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節(jié)
“可要是那小子籌謀著對咱們不利……” “他沒有這個膽子,就算他有這個膽子,咱們?nèi)饘幵河质鞘裁吹胤剑M容得下他興風作浪?!眹朗蠈①~簿合上,擺到一邊,“香河鎮(zhèn)的事情,雖然沒有證據(jù),可我知道一準是這小子做的,不然他為什么哪里不去,偏偏去香河鎮(zhèn),等他一去到哪里,就出了這樣的事?害得損失了一大把銀子不說,還在老爺面前掩面喪盡,險些失寵,這筆賬要是不討回來,也太便宜他了。” “可夫人你打算怎么做?” “這種事急不得,不過只要時時刻刻盯著他,總能尋到破綻。”嚴氏又端起了一邊的茶水,“如今他是咱們府最出息的少爺,老夫人面前的紅人,有老夫人這棵大樹罩著,咱們要想隨便捏擺他,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斤兩,可是換句話說,這府里最適合捏擺他的,除了老夫人,還能有誰?” 徐mama張大嘴,顯然是明白了嚴氏的意思。 當天下午,寧淵就帶著書本來了瑞寧院。 寧湛住的地方時瑞寧院中專門開辟出來的東廂,也是整個瑞寧院里最冬暖夏涼的屋子,可以看出嚴氏對寧湛這個嫡子的重視,寧淵剛走進院子,就被這滿院的藥箱熏得精神一振。 因為嚴氏香河鎮(zhèn)的財路給斷了,加上寧湛的身子已經(jīng)大好,如今這院子里的藥材也被撤去了許多,但剩下的依舊不少,領路的丫鬟顯然也是嚴氏的心腹,看見寧淵滿目欽羨的眼神,她不禁自豪地揚了揚鼻孔,沒有絲毫謙卑地對寧淵揮了揮手,“大少爺在這邊的書房等著三少爺呢?!?/br> 寧淵無所謂地撩開門簾,他是第一次來瑞寧院,這里光是一間書房就比他的臥房要大,除了臨窗的桌椅,四面八方排了不少書架,他順著那些書架的書籍一層層看過去,但凡是市面上能買到的史經(jīng)典籍一類,這里應有竟有,顯然是嚴氏精心準備的,不過大部分書都沒有翻閱的痕跡,想來自己這位長兄,對著方面并不感興趣。 繞過幾層書架,寧淵總算見到了坐在那里的寧湛,他穿著身一看上去就價值不菲的緞衫,不過表情很是有氣無力,面龐雖然英俊,但也蒼白瘦弱。寧淵恭敬地站定,然后抱拳行禮,“見過長兄?!?/br> 聽見聲音,寧湛總算抬起了眼睛,他眼下有兩圈濃厚的烏青,看起來精神并不好,就算是寧淵向他問好,他也只無精打采地看了他一下,又垂下頭去,繼續(xù)讀著眼前的書。 寧淵見他不搭理自己,也不氣惱,就這么站著,足足一個時辰之后,他居然直接向?qū)帨Y揮了揮手,“好了,今日就到這里,你可以回去了?!?/br> 寧淵心中一動,面無表情地再度躬身,退出了書房。 寧湛斜眼望著他離開的模樣,冷笑一聲。 徐mama在此時送了一晚荷葉蓮子羹來,笑瞇瞇地道:“少爺讀書辛苦了,這蓮子最能清心凈火,是大夫人特地吩咐奴婢送來的?!?/br> 寧湛看了她一眼,“你是否想說,我方才的表現(xiàn)很合母親的心意?” “少爺是大夫人的親生子,自然母子一條心,少爺如此心靈通透,大夫人知道了也一定會高興?!毙靘ama沒多說,擺下蓮子羹便喜滋滋地去了,她方才一直蹲在窗沿下偷窺屋子里的情形,見寧淵硬生生被寧湛晾在那里一個時辰,想必站得腿都軟了,哪里有不開心的道理,立刻去向嚴氏稟報去了。 可寧湛望著面前還在冒著熱氣的羹湯,并沒有動,反而是冷笑了一聲,繼續(xù)仔細讀者手里的書。 第二日,寧淵下了學監(jiān)后,依舊照例來了瑞寧院,哪知寧湛如出一轍,不同他說話,也不看他,就讓他在那邊干站著,直到站組了一個時辰,才打發(fā)人離開,第三日,第四日,乃至一連五六日,天天如此,若換了別人,被這樣折騰,早就不耐煩了,可寧淵好像壓根沒反應一樣,一個時辰,對尋常人來說肯定會站到腰酸背痛,但寧淵是有功夫在身的,倒也不覺累。 