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節(jié)
孟之繁的馬車外邊看上去平凡無奇,不過內里卻同司空旭的有得一比,寬敞不說,各項裝飾也都舒適無比,馬車軸上甚至還特別加了減震用的軟墊,讓馬車雖然在行駛中,車廂內卻絲毫感覺不到晃動,就連酒杯里的酒液,也只以極其輕微的幅度晃著波紋。 想來是嫌棄天熱,孟之繁脫掉了外袍,十分不見外地只穿著一身中衣,車內小桌上的菜式也盡是一些生冷涼菜,就連酒也是放在一個加了冰塊的冰壺里。 “我一直很怕熱,叫寧兄見笑了?!币妼帨Y不說話,孟之繁便主動開腔,“寧兄嘗一嘗這酒吧,這可是永逸王爺送給我的夏國名酒,聽說是用時令水果釀制的,酒香中別有一番果香,比起咱們的酒來要醇厚許多?!?/br> “孟兄現(xiàn)在,與永逸王爺看起來倒很是熟稔?!睂帨Y總算端起了酒杯,杯中酒液也確如孟之繁所說的那樣果香四溢,可寧淵忽然覺得喉嚨里像梗著什么東西一樣,壓根吞不下去,是以聞了聞,又方向。 “我與他可不止是熟稔那般簡單?!泵现眳s忽然放低了語氣,有些神秘地對寧淵道:“不瞞寧兄,你可知道那位永逸王爺?shù)拿M是什么?” 緊接著,還不待寧淵回答,他便像自問自答一般將答案抖了出來,“華京里估計有許多人都不知道,其實這位前來出使的永逸王爺,就是曾經一直呆在咱們大周當質子,三年前才被召回國的大夏皇子呼延元宸?!?/br> 寧淵當然知道這些,可他有些摸不準孟之繁忽然對他將這些事情抖出來有什么用意,只能故作不知道:“哦?既然永逸王爺曾經在咱們大周呆過,應該有不少人會認識他吧,怎么會只戴了個面具就沒人發(fā)現(xiàn)?” “這你便有所不知了。”孟之繁擺了擺手,“夏國軍力向來強盛,呼延元宸雖為質子,卻是從未被我朝控制過,不光如此,華京的貴公子們對這位夏國皇子也是有些忌憚,都擔心來往過從親密的話會被人視為逆黨,所以除了一些大型場合外,幾乎沒有人會與他有私交,也就只有景國公府的景逸那小子與他關系不錯,可如今景逸被景國公扔到軍隊歷練去了,如今幾年過去,他又掛上了個面具,自然無人能將那位永逸王爺辨認出來。” “既然如此。”寧淵道:“孟兄又是如何得知的?” “此事說來有些丟臉,寧兄你可莫要笑我?!泵现陛p笑了一聲,“我從前的確與呼延元宸沒什么來往,也不能成為熟稔,但他或許不熟悉我,可我卻是熟悉他許久了?!?/br> 孟之繁望著自己手中的酒杯,眼神像是沉入了回憶里,“其實在呼延元宸初來朝那日,我便見過他,那時候我還小,聽聞有夏國質子要來,或許是為了看新鮮,剛巧迎接打點的事務又是我父親在處理,我便讓我父親悄悄將我?guī)狭?。?/br> “我還記得夏國的儀仗有些寒酸,甚至連一輛馬車的沒有,幾個人灰撲撲地騎著馬,由大周的官兵護送著直到華京城門口,呼延元宸就騎在最前邊的馬上,看著比我大不了幾歲,穿著也有些寒酸,一點沒有身為皇子的架勢,當時我無比失望,心想這居然就是夏國的皇子,比起咱們大周光是排場就差上了不止一星半點?!?/br> 孟之繁一面說,寧淵卻在腦子里自行想象起了那一番場景,將呼延元宸的個子變矮一些,臉也弄得小上幾歲,再套進一身寒酸的衣服里,騎在一輛灰撲撲的馬上,只是這么想著,寧淵忽然覺得一陣喜感冒了出來,忍了忍才控制住嘴角的笑容。 “我以為這位質子殿下只是個不起眼的家伙,便沒去在注意他了,直到在長公主為婉儀君主舉辦的生日宴會上,我又碰到了他,那場宴會上長公主同婉儀君主開玩笑,說要從在場的諸位官家子弟中挑一位做她未來的夫婿,隨后一群半大小子便開始了比試,從箭術比到馬術,再比到近身功夫,一路都是呼延元宸遙遙領先,那么多的貴族子弟,甚至是將門之子都不是他的對手,尤其是景逸,還被他一招劈得差點折了手,我才覺得,這位皇子殿下還真有那么兩下子?!?