲然說道:“映川,你雖冷薄無情,但這一生,別想有片刻……忘記我季玄嬰!” 話音未落,整個rou身終于徹底崩潰!恐怖的反噬之力強大到了極點,使得活生生一副血rou之軀甚至連遺骸都無法保留下來,幾乎瞬間就在師映川的面前朽化成灰,隨風(fēng)四散,師映川微微失神,站在當場,下意識地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臉頰,季玄嬰指尖的余溫似乎還殘留在上面,然而轉(zhuǎn)瞬之間,眼前就只有這飛灰漫天,就像一場灰色的雪。 “玄嬰……”師映川喃喃輕語,一時間心中迷茫復(fù)雜之情百轉(zhuǎn)千回,不可遏止,盡管自己與這個男人之間有著太多的恩怨糾葛,但這一刻,他知道所有的一切都已隨風(fēng)而散,對方的確真真正正做過不可饒恕的事情,然而最后的時刻,這個傲然清冷如雪的人卻送給了自己一件意外的禮物,縱使浴血而生,也不能掩其可貴。 片刻之間,灰飛煙滅,一切都消失無蹤,這個如霜似雪的男子悄然離開,沒有在世間留下半點痕跡,從容地結(jié)束了自己原本絢爛的生命,如流星劃過天際,也重重一筆寫在師映川的心頭,這世間所有的人,交織成無數(shù)條線,有的交匯在一起并且向前延伸,更多的卻是很快分離,甚至決然崩斷,世事之顛倒莫測,不過如此。 一時間師映川惘然靜立,心情難以言述,那是令人無力的斑駁滄桑,他陷入了某種空蕩蕩的感受之中,也許各種之前恩怨愛恨交織的情緒仍然都還存在,卻再也沒有此前那么強烈,更多的,卻是無盡的悵慟,這些年來,不過區(qū)區(qū)數(shù)十載,他卻已經(jīng)6續(xù)送走了那么多熟悉的人,眼睜睜地看著那些熟悉身影一個接一個地離開,不會再次相見,一顆心也因為一次次的失去而變得逐漸蒼老,難道,這就是被注定了的命運么? 崩塌還在繼續(xù),師映川環(huán)視周遭,臉色緩緩恢復(fù)了平靜,此時他腹痛已經(jīng)減輕許多,便沒有再停留,只因連江樓那里還在苦戰(zhàn),師映川必須立刻趕去支援,之前晏勾辰與紀妖師兩人之所以沒有刻意強行圍擊師映川,而是放任季玄嬰與溫淥嬋來合攻,他們兩人則是專心對付連江樓,一來是因為在當時情況下,季玄嬰與溫淥嬋看起來有很大的成功把握,二來卻是因為即使這二人萬一失敗了的話,也不必擔(dān)心師映川會趁機逃走,晏勾辰算準了師映川與連江樓之間伉儷情深,師映川是絕對不可能放棄愛侶獨自離開的,就算他能夠解決季玄嬰與溫淥嬋,也一定會馬上趕去連江樓的身邊幫忙,哪怕是明知道極度危險,也必定一往無前! 師映川立刻便動身,此時他本可以先剖開腹部取出孩子,但這里四下無人,不可能把孩子獨自留在這里,更不能帶在身上去參加戰(zhàn)斗,而且一旦腹部取子,勢必對身體造成更大的負擔(dān),進一步大大削減實力,況且連江樓那里情勢緊急,不能再拖延了,因此師映川沒有別的選擇,只能這樣繼續(xù)挺著肚子,直到一切都結(jié)束以后,再取出孩子。 宗師感應(yīng)非同尋常,更何況戰(zhàn)斗之際動靜不小,因此師映川很快就追蹤到了連江樓與晏勾辰和紀妖師三人的戰(zhàn)斗現(xiàn)場,此時三人激斗正酣,連江樓原本修為深湛,這些年又有師映川多加傳授,越發(fā)精進,而紀妖師情意牽纏之下,卻是有些束手束腳,難以真正與其生死相搏,因此縱然兩大宗師聯(lián)手圍攻,到現(xiàn)在也并未占得上風(fēng),師映川見狀,捂一捂隱隱生痛的腹部,下一刻,已是毫不猶豫地執(zhí)劍飛身而去,加入戰(zhàn)團! 