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她想著，應(yīng)該去穆淵的宮里，甚至是去余溪的宮里找找，要是沒有，也得去一下大皇后的宮里看一看，說不定穆淵將東西交給了她保管。

    回到了彰華宮的住處，已經(jīng)快到的中午，余默出去吃了飯，就出去轉(zhuǎn)了。她這次沒讓人跟著，四孩子因為有些事，也沒就跟著。

    御花園已經(jīng)轉(zhuǎn)過，沒有必要再去，這次去其它的地方，走的偏了一些，卻遇到了一個算是被打入冷宮的意外之人。

    作者有話要說：　　ps：這一卷快要完了。

    今天再沒有更新了，明天至少更六千，兩更合一。

    ☆、第117章

    兩人都對看一眼,余默仔細(xì)的打量著對方。要是放以前,遇到人她隨意的也就過去了,只是現(xiàn)在身份不同環(huán)境不同，自然會看仔細(xì)了。

    老了。

    十年，當(dāng)年的華妃,如今的良妃,祝家的大娘,真的老了。

    按說她也才二十多歲不到三十歲，看著卻像是近四十的人了，比起實際年齡來要老了差不多十歲，早已沒了當(dāng)年的那種帶些著張揚的華貴而又艷麗的感覺。怕是日子在宮里不好過，我記得祝這些年來已經(jīng)被穆淵削了不少權(quán)勢,早已不復(fù)當(dāng)年，如今與沐湛的對仗中，更是用計將對方打擊的沒有復(fù)起之力。

    不過，身為祝家大娘，她的驕傲還是在的，雖然連穆淵面子上的寵愛也沒有了，她身上的衣飾到底顯盡了良妃的氣勢，眉宇間也沒有露出半分的弱勢，絕不會讓人一見之下心生可憐。只不過，人已經(jīng)洗卻那些不多的浮躁，性格沒有以前那么耀眼了。

    余默看了一遍，沒察覺出來什么，轉(zhuǎn)身就要走。

    “站??！”轉(zhuǎn)身時良妃在后邊喚住了余默，看到她轉(zhuǎn)過身，一步步的走過來，問她話里的語氣里帶著高位份的人對于低位份的人特有的低視：“見了本宮，不用行禮么？誰教你的規(guī)矩！”

    良妃的話最后一句猛然加重，很是有一番犀利的意味。

    外強(qiáng)中干。余默心想，你要這么些面子做什么？本宮這詞在電視劇里常見，在這里卻是很少有人用到，用到了也是做謙詞的，而不像中國古代那樣已經(jīng)成了一個代表身份地位的尊詞，而良妃卻偏偏能將之說出以前那種味道來。

    “回良妃，在宮里，還真沒有人教過我規(guī)矩?！庇嗄幸?guī)中矩的回答，這種不咸不淡的態(tài)度，反是堵著了良妃，讓她一陣氣悶。

    忽爾，她又笑了。

    看著乖巧，其實張揚極了。

    這樣的人，在這深宮里，總會被磨去棱角，就像她一樣。

    這么一想，她就以過來的人的姿態(tài)注視著余默，眼底里帶了些悲憫。

    “瑞王妃薨了，別人都去清和宮湊熱鬧，你跑到這里來做什么？”良妃問余默。

    “良妃不也是到這里來了么？”余默笑對著答，心下還想著所幸對方身邊也沒有跟你，要不然一句“大膽”可也太掃興了。

    “我需要去湊那個熱鬧么？”良妃冷笑一聲，挑眉反問著。

    “我也不需要?！庇嗄跉馄降拇鹬?，看良妃有些意外，就替她解惑：“我又不需要他的寵愛，去湊那個熱鬧干什么？只為了見個不愛的人一眼？沒得讓人看低了去?！?/br>
    原本良妃只是驚訝，這下子卻是吃驚了，沒想到余默竟然連不喜歡穆淵這種話都能說出來！就算心里真這樣想，也不能說出來??！

    “呵呵?！彼呛嵌α似饋恚u價著她：“不知天高地厚?！笔裁丛挾几艺f，因為無知而大膽，因為大膽而到了無畏的地步。以前的她，就是這樣。

    因為沒有什么交情，余默也不太喜歡這人的性子，雖然她已經(jīng)變的內(nèi)斂的，所以也就沒有打量與她多說，準(zhǔn)備走了。

    良妃可能也看出了余默的意圖，不知怎么的，就勸了她一句：“在宮里，要謹(jǐn)言慎行，否則，死不知因?！笨赡苁沁@個人，并沒有像其他人那樣，對她的失勢明朝暗諷，又不是刻意的無視，所以才多了一句嘴吧。

    余默忽爾笑了：“你怕我死了？”這宮里，到底是個染坊，再性格的人，最后都會變的有了心機(jī)。

    良妃突然就覺得自己剛才多事，帶著些鄙夷的道：“你不死關(guān)我何事？死了也能少分一份陛下的寵愛?！?/br>
    余默這才從她的話里看出了她原來的性子，微笑著道：“萬一活下來了，也可以和你結(jié)盟？”畢竟曾經(jīng)提點過自己，位份又高，而她同樣也是被其他人孤立起來的。

