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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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么想著,他便實在說不來話了。 他們已近了暖閣,杵外面候著。恰在這時,皇帝的聲音飄了來:“楊得意進(jìn)來伺候——把朕冕服抬來,朕上早朝?!?/br> 沒有慵懶,也無其他情愫,皇帝的聲音還是與往常一樣,舌尖上點著一點兒卷音,微沉喑,極好聽。 “諾?!睏畹靡鈶?yīng)了一聲,躬身貓腰鉆了進(jìn)去。 隨后數(shù)幾名宮女子托著御用洗漱物品,也進(jìn)了暖閣。 楊得意答了個禮:“陛下,奴臣伺候——” 皇帝“嗯”了一聲,卻不起身。 楊得意不敢抬頭直覷,亦不敢靠近榻前,幾重帳幕將錦繡床遮蓋的嚴(yán)嚴(yán)實實,皇帝沒有起身的意思,他們這邊亦忙不得,只得候著聽命。 “朕去上早朝了,晚點來看你——” 帳里低聲輕語伴著升騰的呼吸。很輕,很溫柔,卻恰恰好能傳到他們跪侍宮人的耳里,皇帝并不避諱。芙蓉帳內(nèi)暖聲絮語,他竟不想瞞人。 聽的小宮女子耳朵根兒都生了熱氣,滿面暈紅。香帳里,仍然有繾綣的暖意。 “今晚朕還來?” 是在詢問。很淺的語調(diào),伴著帝君喑啞的聲色,有一種抹不開的濃稠與甜膩。他貴為殿上之君,從來幸后宮,宮妃莫不軟聲細(xì)語、屈行伴駕,從無用詢問的口氣,問過任何一個宮妃——“朕可來?” 皇帝能來,那是萬般求不得的福分。他不必問。 但對她,卻破了千萬個例,怕她生氣—— 皇帝抬手,輕輕地?fù)崴~前發(fā):“……你別生氣,朕昨兒是唐突了。你若不愿,朕可以等?!?/br> 她沒說話。 “不哭啊——” 拖長的語調(diào),極難得的溫柔,他緩緩俯低身子,在她眉間印下一個深吻,淡笑道:“是朕不好……你昨兒揍朕,朕全不計較,”淺淺印下的吻/痕,蹭起了渾身的癢意,他輾轉(zhuǎn),一抬眉,瞳仁里灑落星點的笑意,閃的像漫天的星子,“朕想……朕想要個孩子,你生的。” 她一驚,渾身的刺兒都凜了起來,用一種極復(fù)雜的眼神瞧著皇帝。 皇帝道:“你別這樣瞧著朕,朕只想要個孩子……” 她終于說道:“陛下膝下兒女不少了,還貪?”口吻帶著一絲復(fù)雜的嘲諷。 “但不是你生的,”他若有所思,“終歸不是你生的?!?/br> “我不想……” “朕想,”他毫不容人拒絕,“可朕想!” 她撇過頭,用極冷的口氣應(yīng)對皇帝:“我不能生的,陛下不知道么?要不然,也不會這么多年不孕,白白丟了名分位子?!?/br> 他一窒,眼里到底有心痛。 緩了緩,才說道:“朕召太醫(yī)令,每日為你問診請脈,日日調(diào)理,你聽話好生休養(yǎng)著,總能懷上朕的孩子。”他不死心,眼角一蹙,又說:“朕往后夜夜宿桂宮,你別灰心,咱們年歲尚輕,往后日子還長著!” 她嘴角動了動,想說什么,卻終是忍下了。 皇帝起身,手扣著床沿,他親去撩起掛幔,才扶到半中,便又停了下來,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轉(zhuǎn)頭向她笑了笑:“過段時日,朕手頭松泛了,收拾了劉安,朕帶你出去走走,阿沅也去!