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釋
之前的日子里,寧奚有很多把牙打碎了往肚子里咽的時候。寧尚海入獄,她看著警察從她住了二十年的家中進進出出,貼上封條??磳庍M程站在門外和親戚們商量剩余的房產(chǎn)該怎么分,看寧禮有意無意地暗示她可以通過取悅他們在寧家獲得一席之地。這些時刻,她從沒有感覺到一絲一毫的屈辱。 因為她毫不在意他們究竟如何看她,是茶余飯后的談資還是用來幸災樂禍的笑料。可是聽到談策一句輕飄飄的結(jié)束語后,她像被人狠狠地在心上捅了一刀又一刀。伸手的時候摸到的是血,連口腔里都是血腥氣。 她向前走了兩步,攥緊了拳,手指不停地發(fā)抖。胸膛里強烈的痛苦讓她最后一句話都像是齒縫里擠出來的,她只是走了兩步,卻再也走不下去。扶著走廊的窗邊劇烈地咳嗽了兩聲。 談策始終盯著她的背影,在她彎腰的時候走了過去。那只要拍她后背的手在空中停了一下,他俯身扣著她的腰將她扶起來,手在剛碰上她的那一刻被她伸手打開。寧奚勉強站直了身體,回頭看著他的眼睛,死死地忍住要說出來的話:“你滾——” “你以為我沒有懷疑過你的身份嗎?談策,我接近你以后每天都在懷疑,我恨的不是你瞞著我,后來我想過很多次,只要你活著,只要你活著——”她唇都在抖,通紅的眼睛盯著談策的臉,“是你到現(xiàn)在,連一個這樣做的理由都不告訴我。” “我爸爸的案子為什么和你有關(guān),這些問題,你一個都無法給我解釋,那你說,我對你來說究竟是什么?”她閉著眼睛,眼淚卻瘋狂地向下涌,指尖掐得掌心發(fā)紅,她卻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他扣著她腰的手蜷了一下,死死地掐住自己手指上被燙出的傷口,用另一只手撥通了給李嶠的電話。 “帶個醫(yī)生過來,”他聲音很低,“備好藥?!?/br> 寧奚心頭的窒痛感讓她呼吸都十分不順,哽咽全含糊在喉嚨里,整個人都在抖。談策掐著她的腰將她緊緊抱在了懷里,一只手輕拍著她的后背給她順氣。寧奚被他按在胸膛上,呼吸間全是他身上的氣息,像瘋了一樣伸手捶向他的胸膛。 談策一只手扣著她的腰,任由她發(fā)泄捶打,卻將她抱得越來越緊。寧奚肩膀很窄,上身纖細,抱在懷里似乎沒有什么感覺。他只能將她越抱越緊,這樣才能不看到她心碎的眼睛。 寧奚哽咽的聲音和通紅的眼睛像一根穿了線的針隔著衣物緩慢地穿到他心臟里,又極慢地拉了出來,帶著濃稠的血液向下滴。 他手慢慢地上移到她的脖頸上,聽到她逐漸平穩(wěn)的呼吸。寧奚的聲音已經(jīng)冷靜了許多,聲音從沙啞的喉嚨冒出來,沒了剛才的故作鎮(zhèn)定,帶著發(fā)泄以后十足的冷意:“談策,你知道嗎。” 她手指掐著他的手臂,似乎想從中間掐出一個洞來,在他低頭抱她的時候,一口咬上了他的肩。 談策扶在她腰間的手一抖,她下口極狠,嘴唇一張一合含著他肩上舊的齒痕狠狠地咬下去。血腥味幾乎瞬間在口腔中蔓延,她用手掐著他手臂上之前的傷處,眼淚從臉頰滴到了他的肩頭。談策手心中已經(jīng)多了一層汗,但依舊沒吭一聲,逐漸粗重的呼吸落在了她的耳旁。 “我恨不得你下地獄?!?/br> 寧奚的房間是韓江有意挑過的,風景很好,窗后是經(jīng)年不化的雪峰。叁月份的風吹進來,房間里有淡淡的香氣。醫(yī)生把開好的藥單遞給談策,與李嶠對視一眼走了出去。談策解開襯衫領(lǐng)口的幾粒紐扣,低頭看了一眼藥單,伸手將她的被子蓋得更嚴實了一些。 “老板,你的傷口還是讓大夫處理一下吧,”李嶠送走醫(yī)生,有些擔憂地看向他的肩膀,“您肩上原來的傷還沒好,這樣……” “沒事,你讓廚房做點吃的,菜單還是老樣子,等她醒了送過來,”談策坐在床邊,手掌托著寧奚的下巴,指腹輕輕擦了擦她的臉頰,“提醒她吃藥?!?/br> 他手指撥開她額前的碎發(fā),指腹按了按她眼下還沒消去的紅腫。一只手掌就能捧住她的臉,他低了低頭,忍住要吻下去的動作,移開目光看向窗外的雪峰:“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你應該很清楚,還需要我再重復嗎?” “我知道,老板,”李嶠低著頭應了一聲,“我會見機行事的。” 藏區(qū)一入夜氣溫下降很明顯,周映東從車上下來,摘掉了臉上的墨鏡。一路的顛簸讓他不耐煩地看了一眼手表,忍著馬上打電話給韓江的念頭從旅館的停車場向前走了兩步。雪峰隱在了黑暗中,后院的燈光靜靜地灑了下來。 夜色中一個人影正俯身將手伸向了雪地里,似乎在摸索什么,一小片雪地禮暈染開一圈極為詭異的紅色。 周映東瞇著眼看了一眼手機上顯示現(xiàn)在的氣溫,踩著沒化的雪走了過去。燈光閃了一下,他手指勾著墨鏡一晃,挑了挑眉沉默地看向這個身影:“……談策,李嶠說你被黑魚的人一槍打了肩上的動脈,讓我快點來。我看著也不像啊,你好了?” 談策手指在雪下摸索了片刻,將那顆極小的珠子摸到了手心里,直起身子沒有回答他的話。周映東看向他手心里那顆泛著一點光的小珠子,從他手臂上滑下來的血順著他指尖向下滴,然后慢慢地滴到了雪地上。血液和雪融在一起,砸出了一個個小坑。 周映東抿了抿唇,看向他的目光帶了一絲疑惑和費解:“cao,我剛把寧尚海那邊的事弄好,你……我一路跟著寧奚歇都不敢歇一下,你讓我來看你在雪地里撿珠子?” 談策把撿起來的幾顆珠子用手帕擦干凈,用紙巾裹了一下迭著手帕放進外衣的口袋里。他淡淡瞥了一眼地上的血跡,似乎也毫不在意從袖口往下滑的血,抬頭看向周映東的臉:“黑魚的人就在八一鎮(zhèn),明天上午就能見到尸體,你來處理一下?!?/br> “……我來是為了寧奚,她現(xiàn)在的情況身邊不能離了人,處理后事這種事你干脆讓沉云青帶來的人干吧,”周映東舌尖抵住牙關(guān),看向他的眼睛,似乎猜到了什么,不禁挑了挑眉,“你和寧奚徹底掰了,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