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節(jié)
“準(zhǔn)了?!被实巯胍矝]想便一揮手,一個儒林館掌院而已,不痛不癢,又不攝政,皇帝沒什么值得猶豫的。 “多謝皇上。”寧淵趕緊磕了一個頭。 寧淵初封官職,又是寧國公親自舉薦,其他大臣礙于面子,也當(dāng)即同寧淵恭喜寒暄了兩句,寧淵一一應(yīng)過,封完了官職,皇帝又賜了一些金銀俗物,才揮揮衣袖讓他們散了,自己回去養(yǎng)心殿休息。 寧淵跟著寧國公,一前一后緩步走出了御書房,站在外邊的花園里,寧國公忽然停下步子,咳了幾聲,才轉(zhuǎn)頭對寧淵道:“你現(xiàn)在可是在生老夫的氣?” “叔公言重了。”寧淵聲音平靜,“我只是覺得,叔公太過唐突了些。” “是啊,老夫的確是唐突了,但若不是你多番推脫,不想讓老夫舉薦你入朝,不愿欠老夫的人情,老夫也不會走出這一步,你就算怨懟老夫這是在逼你,老夫也不會辯解什么?!睂巼^臉,“可老夫若是不如此做,實在是難保那樣一個偌大的寧家,往后會變成什么樣子?!?/br> 寧淵苦笑一聲,“叔公你當(dāng)真太高看我了,我何德何能,能為國公府做什么?!?/br> “這種事情,老夫現(xiàn)在不愿多說,以后自然回見分曉。”寧國公忽然笑了笑,“老夫只是希望,若日后有一天仲坤當(dāng)真遭難,你會記得今日承了老夫的情,能幫襯上一把,當(dāng)然,我也知道你是個知恩圖報的人,即便老夫不明說,你也會這么做的?!?/br> 寧國公這下可當(dāng)真是將寧淵捧得很高,但寧淵也明白,所謂無功不受祿,這次寧國公幫著自己踩了龐松一腳,又替自己正了名聲,還順道將自己推入了仕途,這人情就算他不愿意承,也承下了,他日是必須要還的,寧國公果真是老狐貍,就這樣扣了一個大包袱在他肩膀上,他還不能多說什么。 “好了,老夫也要回去了,你剛被冊封了官職,如今傳旨的公公想必已經(jīng)去了你家,此事家人知道了必然高興,你即刻回去吧?!闭f完,寧國公揮揮手,從另一條路走了。 望著他的背影,寧淵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循著原路出了宮。 等他回到家之后,才發(fā)現(xiàn)家里比預(yù)想的還要熱鬧許多,皇帝下了圣旨,下邊的人做起事來自然也勤快,儼然有個太監(jiān)領(lǐng)了不少東西,不知通過什么方法找到了這里,正在同唐氏說著話,瞧見寧淵進來,立刻迎上前,行了一禮,陪著笑道:“寧大人,奴才奉了皇上的旨意,先去儒林館傳了旨,大提學(xué)許大人知道后,便又拖奴才帶了些東西過來,呈給寧大人?!?/br> 這太監(jiān)一口一個大人叫得熟練,仿佛寧淵已經(jīng)是個不得了的官了一般,一揮手,立刻有兩個隨從捧著托盤走到了寧淵跟前。 那兩個托盤,一個上邊放著一件湛藍(lán)色繡了仙鶴的官服和管帽,另一個上邊則是一個腰牌與一本書目。 “這兩樣?xùn)|西便是大提學(xué)大人托奴才帶過來的,并還傳了一句話,差大人明日午時直接到儒林館報道即可?!?/br> 官服和腰牌之類必然是寧淵當(dāng)這掌院的必備之物了,那本書上寫的也是一些規(guī)矩要聞之類,寧淵只掃了一眼,便趕緊讓周石手下,然后事故地塞了一錠銀子到太監(jiān)手里。 太監(jiān)得了封賞,眉開眼笑地謝過恩之后,才走了。 