/br> “后來的很長一段時間,只要沒什么事,我都會悄悄從家里溜出來,跑到城西的質子府去瞧墻角,躲在巷子口,剛好能看見呼延元宸在院子里舞槍的模樣,我從來不知道居然還有人能將一桿槍舞得那么好看,于是回家之后便讓父親找武師來教我槍法,可惜我孟家一貫都是文臣子弟,實在是不通武藝,跟著武師學了幾次,領會到自己并沒有天分之后我便放棄了,只是還是時常會跑到質子府外邊去蹲墻角瞧他舞槍,偶爾還會撞見他吹簫,我知道和簫聲最配的應當是琴音,舞槍不行,這琴棋書畫的差事我卻能試一試,于是回來之后便找了樂師習琴,只是那時候壓根就想不到,最后竟然將這琴習得京城聞名?!?/br> 聽孟之繁說了這么多,又絲毫沒說到重點,寧淵卻一點不急,老實說,他和呼延元宸認識這么久,還是第一次接觸到他的過去,那些他從未告訴過自己的事情,現(xiàn)下從孟之繁的嘴里聽來,也別有一番滋味。 “我一直想找個機會認識他,甚至同景逸一樣和他關系好到稱兄道弟,可惜我到底是沒有景逸那股豁達勁,和敢于同自己父親頂撞的那份勇氣,父親三令五申嚴禁我同外族子弟來往親密,所以有時即便在街上碰到了,我卻連招呼都不敢打,我曾經對于這樣的感覺十分困惑,一個朋友罷了,得之我幸,不得也不會有什么,直到一個叫曲岳的戲班出現(xiàn)。” 忽然間聽孟之繁提到曲岳,寧淵不禁神色一凜,他忽然意識到,真正的重頭戲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第148章 肌rou誘惑 “寧兄與我認識也有一段時日了,不知有沒有從別人嘴里,聽過一些關于我的八卦?!泵现焙鋈煌A嗽捳Z,轉而向寧淵問道。 “孟兄難道有什么風評不好的八卦嗎。”寧淵反問。 “寧兄就算聽別人說過也不必覺得尷尬,對于他們是怎么議論我的,其實我多少也知道一些?!泵现毙Φ檬痔谷?“喜好男人的斷袖,將一個卑賤的男戲子帶進府里做些茍且之事,估計在那些人看來,我這個孟國公世子的羞恥心早該被扔進江華運河里去喂魚了,也不知他們因為我的身份而強顏歡笑同我來往的時候,會不會覺得惡心。” 寧淵還是頭一次瞧見一個這般自嘲,倒不知該說什么好。 “這其實沒什么好隱瞞的,如果寧兄聽到過什么風言風語,那些人說的也是實話,我同那個名叫曲岳的戲子,的確有過斷袖之交?!泵现焙攘丝诰?,定了定神,接著道:“我從前是不看戲的,那日父親請了戲班來府里助興,我也不過是陪坐罷了,可當那曲岳登臺的時候,我卻有些心驚,因為那個戲子,眉眼間竟有幾分像呼延元宸,我便不知撞了什么邪,命人獨獨將他留了下來,然后那天晚上,我二人的確是做了些肌膚相親的事情,從那之后,我便向上了癮一般,隔三差五便要差人將那曲岳請來共度春宵,那曲岳一開始也是不情愿,不過我以勢壓人,又給足了銀子,他便也有逆來順受,漸漸變得任我為所欲為,直到后來有一次歡好之后,他竟然同我說,對我有了愛慕之情?!?/br> 孟之繁笑道:“我當時只覺得荒謬,男人之間行那檔子事,說好聽點是情趣,說不好聽些便是荒唐,哪里能和男女之間的愛慕扯上關系,可很快我又逐漸意識到,我會與這曲岳攪合成這樣,不過是他眉眼與呼延元宸有幾分相似罷了,難不成我一直對呼延元宸抱著的奇怪情感,便是同曲岳這樣,是一種荒謬的愛慕之情?” “從那之后我便同曲岳斷了來往,也不再去思考任何有關這方面的事情,因為除了覺得可笑之外,也明白就算我對呼延元宸抱著這樣的愛慕之心,也永不可能成為現(xiàn)實,他會如何看待我暫且不說,可我的家族,與我的身份,也注定了我這孟國公府唯一的世子所應該去走的道路,在這條道路上,我只能迎娶一位品德家世俱有的貴女為妻,而斷沒有可能同一個外族男子攪合在一處……這么多年來,我也一直強迫著自己擺正自己的位置,為了自己,為了家族,做好身為孟國公世子的本分,直到寧公子你的出現(xiàn)?!?