好不好?”他此回竟像是個兄長了,那語氣溫軟的分明就是在逗哄她。 她整個身子蜷在錦繡被中,略略地向后縮,聽皇帝提起了阿沅,才抬眉輕輕覷他。一雙翦水秋瞳,含了汪汪眼淚,欲滴未滴,她緩聲:“……阿沅?” “是阿沅,”皇帝說道,“等朕長安的包袱摜下了,你和阿沅便能見面了!你想不想她?”回身,抬手輕巧巧在她鼻尖刮了下,含笑終于撩開帳幔起了身。 楊得意見狀,忙示意諸宮人御前服侍。 皇帝抬手,任由御前宮人擺弄,仔仔細(xì)細(xì)地將冕冠一旒一旒梳下來,冕服里外皆整理齊好…… 皇帝眼如洞燭幽微,炯然有神。一朝晨起,他又將拖曳大漢天子玄色冕袍,覷臨他的天下與江山,臨朝萬歲! 但劉徹卻忽然回過頭,很溫柔地向她笑了笑。也不顧滿身累贅,輕輕提了冕服下袂,緩步走向繡床。 她縮在帳內(nèi),描金走線緞面被將她的整個身子都遮蓋起來?;实坌Φ臉O曖昧,愈靠近,那種極難啟齒的羞澀與赧然便愈加彰顯,她是抵觸的,本能地往后縮…… 然而皇帝卻也有尺有度,連坐都沒坐下,只支手撐著床沿,另一只手輕輕碰了碰她的臉頰:“……那個孩子,朕也疼。他原該是朕的嫡子、長樂宮的長孫,你要信我,朕那么愿意他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來到朕的身邊,做我們的孩子?!?/br> 她囁了囁,似動情,問道:“陛下,若他是個皇兒,未來大漢成片錦繡江山——會是他的嗎?” 皇帝只頓了一下,很快回答道:“當(dāng)然!”對于這個后宮諱莫如深的問題,皇帝竟沒有避忌,亦沒半點責(zé)怪她的意思,只笑了笑:“如果那個孩子,是個小皇子,他當(dāng)然、名正言順將會是大漢的儲君!這一點,無可置疑,長子嫡孫,朕若不封為太子,只怕連長樂宮都不會答應(yīng)!” 忽然便覺得,這一回答,于她是慰藉,還是更多的悲傷,已無定論。甚至,連她都分不清了。 皇帝背身離開時,她的眼角,卻滾下了兩行清淚。 清兮清兮,蜿于濁世。 這一年的冬天,格外冷。 椒房殿此刻像個巨大的冷窖,佇立于茫茫雪幕下,雪霰子不斷地打落,將這座巨大的建筑堆砌的就像一塊冰雕。昊天穹廬投映下一片陰影,天色極暗,郁沉沉的,教人心情也不好了。 長安的冬日總是這樣,在幅員遼闊的大漢疆域內(nèi),比之南國更沉黯,還未到日薄西山時,烏蒙蒙的遠(yuǎn)天一際已經(jīng)壓蓋下來,這種極度壓抑的氣氛,能使人半個冬日都不快樂。 椒房殿點了無數(shù)盞宮燈,依皇后儀制,這點鋪張浪費是算不得甚么的,通明的燭火,驅(qū)驅(qū)沉陰的氣息,也算為這個黯淡的冬日添了幾抹色彩。 殿內(nèi)各處皆打炭火,烘的爐子火旺旺,暖意氳生。凡在宮里待著的各人,絕不會感受到外頭鵝毛大雪的冰寒,充足的炭敬使得皇后宮里暖如初春。 婉心一向是貼身侍候的,皇后用慣了她,換旁的小宮女子做事,莫說皇后不樂意,便是她也不放心的。幾名小宮女子正蹲地在挑撥爐中炭,婉心一邊照看著,一邊心不在焉地踱步,連甜盅也忘了敬上,衛(wèi)子夫倒也不見怪,只笑著戳了戳,說:“外頭好看吶?顛顛兒樂得跟狗似的!狗才見了滿地白茫茫一片叫的歡呢!”