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青檸、翠色田園之第一農(nóng)家女、絕品醫(yī)仙、混在美國當(dāng)土豪、重生之天下、退役元帥直播間[星際]、那么愛,那么恨、靈龍傳奇、古代小清新、重生之萌妻難養(yǎng)
她淡淡笑,伸了一根小指,輕輕將額前幾綹散發(fā)撩了回去。就像在輕淡地說一個別人的故事。嘴角勾圈一抹淺淡的笑,瞳仁里卻閃過盈盈淚光。淚珠輕輕地落過眼睫,就這么,靜默無聲地淌下來。 “那……陛下知道么?”楚姜輕聲問道。 “連我都不知道……”陳阿嬌并沒有直接回答,只輕輕搖頭:“如果沒有那次意外,連本宮都不知道本宮已有孕……真開心,本宮的身子骨,并非不可孕,對嗎?” 又是靜默的淚,在笑容里悄無聲息地落下。 楚姜聲噎。 “阿楚……”陳阿嬌突然抬起頭,看著她,戚戚一笑:“被至親的人出賣的感覺,很難受,是不是?” 楚姜一怔,旋即,局促地跪下。 陳阿嬌將手遞出去,笑意凄涼又張揚。楚姜緩緩將手交給她。她握住。一只是做粗活的手,一只是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前皇后的手,黑白分明,陳阿嬌輕輕捉起,楚姜略略瑟縮,卻到底沒有退開。 陳阿嬌笑的極無力:“很冷吧?阿楚,我也好冷啊?!?/br> 三伏天里,兩只交疊的手,卻抖的極厲害。楚姜緩緩抬起頭,看著陳阿嬌——她瞳仁里散開一抹微涼的笑意,手下再一用力,將楚姜的手緊緊握住,抬起——“你起來……”她笑笑。 她果真起了身。明亮的眸子蒙了一層霧色,與陳阿嬌對視,敏慧收在心底。彼此,卻是心照不宣。 被至親欺騙、背叛的感覺,當(dāng)真心冷啊。 楚姜那樣聰明。 陳阿嬌笑向正擦桌角的楚服:“楚服——去將本宮的冬氅一件一件收出來,擱廊下晾著,天正好,去去霉氣。近來是用不著的,但老洇著,本宮怕這霉味兒?!?/br> 楚服停了手下的活計。輕輕地笑,正要轉(zhuǎn)過臉來—— 她沒說話,笑容便是應(yīng)答了。楚服是天啞,生來不會說話的。 隔著一座熏籠,楚姜的目光飄過,與陳阿嬌敏銳相接,她輕輕一點頭,旋即向楚服道:“阿服,順道將娘娘的妝奩理一遍,累贅的首飾都收起來吧,這天時,素凈些的好,看著清爽——” 楚服的笑顏仍然溫靜,飄飄極似仙人。大抵與皇帝上上回在長門見著是一樣的,再之后皇帝經(jīng)受了怎樣的不堪,她們此回的心情,大抵與皇帝如出一轍。 ——楚服側(cè)著身聽她們說話,然后回轉(zhuǎn)身來,溫溫一笑,她不會說話,但那神情,卻像在應(yīng)“諾”…… 楚姜笑了笑:“你去吧……” 楚服極乖靈地謁了謁,然后,緩身退下…… 輕動的背影搖搖似風(fēng)荷,裙裾一晃一晃地,褶皺紋路像漣漪,暈開了一片…… 楚姜握了拳的手輕輕松下,看著楚服遠去的背影,微嘆了口氣,然后,轉(zhuǎn)身向陳阿嬌“撲通”一聲跪下:“婢子萬死……” “怨不得你?!彼Я颂?,示“免”,手卻緊緊抓著柄椅扶手,自己半個身子的力都覆了上去,很輕聲地:“盯緊她……” 楚姜突然恍悟:“婢子明白了!娘娘聰敏至極,婢子欽服!原是那包香灰——”她忽地打住,磕了一個頭:“婢子馬上去將起先掃起整好的香灰拿來,該查驗便查驗!咱們……咱們一定能洗刷了這冤屈!” “不必——” 楚姜驚訝地抬頭。 “本宮心里有數(shù),”陳阿嬌垂下羽睫,只盯著青琉地面,仿佛漫不經(jīng)心,“那天燃的龍涎是有問題,那日……本宮雖暈沉沉,全不知發(fā)生了何事,但見皇帝震怒,半句爭辯不得。