師映川的加入頓時使得連江樓壓力大減,他挺劍直取晏勾辰,將紀妖師留給連江樓對付,這時晏勾辰使出的已是與從前截然不同的功夫,分明就是當年還是曲蜃樓時期的路子,其中還包括了師映川并不陌生的北遼巫人以及蠱師層出不窮的手段,師映川冷笑道:“總算是舍得露出來了么……我這一生,最恨的就是欺騙!” 一時間雙方打得難分難解,師映川固然在道理上修為遠勝晏勾辰,但形勢比人強,眼下他的狀況并不樂觀,因此也只是維持著僵滯的局面而已,然而這時候師映川卻是再次腹痛難當,甚至已經(jīng)感覺到身體下方已有些濕潤,他知道這是真的要生產(chǎn),心中大恨這孩子來的實在不是時候,但是又能怎樣呢,這種事情,是沒有辦法以人的意志為轉(zhuǎn)移的! 然而,就是這時,事情卻突然有了轉(zhuǎn)機!紀妖師原本就在修為上略遜連江樓一線,眼下他心中因為深愛連江樓,沒法徹底放開手腳,但連江樓卻是揪心愛侶處境,完全已不顧自身安危,全力拼命,如此一來,紀妖師一個不察,卻是被連江樓一拳猛轟在胸前,磅礴巨力迸發(fā)之余,紀妖師不但胸膛凹陷,被生生打斷了骨頭,就連內(nèi)腑也已受到重創(chuàng),在半空中劃過一道長線,整個人流星也似地重重砸入到了山壁之中,濺起大片碎石,生死不知,而連江樓片刻也不停留,立即掠向遠處正在激戰(zhàn)的兩人,長劍所及,直指晏勾辰! 有了連江樓的加入,局勢立刻為之一變,晏勾辰很快就從漸占上風(fēng)變成了被連江樓與師映川聯(lián)手打壓,不過即便如此,短時間內(nèi)也不可能一舉競功,而師映川卻明顯已經(jīng)撐不住了,因此連江樓哪里還有繼續(xù)纏斗的心思,他找準機會,一劍逼退晏勾辰,即刻就挾住已經(jīng)搖搖欲墜的師映川徑直向遠處掠去,而此時師映川因為見到局勢已經(jīng)得到控制的緣故,心下不由得微微一松,他原本之前就是仗著一口氣強行撐住,現(xiàn)在心氣一松,立時數(shù)癥并發(fā),整個人已再難支持,軟軟攀在連江樓懷中,連江樓將他挾緊,一面急速趕路,一面安慰道:“……橫笛,撐著些,馬上就沒有事了?!?/br> 師映川此時不僅僅腹中劇痛,全身都是十分難耐,不過他也知道今日的危局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解除大半,便咬牙道:“江樓,實在是不成的了,我已經(jīng)開始流血,必須找地方將孩子生下來……”連江樓方才只顧著廝殺,根本無暇關(guān)注到師映川的情況,而且?guī)熡炒ū旧斫?jīng)過之前的一系列苦戰(zhàn),又是身著紅色衣袍,因此有些事情也并不顯眼,如今連江樓聽到愛侶的話,稍加注意,這才驚覺師映川下半身已經(jīng)是被鮮血和其他液體混合的東西給濡濕了,一時間連江樓心臟一緊,立刻道:“再忍一下,我立刻找地方讓你生產(chǎn)?!?/br> 連江樓心中緊迫,當下拼力施展身法,很快就來到了一處僻靜之地,他將師映川小心放在草地上,撩開了已經(jīng)破爛的袍子,露出對方隆起的雪白腹部,師映川此時已經(jīng)無力自己動手,滿臉冷汗地咬牙道:“用劍剖開……把孩子取出來……” 連江樓也是決斷之人,當下用褻衣衣擺將劍尖反復(fù)用力擦了幾遍,就抵住了師映川的肚子,緩緩劃開肚皮,師映川閉眼艱難忍著,并不出聲,只覺得意識開始模糊,但他強撐著不肯昏過去,緊緊攥拳,恍惚中,感覺到有人在自己腹中慢慢掏著東西,很快,有什么似乎被拿出來了,整個人好象也隨之一空,輕松了許多,事已至此,師映川心里總算是有了著落,知道孩子是生下來了,一直緊繃的身軀頓時就松懈下來,就連剖腹的疼痛也沒力氣再理會,只知道有人在給自己快速包扎腹上的創(chuàng)口,隨后一顆藥丸被塞進自己嘴里,然而,過了一會兒,師映川微微模糊的意識卻忽然覺得似乎有些不對勁,他睜開干澀的雙眼,沙啞道:“……孩子怎么不哭?