待那太監(jiān)剛出了院子,一屋子的人,包括唐氏,寧馨兒,白氏姐妹,以及后邊幾個招進來做粗活的下人,都齊刷刷沖寧淵行禮道:“參見寧大人?!?/br> 寧淵頓時哭笑不得,“你們這是作甚,嘲笑我這個芝麻小官么!” “哪能啊,我們是給少爺賀喜,如今少爺?shù)靡云椒矗帜苋胧?,這可是大喜事,今晚咱們姐妹要好好做一桌子菜給少爺賀喜才是!”說完嬉皮笑臉地朝后邊的廚房去了,緊接著寧馨兒也撲上來,扯著寧淵的胳膊要了好一通賞錢,最后還是被唐氏以哥哥累了要休息的理由,給硬帶了進去。 寧淵到這時才騰出空閑來松了松筋骨,剛想回屋里去小寐片刻,大門外邊又傳來一陣嘹亮的鷹啼。 寧淵走出門,見著雪里紅展著翅膀,在半空中盤旋了好幾圈,才落在寧淵抬起的手臂上,黃豆大小的眼睛盯著他猛瞧。 他搖了搖頭,會意地重新走回院子,推開大門,果真見著呼延元宸騎著一匹大馬就站在外邊,瞧見寧淵出來,他吹了一記口哨,雪里紅立刻又撲騰著回到了他肩上。 寧淵剛想著這人的消息為何也這般快,便聽見他道了一句“上馬”,然后指了指身側(cè),果然在他身邊,還有另一匹矯健的駿馬。 雖然不明所以,但出于對呼延元宸的信賴,寧淵還是沒有多言便騎了上去,隨即呼延元宸只利落地說了一句“帶你去見一個人”,便一揚馬鞭,一馬當(dāng)先地騎在了前頭,看方向是往離此處最近的西城門而去。 寧淵韁繩一抖,立刻緊跟在了他身后。 呼延元宸特地穿得樸素了些,寧淵也素來沒有打扮花哨的習(xí)慣,因此兩人倒也沒怎么引起他人的注目,剛出了城,呼延元宸便調(diào)轉(zhuǎn)馬頭,一路向南,又騎了兩刻鐘,兩人眼前出現(xiàn)了一片依山傍水的小村落。 這樣規(guī)模的村落,在華京附近有許多,因為華京夜晚城門會下鑰,便常有外地來的旅人在周邊找村落歇腳,好方便天亮之后進城。 到了村口,大概是害怕會驚擾了村子的靜謐,呼延元宸跳下了馬,改為徒步行進。 其實走到這里,寧淵忽然有了些預(yù)感呼延元宸要帶自己見的是什么人,心底已隱約有些期待起來,果然,入了村子后,沒走多久,兩人便在一方小院子前停住了。 這是一方噗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鄉(xiāng)村院落,竹片圍城的籬笆,土石與稻草建成的小屋,一群家禽成群結(jié)隊地在蓋了一層薄雪的地上翻找著食物,遠(yuǎn)處的菜園子里還有一片迎雪而長的大白菜。 仿佛是聽到了外邊有馬蹄聲,一個穿著粗布袍,臉色紅潤的老者推開門走了出來,看見外邊的寧淵兩人,老人先是一愣,然后迅速走上前將籬笆的柵欄門打開,而寧淵已經(jīng)適時拱手拜了下去,“學(xué)生寧淵,見過老師?!?/br> 寧淵心里隱隱有些激動,雖然他拜托呼延元宸從龐松的手下刺客里將高郁救了出來,可也算是為了保護高郁的安全,呼延元宸沒說,寧淵便也不問,之前寧淵一直以為呼延元宸派人將高郁護送回了他在江州的老家,不想他竟然就住在離京城如此之近的村落里。 “還見什么禮,外邊天涼,快些進來,還有呼延殿下也是,快些進來?!备哂粢幻嬲f,一面熱絡(luò)地執(zhí)起寧淵的手,將他往屋里帶。 寧淵一愣,瞧著高郁與呼延元宸如此熟悉的樣子,看來呼延元宸也沒在他面前隱藏身份,甚至還常來,寧淵不禁有些怨懟地回頭瞪了他一眼,好似在埋怨他居然如此瞞著自己。 呼延元宸摸了摸鼻子,只是跟著笑了一下,沒有說話。 