/br> 孟之繁看向寧淵的眼神忽然之間變了,不光沒有了以往的親切柔和,反倒生疏起來,還帶著一絲絲的妒恨。 而事到如今,寧淵對于孟之繁為什么會突然找自己了然了,他緩緩道:“你嘴上說著不再去關注他,其實也沒少派人在打探他的行蹤吧?!?/br> “除了打探,也有保護,無論大周還是大夏,想要算計他的人不少,雖然他自己也很有本事可以躲過大部分的陷阱,但以孟國公府的勢力,一些雞毛蒜皮的事情還是能替他擋開的?!泵现边至诉肿旖牵奥犚娝麄兏嬖V我,說呼延元宸同一位江州公子關系變得越來越不一般的時候,我覺得之前我無數(shù)次要強迫自己去認可的信念,在一夜之間大廈傾頹了,原來拋開我自己的妄想,呼延元宸他,居然也是能夠對男子動情的?!?/br> 他又飲了一口酒,道:“那時我才發(fā)現(xiàn),我從前一直以來的堅持竟然無比可笑,因為家族,因為身份,因為害怕這份非分之想曝光而換來對方的嘲弄和奚落,竟然全都是我一個人的妄想,而當我在那里庸人自擾的時候,他卻已經和別人走到一起了,寧兄,你能體會這樣的感覺嗎?!?/br> 體會這樣的感覺?孟之繁一定是當他從沒有過這樣的感覺才會如此發(fā)問,可是他又何嘗知道,自己所受過的痛苦比他這番求而不得的心思要高過何止千百倍。 “如果他也同別人一樣娶個名門貴女為妻,走上一般貴族都會走上的道路,我想我可以心平氣和地祝福于他,可他若是要和男子在一起的話,那站在他身邊的人,為什么就不能是我,寧兄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孟之繁又拋了個問題過來,而這一次,寧淵也不想再沉默了,“從我入京之后,你刻意接近于我,為的便是這個嗎?!?/br> “寧兄也不必將我說得那么不堪,我也僅僅是很好奇,能被他傾心的人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而已?!泵现钡谋砬楹茌p松,“我也不得不承認,寧兄你的確是個妙人,想來若是早些與你相識,我們也能成為密友也說不定。” “只要一開始就抱著算計的心思去接進某一個人,那這兩個人便再無成為朋友的可能了?!睂帨Y放下手里的酒杯,“孟公子有什么打算便直說吧?!?/br> 孟之繁像是聽不出寧淵對他的稱呼由“兄”變?yōu)椤肮印钡母淖儯樕系男θ莘炊酶_了,“既然如此,我也便不同寧兄賣關子了,寧兄可還記得,你欠過我一次人情?” 孟之繁說的是宋濂的事,的確,寧淵是欠過他的人情,當時寧淵曾詢問過要如何還這份人情,孟之繁只賣了個關子,說總有一天會有寧淵還的時候,難道從那時開始,孟之繁就在等著了嗎? “我知道寧兄為人處世分明,也向來是個知恩圖報的人,而且據(jù)我所知,呼延元宸即便傾心于寧兄,可寧兄對他卻不甚熱絡,既然如此,寧兄不如索性退出這場糾葛,即還了我人情,沒準還讓我承了一份情,我亦會感激寧兄的成全與深明大義,往后有能伸手的地方,也必將多攙寧兄一把,寧兄你認為如何呢?!?/br> “我恐怕要說聲抱歉了?!睂帨Y卻想也沒想便道:“我對孟公子十分敬重,可有關此事,斷無商量的可能?!?