是……男還是女?” 入目處,卻見連江樓正低頭看著手里的一包東西,用一件沾著血跡的褻衣裹著,靜靜不語,那包著的一團物事卻是全無聲息,師映川心中陡然生出一股不祥的感覺,他忍痛坐起身來,就要伸手去抓連江樓手里的東西:“……給我看看!” 連江樓見他如此,怕他傷口受損,立刻將其按住,不讓他亂動:“橫笛,你先不要動……”連江樓頓一頓,或許是知道無法隱瞞,他終究還是在遲疑之后,小心地扶起了師映川,然后將手里用褻衣包著的嬰兒遞給了對方。 師映川何等聰明的人,此時已然猜到了幾分,可他卻不愿相信,強行控制住自己微微顫抖的雙手,將孩子接在懷里,剝開褻衣,睜大了眼睛看著,只見那是一個身上還沾著污物的嬰兒,小小的男孩子,像大多數(shù)新生兒一樣皺巴巴的,眉眼唇鼻依稀能夠看到連江樓的影子,然而,這個孩子卻是渾身青紫,全無呼吸,分明是個死嬰! 師映川有些茫然地抱著兒子輕盈的小小身體,看那小巧的鼻子,微抿的嬌嫩唇瓣,他騰出一只手,手指緩緩撫上嬰兒粉嫩的面頰,卻只覺得一片冰冷,師映川是習(xí)武之人,只看嬰兒全身的皮膚都呈現(xiàn)出青紫之狀,就知道這孩子有很大的可能是因為長時間不能出生,所以活生生窒息而死,也許其中也有受到父體在戰(zhàn)斗中波及的因素,畢竟那樣的激戰(zhàn),即使師映川再想維護,也是艱難,但無論怎么樣,這個孩子的死亡,已是無法更改的事實! 師映川死死咬住嘴唇,不發(fā)一聲,一旁連江樓見狀,擔(dān)心他受不了刺激,便將他小心地抱進懷里,低聲安慰道:“橫笛,孩子雖然已經(jīng)沒了,但我們以后還會再有……”說到這里,卻是無法再繼續(xù)說下去,固然師映川失去了孩子,可他也是一樣的,此時這個性格堅毅的男人,心中痛苦并不下于師映川,畢竟,這是他一直以來都殷殷盼望著的骨rou,是他與心愛之人的親生孩兒啊!多少次,兩人欣喜地談?wù)撝嘘P(guān)孩子的一切,那些溫馨畫面,到現(xiàn)在還是歷歷在目! 師映川什么也不說,今日他受到的打擊接二連三,似乎已經(jīng)是麻木了,他定定看著已經(jīng)冰冷的嬰兒,與心愛伴侶的兩百多個日日夜夜的期盼,到頭來得到的卻是這樣一具小小的冰冷尸體,師映川不知道自己心里究竟是什么滋味,這樣的感覺,更甚于當年失去女兒靈犀之時,他忽然低低而笑,用臉頰輕輕貼住死嬰冰冷的身體,嗓子里發(fā)出嘶啞的聲音,說到:“這孩子,我們本來給他取名叫做寧神通的……他本該擁有這世間最好的東西,我會讓他成為天下最尊貴的人,將整個世界都交給他……” 連江樓眼見愛侶心痛至此,縱然自己此時亦是悲慟難抑,但也只能強行忍耐下去,打起精神來安撫師映川,師映川雖是痛心,但他歷經(jīng)世事,什么風(fēng)波艱折沒有闖過,再毀心挫磨的事情都嘗盡,終究不會像普通人那樣悲痛欲絕,過于動搖心神,況且眼下大敵當前,還有余波未盡,不能沉溺于痛苦之中,當下師映川便強行收斂心神,將死嬰用褻衣嚴嚴實實地裹好,對連江樓道:“帶上孩子,我們立刻離開……” 連江樓點頭,起身將衣裳撕下一條長長的布條,把包好的嬰尸牢牢捆在胸前,就欲扶起師映川,然而就在這時,連江樓突然微微變色,回身就是一劍,將一道飛襲而來的劍氣重重打散,與此同時,兩道身影遙遙自遠處掠來,正是晏勾辰與紀妖師,師映川見狀,瞳孔頓時微縮,雖然紀妖師現(xiàn)在看起來已是重傷,但自己也是底牌盡出,不知能否抵擋,而連江樓戰(zhàn)至如今,消耗極大,未必就比晏勾辰強到哪去,因此,接下來一場死斗,已是不可避免! 