我極恨他——”想起那日的事,心口不由一陣發(fā)搐,再不肯回想了,她閉著眼睛,又道:“……那日恍惚中,見楊得意手下小侍蹭溜進來,半句話也不說,裹了燃龍涎的香爐,塞進袖中轉(zhuǎn)頭便走,本宮一警醒,好歹留了個心眼,教你們將灑落的香灰揀好收起來……如今,這一重重的礙障,算是都點了破——” “好歹娘娘聰敏,”楚姜連連點頭,欽佩不已,“否則,咱們死無葬身之地尚不知是誰下的刀子——” “那也無法兒,如今這樣,也是個死局,”陳阿嬌臉上卻半點不見撥云見月的歡快,反是憂慮重重,“咱們能想到的,想來楊得意早已想到,若皇帝肯聽說勸,咱們此刻,亦不會是這般光景……”仍是微嘆,往昔活蹦亂跳的驕縱小翁主,此刻早已沉斂性子,半點不會笑了。她道:“便是知道真相又怎樣,本宮出不去,皇帝……皇帝亦不會再看長門宮半眼?!?/br> 楚姜領(lǐng)悟,當(dāng)真亦是個靈透的性子,因說:“這便是個死局。誰下了這個局子,她原并不想是要將咱們困住,教咱們半點破綻也看不出,——點燃陛下的怒火,君威不可犯,這便夠了。君上震怒,從此將長門宮視作禁臠,守死了不讓半只蚊子飛出,咱們即便回頭領(lǐng)悟過來,卻見不著陛下,冤屈……又去向誰訴呢?左不過是白挨苦罷了,滿肚的苦水也無處可倒。這一招,當(dāng)真高明,此刻是——背后設(shè)局的人,不怕咱們說話陛下信了將咱們赦免,因為,咱們此刻根本是……連陛下的面兒也見不著!” “傻丫頭當(dāng)真是全懂了,”陳阿嬌會心一笑,只一瞬,戚戚的神色又斂上了瞳眸,她自嘲笑笑,“本宮也不想見他!” 忽地又嚼了自己的話兒,只覺有些熟悉,再一忖,那一句“傻丫頭”便在腦中不斷覆去又重來—— “傻丫頭”,“傻丫頭”!當(dāng)真是耳熟?。?/br> 那幾年多么的溫柔可善,彼時她盛寵不衰,帝后和諧相親,此刻再回想,當(dāng)真只覺諷刺! 蕊兒慢了一拍,品著陳阿嬌與楚姜的話,有點兒糊涂,卻又好似聽明白了一些兒。她驀地跪下,涕淚橫流:“原是這樣!婢子心子蠢,也覺不出甚么來,此刻聽娘娘與楚姜jiejie這一番話,才算點透了蠢心子!有人要害咱們呢!” 她抽噎了一番,拿袖子抹淚,陳阿嬌因輕笑道:“值當(dāng)你這樣哭么?沒事兒,傻丫頭,這便是都過去了,這屈咱們也挨了這么久,沒的白兜著,去想它做甚么!” “那……那么……”小丫頭膝行:“聽娘娘意思是,咱們長門宮里頭出了內(nèi)jian?不然,誰將龍涎香做了手腳呢?咱們慣常用這香的,這都用了多少年頭啦!亦未見出過事兒……”她抽了抽,亦是恍悟:“婢子記起來了!事發(fā)那天,婢子正當(dāng)值,天不算太好,風(fēng)正吹鼓呢,卻忽地朦朦睡了過去……只覺周身都是靜,醒起時,已然覺得不對勁兒,平素當(dāng)值的內(nèi)侍全睡死了過去,婢子進內(nèi)殿時,正撞上陛下龍顏大怒,然后……然后便……” 她吞了吞,便不說下去了。之后發(fā)生的事,是整座長門宮剝不落的瘡癤,沉厚的巨幕落下,往昔的光輝一并給漆黑的夜吞了去。 睡死的長門宮,再也沒有醒來。 楚姜道:“那日整座長門里里外外當(dāng)差的內(nèi)侍、宮女子,個個皆悶睡了過去,想來是有人,在燃香或食點里,下了東西。引著陛下去撞那一幕呢……” 陳阿嬌接著向蕊兒解釋道:“那個下藥的人,便是你說的‘內(nèi)jian’了……” “那……那個作壞的‘內(nèi)jian’,究竟是誰呢?”蕊兒急問。 “誰方才被本宮使了開,誰便是。” 蕊兒幾乎驚跳:“楚服?!那不會!她是楚姜jiejie的親妹子呀!” 楚姜一凜,淡淡道:“她不是……” 蕊兒一臉茫茫。 “傻丫頭,你先起來?!标惏商Я颂?,欲將蕊兒扶起,輕淡地向她解釋道:“你楚姜jiejie起先說起過她這個早年失散的妹子,‘楚服’乃天啞,生來不會說話的……” “可是,”蕊兒仍未聽明白,“咱們宮里的這個‘楚服’,也是不會說話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