進了屋子后,高郁的夫人見來了客人,忙著燒茶水待客,寧淵則被高郁拉著坐下聊天,從談話中,寧淵才了解到了高郁為何會居住在此的原委。 原來當(dāng)初呼延元宸與手下們打退刺客后,并沒有立刻帶著高郁夫婦離開,而是一面將他們就近安排在了這處村落里,一面派人遠(yuǎn)赴江州,探查一番那里安不安全,結(jié)果這一番探查不盡如人意,龐松會派人半途攔截高郁,自然也派了人前去江州盯著高郁的舊宅,一心想要斬草除根,這么一來,高郁便暫時放棄了回鄉(xiāng)的想法,暫時像個農(nóng)夫一樣,躲在了這處村落里。 哪只一段時間后,高郁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很享受在這小鄉(xiāng)村中的愜意生活,且也從未碰上龐松派出的刺探之人,他便打算在此處定居下來,同時知曉寧淵在京中腹背受敵的狀況之后,便拜托呼延元宸暫時別將自己的事透露給他知道,免得寧淵憂慮分心,反而不好。 便這樣,高郁就在這村子里過起了歸田園居的日子,很是自得其樂,而呼延元宸也會定期來這邊小坐,所以兩人才能混熟,當(dāng)然,今日也正是因為呼延元宸消息靈通,知道龐松已死,寧淵與高郁身上的黑鍋終于平反,而寧淵也被封了官職,才第一時間將他帶到這里來,讓他們師徒重逢。 因為寧如海偏頗,寧淵從小便缺乏父愛,所以初至華京時,高郁種種不計回報的提點與幫助,讓他很是感激,他也頗為敬佩高郁一聲風(fēng)骨氣節(jié),所以才會十分敬重這位師長,如今重逢后,寧淵立刻告知了高郁皇上讓他官復(fù)原職的消息,讓他回京重掌翰林院。 結(jié)果高郁只低頭思慮了片刻,就婉拒了這個要求。 高郁的意思很簡單,他既已離開官差漩渦,過起了田園生活,便不會再回去,皇帝的一番盛情只能辜負(fù)了,不過即便如此,他還是立刻親筆手書了一封信函,推薦故友田不韋頂上大學(xué)士的空缺,以代自己行未盡之職,讓寧淵回京后親自呈給皇帝。 寧淵與呼延元宸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jīng)不早,如今師徒經(jīng)年重逢,一番細(xì)談之下又忘了時辰,等回過神來時已是彩霞滿天,高夫人興致勃勃的要留二人歇下吃飯,寧淵推辭不過,只好寫了個紙條讓雪里紅傳信回去給唐氏,讓他們不用等自己吃晚飯了。 可想到白氏姐妹那般興致勃勃的要為自己入仕做好菜慶賀,結(jié)果最后自己這個主角卻不到場,鐵定會讓他們賭一肚子氣,回去之后少不了要出點血好好安撫一番才行。 作者有話要說:華京篇至此結(jié)束,明天開啟大夏篇~ 大夏篇是全文的收尾部分了,主要是將華京篇的幾處伏筆,比如謝長卿和婉儀郡主,比如長公主,比如齊公公,比如夏太后之類的關(guān)鍵情節(jié)解開擼順,然后完成最重要的——談·情·說·愛·生·包·子! 庶子一路寫到現(xiàn)在,缺點很多,感謝你們不嫌棄的陪伴,愿大家能陪我走到最后=v= ☆、第204章 湯泉沐浴 “宸哥哥!你怎么幫著外人說話!”慕容玉狠狠瞪了一眼,又沖呼延元宸開始抱怨起來。 “我只是幫理不幫親?!焙粞釉返溃骸斑@位寧大人說的也是實情,此事太后也心知肚明,你在這里胡鬧,丟的也是我們大夏的臉?!?/br> “哼,我看宸哥哥你是在這里呆得久了,胳膊肘居然朝外彎!”