只是她能這樣以不變應萬變,卻有人坐不住了,這一日寧淵剛從瑞寧院回來,就被寧沫在后花園里攔住去路,寧淵也不多說話,默契地跟他走到二人時常碰面的涼亭,寧沫張口便問:“我實在是不明白,大夫人這明擺著是變著法兒讓你天天上瑞寧院去受罪,你也就這樣甘愿受著?” 寧淵笑道:“不受著還能怎么樣,難不成你要要我到祖母那里去告上一狀?可我若是真告狀了,你猜祖母會怎么想?” “當然會說你是無事生非,還會說你是嫌棄體弱的長兄,找借口想偷懶?!睂幠膊缓?,“那書房里除了你沒有別人,連個人證都找不到,他又是嫡子,即便身體不好,說話也比你這個庶子有分量?!?/br> “還不止這些?!睂帨Y接著道:“如果只是每日在書房里站上一站,我卻也受得,可若是時日久了,讓別人發(fā)現(xiàn)咱們大哥的學問毫無長進,同樣也是我的無能,無論橫豎,我都跳不出這個套子?!?/br> “既然你都知道,也不想個方法應對?”寧沫瞪大眼。 “現(xiàn)下的應對之法只有一條,就是以不變應萬變,我總不能主動請辭,不然被大夫人抓著把柄讓祖母那嚼兩句舌根,還不知祖母會怎么想,說我仗著她的寵愛騎到嫡子頭上都不無可能,這個帽子我可扣不起,所以只能等著,興許哪天,我們這位大哥能回心轉(zhuǎn)意呢?” 寧淵對寧沫笑了一下,寧沫見他居然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不禁搖搖頭,又湊近了一點說:“還有一件事,我想了想還是告訴你,你不在府中的這些日子,大夫人有些奇怪?!?/br> 寧淵眉毛一揚。 “有下人悄悄議論,說大夫人沒事的時候,會躲在屋子里打坐練功,而且還時常有人在大夫人身上聞到一種奇異的香味,我雖然不信,可還是趁著一次向祖母請安的時候湊到大夫人身邊仔細聞了聞,確有一股香氣,卻極淡,不像是任何香料的味道,仿佛……” “仿佛是人體天生散發(fā)出來的,是嗎?”寧淵把話頭接了過去,看寧沫點點頭,他用手托著下巴沉思了片刻,道:“近來父親,好像突然開始寵信起大夫人了,隔三差五就要宿在她的院子里?” “可不光是院子。”寧沫一陣失笑,“府里的下人都傳遍了,但凡父親和大夫人在一起,有時相安無事,有時若起了事,那可處處都是戰(zhàn)場,不過到底是家住和主母,有時在自己家里,下人們雖然嘴碎,倒也沒人敢胡亂議論,就連祖母也睜只眼閉只眼,只當是他們夫妻間一些無傷大雅的小情調(diào)。” 086 風月寶鑒 寧淵幽幽道:“前朝有一位梅妃娘娘,長相不出眾,身段也欠妥帖,可卻獨獨受皇帝寵愛,令六宮側目,只是這梅妃雖得盛寵,卻紅顏薄命,皇帝英年早逝,太子登基,而太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將梅妃砍手斷腳,跑進就壇子里,做成了人彘?!?/br> 寧沫不解,“好端端的,你說這些做什么?” “自然有我的道理,你知道那位皇帝是怎么死的嗎?傳言他死的時候,梅妃正在承恩,而太醫(yī)驗過皇帝的尸首后,斷言皇帝是因為元陽虧損,心力衰竭而亡,太后之所以發(fā)落梅妃,罪名是梅妃練有采陽補陰的邪功,蠱惑圣心,才至皇帝死亡?!?/br> 寧沫略微睜大眼,“你的意思是?” “江湖上有一種功法,名喚《玉女心經(jīng)》,傳言是由一絕代名妓所創(chuàng),那妓生唯恐自己年華老去,以致恩客斷絕無法維生,便研習出了這等邪功,不光能渾身散發(fā)出一種能引得男子情動的異香,還具有采陽補陰的奇效,每當男子精關失守時,便能將男子的元陽吸入體內(nèi),以維持自己的容貌,甚至還有返老還童的奇效?!