晏勾辰與紀妖師在十余丈外停下,兩人何等眼力,只看師映川狼狽模樣,肚腹已平,就知道孩子已經(jīng)出生,紀妖師重傷微喘,目色有些復(fù)雜,道:“……孩子呢?”師映川坐在地上,漠然道:“托諸位的福,這孩子胎死腹中?!奔o妖師神情微震,既而默然無言,晏勾辰容色如常,卻是微笑道:“映川,看你現(xiàn)在的樣子,應(yīng)該再沒有什么依仗的手段了罷?!?/br> 師映川冷冷道:“不錯,到現(xiàn)在我已是手段盡出,不過可惜,若無江樓在此,我自然必死無疑,但如今他尚在,鹿死誰手,尚未可知?!闭f罷,師映川試圖起身,卻只覺得沉重?zé)o力,只得放棄,對連江樓道:“抱歉,看來我真的無法再與你并肩而戰(zhàn)了……現(xiàn)在,只能靠你一個人?!?/br> 連江樓蹲身扶住師映川,面色沉靜,溫言道:“有我在,你不必擔(dān)心?!痹捯粑绰洌B江樓的瞳孔猛地驟然放大,下一刻,已是一劍重重刺進了師映川的丹田! 第359章 三百五十九 往事皆去不言悔 連江樓話音未落,瞳孔已突然放大,下一刻,手中長劍已重重刺進了師映川的丹田! 這一擊仿佛石破天驚,如此突然扭轉(zhuǎn)的局面,不但是師映川本人陡然睜大了雙眼,愕然無已,就連遠處的紀妖師亦是目瞪口呆!唯有晏勾辰臉上表情如常,似乎早已知道會發(fā)生這樣的事情。 長劍雪亮,在刺入的同時,有青色真氣混合著一股污濁的血光,輕輕一探,剎那間師映川只覺得有什么瞬間就貫穿了氣海,全身所有的血rou骨骼好象都在融化,整個人頓時虛弱得猶如初生的嬰兒,再也提不起絲毫的力氣! 周圍一片死寂,如此萬萬沒有想到的驚天逆轉(zhuǎn),令師映川目眥欲裂,腦海當中剎那間一片空白,完全是失神的狀態(tài),這一刻,他根本已經(jīng)感覺不到這一劍所帶來的rou身上的痛苦,因為他的心,已是痛苦萬倍! 刺入血rou的劍身被緩緩拔出,連江樓后退半步,容色淡漠,他站在那里,猶如一線峭崖,自有一派孤冷清絕的氣度,仿佛有什么變的不一樣了,但明明又并沒有出現(xiàn)任何實質(zhì)性的變化,師映川心神蕩動,他有些吃力地轉(zhuǎn)動了一下眼球,然后慢慢低頭看向自己被刺穿的丹田位置,那里的猩紅色充斥了他的整個視野,也令他瞬間崩潰,仿佛直到這一刻,他才終于明白究竟發(fā)生了什么,在這個時候,腦子里就好象炸開了一道雷霆,將他整個人狠狠劈成了兩半,劇烈的疼痛不知道究竟是出自于哪里,似乎永無盡頭,狂暴混亂的情緒更是肆無忌憚地沖撞著意識,師映川的眼前好象蒙上了一層血色,但他仍然努力瞪大了雙眼,死死看著血rou模糊的下腹,就是這樣的一劍,將他一舉擊潰!下一秒,師映川一張絕美的面孔在剎那間就扭曲了起來,與此同時,一聲無法形容的尖嘶伴隨著鮮血,不顧一切地驟然從他口中迸發(fā)出來! “啊……?。?!”嘶喊聲完全己經(jīng)超過了人類表達感情的極限,師映川仰起頭,慘烈嚎叫,那是幾乎能夠穿透靈魂的聲音,日光照入他眼中,卻見那漆黑的眸子,已是血紅一片! 