    良妃神色微變，拿眼睨著余默惱羞成怒的鄙視她：“呵，就你？”話里的不屑極為的明顯。

    “配不上?！庇嗄瑧?yīng)了一句，轉(zhuǎn)身走了。

    這話像是余默在說她配不上良妃，但良妃怎么都聽著意思像是在說她一個良妃配不上拉攏她一個昭華，而且言語里的自信，竟然讓她都起了懷疑來，覺得真的如此。

    她恍然想起了從前來，那時的自己，也是有著強(qiáng)大的自信進(jìn)的宮，可是入宮沒幾天就被人陷害……

    “你以后就知道。”良妃低著頭，自言自語般的道。這深宮，最容不得撥尖的。

    余默停下了腳步，卻沒有轉(zhuǎn)過身，良妃在后低聲道：“這個是不能褻瀆的手上寶，那個是不能觸碰的心尖痣，余家的女人，占盡了他的心神，沒有人再能超過一分了。你也不行……”

    余默聽完后就走了。

    只是路上她在思量著，這話怎么聽著，似乎有些不對啊。這前邊說的其他人，后邊說的是余溪？可這樣，好像是矛盾著的?。?/br>
    回了宮，余默歇息了一會兒，準(zhǔn)備晚上繼續(xù)去找東西，醒來吃了晚飯，四娘子就說：“言婕妤來了。”

    余默一愣。言婕妤？

    是……是那個言雪言婕妤么？

    十年了，她竟然還是個婕妤么？是一直沒升呢，還是升了又降降了又升？

    四娘子以為余默是奇怪平時都不報的，怎么突然就報了，卻也沒有解釋說言婕妤這人有些不一般，只是問她見不見。

    余默點了點頭。

    見吧，當(dāng)是與以前做個了結(jié)。

    這大陳國的后宮與后宮之人，以后若不是天翻地覆，就是她此生不入了。

    言婕妤進(jìn)來了，行了禮，在余默下首坐下，很是有禮的道：“本來不應(yīng)來擾了昭華的清靜，只是我原是住在這里的，圣人一直封著彰華宮，如今終于打開了，就過來看看?！?/br>
    她整個人顯得有教養(yǎng)極了。

    余默打量著她，瓜子臉桃花眼，眼里笑意盈盈，依然是雪膚紅唇，在一眾美人里也是出挑的存在，初看上去真沒有老上多少，只是細(xì)看會注意到眼角的細(xì)紋與不再鮮嫩的肌膚。

    言婕妤也在打量著余默。

    很平常的相貌，只能算是清秀，但是年輕、鮮活，不管脾氣如何，重要的是，性子沉靜內(nèi)斂。

    這個女人，有著一雙如玉般的黑眸。

    言婕妤的心底暗恨。這么些年的宮庭生活，她早已學(xué)會了隱忍自己的表情，不露出分毫的情緒，很輕易的就能抹去想要攥緊拳頭的想法。

    余默笑了笑，沒說話。

    很多人都變了，就是這個言婕妤似乎并沒變上哪一點。

    她一來就告訴她，彰華宮一直是封著的，她來了才住進(jìn)來，一般的人，怎么著也要好奇一下，自己住著的地方為什么一直封著，有著什么原因在里頭。一想知道就會發(fā)問，一發(fā)問的話，就會上了她的鉤，一上了她的鉤，思路就會被她引著走。

    言婕妤能做到第一步，也就能做到第二步和第三步。

    “哦，以前為何封著？”余默等掉起了言婕妤的胃口，在她想好了對策之時才裝做好奇的問。

    “因為你以前住著這的地方，是余昭華住著的??！”言婕妤回答著，看向余默的目光深深如海。這種一看就有內(nèi)情的故事，余默很配合的露出了疑惑的神色：“余昭華？皇后殿下的meimei？”

    雖然事情已經(jīng)過了十年多，可是說起來這個，言婕妤暗暗咬牙，心里就恨的不得了！

    如果不是余溪，如果沒有余溪，最終坐上皇后之位的就是自己，可是那個女人，費盡了心思與一起陷害了她，死了卻也占著位置，真是讓人想噬其rou磨其骨！

    “對，是皇后殿下的庶妹。不過meimei你初來宮庭可能很多事不太懂，我可要告誡你一句，不要在圣人面前提起皇后殿下?！毖枣兼ヒ桓睘橹嗄玫臉幼樱雌饋頉]有絲毫的破綻。

    “為何？”余默意外的問，也沒露出驚訝表情來。

    “皇后殿下說是在觀里為國為民祈福，可是這一祈福就是祈了九年多，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大家的面前，你覺得她可能還活著么？”言婕妤小聲說著，最后的一句聲音越發(fā)的低了，身子都不由自主的向前傾著，像是怕別人聽到一樣。

