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太古永生者
距離戰(zhàn)場二百公里,莫卡大荒漠中央。 基金會總部警報大作,金屬走廊上回蕩著刺耳的鈴聲,還有醒目的紅色燈光。 冰冷的女聲從廣播的喇叭里傳出,走廊上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員腳步匆匆: 【發(fā)生三級危險事故,請所有人員回到分配崗位。收容物【卡通選手】、【麥田稻草人】、【骨笛】……已突破收容,相關(guān)責(zé)任人員請立即采取措施,地下十層已封閉,b級以下人員如無特殊許可禁止通行……】 “收容物的性質(zhì)開始變得不穩(wěn)定了!” “通知上級,請求獲取處置權(quán)限!” “地下三層b1-5區(qū)域發(fā)生了傷亡事故,正在排查事故原因……”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兩名c級調(diào)查員來到走廊拐角,忽然停住了腳步。 前方,一個高大的人形混凝土雕像目光已經(jīng)鎖定了他們。 …… …… 地下十八層。 三百平米的房間主體完全由特殊材質(zhì)打造,像是一個堅固的盒子,抵抗外界影響的同時,也在保護(hù)外界不受內(nèi)部的侵蝕。 時間與空間的概念在這里已經(jīng)扭曲,不穩(wěn)定的時空相互摩擦,產(chǎn)生閃電形狀的漆黑裂縫,每一道裂縫都比高能粒子束還要危險,任何擁有物質(zhì)實體的物體接觸它們,都會被瞬間割裂分解,乃至被吸進(jìn)混亂無序的宇宙角落,甚至進(jìn)入外維空間。 造成這種現(xiàn)象發(fā)生的源頭,就在空曠的房間中央。 透明的圓柱體玻璃罐內(nèi),浸泡于翠綠色液體里的少年忽然睜開空洞的雙眼。 十八煉獄,所有躁動中的收容物在這一刻全部受到壓制,一些較為弱小的收容物有的當(dāng)場就失去了所有活性,進(jìn)入沉默狀態(tài)。 在少年的脖子上,古樸的鑰匙散發(fā)出明亮的銀色光芒…… …… …… 夏仁曾經(jīng)數(shù)次猜想所謂舊日支配者,也就是舊神,到底是怎樣的一種存在。 他在遭遇趙明月之前,對于神一直都有自己的了解。 在他看來,神應(yīng)該是代表著宇宙中某種秩序,或者說規(guī)則,他們的意志能夠隨意摧毀人類,但卻又與人類無關(guān)。 神高高在上,遠(yuǎn)在人類可以觸摸到的邊界之外,而那些相信自己自私的愿望能夠被神聽到,并能夠獲取神回應(yīng)的人,多少有些天真。 因為如果神能夠被人的意見左右的話,那和居委會大媽有什么區(qū)別? 不論是接觸趙明月之前,還是之后,夏仁對于神的看法雖然有極大的改變,但有一點是始終不變的。 那就是——神很遠(yuǎn)。 他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能夠親眼看到神的真容。 而如今,這一天來了。 遮天蔽日的沙塵暴將他和易知余籠罩其中。 陰冷的氣溫和如同厲鬼哭嚎一般的風(fēng)聲在周圍環(huán)繞。 徹底的黑暗將他們牢牢包裹,光是站在原地不被風(fēng)卷走,就已經(jīng)耗費(fèi)了夏仁和易知余幾乎全部的精力。 兩個渺小的人類,就站在這末世來臨的恐怖景象中,絲毫沒有抵抗能力。 在他們頭頂,兩顆赤紅色的星辰顫動著,龐大的身體輪廓在沙暴中時隱時現(xiàn)。 那是偉大的白色沉默之神,伊塔庫亞的雙眼。 僅僅是被這雙眼睛注視,夏仁就幾乎喪失了所有理智。 他口中含著那顆命運(yùn)骰子,但此時卻忘記了使用。 絕望占據(jù)理智的高峰。 “沒用的,就要在這里……死去……” 觸手從腦后伸出,不安地扭動,那來自遙遠(yuǎn)深海的浪潮聲,仿佛又在耳邊響起。 “ph““““nglui,mglw““““nafh,cthulhu,r““““l(fā)yeh,wgah““““nagl,fhtagn……” 發(fā)音極其怪異,且晦澀難懂的語句從夏仁口中傳出。 眼前雜亂的幻象交替出現(xiàn),幽暗深邃的海底,數(shù)尊宏偉的人形雕塑手中結(jié)印,凝望前方。 在他們腳下,延展出流淌的巖漿一般的鎖鏈,伸入黑暗。 周圍的空間中,悄然蔓延出幾分水汽,然而在干燥的沙暴里,這點變化根本微不足道。 仿佛雷聲鼓動,兩顆星辰下方,伊塔庫亞張開嘴,吐出綿延的白色云霧。 云霧帶著極低的溫度,混入沙暴,頃刻間,環(huán)境溫度再次降低,寒流伴隨著暴風(fēng)席卷一切,夏仁和易知余身體表面與之接觸的剎那,便掛上了一層白霜,皮膚、汗腺、汗毛,甚至雙眼都被凍結(jié)。 