這聲音已然猙獰,是不甘與怨恨,就像是猛獸垂死之際的最后掙扎,到最后,聲音漸低,終于止住,師映川滿口是血,他全身都在顫抖,因為不可置信,因為不甘不明白,因為痛心無比,這些年來的所有恩愛纏綿,兩情繾綣,都在對方的這一劍之下徹徹底底地被毀于一旦,這一時,這一刻,師映川抬著頭,雙眼死死看著面前的人,如此近的距離,血紅的眼睛將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男子靜靜站在那里,高大的身軀屹立如山,手上的長劍劍尖向下,血珠正一滴滴地向下滾落,師映川睜大了眼睛,甚至顫抖著想要伸出手去,仿佛想要確認這一切究竟是不是真的,然而,這只手卻終于沒有伸出去,因為他的瞳孔突然間縮小,因為他眼里看到的男人,那表情,那氣勢,那眼神,一切的一切,都如此陌生,又如此熟悉,所以師映川沒有問對方為什么這么做,因為他已脫口嘶聲道:“……趙青主!” 那人面色平常,眸光卻是出奇地清澈純粹,如同飄落大地的白雪,無垢也無情,然而就是這樣的目光,卻仿佛一瞬間狠狠地把什么給打碎了,師映川在這一霎那,全身都難以控制地顫栗起來,他從未像此刻這樣,有過如此無法用任何語言來描述、任何動作來表達、任何心情來解釋的感受,但同時又再清晰不過地體會到那其中最真實也最本質(zhì)的成分,那是無可形容、最深沉也最撕心裂肺的絕望! 對于師映川脫口喊出的這個名字,男子沒有開口承認,但也更沒有否認,只是靜靜看著對方,師映川想要站起來,但他掙扎了幾下之后,卻是無力如此,那一劍不但刺穿了他的丹田氣海,而且劍上所挾帶的劍氣之中,分明有著一種施蠱之法,如此一來,精確到毫厘的一劍在并沒有廢掉師映川丹田的前提下,卻又使得他在痊愈之前無法再使用內(nèi)力,而那施蠱的手段,更是將他的修為進一步牢牢束縛住,如此一來,此時的師映川就變成了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廢人,甚至重傷之后的身體連普通人都不如,他的命運,從這一刻起,已經(jīng)不再由自己來主宰! 師映川再也維持不住坐著的姿勢,無力地倒臥在了地上,他掙扎著想要起來,卻根本辦不到,在吃力挪動了幾下之后,最終只能以半伏的姿勢呈現(xiàn)在其他三人眼前,這時連江樓蹲了下來,伸手點了他身上的幾處xue道,止住了血,師映川慢慢抬起頭,微抬起了大半張蒼白的臉,直面對方,所有人都看清楚了這張絕美卻又木然死寂的容顏,散亂的長發(fā)遮擋住了一部分的面容,讓人看不完全他此刻的表情,然而那一對血絲遍布的血紅眸子,卻仿佛兩塊燒得guntang的烙鐵,深深烙在了心中最深處,觸目驚心,此時師映川身負重傷,奄奄一息,但他好象毫無感覺一般,沒有痛,也沒有任何別的表示,只定定這樣抬頭看著面前的男人,片刻,才道:“……你是如何做到的?至少要讓我敗也敗得明白!” “……在你囚禁他的那些年里,他自己創(chuàng)出一門分神之法,將最本質(zhì)的‘本我’藏匿到意識深處,而你當年得到的那個以為是失去記憶的人,其實便是被分化出來的一個意識,一個在感情方面猶如一張白紙的人,而‘本我’則是隱于其中,靜觀其變,偶爾在需要的時候,就會在接管這具身體的同時,卻不被這個新生意識察覺?!币粋€聲音忽然自不遠處響起,卻是晏勾辰緩步走了過來,說話之際輕描淡寫,師映川聞言,身體頓時微微一震,隨后,就覺得好象有什么東西在心底轟然坍塌,一切的一切都在分解,崩散,化為無數(shù)碎得難以撿拾的塵渣,狠狠穿透了血rou之軀,深入到靈魂,像是用刀子永無休止地來回割扯,然而,卻已經(jīng)無法造成任何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