/br> “為何?!泵现币汇?,“你對他既然并無情感,又何必這樣扯著他不放?” “我不知道孟公子是從哪里聽來的謠言,不過對于這樣虛妄的內容,還是不要盡信為好。” “哦?”孟之繁一下來了精神,甚至半直起了身子,“難道寧兄你想說,你和呼延元宸并無其他關系,我所聽說的都是謠言?!?/br> “不,孟公子你錯了?!睂帨Y卻搖頭,“我指的是說我對呼延元宸不甚熱絡,并無情感之類的謠言,奉勸孟公子還是莫要相信,我這人是個外冷心熱的臉,卻也是個外冷心熱的事情,呼延元宸與我的事情,純屬我們之間的私事,容不得外人多嘴,而但凡是我所看重的東西,也絕沒有隨便讓給別人的可能性?!?/br> 孟之繁皺起眉頭,“即便你還欠著我的人情?” “如果孟公子要這么說,我也不得不告訴你,比起我所欠你的那些人情,我欠呼延元宸的人情,卻是更多?!睂帨Y微微閉上了眼睛,那一刻,他想起了許多以前的事情,即便有時呼延元宸會好心辦壞事,可事無巨細,無論大小,寧淵發(fā)現(xiàn)自己都清晰無比地記在了心里?!拔仪访瞎幽愕模⒉浑y償還,可我欠他的,卻實在是難以算清,又怎么能將他那個人,拿來作為我和孟公子你之間的人情禮呢,所以我也只能說一聲抱歉了?!?/br> “寧兄,我勸你還是好好思量清楚?!泵现绷喜坏綄帨Y會拒絕得這么干脆,臉色有些難看,“我能感覺到你并不喜歡他,何況以你今時今日在華京中的情景,又何必再樹立一個敵人,將我推到你的對立面……” “不,你錯了,我喜歡他?!睂帨Y再一次打斷了孟之繁的話,想起呼延元宸那張臉,寧淵不禁笑了笑,“何況孟公子應當明白,強扭的瓜不甜,無論如何,在他主動離開我之前,我亦是不會放開他,孟公子還是不要白費心力了?!?/br> 說完,寧淵拂了拂袖,瞧了一眼窗外的景致,“眼下已是快到城西了,我還是先行下車,省得耽誤了孟公子你回府的時辰。” 孟之繁盯著寧淵看了一會,才晃了晃一個懸掛在一邊的鈴鐺,隨著鈴聲,馬車緩緩停下了,寧淵撩開車簾跳下車,回頭孟之繁也正透過馬車的窗戶看著他,問道:“你當真不后悔?” 寧淵只是笑,沒回答,孟之繁卻已經從那幅淺淺的笑容里讀出了些什么,面無表情地重新放下窗簾,馬車亦再度開始前行。 寧淵抬眼瞧了一眼天色,又辨認了一會方向,抬腳朝家的方向走,剛邁出了三步,他卻聽到身后傳來一陣低沉的嗓音說:“阿淵。” 聲音有些急,還有些啞,寧淵回過頭,發(fā)現(xiàn)呼延元宸居然不知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了他身后不遠的地方,且不待他開口問話,那人卻先沖了過來,二話不說便將他抱住了。 突如其來的擁抱讓寧淵有些發(fā)愣,他卻沒有掙脫,呼延元宸的氣息里有淡淡的酒味,但寧淵卻能感覺到對方現(xiàn)在神智是清醒地,片刻之后,他才聽見呼延元宸在他耳邊說:“我都聽見了,阿淵,我好高興?!?/br> 寧淵愣了愣,才反應過來呼延元宸說的“聽見了”是什么意思,頓時他覺得臉頰有些發(fā)燙,不自然道:“你,你怎么會……” 呼延元宸卻沒解釋,而是將手臂又收緊了些,只覺得胸膛里一顆心跳得飛快,寧淵方才所說的那些話一遍又一遍的在他耳朵邊回放,從“我的東西”到“我喜歡他”再到“我不會放開他”,呼延元宸覺得自己好像從來沒有這般高興的時候,從前他對寧淵表明心跡,寧淵雖然沒有排斥,雖然默認,可總是給他一種是自己在一廂情愿的感覺,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原來并不是一廂情愿,原來寧淵也是在乎他的,只不過是沒說出來罷了。 