心臟狂跳,但身體表面的血管卻一齊收縮,帶有熱量的鮮血全部被限制在五臟六腑及大腦內(nèi)流轉(zhuǎn),確保身體的主要功能不受影響,為了抵抗死亡,人類的求生本能已經(jīng)發(fā)揮到了極致。 然而真正能夠帶來死亡的因素,卻是來自外部。 伊塔庫亞伸出手,霎時間,風(fēng)云攪動,莫大的壓力傾注而下。 祂跨越數(shù)百丈的距離,想要抓住夏仁。 而后者,只能眼睜睜看著這一幕的發(fā)生。 “動不了,根本無處可躲?!?/br> 夏仁最后一次殘存的理智想要掙扎,但根本無濟(jì)于事。 死亡,就在眼前。 好不甘心!明明還有許多事情沒有做! 易知余周身青筋暴起,皮膚被凍裂,迸開一道道可怖的傷口,鮮血橫流。 他被無形的壓力死死壓制,每一個動作都無比艱難,像是背著一座大山。 可他還是動了。 抬起右腳, 他沒有退縮, 反而朝著神的方向, 邁出了一步。 臉上幾乎要擠在一起的五官,證明著他此時承受的痛苦與壓力,臉色漲紅得幾乎要滲出血來。 渾身的骨骼都在支撐不住地發(fā)出響動,他的小腿陷入擁擠的砂礫之間,被寒流凍結(jié)的沙子被狂風(fēng)帶動,像是一根根鋼針,扎入他體表的傷口內(nèi),帶來無盡的折磨。 但, 這并不能阻擋易知余。 他的第二步邁了出去,還是朝著,神的方向。 伊塔庫亞的手伸進(jìn)了沙塵暴內(nèi),祂巨大的手臂猶如撐起天地的柱子,手臂表面那枯槁的皮膚,給人一種無法理解的詭異感覺,只是注視著,眼前便幻象重生,且看過之后,腦海中除了無止境的混亂和恐懼,沒有一絲關(guān)于祂外形的具體記憶。 祂就在那里,又仿佛和夏仁他們身處于不同的時空。 兩者之間的差異,早已經(jīng)不能用任何道理來形容,人類簡直比塵埃還要卑微和渺小。 然而即便如此,易知余仍然鼓起勇氣,站在了夏仁身前。 此時的他,已然成為一個血人。 全身遍布的皸裂傷口,血液剛剛流出,便立刻被極低的溫度凍結(jié),他頭上掛滿了白霜,五官也滲出血液,整個人就像是穿上了一件猩紅色的鎧甲。 易知余全身都在劇烈顫抖,甚至每一次呼吸都是煎熬。 但他仍然站在了這里,站在神的面前。 不惜付出如此代價,他只有一個目的:把夏仁帶回到基金會總部。 這是博士的請求。 而博士的行為,將涉及到全人類的未來。 所以,這一趟旅途,對于易知余的意義,并不僅僅是為了完成一件任務(wù),沉重的責(zé)任和使命感壓在他的心頭,使他不容有一絲閃失。 可怕嗎? 當(dāng)然可怕! 但無論付出什么代價,哪怕是他的生命,都在所不惜! 伊塔庫亞那干枯的手掌已經(jīng)距離易知余不足百米。 對于祂的體型來說,這點距離,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易知余用盡最后一絲勇氣,握緊了拳頭。 就算是死,他也要死在夏仁前面。 那如山岳般龐大的手掌壓了下來,轟隆的響聲震破天際,仿佛天塌了一般。 易知余牙齒咬出血來,揮出了最后一拳。 這一拳沒有什么氣勢,甚至有些軟趴趴的,跟本無法可想,s級的他,竟然也有如此孱弱的時候。 伊塔庫亞的手掌以極快的速度落下。 難以阻擋的壓力拍散了他們周圍的狂風(fēng),手掌還未真正抵達(dá),易知余和夏仁腳下的沙地就被擠壓得下陷了數(shù)十公分,而他們兩人也紛紛吐血,不得已趴在了沙地上,喪失了所有反抗能力。 太空徹底黑暗了下來,他們上方的視野,已經(jīng)全部被籠罩。 但就在下一刻,所有的一切,忽然停止。 沒有任何征兆,伊塔庫亞龐大的身軀不見了。 身上的壓力驟然消失,易知余已經(jīng)昏迷,夏仁還殘存著最后一絲清醒,跌跌撞撞地從沙子里爬出來。 風(fēng)也停了。 他環(huán)顧四周,看到數(shù)十萬噸黃沙失去力量,從天空中漱漱落下,重歸地面。 隨后,整片沙漠,便沒有了任何聲音。 天空亮起了幾分微光。 夏仁仰起頭。 眼前的世界仿佛蒙上了一層陰霾,荒涼的沙漠中,天空被落日的余暉籠罩,死氣沉沉,身處其中,只能被動地體會這無法言說的恐懼。 而在那灰蒙蒙的天空中,隱約出現(xiàn)了一道巨大的人形剪影,隨著云層浮動。 那剪影披著微光的面紗,看不到面紗后是什么。 夏仁卻感覺自己正在被對方注視著,但這道目光充滿了恬靜與祥和,與伊塔庫亞的瘋狂與暴怒相比,完全就是兩個極端。 他忽然覺得眼前一幕,有些熟悉,仿佛在哪里見到過。 腦海中,跳出那段話: 【投映在遠(yuǎn)方天際的巨大剪影,其浮動之姿不可窺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