慕容玉還是一臉不服氣,轉(zhuǎn)而又對寧淵道:“你這掌院,既然說得如此信誓旦旦,還說我們燕京萬學(xué)堂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那你們周人的儒生可有膽子同我們夏人比上一場?” 寧淵眼神一動,“郡主這是何意?” 慕容玉沒說話,只是拍了拍手,很快便從他身邊的幾名侍從里走出一個人來。 那是一名眉清目秀的青年,長得頗為英俊,只因穿著的是尋常的布衫,又一直低著頭跟隨在一群下人當(dāng)中,并沒有什么突出的地方,因此也沒人留意他。 看見這名突然站出來的青年,加上這金玉公主之前說的想要比試的話,不禁讓寧淵皺了皺眉。 “此人名為喬淼,是我此次來周的隨行,也是燕京萬學(xué)堂中頗有才學(xué)的一名青年俊杰,你們?nèi)辶逐^中的人,若是有膽子同他比試一場,而且能獲勝的話,那本郡主便承認(rèn)是你們厲害,如何?” “只要勝了此人,就能讓郡主改變看法?”寧淵眉毛一揚,“看來這位赫連兄,也是位曠世奇才了。” “曠世奇才算不上,這位大人過譽了?!焙者B云低眉順眼地沖寧淵行了一禮,并沒有半分狂傲的樣子現(xiàn)出來。 “不知郡主想怎么比?!痹S敬安對于金玉郡主的突然提議也好奇起來,或許在他眼里,儒林館中人才濟濟,對方只派出一個人來,就算要比,也完全不足為懼。 “比試的內(nèi)容很簡單,你們中間派出一人,同喬淼一同將《道德經(jīng)》的前三篇默書出來便行了?!蹦饺萦裣胍膊幌氡愕?。 可她這番話,卻讓寧淵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下子沒反應(yīng)過來,因為這樣的比試,未免也太簡單了。 《道德經(jīng)》幾乎是每個讀書人都能信手拈來,倒背如流的經(jīng)卷,但凡是個舉人都能一氣呵成的將金玉郡主的要求達(dá)成,以這個來當(dāng)做比試內(nèi)容,這金玉郡主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 就在眾人覺得古怪的時候,周圍又好幾個駐足觀看的舉人聽見比試內(nèi)容如此簡單,立刻還是毛遂自薦起來,如果能打敗這位夏朝郡主派出來砸場子的儒生,等于是給大周長了臉面,此事如果皇帝知道了,搞不好還有重賞。 寧淵卻皺起了眉頭,金玉郡主又不是傻子,怎么會提出這樣簡單的比試,這里邊如果沒有玄機,他可不會信。 顯然許敬安也有同樣的想法,兩人都沒出聲,只是站著等待金玉郡主后面的話,而呼延元宸卻好似了解只其中的詳情一般,輕嘆了一口氣,沒出聲。 慕容玉大概是沒想到眼前這兩位儒林館官員如此沉著,她還以為看自己提出來的比試簡單,對方會立刻忙不迭地答應(yīng),又等了片刻,見寧淵他們根本不理會周圍舉人們的自薦,依舊用探尋的目光望著自己,慕容玉也覺得自己這關(guān)子是兜不下去了,只能繼續(xù)道:“不過這比試的方法,可與尋常的默書不一樣?!?/br> 果然還有玄機。寧淵心中冷笑了一聲,“還請郡主明示?!?/br> “這里可有開闊些的場地?”慕容玉卻道。 “書閣后方,有專門給學(xué)士講學(xué)用的講學(xué)場,郡主若需要,可隨我來?!痹S敬安用手一引,慕容玉也沒多說,抬腳邊走,一行人便跟著朝講學(xué)場的方向移動,而圍觀的舉人們不知道這位夏國郡主在賣什么關(guān)子,好奇之下,也跟在了后面。 到了講學(xué)場,慕容玉見眼前的廣場寬敞平坦,點點頭,又對許敬安說了些什么,許敬安立刻吩咐下去,不多時,四個大木圓通,幾塊木板,與儒生們平日常用的矮桌便都被人搬了過來。 