從宴會場一出來,閆非便將他拉到僻靜的地方,對他說自己和孟之繁的一通“琴簫和諧”讓寧淵誤會了,活活將他嚇了一跳,等他急匆匆地想找寧淵解釋時,又剛好瞧見他上了孟之繁的馬車,不得已,他將其他事情交給閆非處理后,自己悄悄跟上那輛馬車,尋了個機會鉆到馬車底下倒掛著,想聽聽兩個人在車里到底都說了些什么。 誰料這一聽,卻讓他聽到了很不得了的東西。 知道孟之繁竟然對自己抱著那樣的想法,實在是讓呼延元宸很是驚訝,因為即便是從前,孟之繁給他的感覺不過是個清貴的高門公子,即便在一些場合碰到,也不會同你多說一句話的那種,結果他還沒有對孟之繁的事情驚訝完,緊接著又聽見了寧淵那一番讓他心跳驟然加速的話。 因為太過激動,他差點因為沒有屏住氣息而從車底上掉下來,所以在回過神來之后,看見寧淵下車,他也立刻悄然從車底滑出來,就是為了向寧淵解釋個明白。 他可不愿意因為自己好不容易弄清楚了寧淵的心意,卻因為自己做的糊涂事而使二人之間產生隔閡。 “這么說來,你會同孟之繁弄出那樣一出戲,全都是為了在替我還人情?”月上中天,兩人肩并肩走在城西的石板路上,周圍沒有別的行人,倒讓氛圍無比清凈雅致。 “我若是知道這樣會引得你誤會,便無論如何也不會答應他了。”呼延元宸道:“我一直以為他同你關系不錯,也知曉他之前曾幫過你,所以當他來找我談那曲譜的事情時,我沒有多想便答應了,還說是替你還他的人情,只是我怎么都想不到,他居然對我……”說到此處,呼延元宸忽然卡住了,似不好意思再往下說了般。 “知曉自己居然如此討人喜歡,你應當十分得意才對?!睂帨Y語氣不咸不淡,“從前聽景逸說國子祭酒的女兒中意你,我便不說什么了,現(xiàn)如今又加上一個孟之繁,如此瞧來你的魅力相當大嘛?!?/br> “別人如何想的,又關我什么事?!焙粞釉愤B忙擺手,又順勢攬過了寧淵的肩膀,“我只關心你會怎么想,從前瞧你對我那副模樣,我還一直覺得是我在一廂情愿罷了,不過那也不能怪我,誰讓阿淵你從來未對我說過喜歡二字?!?/br> 寧淵著實想不到如呼延元宸竟然也會有矯情的時候,但是想到自己剛才同孟之繁說的那些話,自己也不禁微微臉紅,他以為重活一世,自己是無論如何不會將那些露骨的情話宣之于口了,怎料當孟之繁對自己擺出那一副宣戰(zhàn)的態(tài)度時,他便像被搶了玩具的小孩子一樣半分不讓,也就是在那時,他也終于踏踏實實明白了呼延元宸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 拋開那些做作和矯情不談,這個本不應該出現(xiàn)在自己生命中,卻莫名其妙走錯路闖進來的人,果然是進錯了門,就再也出不去了。 寧淵安靜地靠在他臂彎里沒有說話,片刻之后,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伸出手將呼延元宸掛在臉上的面具取了下來。 依舊是那張熟悉的臉,那雙明亮中眼角微彎的眼睛,還有左臉頰那道不光沒破相,反而給這張硬朗的臉增添了一絲野性之美的傷疤。 寧淵用手捧住呼延元宸的臉頰,拇指在他柔軟的嘴唇上拂了拂,然后仰起頭,一記輕輕地吻就這么印了上去。 呼延元宸的身子頓時僵了,連呼吸都一并停住,因為緊張,他連嘴唇都閉得很緊,甚至也沒心思去體會寧淵嘴唇的觸感,但緊張歸緊張,一些本能的反應卻是一點不遲,興奮感讓他渾身的血液都開始燥熱起來,脖子上亦浮現(xiàn)出一層淺紅。 親吻的時間很短,可似乎又很長,當寧淵重新低下頭時,感覺到有什么東西正抵著自己的小腹,他眉頭皺了皺眉,露出古怪地表情,隨即往后退了一步。 