闭f到這里,寧淵頓了頓,“我瞧咱們這位母親,近來氣色似乎頗好,瞧著像是年輕了許多,可父親的精神卻不怎么樣啊。” 寧沫此時已經(jīng)明白寧淵在說什么了,他略微沉下眼,“難道大夫人竟是在練這等功法?她竟然如此大膽,都不顧父親的安慰?” “興許將這功法交給她的人,并沒有告訴她這功法對男子的害處呢?”寧淵嘴角溢出一抹輕笑,“當然,對男子的害處還在其次,如果世上真有一種功法能返老還童,哪怕是靠采陽補陰,只怕都會暗地里在各路貴婦人中間大行其道吧,為何這樣的奇功卻鮮為人知,你知道緣由嗎?” “你不要賣關子了,我聽著當真心急?!睂幠琢藢帨Y一眼,“凡事有利也有弊,你難道要說的便是這個?” “據(jù)我所知,這《玉女心經(jīng)》,原本的名字應當是《欲女心經(jīng)》,并非玉器的‘玉’,而是欲望的‘欲’,但凡修煉此功的婦人,隨著進境日益加深,對男子的渴求也會日新月異,最后淪為時時刻刻需要與男子交合的yin娃蕩婦,直到若是一天吸不到足夠的元陽,就會被體內(nèi)的欲毒焚身,以致心脈衰竭而亡?!?/br> 寧淵說得認真,完全不似玩笑,可這聽著實在駭人了一些,寧沫過了半晌才回過神,“就是說,大夫人如果練了這個功,其實是在自尋死路?” “或許是這樣吧,不過若是沒有練上個四五年的光景,也練不到那一步去,想來你我也不愿意等這么久?!睂帨Y道:“何況這也不過是我的一個猜測,只要你我心里有底就行,不過千萬別將此事泄露出去,省得節(jié)外生枝?!?/br> 看見寧沫點頭,寧淵心里想的卻是另一樁事情,玉女心經(jīng)失傳已久,可他之所以會知道,是因為他剛好認識那么一個人,這人不光善于招納能人異士,還搜羅了許多奇奇怪怪的功法……司空旭,如果這功法當真是你給大夫人的,那你的目的又在哪里? 第二天,寧淵照例按時間去了瑞寧院,同往常一樣,寧湛依舊不搭理他,自己看自己的書,可這一回,寧淵卻不再是低眉順眼地干站著,而是主動開口道:“我瞧大哥似乎很喜歡讀一些香艷話本,不過身為弟弟還是想勸你一句,萬事需節(jié)制,大哥身體原本便不好,若是因為看多了這類東西以致情動難耐,最后折騰得身子更加不好了,也是傷不母親的心?!?/br> 寧湛嚇了一跳,立刻猛地合上手里那冊封面為《孟子》的現(xiàn)線裝書,僵硬著一張臉道:“你胡說什么!” “大哥,說到底,你也只比我虛長三歲,咱們同齡人慣會做的一些把戲,你或許瞞得過母親,難不成還蠻得過我嗎?!睂帨Y臉上端著一副“酒逢知己千杯少”的表情,緩聲道:“你手上的書,雖然封皮是孟子,可也不過是掛著一張孟子的封皮,內(nèi)容嘛,想來應當是春溫先生那本十分出名的《風月寶鑒》,大哥我說得可對?” 寧湛臉上神色連變,可他瞧寧淵表情面目親和,絲毫沒有發(fā)現(xiàn)了什么不得了之事的驚訝,表情微微緩和了一些,可還是沉著一張臉道:“你是怎么發(fā)現(xiàn)了?” 寧淵笑道:“這便是大哥的不小心了,那書本里的字又不小,我眼神也向來很好,無意間瞟到了一句‘床前人成雙,衣裳脫光光’,這可是風月寶鑒里的名句,自然看出其中玄機了?!?/br> 寧湛眉毛一揚,“難不成這風月寶鑒……你也看過?” “自然看過,論起這類話本,春溫先生當是其中饒楚,風月寶鑒更是名動天下,試問哪個男子房中沒有藏上一本呢?!睂帨Y同道中人一般向?qū)幷繑D了擠眼睛,“可惜啊,風月寶鑒雖然精彩,到底也是幾年前的舊物了,前段日子春溫先生剛出了一本新書,名喚《龍陽十八式》,那內(nèi)容,豈是言語能說的?!闭f完,寧淵還一邊搖頭一邊嘖了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