周圍聞訊而來的舉人們越來越多,大多抱著一副好奇的神色,看著那兩個圓桶,不知道此地拿筒子來有何用。 寧淵等人也是一頭霧水,但慕容玉顯然沒有打算用言語說明,見東西都備齊了,他便看了那喬淼一眼,喬淼會意,走上前將其中兩個木桶倒橫下來放好,搭上木板,再將矮桌放到木板上,最后輕身一躍,竟然跳到了木板上,然后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谋P膝坐下。 他這一手看得周圍不少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有些不可置信地盯著木板下的那兩個木桶,見木桶十分穩(wěn)當(dāng),絲毫沒有要前后滾動的跡象,而坐在木板上的喬淼亦十分冷靜沉著,好似他坐著的不是一塊隨時都能側(cè)翻的木板,而是平地一樣。 “這,就是本郡主所說的比試內(nèi)容?!笨匆妴添底昧?,慕容玉才帶著一股得意的表情轉(zhuǎn)過頭來,朝許敬安與寧淵道:“本郡主所言的默書,可不是單單坐著默書便行了,而是要像喬淼這樣,坐在那樣的木板上默書,期間只要是坐不穩(wěn)當(dāng),跌下來的話,便是輸了?!?/br> “荒謬,郡主這根本是在無理取鬧?!痹S敬安滿臉不可置信,“這根本比的與學(xué)識毫無關(guān)系,若非經(jīng)過特別的訓(xùn)練,又有哪個儒生能有這樣的技巧!” 顯然許敬安對金玉郡主忽然玩出的這一茬很不滿。 “你這話便說錯了?!蹦饺萦窈吡艘宦?,道:“你們的圣賢書《道德經(jīng)》中,便寫明了身為儒生,當(dāng)將盤坐不動如山,運筆行云流水作為基本功,如果連一個這樣的地方都坐不穩(wěn),又何以談什么‘盤坐穩(wěn)如泰山’,不是可笑嗎?你等還好意思稱自己為儒生?” 許敬安一時被堵得說不出話來,也明白了,這金玉郡主從一開始就是來找茬的。 但是他也沒法反駁,因為所謂“盤坐不動如山,運筆行云流水”的確是道德經(jīng)中對讀書人的提點要求,當(dāng)然寫出這句話的圣賢,顯然用的是一種修辭手法,而金玉郡主卻掐住了這一點借題發(fā)揮,找來那顯然是特地練過的喬淼,目的就是要給儒林館的眾人難堪,畢竟一群孱弱的讀書人,誰會吃飽了撐的去當(dāng)真訓(xùn)練“不動如山”的功夫。 而瞧見金玉郡主居然出了這么個難題,之前還自告奮勇,妄圖上前的舉人們一個二個便又立刻消停下去了,他們可沒有能在墊著圓桶的木板上坐穩(wěn)的本事,貿(mào)然出頭,丟臉不說,搞不好還會被怪罪,誰又要去觸這個眉頭。 “怎么,剛才還信誓旦旦地說你們是儒林圣地呢,結(jié)果一眨眼的功夫,卻連默書一個道德經(jīng)都不敢嗎?”見周圍靜悄悄的,慕容玉露出一絲得逞的笑容,添油加醋地又譏諷了一句,同時暗自慶幸,幸好自己將這喬淼帶在了身邊,不然還真要被這儒林館的人給戳了銳氣去了。想到這里,她還特地看了方才諷刺他的寧淵一眼,笑道:“這位掌院大人,方才你那般言之鑿鑿,說我夏人處處不如你們周人,如今我派的人已經(jīng)入座了,你們這邊要是沒人敢應(yīng)戰(zhàn),不如就掌院大人你自己上如何,想來你既然能坐上掌院的位置,方才又那般舌燦蓮花,這區(qū)區(qū)默書,對你而言應(yīng)當(dāng)是毫無困難才對?!?