    “死了？”余默吃驚道。

    言婕妤眼光微閃，一時覺得這個孫昭華不像是她打聽出來的那樣，又覺得可能早上人多，她心中露了怯，只是撐著，不敢多說，所以大家沒有看出她的性子有些單純。

    “怎么可能，她可一直在皇后的位置上坐著呢，沒有任何一個人能比得過去她在圣人心中的地位。”言婕妤沒有什么力度的反駁著，最后一句話里帶出了酸意來。

    余默心下想笑。這女人真是半點都沒有變，步步機(jī)關(guān)。

    先誘自己想著皇后死了，又說沒有，就算是最后自己不小心說了出去，錯的也是自己，與她這個從來沒有真說過皇后死掉的人半點關(guān)系都沒有。發(fā)毒誓也不怕呢！這樣大家總會信她而不會信自己。到時，百口莫辯。

    余默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言婕妤坐正身子，微嘆了一口氣：“唉，說起來，這些年我總算明白，在男人的心里，活人永遠(yuǎn)不可能斗得過死人?！?/br>
    余默心下嘖嘖了兩聲，這言婕妤唱戲的功夫越發(fā)的深了。

    她還以為剛那樣就完了，原來后邊還有這一句呢。也對，她后邊又暗示了皇后活著，笨一點的人也就會這樣以為了，加上這一句，才能真的給人營造出一種“皇后已經(jīng)死了但是出于忌諱不能說出來”的意味?？雌饋砀嬖V她一些宮里的忌諱完全是為了她好，她要真不知道這人的性子，怕還真以為對方是為了自己好，不過以后要是因為“皇后已死”的潛意識而犯了錯，那都沒處哭去了。

    雖然言婕妤不說，她要真是孫二娘了，在宮里待的時間長了總會知道，但是與別人別有用心的告訴她，與她慢慢知道是兩回事。

    只是，這般心機(jī)，將自己計劃的那樣遠(yuǎn)，她還是坐在婕妤的位子上，再費力又有什么用？

    “余昭華這一死，除了皇后，再也沒有人能比得過她在圣人心中的位置了?！毖枣兼ブ皇穷D了一下，就繼續(xù)道。

    聽到這一句，余默覺得自己要是喝著水，恐怕都能一口噴了出來！

    什……什么？除了余溪，沒人能比得了她在穆淵心里的位置？騙鬼了這是！穆淵就從來都沒有喜歡過她一絲一毫！說的好像是真的似的！

    言婕妤，我能說你演戲已經(jīng)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了嗎？

    原來這才是終極所在，這樣一來，前邊這活人斗不過死人，死人中的這個人指的就是“余昭華”了，而不是什么余溪，真是把自己扯了個干干凈凈。

    言婕妤小心的觀察著，注意到余默的神色有些變化，就帶著失落的情緒問余默：“你知道，我為何十年都沒有升過位份，一直待在婕妤的位置上么？”

    “為何？”余默話不多，一直就幾個字，不過這樣倒是能顯得急切來。

    “我初入宮的時候，是住在這后殿的東廂的。余昭華那個人，沉靜內(nèi)斂，一點都不多事，一雙眸子黑沉黑沉的，笑起來晶亮晶亮，好看的不得了。初入宮的時候，圣人可是連著好幾天都來了她這里，不到兩個月就懷有身孕。當(dāng)時后宮里可是有五個女人，就連皇后殿下的喜脈都比她晚?！?/br>
    說起了往事，言婕妤的表情有些恍惚，似乎沉浸在了以前的回憶里。

    余默心想，你說這些，可不都跟孫二娘表現(xiàn)出來的很相似，連初入宮連著幾天都過來這里也一樣想像，就是為了給我一個“我是個替身”的念頭，然后呢，你想做什么？為了讓我嫉妒？這一點，段數(shù)太低，怕是你還不屑用。

    余默認(rèn)真的聽著，想看看言婕妤能說出什么花兒來。

    “只是可惜，這孩子最終沒有生下來。余昭華夢見鬼神說，這彰華宮陰煞極重，久住的話會讓孩子成為死胎，就算饒幸生下來，也可能智障，但是圣人最厭惡鬼神之說，并不相信。余昭華沒能搬離這里，心下很是不安，沒幾天，她就被良妃推倒在，小月了。雖然如此，圣人只覺得是意外，忙著政事，也未讓人將余昭華搬離彰華宮。再沒多長時間，余昭華驚恐之下，就去了?！?/br>
    言婕妤說到這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又吐了出來。

    余默低垂著眼斂，心里不舒服極了。

    孩子，那個孩子。

    如果不是言婕妤說，她真的已經(jīng)忘記了，她曾經(jīng)還有過一個沒能生出來的孩子。

    她的眼睛有些濕，猛然的回憶，讓她的眼淚終于從眼角流了下去。

    “真是紅顏薄命?！庇嗄瑐械脑u價著。

    言婕妤有些意外余默會聽哭了，再一想，她的心早已被這深宮磨礪的堅硬如鐵，自然覺得這沒有什么，可這個剛進(jìn)宮的，自是內(nèi)心向善，會聽哭也很正常。

    因為宮里的女人都不正常，所以才覺得她不正常。其實這反應(yīng)，才是最應(yīng)該的。

    這是個性情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