呼延元宸頓時覺得懷里空落落的,可很快他也意識到了身體上不對勁地地方,急忙攏了攏衣袍讓那地方變得不太顯眼,同時尷尬道:“前邊便是你的宅子了,天色不早,我先回驛館?!?/br> “今晚便在我家睡吧?!睂帨Y卻道:“若是這般讓你回去,我也太失禮了些?!?/br> 呼延元宸一時仿佛沒聽清,“什么?” 可寧淵顯然沒有重復第二遍的意思,只是一面朝院門口走去,一面道:“當然你若是硬要回去,我也不便強留。” “那便叨擾了!”寧淵都開了口,呼延元宸哪里還有不識抬舉的道理,立刻跟著進了門。 知曉寧淵今晚是進宮赴宴,唐氏已經準備好了解酒的甜湯,不過瞧著寧淵壓根沒有喝醉的樣子,那甜湯便全然進了呼延元宸的肚子。 對于這位突然來訪的客人,唐氏也不奇怪,畢竟也算是熟人,院子里沒有多余的空房,呼延元宸又不可能去和下人睡,唐氏便在寧淵床上多加了一床鋪蓋,又在浴房里準備好兩人份的熱水后,才出去忙自己的事情。 寧淵每天早晨都有沐浴的習慣,因此晚上也洗得很快,重新?lián)Q上一身干凈的睡袍后,他正要走出浴房,忽然聽見隔了一道屏風的地方傳來“嘩啦”地水聲。 那聲音讓他自然而然地回過頭去,卻立刻又被撞進眼里的事物染紅了半張臉。 透過屏風的縫隙,在隔著一道屏風的浴房的另一邊,呼延元宸也在那里沐浴,同寧淵這類喜歡泡澡的比起來,呼延元宸顯然是習慣了淋浴,肌rou勻稱的雙臂拿起小盆,從澡桶里舀起熱水,舉過頭頂,再整盆這樣傾倒而下,伴隨著氤氳霧氣的熱水如瀑布般沖刷過他寬闊的肩膀和小麥色脊背,最后順著線條優(yōu)美的肌理縫隙匯聚成條條小溪,纏繞過那雙筆直的長腿后,才滑落在地上。 照理說呼延元宸的脊背寧淵早看過不止一次了,偏偏夾雜著霧氣與水珠之后,卻有一股另類的魅惑感透射出來,尤其是他還沒瞧過對方腰部以下光溜的模樣,明明很難為情,卻又忍不住盯著那一對緊致的臀部多看了幾眼,直到呼延元宸側了側身子,似乎是要轉過身來—— 寧淵仿佛被嚇了一跳般渾身一震,想也沒想便拉開浴房地門沖了出去,站在外邊的廊道上,他才聽見自己的心像打鼓似地跳個不停。 片刻之后,當呼延元宸也從浴房出來,推開寧淵的房門后,看見寧淵正靠坐在床邊,一邊晾頭發(fā),一邊拿著本書在看。 這場景讓呼延元宸很熟悉,他不禁想起了那個在香河鎮(zhèn)的夜晚,似乎也有這樣的一幕,于是便饒有興致地走過去問道:“在看什么?” “道德經?!睂帨Y抬眼瞄了他一下。 呼延元宸身上這身睡袍是從周石那借來的,尺寸儼然是很大了,可對于他的身形來說還是小了幾分,不光褲腰拉得極低,衣襟也是打敞著,剛洗過澡讓他皮膚透著一層光澤,寧淵目光從他尚掛著水珠的鎖骨一路滑到胸肌,滑到腹肌,滑到緊緊包裹著大腿的褲管,和他那雙腿之間因為還未干透,而在白布上半透出一個明顯輪廓的雄偉物事,表情一僵,又迅速將目光挪回書本上,道了一句,“你就不能將衣裳穿好么?!?/br> 呼延元宸低下頭瞧了身上的衣裳一眼,立刻尷尬地笑了笑,將衣帶系上,道:“抱歉,平日里習慣了?!?/br> 寧淵沒說話,攏了攏頭發(fā)見已經干得差不多了,便先行躺下,縮進被子里,面朝墻壁,看樣子竟然是要先睡。 作者有話要說: ☆、第149章 媳婦坑爹 呼延元宸料想不到寧淵居然能睡得如此干脆,好似一句話都不愿意同他多說一般,臉色僵了一會,張張嘴,最后卻又搖搖頭,一句話都沒說出來。 寧淵不就是這樣一個性子么,他這樣想著,反正自己也應經知道了寧淵的心意,這樣便也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