/br> 一面說,慕容玉一面在心里笑個不停,誰讓你方才敢頂撞我,現(xiàn)在我便要讓你狠狠出次丑! “這……”寧淵望著那個圓桶,露出十分為難的表情,慕容玉看見他的表情,心里更得意了,他以為寧淵定然會找盡理由推辭,那么自己就可以趁勢連消帶打,狠狠奚落對方一般,將剛才丟掉的臉面拿回來,“當(dāng)然,你這個掌院要是沒本事的話,那就……” “好吧,既然郡主如此高看,那這比試我便接下了?!笨蓪帨Y緊接著的話,又讓慕容玉的奚落之言卡在了喉嚨里,她不可置信地看著寧淵信步走上前,竟然真的開始擺弄起了木桶和木板,心里不禁冷笑一聲,不自量力。 既然此人如此打腫臉充胖子,那么這樣也好,等會當(dāng)他狼狽不堪地從上邊摔下來時,自己定要狠狠地嘲笑……慕容玉正想著待會要說的話,可還沒等她想出個所以然來,便被眼前出現(xiàn)的一幕驚住了。 寧淵學(xué)著那喬淼坐上木板的一剎那,便因為圓桶滾動而使木板劇烈晃動起來,險些摔倒,也讓周圍的人替他捏了一把汗,不過片刻之后,那木板既然奇跡般地變得穩(wěn)當(dāng)了,而寧淵坐在上邊,好似也十分輕松地樣子,在面前的矮桌上鋪開白紙,用筆蘸滿了墨汁,就要開始寫字。 周圍舉人們立刻開始議論紛紛,就連許敬安也愣了愣,顯然寧淵露出這一手十分出乎他們的預(yù)料。 原本喬淼還坐在那木板上沾沾自喜,這平衡穩(wěn)當(dāng)?shù)墓Ψ蚩墒撬囊婚T絕活,其實這喬淼之前并不是讀書人,小時候是街頭賣藝玩雜耍的,后來被一個秀才收養(yǎng),才開始讀書,他才學(xué)并不多高,考了幾年勉強才得中舉人,在萬學(xué)堂里也是泛泛之輩,如果不是碰巧被慕容玉發(fā)現(xiàn)了他的絕活,她也沒機會被這位君主看中,并帶來大周。 慕容玉曾經(jīng)許諾他,如果當(dāng)真能為夏國儒生張臉面,回去便要向太后進言,封他個一官半職,他正沾沾自喜呢,以為頭上的烏紗帽是戴定了,哪只這儒林館里也冷不丁冒出來一個與他會同一手的,一時讓他表情難看了起來。 瞧著寧淵已經(jīng)開始默書了,他一咬牙,立刻也拿起筆刷刷開始寫,事已至此,他可不相信對方能有他自小練就的童子功水準(zhǔn),只不過是撞了大運才能保持平衡,很快便會身子一歪跌下去。 見兩人已經(jīng)先后開始提筆寫字,原本議論紛紛的環(huán)境逐漸變得安靜起來,大部分人都將好奇的目光,投在墊于木板下的圓桶上,只有那勞赤,一直瞧著寧淵的背影,似乎看穿了什么一般,露出了然的笑容,卻沒說話。 呼延元宸也眼神淡然的站在那里,仿佛絲毫不為寧淵擔(dān)心。 道德經(jīng)是一卷長書,雖然只是默書前面三篇的內(nèi)容,以尋常人寫字的速度沒有小半個時辰也完不成,瞧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寧淵依舊在那里巍然不動,而喬淼身下的木板,卻開始小幅度地晃動起來,木桶也呈現(xiàn)出了要滾來滾去的跡象。 再看坐在板子上的喬淼本人,也已是大汗淋漓。 慕容玉臉色瞬間難看了。 不過好在喬淼雖然體力不支,卻沒有從上邊跌下來,依舊咬著牙將該默書的內(nèi)容都默書完成了,而寧淵也在同一時間放下了筆,兩人先后從木板上跳了下來,失去了平衡的木板,立刻與擺在上邊的矮桌一道翻落,可以看出要維持平衡該多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